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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3

    1

    唰啦——

    夏君陽拉開病房的窗簾,回頭:“現在感覺怎樣?”

    付雲傑在病床上唉聲嘆氣:“唉,感覺更糟了,天氣這麼好,我卻不能下床。”

    “那就記住這一刻的感覺吧。”夏君陽面無表情走過來,看著打著石膏動彈不得的少年,猶豫著要不要把自己好不容易做的決定告訴他,可是,一想到說完那樣肉麻的話後付雲傑一定會有的更肉麻的反應,就忍不住敲了退堂鼓。

    她還想起剛進住院部時,注意到的門口那輛邁巴赫。雖然一遍遍告訴自己,也不一定就是南家的車,但南輕秋前日溺水,邁巴赫又赫然停在醫院門外,加起來的確是小概率事件。於是她坐在付雲傑病房這二十分鐘裡,思緒總是安定不下來。這種不真誠的探病還是早點結束的好。

    “那我先走了,”夏君陽拿起椅子上的挎包,囑咐,“什麼都不要擔心,好好養傷。”

    話音剛落,咔,病房的門從外面推開。

    以為是黃芹香,夏君陽回頭看去,見到來人卻驀地怔住。付雲傑更是嚇到眼睛都要脫框。

    一身牛仔服,滿臉冷傲的高帥青年,沒錯,正是集英史上最拽轉學生之潘凱文。

    雖然手裡啥也沒提,但好歹是來看望他的,付雲傑頗感動地在心中打起英文腹稿,結果還沒等他醞釀好什麼,就看見潘凱文隔得老遠瞅他一眼,一轉身摔門出了病房。

    只看見那個惹眼的G-STAR紅色大盾在眼前一閃而過,然後哐的一聲。付雲傑傻眼,這個探病時間,真是短得夠上吉尼斯世界紀錄了。

    夏君陽望著那扇尚還在餘震中的房門,果然是潘同學的風格,不來則已,來則定要在病人心中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不過,想到這裡不由蹙起眉,潘凱文剛剛的樣子,不像是來看病人,倒像是來確定什麼,而那個最後離去時摔門的動作和隱忍的表情,讓她不由回想起早前在餐廳發生的一幕。

    潘凱文壓著滿腔怒氣走出住院部大樓,手機在兜裡震動起來。

    “嘖嘖,這就是不學無術的代價,人家把你哥們打得半死進醫院,你居然一點都不知情。”手機那頭是萬齋永遠不正經的聲音,就算聽不懂對方在講什麼,聽那揶揄的調調,潘凱文也知道不是好話,正要掛機時,聽見BT男問,“What about our deal?(我們的約定怎麼辦?) ”

    潘大魔王走得飛快,臉色就像要去討血債,萬齋非常及時地提醒他之前的交易。作為告之付雲傑情報的交換條件,潘同學必須答應他去一個地方。

    潘凱文站住腳步。Promise must be kept.這點人際交往的基本準則他還是懂的,雖然不確定萬齋這種非人物種是否該被划進黑名單。他掃了一眼正誇誇其談的手機,悶聲問:“Where?”

    “Tell the taxi-driver to go to SANJIANGLIGONG.(喊個出租車告訴司機去三江理工。)”

    潘凱文臭著臉半晌,他沒聽清那個亂七八糟的火星地名,只得硬邦邦道:“Again.”

    “What again? You don’t know how to take a taxi? Stand by the road and stretch out your arm, believe me,you’re so handsome, they’d like to pick you up(再說一遍什麼?你不知道怎麼喊出租車麼?站在馬路邊伸伸手,自信一點,你長這麼帥,他們巴不得載你……)”

    潘大魔王額角青筋直跳,一字一句異常冷冽:“I mean, the address, again.(我是說,地址,再說一遍。)”

    “Oh, address!”萬齋一副恍然狀,這才慢吞吞重複了一遍三江理工的名字,“Got it?(記住了嗎?)”

    潘凱文猶豫著張了張嘴:“SAM…JOE…LEE…KUNG…”

    手機那頭傳來狂笑陣陣。

    自背後路過的夏君陽也覺得那個發音確實太離譜……

    “是三、江、理、工。”

    正要炸毛的潘凱文聽見背後平淡緩慢的聲音,意外地回頭,萬齋才免於被大魔王的殺氣遠距離狙殺的命運。

    潘凱文為自己那蹩腳的發音被身後的女孩聽到惱羞不已,雖然女孩臉上依舊萬年如冰般沒什麼笑意。

    夏君陽什麼也沒說,掏出便籤本,寫下地名遞給他。

    看著那薄薄的一片紙,潘凱文忽然覺得胸口悶悶的。他們之間無法交流。這是最便捷的方式,但這樣的方式令他很不愉快。他覺得她就像在對待一個需要幫助的殘疾人,有的只是同情。

    大魔王沒有接過那張紙條,相反臉色還很不好看,直到手機那頭的萬齋不甘寂寞地嚷嚷起來:“Pan! Who’s there?!(潘凱文,誰在那兒?!)”

    潘凱文聽著那破銅爛鑼的嗓門,擰著眉頭將手機丟給夏君陽。

    夏君陽猝不及防接住那臺白色 N97,她的動作哪怕慢了半秒這部價值不菲的手機也得墜地。實在摸不清這個轉學生的臭脾氣,她將手機貼到耳邊,帶著絲絲不祥的預感:“老爹嗎,是我。”

    萬齋吹了聲口哨。不祥感就這麼在夏君陽心頭落了實。

    江飛鶴帶著籃球隊和三江理工的一幫不良少年在校門口恭候待宰羔羊的大駕光臨。段亦軒和集英籃球隊的人姍姍來遲。

    “真遲啊。”江飛鶴冷哼一聲,目光投向段亦軒身後,“怎麼?你們那位巾幗英雄的會長大人呢?”

    延平在後頭嬉笑著附和:“八成是怕輸得太難看丟面子不敢來了吧。”

    集英籃球隊的隊員面露不暢,段亦軒卻顧自平靜:“這種事情,由我出面就足夠了。我們可以進去了嗎?”

    “別別別。”江飛鶴懶洋洋地笑道,“就你們這個陣容進去,肯定要被殺得人仰馬翻的。”

    段亦軒直視他: “你到底想不想比賽。”

    “當然想,不過,怕我的隊員感到無趣,我還給你們請了一個幫手。”江飛鶴笑得別有意味,“放心,是你們自己人。”

    “幫手?”段亦軒皺眉,很快便想到他指的誰,“嚴璟琥?”

    江飛鶴挑起一邊眉毛:“真不愧是集英的學生會會長,果然思維敏捷。”

    “他什麼時候來?”段亦軒問,心中卻甚是好奇,這個江飛鶴是什麼時候和那個花花公子達成約定的?之前童韶華已經打過N個電話給嚴璟琥,大少爺在電話那頭可以說是極盡刁難,最後童韶華大罵一聲“你去死”砸了電話,原來他早就決定今天要來應戰了麼。

    心中正有些對嚴璟琥刮目相看,手機在兜裡震動起來,段亦軒掏出來打開,來電果然是嚴璟琥。

    “喂,璟琥,你現在在哪兒?”

    電話那頭傳來車水馬龍的聲音:“我現在在西門大橋上,亦軒,你那邊準備得如何,如果人手夠的話,我就不來了。這邊太堵了!”

    因為車子太堵而選擇棄權順便爽約,這的確像是那個花花大少做得出的事。段亦軒平復了一下心情,果然他還是太高估某人的覺悟了。雖然嚴璟琥給的這個理由未免太匪夷所思且難以啟齒,段亦軒還是儘量平靜地向江飛鶴等人如實轉述了“嚴沒譜”的話。

    “混蛋!”江飛鶴還沒說什麼,身後的延平已經炸毛了,“TMD他就不能早點出門嗎!堵車?!這算哪門子的藉口?!”

    “靠!這傢伙做人真夠失敗的!這也算是地球人嗎?!”

    嚴家大少的離奇行徑成功地令得三江人的暴躁指數狂飆,各種特色語言接踵而來。

    段亦軒和身後的籃球隊隊員集體陷入失語狀。別說三江人了,就連身為集英人的他們,也深為有如此極度缺乏社會常識的同伴感到不齒。

    江飛鶴的臉色鐵青。段亦軒暗自覺得不妙,不出意外,嚴璟琥的兒戲態度已順利將三江和集英間的緊張態勢推入到白熱化狀態。

    真是好樣的啊,嚴大公子。一向冷靜的段亦軒也忍不住要在心中□。

    從段亦軒緊捏的手機裡,還能聽到嚴璟琥不當一回事的聲音:“亦軒,你還在聽嗎?我要掉頭去海邊了……”

    啊,結果臨時改變主意去曬日光浴了麼。段亦軒感到額頭的青筋在跳。

    “把手機給我。”江飛鶴忽然出聲。

    段亦軒將手機遞給他。

    “嚴、璟、琥。”

    那邊,嚴璟琥顯然是正要掛機,意外聽見電話裡咬牙切齒的聲音才停住。

    “你現在馬上過來,”江飛鶴的聲音森冷, “我只給你十分鐘的時間,如果十分鐘後我看不到你的人,你的這些同僚們,一個也別想完好無缺地離開三江。”

    “江飛鶴,”靜了半晌,嚴璟琥的聲音聽上去難得有點正經,“十分鐘內我無論如何趕不來。或者你給我寬限時間,或者我這就掉頭去海邊。”

    “嚴大公子,我知道你習慣了別人對你惟命是從,不過我這個人,從來不和人談條件。十分鐘,你趕得過來也好趕不過來也罷,我今天都要讓這群集英小子掛彩,而且這事還沒完。以後你要打算到海邊曬太陽的時候,最好是坐灣流,要麼就騎自行車,否則不管是法拉利蘭博基尼還是阿斯頓馬丁,我見一次滅一次。”說完不等嚴璟琥回覆,嘟一聲按下掛斷鍵。

    心想可能是情緒太亢奮而導致江某人失去了判斷能力,段亦軒適時地插話道:“江飛鶴,從西門大橋到這裡,就算不堵車,時速開到100碼,也得二十分鐘。” 嚴璟琥就是變成鳥人也不可能在十分鐘內趕到目的地。

    “我知道。”江飛鶴看看手機上的時間,昂起下巴,“那又怎樣,我就是要跟他玩玩。”

    集英籃球隊的一名隊員不服氣地站出來:“別太囂張了,要讓我們掛彩,說得也太便宜了吧!”

    江飛鶴伸長脖子湊過去,咧開嘴露出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十分鐘以後就知道了。”

    2

    這十分鐘無比漫長,面對左右前後咄咄逼人的包圍,段亦軒知道這一架躲不過,但只要時刻還未到,他就依然壓制著身後蠢蠢欲動的籃球隊員們。

    江飛鶴看了看手機:“時間到了。”玩味的目光環視四周,“讓我看看,先從誰下手比較好呢。”

    一把擋住身後幾乎被激得躥上來的籃球隊員,段亦軒冷靜地道:“江飛鶴,如果你要動手,我相信掛彩的絕不只是我們,你何必要搞得雙方兩敗俱傷呢。”

    “哈哈,”一旁的延平大笑起來,“段亦軒會長,看你平常是個聰明人,怎麼就沒弄明白呢?”然後朝身邊的兄弟使了個眼色,只聽嚓一聲,三江人整齊劃一地亮出了傢伙。

    之所以說是傢伙,是因為這些戰鬥武器各有千秋,除了彈簧刀,還有套在手上的鐵箍,圈在手臂的鐵鏈……

    段亦軒無言,他這是在IMAX影院看暴力青春片麼……

    氣氛劍拔弩張時,頭頂上方傳來隆隆的響聲。

    雖然這個城市上空不乏有直升機飛過,但眼下這個轟鳴聲,還是讓下面的人忽然有所意會,帶著震驚的表情,放慢動作仰起頭來。

    延平驚愕地張大嘴:“……不……會……吧……”

    耀眼的紫色巨型蜻蜓自對面商務樓的一角驚豔現身,四葉旋翼攪起的渦流颳得校門外的行道樹左右搖擺不止,樹葉刺啦啦飛舞。延平精心打理的大背頭也被吹成了雀巢。

    這已經不是段亦軒頭一次見到這架貝爾 407了,所以已遠沒身旁人來得那麼震驚。比較震驚的,反而是嚴璟琥居然真能在十分鐘內趕到三江。當然嚴大公子如此上心,多半不是為了校友的安危,而是為了他的那些名貴超跑吧。

    直升機盤旋著在操場中央降落。先下飛機的是一身雷打不動的集英制服的盧子夜,接著戴著一副大號漸變色墨鏡,穿著亮灰色運動夾克的嚴璟琥才從機艙裡低身走出,夾克的領子和肩部還嵌著惹眼的粉紅色,再配上粗獷的牛仔褲、半卷的袖子和CK腕錶,這種炫不拉基的穿著還真叫一般人不敢嘗試,不過,段亦軒心想,嚴沒譜是天生的模特身材,長相又無可挑剔,穿什麼自然都玉樹臨風。

    “我靠!他到底是來打球的還是來走秀的?!” 延平被嚴璟琥墨鏡手錶的反光晃到火大,“老大,他這樣會嚴重干擾我們的進攻!”

    延平在一邊說得振振有詞,大熱天的,段亦軒只覺得很冷。

    直升機放下嚴璟琥和盧子夜就離開了。嚴大公子同身邊的盧子夜說了些什麼,朝校門方向遠遠地瞅了一眼,步伐懶散地踱過來。

    “你就不能快一點?!”延平抓著鐵門欄性急地吼,“全部人就等你一個啊!”

    嚴璟琥慢條斯理地走過來,抱著胳膊透過墨鏡打量一頭亂髮的延平:“我能趕到這裡來你們就該謝天謝地了。”

    盧子夜走到門衛室,一會兒,鐵門卡啦啦打開。

    “真有你的。”江飛鶴冷哧一聲。十分鐘內跨越二十多公里的距離,這個嚴璟琥,他懷疑這世上還有什麼事是他辦不到的。

    嚴大公子笑得顧盼生輝:“我認真地想了想,騎自行車雖然很環保又很‘拉風’,但是颳風下雨的就不好搞了,灣流嘛,又不能隨叫隨停,”大少爺撇撇嘴,攤手,“所以你贏了,說說,要怎麼個玩法?”

    雖然一副“敗給你了”的沒轍模樣,但無論什麼時候嚴璟琥看上去都是這樣瀟灑無畏,意氣風發。說是紈絝子弟,沒譜青年,偏偏有著常人不能及的大將之風。江飛鶴也不得不刮目相看:“比賽的地點不在這裡,”他勾嘴一笑,“我們要去的,是對面的中央公園。”

    嚴璟琥撩起一邊眉毛,段亦軒則斂下眼:“什麼意思?”

    “意思是,” 延平賊兮兮地笑道,“這次我們來玩街頭籃球。”

    站在中央公園的露天籃球場上,集英籃球隊的人面面相覷,倒也不是孤陋寡聞到連街頭籃球都沒聽說過,但真的從來沒有接觸過,當中大部分人至多也就玩過鬥牛,對於無拘無束,充斥著炫得人眼花繚亂的花式的街球……想想就很頭疼。

    “我知道這玩意兒養尊處優的各位都沒怎麼摸過,為了公平起見,我們玩三人籃球,進球分數和正規比賽一樣,哪一方先拿下21分,並且領先2分以上,就算獲勝。”江飛鶴站在場中央,旋著一隻籃球道。

    “呵呵,慶賀吧,可以少派兩隻菜鳥上來,這簡直太划算啦。”延平在一邊戲謔。

    集英籃球隊隊員不服氣:“打籃球就打籃球,搞什麼街頭籃球!”

    “喂喂,當初可是你們家童韶華大小姐答應下來的,地點規則都由我們定,”延平走上前去,頂道,“你們要是玩不起,大可以棄權認輸嘛!”

    “還有別的規矩嗎?”段亦軒問。

    江飛鶴歪著腦袋想了想:“沒有了。”雙手將球推出去,“由你們開球,玩的盡興~~”

    夏君陽按照萬齋老爹的指揮將潘凱文帶來三江理工與應該早等在這裡的嚴璟琥匯合,原以為到了三江理工就算大功告成,可來了學校卻發現大門處空無一人,問了門衛才被告之那一行人早就離開。

    萬齋直接甩了個嚴璟琥的手機號碼給她。

    夏君陽耐著性子冷冷道:“我已經帶潘凱文來了三江理工,別的事與我無關。”

    “哎呀呀,你生什麼氣啊,大不了我打電話給璟琥讓他派車來接你們囉。你想坐什麼?賓利雅緻?加長悍馬?……”

    “是派車來接潘凱文。賓利雅緻也好加長悍馬也好,來的時候我應該已經差一站到家了。”

    “你忍心把可憐的小凱文一個人拋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嗎?!”這一刻的萬齋,聽起來像個十足拿人手短的“保父”。

    於是夏君陽“不忍”地回顧潘凱文,對方拽拽地靠著根燈柱,目視車流穿梭,彷彿看破紅塵事不關己,哪裡像是“可憐的小凱文”,是“可惡的小凱文”才對吧。

    “與我無關。” 說完掛了電話。

    幾秒後手機又響起來,夏君陽低頭掃一眼萬齋的號碼,平靜地無視了過去。

    可是,就這樣掉頭就走麼?

    身後的潘凱文沒什麼動靜。夏君陽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轉身走到他面前:“Are you OK waiting here alone?(你一個人等在這裡沒問題吧?)”

    潘凱文眼神複雜地看她一眼,沉吟道:“You’re free to go.(你走吧。)”

    那口吻很冷漠,目光隨即轉開,夏君陽覺得那是個不高興的表達,於是更找到了非走不可的理由。

    她點點頭,果然轉身就走毫不留戀。潘凱文望著女孩筆直離去的背影,眉心猛地隆起:

    “Why bother it? You’re leaving anyway, aren’t you?(何必多此一問?反正你都要走,不是嗎?)”

    那驀地提高的聲音讓夏君陽迷惑不堪地停下腳步,回身,還沒辨清潘凱文臉上的種種,手機又響了起來,她低頭看到一個陌生的來電。

    “喂?”

    “夏君陽,你架子真大啊。”

    那經過電訊號處理也依舊氣場十足的華麗聲線讓夏君陽背脊竟一陣發毛:嚴璟琥?

    嚴大公子在那頭嘆氣的氣息也清楚地傳到耳邊:“老爹都請不動你,本公子只好親自出馬。”

    他還真是對自己的魅力沒有半分謙虛……夏君陽回答:“對不起,學長,我……”

    “我現在不方便派車來接潘凱文,如果夏同學方便的話,請你帶他過來,我們在中央公園,所有路費錢你可以找我雙倍報銷。”

    夏君陽吸一口涼氣,不愧是學院裡最不可一世的皇帝陛下,在與他的對話中他就是絕對的話語權掌控者,即使慢聲慵懶也完全不容人有插嘴的餘地。

    她還怔在這頭,為無法在氣勢上壓倒對方而茫然,嚴璟琥已經又說到:“上次你救下苗可,作為會長,我對你說聲謝謝。”

    那語氣很鄭重。突然的懷柔和話題轉換讓夏君陽回不過神來,嚴璟琥已經一徑道:“這次也要拜託你了。就這樣,我等你。”

    咔。嘟……

    夏君陽審視手中的手機,像在看一個怪物。

    嚴璟琥掛斷電話,身邊的盧子夜對嚴大公子的出手不凡早習以為常,卻仍有些不解:“璟琥,為什麼不直接派車去接他們?”說是不方便,但其實對嚴璟琥來說,完全沒什麼不方便,調直升機的同時那輛擱置在大橋上的雷文頓被兩輛奧迪A6小心護送回方舟島,緊接著停泊在附近鼎星酒店的Zonda F Roadster被火速送往中央公園停車場待命,以便嚴公子在搞定這邊的事以後繼續方才沒完成的“大馬力”飆風。

    嚴璟琥將手機遞給盧子夜,笑:“我就是要那個不可一世的天才給我聽話地過來。這樣才有成就感。”

    嚴璟琥生命中類似需要這種成就感的場合總是層出不窮,對盧子夜而言卻是全然的理解不能:“那潘凱文要過來的事需要告訴段亦軒會長麼?”

    “不用。那是我留給他的驚喜。”嚴璟琥神采飛揚地揚揚眉,“否則如何能顯得本公子不計前嫌,讓他心甘情願欠我人情。”

    盧子夜望著嚴璟琥胸有成竹返回球場的背影。有時候,他真的覺得這個人生活在另一個世界……

    不,宇宙。

    3

    於是,當不情不願的潘凱文被同樣不情不願的夏君陽領到中央公園的籃球場時,集英的籃球隊員正被一幫踩著HIPHOP節奏穿著大落落衣服的三江小子們耍得團團轉。

    夏君陽總算知道潘凱文被萬齋和嚴璟琥拐騙至此的原因。

    球在□反覆繞八字的,或在腰間轉了足足三圈最後咻一下穿襠而過的,在頭頂拋來拋去像玩雜耍丟球的,背後運球的,玩太空步的……

    “這算什麼,根本就是違例!”場邊的集英隊員自然憤憤不平。

    然而街頭籃球正是因為打破了正規比賽的條條框框,才能更加自由飄逸。比賽的規則雙方協定好就行,只要不二運,不惡意犯規,一切OK。真正的人性化的對抗。當然了,這對於對街球一竅不通的集英人來說,簡直要命。

    段亦軒這才明白為何當初發下戰帖時江飛鶴如此自信。籃球他們都玩不過三江,更不要說街頭籃球了。

    江飛鶴原本就是街球出身,最開始入三江籃球隊時,那些刻板的規矩曾讓他打得窩火不已,重回街頭的他自然如魚得水,不過不像延平,好像不耍幾招COMBO就渾身不舒服似的,大概是多年的正規比賽歷練了他,如今的他更多是注重實戰性。但是環境寬鬆的街球比賽,確實可以讓人手腳放得更開,那種人球合一的超快感是正式比賽不能比擬的。而極少接觸街頭籃球的集英隊員,受慣性思維影響,反而處處受掣肘。

    其間江飛鶴不住地瞄向場地對面的嚴璟琥,大少爺環著雙臂拉扯著嘴角,看樣子對自己為何會出現在如此丟臉的場合頗感不解。

    “想換人的話,隨時可以提哦,”江飛鶴提高聲音對嚴璟琥道,“你們畢竟是菜鳥。”

    面對場上一邊倒的局面,嚴璟琥不無嘆息地別過視線。

    段亦軒看他一眼:“你打算自己上了麼?”

    “你在開玩笑?”嚴璟琥攤手示意那一連串眩目的連續技,“你有玩過這種雜耍?”

    “籃球我已經很久沒摸了,”段亦軒謙虛地道,“不過,或許你能行,畢竟也看了這麼久了。”

    嚴璟琥一臉難以置信的笑:“段亦軒,你想讓我上去出醜對吧?”

    段亦軒沒說什麼。他和嚴大公子素來不合,嚴璟琥會這麼想也很正常。不過他還沒那麼無聊,想看看嚴璟琥的運動細胞和領悟力到底能強到什麼地步才是真的:“你大老遠興師動眾地趕過來,不會只想在旁別觀戰吧。”

    眉峰挑了挑,嚴璟琥不置可否。

    一名集英球員被對方戲耍般一球砸在額頭,偏偏還沒有犯規。然而隊員的眉骨已然被撞傷,腥紅的血眼看著流下來,被手一抹,立刻糊在眼角。

    受傷的隊員向隊友表示自己還可以繼續。

    嚴公子卻受不了血染球場的狼狽相: “行了!下來!”

    “不用,我還能行!”血氣方剛的少年固執地道。

    嚴璟琥指著場中央依舊活蹦亂跳的延平,口吻隱忍:“你覺得你這個樣子贏得了他麼?就是贏了,這麼贏有意思麼?!”

    少年依然執拗地不肯下來,眼裡是憤憤的不甘。

    “流著血很帥是不是?給我下來!”

    嚴厲的呼喝令場邊的人都啞了聲,在那股儼然帝王般不可違逆的壓迫感下,受傷的少年最終頹唐地走下場來。

    這幕“龍顏大怒”在震懾住自家隊員的同時也很有殺傷力地制住了不遠處夏君陽的腳步。她想起曾在網球場外與嚴學長的偶遇,這個人,的確有著不可小覷的統御力,雖然這樣的氣質生在如此一個浪蕩子身上非常令人費解。

    “喂!”延平在場上插著腰囂張地喊,“嚴大公子,你是不是要親自上啊?我們可是等你等得望穿秋水啊~~”見嚴璟琥未加理睬只是兀自交待身邊的盧子夜,延平又吆喝起來,“不會吧,嚴大佬打算讓盧子夜上場哎,可真是要傷俺們的心啦,”還當真捶胸頓足地唱起來,“你快上來,我一人承受不來~~”

    場邊的三江人也開始勾肩搭背搖頭晃腦:“你快上來,生命因你而精彩~~”(喂喂,這麼老的歌了……)

    集英的籃球隊員們坐不住了,而嚴璟琥依舊無動於衷地交代盧子夜,盧子夜點點頭,朝場上看了一眼:“放心吧,我沒問題。”

    延平見狀,有些急了,口不擇言起來:“我靠,嚴娘娘!敢情你坐著飛機過來就是來當我們的場邊花瓶的啊?!”

    這一回,夏君陽清楚地看到,剛剛還沉穩淡定的嚴璟琥難得地頓住了。

    段亦軒瞥向一旁的嚴璟琥,那緊繃的下巴和冷硬的臉部線條看上去都是頗不妙的反應。嚴璟琥這個人雖然毛病很多,但心胸還是蠻寬廣的,通常情況下並不介意人們怎麼稱呼他。從他出現在公眾視野裡到現在,因為其強大的顏,和更為強大的作風,各種黑的白的粉紅的外號如雨後春筍,粉紅的自然是粉絲們嘴裡一口一個“帝王琥”,“嚴老大”,白的無非是媒體們稍微帶點調侃的“嚴麻豆”,“嚴大佬”,黑的諸如“嚴美人,嚴沉魚,嚴落雁,”只要不當著他的面叫,他都可以無視。不過,自從有一次一群男的在機場舉著“嚴娘娘千歲”的牌子,並被嚴璟琥當場走去仗著身高優勢一揮手連人帶牌掀翻在地之後,能當著面這樣叫他的,絕對是少數中的少數。

    江飛鶴靜默地等在場中央,虛著眼看著那個在短暫的不悅之後,又重新淡定抱起雙臂的身影,心情不覺有些浮躁。

    段亦軒蹙了蹙眉,不管是身高還是實力,嚴璟琥都在盧子夜之上,但是看他的樣子,像是無論對方如何挑釁,他都絕不上場一樣。

    “切,手下被打成這樣,還TM 看得下去,真是白長那麼長兩條腿,”延平嘲笑道,“喂,嚴璟琥,你有沒有種啊?”

    嚴璟琥拍了拍盧子夜的肩,待盧子夜蹲下繫緊鞋帶,才慢騰騰轉過臉來:

    “所謂術業有專攻,我無意在籃球場上和各位較量。至於你最後的那個問題,”一雙眼在陽光下斂起,“我只能說,在網球場上我能將你們今天對籃球隊幹下的事十倍地討回來。”

    “你……!!”

    “另外,不要亂七八糟地叫我。”說這話時下顎明顯繃了起來,沉沉的嗓音一掃先前的淡定,“剛剛那些話看在你們隊長的份上我可以假裝沒聽見,現在我鄭重地警告你了,不要怪我沒有提醒。”

    隔得不那麼近,延平也可以感覺到嚴璟琥那種有如低嘷白虎般隨時可能暴走的態勢。身邊的人一個個都有所忌憚地停下調侃。

    夏君陽想起年初時機場的娘娘親衛隊就因為這樣一個稱謂被嚴學長的保安團就地正法,那外號一般男人都受不了,不過嚴學長下手顯然是太狠毒了,幾乎每個參與到那次事件中的人事後都進行了臉部修補的手術,在社會嚴厲譴責嚴璟琥有恃無恐時,嚴大公子在塞班島的沙灘上被媒體逮住,優哉遊哉擱下一句“手術費和之後調養的費用本公子已經替他們全全負擔了,希望他們出來後個個都可以變得美美的”。令眾人再次見證了嚴美人之只可遠觀不可褻玩。雖然眼下嚴璟琥只帶了個盧子夜在身邊,但老實說,單單嚴大公子雄踞在在場者水平線以上的身高,就足以施加海拔威懾了……

    “戲看夠了嗎?”

    氣氛凝固時,嚴璟琥不冷不熱的聲音響起,那同樣不慍不火的目光似有所指,雙方的人都不約循著望去,球場一側的樹蔭後,一身牛仔服的潘凱文雙手抄在兜裡,依舊是那副拽得二五八萬的尊容。

    夏君陽回瞄身後的男生,對嚴璟琥說: “我帶他過來了。”

    段亦軒詫異地轉向嚴璟琥。嚴大公子已經穿過中圈走過去:“辛苦了。”

    延平凌亂了,嚴大佬這會兒臉上全是愉悅的笑意,簡直如同精神分裂過,那樣子完全不像一個一分鐘前還撂下狠話的主兒。

    華麗大孔雀打算將自己傾國傾城的笑臉作為給他們的犒賞……吧。夏君陽十分地不領教:“人我帶來了,學長如果沒別的事,我能走了嗎。”

    嚴璟琥沒有回答,探向後面的潘凱文。那眼神像在檢查貨物有無損害。潘大魔王很生氣。嚴大公子朝盧子夜點了點頭。後者會意地撥了手機走過來。

    嚴璟琥接過手機遞給潘凱文:“It’s for you.(找你的。)”

    潘凱文盯著他,滿臉不信任。

    “It’s not a bomb.(這不是炸彈。)”嚴璟琥笑容可掬。

    潘大魔王沒好氣地抄過那部玫瑰機的Vertu。

    於是萬齋又來了……

    潘凱文黑著臉聽完萬齋天花亂墜的話,悶不吭聲地將手機扔給嚴璟琥。

    “How dose it sound?(你覺得怎麼樣?)”嚴璟琥環臂,彷彿異常地有耐心。

    延平這才回過神來,衝場邊大喊:“喂!你們還玩不玩?不管是盧子夜也好誰也好,趕快派個啥啥的上來早死早超生吧!”

    嚴璟琥頭也沒回,對潘凱文笑道:“Forget that pest.(別理那隻討厭鬼。)”

    “拽什麼英文啊?!”延平氣大,轉向江飛鶴,“老大,那什麼意思啊?!”

    如果不是萬齋提出幫手籃球隊他就能一勞永逸不再需要每天去木屋報道,潘凱文是死也不會答應替眼下這隻打得這麼齪的球隊幫一把手的。當然了,就算沒有這個提議,他也不打算去鳥學生會那個無聊處罰,只不過,能夠光明正大一點總是好的。再說他確實不想走到半道再被哪裡殺出來的拉布拉多興奮地來一個熊撲。

    然而……潘凱文在太陽下微虛著眼,一瞬不瞬地注視著交抱著雙臂,依舊那麼高高在上運籌帷幄的嚴璟琥。他並不會因為什麼人的身高在自己之上而覺得不適,但是面對眼前這個男子,身體卻要不由自主地陷入防備狀態,那種油然而生的壓迫感和體內隨之而來的敵對意識,令潘凱文即迷惑又好奇。是這個人向萬BT提議帶他來的麼?他是怎麼確定他會打籃球的?

    “Pan, this is your stage.(潘同學,這就是你的舞臺了。)”嚴璟琥張開雙臂示意他身後的公共球場,潘凱文沉默地睨著眼前華美卻大氣的青年,他的英文有著濃重的倫敦音,卻又透出一抹浪漫的法蘭西腔,聽上去竟會讓潘大魔王覺得相當……酥麻,配合這種腔調的,是有幾分玩世不恭的笑容,“You can be Jordon and,(在這裡你就是喬丹,)”曲指輕輕一彈,“beat them all.(搞定這些傢伙吧。)”

    雖然聽不懂嚴璟琥在說些什麼,但三江的隊員顯然被那股輕蔑的調調激怒了。

    潘凱文望向球場,光禿禿的籃球支架靜靜地矗立在陽光下,很簡陋,散發著樸素的誘惑。沉了口氣,他脫下牛仔服,遞向身邊的女孩。

    本來預備離場的夏君陽頓時被這個動作難住。

    冷冷地將衣服交到她面前的潘凱文,用渾身尖銳冰冷的刺掩飾著內心深處柔軟的寂寞。那是個並沒太多想的動作,因為在這個地方他沒有別的可以信賴的人。

    夏君陽默默接過那件牛仔服,那一點點的遲疑並不明顯。

    不識中文又不會說,就算萬齋告訴他地點,獨自一人潘凱文必定是費了很大一番功夫才找到醫院裡付雲傑的床位的。他配得上朋友這個詞。雖然也許不能算是好朋友,甚至都算不上好脾氣的朋友。

    她對籃球絲毫不感興趣,但是站在場邊十多分鐘,也並不是一件多麼艱難的事。

    上一次酣暢淋漓地奔跑在籃球場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他不是為了這幫連同學都稱不上的人打球的,他只為自己打球。

    身穿白色緊身背心的少年邁開雙腿微微躬起身,眼睛裡是最最單純的動機和必勝的信念。

    Yes, I play for myself. Anywhere can be my Rucker.(沒錯,我只為自己打球,哪裡都是我的洛克公園。)

    比賽重新開始。

    “啪”球到了延平手裡:“嘿,秘密武器!”他對防守的潘凱文笑笑,將球拿在腰間,作勢要向右傳,“看看這個!”話音剛落,本該傳出的球赫然滑進寬大的T恤裡。

    潘凱文並未有多大反應。

    在接下來的兩分鐘裡,三江依舊遙遙領先,比數被定格在14:2,只有盧子夜進了一球,無論從比分上還是從場上態勢上,三江的絕對優勢毋庸置疑。

    而之前被寄予厚望的潘凱文面對延平基本沒有什麼有效的策略,大背頭男生越打越過癮,各種花式輪番上場,看見球從潘凱文下盤穿過,或肩頭飛過,連夏君陽都為自視甚高的轉學生捏一把汗,然而面對延平的花招頻出,潘凱文看上去卻鎮靜無比。

    “喂!你行不行啊?!”場邊的集英人忍不住朝潘凱文喊,當然了,潘凱文那雙對中文免疫的耳朵將質疑和不滿全部屏蔽掉了。

    雖然身邊的籃球隊員一個個都沉不住氣,但段亦軒倒並不覺得潘凱文落在下風,那個男生,眼睛自始至終透出犀利和專注,讓他不由懷疑那些防守時慢半拍的動作只是某種假象。而且實在無法解釋為什麼潘凱文至今都只是將球傳給盧子夜而從未自己持球進攻。他像是……在享受蟄伏的感覺?

    唰!又一個球入網。三江已經把比分擴大到17:2,無論如何,始終是得分最能說明問題。

    當延平使出又一個迴旋鏢時,潘凱文突然笑了,這一笑讓延平的動作不自覺停了半拍。

    “Is that all?”戲謔的反問,潘凱文泛著魔性的笑容,讓人生出不好的預感。

    面對潘凱文的挑釁,大背頭少年更加狂野地運起球來。

    隨著 “啪!啪!”忽慢忽快的拍球聲,段亦軒睜大眼——不一樣了,潘凱文的步伐變得不一樣了!

    周圍的人也意識到場上對峙的變化,以往這個時候,延平早已晃過潘凱文,但是眼下,無論他如何地快速晃動做假動作,始終無法甩開潘凱文的盯防。

    在又一次嘗試連續的CROSSOVER強突失敗後,延平的背上開始冒冷汗,他的眼裡只映著潘凱文一雙眯縫的鋒利眼睛,根本看不見身旁的隊友,而那籃筐,似乎從剛才起就從未接近過。從來沒有被人防得如此嚴密,幾次想要使用之前成功閃過對方的招數時,就會突然發現對方的防守恰恰好封住了他的動作。一次還好,但當你幾乎屢試屢敗時,那種挫敗感和壓迫感會強烈到恐怖的地步。就像一面牆,自始至終立在你面前,毫無空隙可鑽。

    不行!孤注一擲的光閃過大背頭男生的眼睛,無論如何要衝過去!這傢伙的防守固然很強,但街球畢竟是有利進攻的運動,他不可能過不去的!

    於是猛地向右扯動!

    潘凱文的腳向後噗地一滑,身體幾乎失去平衡,延平瞅準時機急停變向,背後運球到了左邊,咬緊牙關的大背頭少年眼看著從左側突了出去!

    就在所有三江人睜大了眼以為突破成功的時候——

    啪!

    閃電一般,手中已空落落一片,延平驚愕地睜大眼!

    是潘凱文,原本應該要倒在地上的潘凱文,彷彿掙脫了地心引力一般,將球抄走!那姿勢就如從高空俯衝下來的鷹隼,在貼地的一瞬間將獵物手到擒來!

    太快了!若說延平的動作已經快得應接不暇,潘凱文的動作根本已經快到肉眼無法捕捉。段亦軒不由在心中驚歎,這個轉學生,究竟有著怎樣了得的動態視力!而更不可思議的是,他居然有著能與自己的動態視力完美契合的敏捷身手和驚人平衡力!

    這麼想著的時候,身邊傳來倒吸氣聲,潘凱文飛身躍起將球掄臂砸進籃筐!

    那力道如此之大,籃筐下面蹲守的三江球員整個被鎮住了。

    接下來的時間,順理成章到了潘大魔王翻盤秀。

    段亦軒定睛看著潘凱文飄逸的身姿,迴旋鏢,颶風,穿襠,走貓步……他每一次過人的動作,幾乎全是延平的複製,然而就算如此,面對潘凱文令人咋舌的速度延平依舊措手不及。段亦軒半眯著眼,這個ABC,是典型的享受追趕之快感的人,而且是以牙還牙之人。

    那邊,和盧子夜默契配合並將比分追至18:16的潘凱文再次遭遇大背頭少年,兩人還沒來得及對上眼神,下一個鏡頭,潘凱文已經赫然越過對手直奔籃下!

    ……好快!延平大驚失色地回身。

    段亦軒暗忖,所有那些花式,不過只是為了更純粹地打籃球。繁複只為極簡存在。這便是潘凱文向三江人傳達的信息。

    躍起,有人來封堵,雙手撤下球,待封堵者下落,將球輕鬆喂進籃筐。

    驚人的滯空時間!唏噓聲四起,左看右看那都是違揹物理定理的吧!

    比分已經是18平,延平震撼地站在原地,看著潘凱文勢不可擋的背影,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他明明已經展開雙臂擋在那個人面前……然後只看到嚓嚓兩道影子,彷彿潘凱文瞬間分裂成兩個,當他回過神來,一切為時已晚。

    球彈跳到場邊,嚴璟琥抓在手裡:“好了,到此為止吧。”

    4

    球彈跳到場邊,嚴璟琥抓在手裡:“好了,到此為止吧。”

    “你什麼意思?!”延平惱羞成怒,“你以為我們一定會輸嗎?!”

    嚴璟琥聳肩:“現在是平局,誰都可能輸。如果我們輸了,事情會變得很麻煩,萬一你們輸了,”他撇嘴,“各位真的做好新仇舊恨一筆勾銷的準備了嗎?”

    段亦軒頗有同感,在此之前,江飛鶴等人一定抱著穩操勝券的念頭。如果他們真的破天荒地輸掉了比賽,恐怕對集英的怒氣和敵視只會有增無減。這確實根本不是息事寧人的法子。不過要讓江飛鶴和延平這樣肝火旺盛的人接受平局的結果,談何容易?

    “平局很好啊,讓我們握手言和吧。”嚴璟琥說,那大度且超脫的表情,儼然就是在對賭氣的小屁孩們說著“好了,都來哥哥這裡吃糖吧”。

    嚴璟琥一番完全不在境況中的言論,令三江人全體露出咬牙切齒的表情。

    是啊,段亦軒在心中□,人家恨不得把咱們挫骨揚灰,這個傢伙還一副很無辜的樣子宣揚著和平主義,實在有夠阿沙力。

    江飛鶴忽然冷笑:“握手言和?”白髮的青年冷冷地直視嚴璟琥,“你不會一開始就打著這麼幼稚的算盤吧。這裡沒有人是白痴,嚴璟琥,我們還沒有輸,你讓我就這麼算了,這和輸了有什麼兩樣。”

    “當然有兩樣,”嚴璟琥慢道,“如果比分定格在這裡,我們還有機會成為朋友。”

    不單是三江人,連集英人都呆住了。段亦軒驚愕地側頭看向嚴璟琥,這個傢伙,不會是說真的吧?

    “不錯不錯,你這玩笑開得真精彩!”江飛鶴大笑著鼓掌。

    “我還沒有說完,”嚴璟琥抬手打斷,依舊很自我地說著,“比分定格在此,我們以後說不定還能出來切磋切磋,可比分一旦改變,從今往後,整個三江都會是我們的敵人。”

    江飛鶴沉靜下來,目光冰冷:“你什麼意思?”

    “反正不管最後誰輸誰贏,你一定會將集英鎖定為頭號勁敵,”嚴璟琥偏一偏頭,笑道,“我也一樣。而且不喜歡別人先把炮口對準我。我保證會在你們能想到什麼行之有效的報復措施之前先下手為強的。”

    段亦軒哦了一聲,對了,這才是嚴璟琥,他哪裡會是什麼和平主義者。睚眥必報者和恐怖主義者才是他的最好註腳吧。這種放一顆蜜糖再放一顆毒藥讓對方選擇的方式,實在太嚴璟琥。

    江飛鶴陷入了危險的沉默,他並不介意兩個學校的矛盾升級,也根本不會把花花公子的威脅放在眼裡。嚴璟琥,你這麼做,只說明你太不瞭解我……

    “相比之下,成為朋友,或者,至少有機會成為朋友,才是明智的選擇吧。”在江飛鶴隱忍不發的時候,嚴璟琥適時地將擺放在他面前的蜜糖推了一推。

    夏君陽靜靜地關注著事態,有人從她身邊跑上場,將震動的手機遞給江飛鶴。這種時候會是誰打來的電話,江飛鶴詫異地接過來,裡面立刻傳出少年興高采烈的聲音:

    “嘿,老大!謝了啊!!”

    謝什麼?江飛鶴疑惑,聽到手機對面的人繼續說道:“球票和機票很貴吧!老大,你這個突然襲擊也太驚喜了!兄弟們都樂瘋了!到時候大家一起翹課去看比賽啊~~”然後是背後烏拉拉亂七八糟慶賀的聲音。

    江飛鶴聽到這裡,心頭頓時明白大半,掐斷電話,冷聲道:“嚴璟琥,你做了什麼?”

    “只是一點小禮物。你不要太在意。”

    江飛鶴的臉孔變得冷硬:“如果你以為一點小恩小惠就會讓我對你感恩戴德既往不咎,那你可就大大地想錯了。”

    嚴璟琥愣了兩秒:“怎麼,我搞錯了嗎?你不是76人的粉絲嗎?”

    夏君陽汗顏。嚴學長非要把粉絲這個詞用在五大三粗的江飛鶴身上麼?聽起來不是一點點的違和……

    “我從來不喜歡76人,”江飛鶴矢口否認,“而且這和我喜歡的球隊沒有關係。”我只是厭惡透了你們這種富家子弟以為用鈔票就可以擺平一切的做派!

    “是嗎?”嚴璟琥的語氣裡是由衷的困惑,“可我看你打球的風格和艾弗森很像,而且你也穿3號球衣,脖子上的那個忠字明明就是效仿他的吧。”

    江飛鶴漲紅了脖子說不出話來。這個傢伙,居然有留意到這些細節?他簡直不曉得該說他是觀察入微還是惡趣味氾濫。

    “好了好了,不要小孩子氣了,或者我讓你打一拳,我們就此和解吧。”嚴璟琥一邊說出更離譜的建議,一邊走了過來。他身後的集英人已經集體處於失語狀態。

    江飛鶴直視著嚴璟琥大方朝他走來,眼睛眯成一條縫。不得不說,憑那亂七八糟時裝下的有料身板和過人的身高,只要嚴璟琥有這個意願,幾乎可以撂翻在場任何一個人。但眼下,花花公子只是帶著燦若桃花的笑微微張著雙臂面對他站立。

    “你確定?”江飛鶴沉沉地道。

    “Yeees~~”

    夏君陽屏息。待段亦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剛要喊住手,江飛鶴已掄起拳頭衝嚴璟琥的毫無防備的腹部猛地捅去。

    “啪”的一聲。不似重拳落在人身的悶響,倒像是有什麼東西拍打在皮膚上。

    江飛鶴愕然地睜大眼,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拳頭被嚴璟琥在腹部牢牢握住。

    “我這個人很怕痛,所以,江同學,這樣就好了。”在嚴璟琥的指導下,江飛鶴的拳頭在大少爺金貴的腹肌上輕輕這麼一擦。

    隨著江飛鶴的石化,嚴璟琥高調地舉起兩人握在一起的手,面向眾人:“為少一個敵人!”

    集英人三江人俱傻眼。只有盧子夜很認真地點頭附和:“為少一個敵人。”

    “OK,時間還早,大家一起吃晚飯吧,我請……”視線落到呆滯的江飛鶴身上,嚴大公子爽朗一笑,“啊,算了,江同學不喜歡我做東,那段亦軒請客吧!”

    段亦軒忍下咬牙的衝動: “不要自作主張。”

    被嚴璟琥不請自來的手臂搭住肩膀時,江飛鶴忍不住捫心自問,自己來到世上這二十二年,大概也只有在這個時候,深刻體會到哭笑不得的感覺。

    嚴璟琥,你TM真是個經典。

    男生的世界真是讓人難以理解。夏君陽困惑地望著一行人就這麼打打鬧鬧著磨合了間隙,這時背後有人吹了聲口哨。

    萬齋叼著根菸喜笑顏開地趕到:“是要去吃飯了嗎?我果然來得是時候啊~~”

    夏君陽側目。這個痞子老師,麻煩的事是絕不會沾的,就像慶功宴這樣的白食絕不會錯過一樣。

    萬齋望著場邊收拾東西的大部隊,很在意地問:“誰請客?”

    “有區別麼?”夏君陽問。反正不是你。

    “當然有區別,如果是嚴璟琥那傢伙,怎麼著也得請我們搓一頓滿漢全席哪!”(遠方的嚴璟琥打了個噴嚏。)

    正說著,潘凱文朝這邊走過來,萬齋趕緊對大功臣噓寒問暖,流著薄汗的潘大魔王只是充耳不聞地接過夏君陽手中的外套。

    “Splendid.”

    女孩簡單地祝賀完,潘凱文沉默地目視對方隨即向萬齋告別,隻身一人離開球場。

    年輕人們勾肩搭背罵罵咧咧地走上看臺漸行漸遠,嚴璟琥在眾人之後最後一個步上高臺,居高回首,女孩纖瘦的身影一點點消失在濃密的林蔭中。

    “She is a harsh girl.(她是個冷酷的女生。)”萬齋將手搭在潘凱文肩上,在潘大魔王耳邊陰測測地詆譭,“You wanna follow her? I bet you’d be dropped on the way. She won’t even give a glance.(你想跟著她走?我打賭你會在半路被甩掉,她甚至都不會回頭看你一眼。)”

    潘凱文嫌惡地一甩臂,轉身走開。

    夏君陽坐在巴士最後一排,汽車啟動的時候全身才鬆弛下來,疲憊感襲上心頭。這一天頻頻被意外打斷,她原本去學校圖書館的計劃就這麼泡了湯。從小到大,她一直就不怎麼喜歡計劃之外的事情,在印象中,那似乎都不是好事。

    就連許多年前意外地認識南輕秋,到如今剩下的也只是後悔曾經遇見。沒有所謂的好壞參半,好壞參半的事情,一定是壞事,該避則避。

    生命最好能夠從頭至尾地規劃好,意外的合理範圍被牢牢限定在“可預料”的界限內,那樣一切一切都會很美好,幸福也可隨手創造,災難亦能勇敢承受。

    然而這個宇宙有太多的變數,其中任何一個的改變,都會導致全盤崩潰。最強大的計算機也無法預演一切結果,更勿論她小小的頭腦。

    望著窗外倒退的景物出神時,手機在兜裡輕快地一響。手機短信屬於可預測意外,會發來的人不外乎黃芹香,付雲傑,通信公司,更小的可能則是曾惜雲,展尚熙,餐廳,銀行……

    她打開手機,卻見短信發信人處並無以上標籤。在心中回憶那一串號碼,夏君陽恍然回憶起來,納悶又不安地點開信息。

    ——今天辛苦了,本公子會記得你的功勞的。

    腦海中出現開屏的孔雀,昂首的水仙,打哈欠的白老虎。夏君陽啼笑皆非,想著要是嚴學長換個手機號碼估計她也能一眼認出他的短信風格。

    她搖搖頭將手機揣進衣兜。車子到站,短信鈴音又響起來。以為是每到這個時候都會發來的天氣預報,卻沒想到竟然還是那個華麗的大少爺。

    ——第一次發短信就沒有回覆我會很寂寞的。

    走在人行道上的夏君陽就這麼輕笑出聲來。

    有錢人家的少爺是不是都這麼不靠譜?站在行道樹下,她想了想,還是隨手回了一條過去。

    小小的乾鍋店沸騰了。一身漆黑閃耀的安第斯之風在眾多規規矩矩的轎車之中宛如一個吸血貴族,紅色內飾黑色外殼的搭配很優雅,戰鬥機式的尾翼很邪惡,看得眾多年輕人爭相拍照留念,搞得停車場的保安神經緊繃,乾鍋店的夥計和老闆站在大門邊頻頻張望,生怕有個閃失脫不了干係。

    盧子夜在某個小夥一聲激動的“這踏板真TM美翻了”中啜了一小口喜力啤酒。乾鍋店沒有這個牌子的啤酒,這是嚴璟琥吩咐相隔兩個街區的BLUE酒吧送來的。望著冒泡的啤酒杯,他想起嚴璟琥每次飆車後都會約他豪飲。愛好超級跑車也成了嚴璟琥的罪狀之一,因為輿論認為他有一輛雷文頓就OK了,實在不需要從意大利跑車到英國跑車到德國跑車統統招進後宮,那樣,用流行的話來說,太不含蓄了。但其實從門外那些年輕人的興奮狀不難看出,要讓一個超級跑車愛好者收斂,實在是很有難度的一件事,要想幹涉嚴大公子的零花錢去向,更是MISSION IMPOSSIBLE。再說嚴璟琥本來就是個一點不含蓄的人,所以才不屑在大馬路上飆車,也沒有深更半夜不睡覺趁著人少把車子開上高速路的癖好。通常璟琥少爺會去海邊的日光賽道,大部分時候一個人,偶爾也會叫上他。這輛Zonda F Roadster恰好是他有幸坐過的。當嚴璟琥從四檔起步瘋狂加速到一百五,副席上的盧子夜被那高亢的排氣聲浪和那被一拳打進座椅裡爬不起來的感覺深深打敗。他第十遍地祈禱酒足飯飽後的嚴公子能夠劃掉去日光賽道的日程。

    餐桌的另一邊,潘凱文很鬱悶。他不曉得自己為什麼會跟這群說著外星語的外星人坐在這家外星風格的餐館裡。在潘大魔王的世界觀裡,這就是典型的中國風式餐廳:N多桌子,N多桌子還圍坐著N多人,空調看似在吐冷風,但這四周圍騰騰的熱氣又是怎麼回事?還有他原以為這是家火鍋店,但又和他在電視上見到的不太一樣,雖然一樣是一個鐵鍋擺在中央挖空的桌子上,下面是爐子,但奇怪的是鍋裡面沒有那讓人望而卻步的滾滾紅湯。每一鍋的食材似乎都不一樣,有排骨,魷魚,蝦子,兔肉……唯一相同的是那四處開花的紅色辣椒。儘管不是火鍋,但那火辣辣的氣味依舊當仁不讓,快要把他薰出眼淚了。所有這一切都超出了他脆弱的嗅覺味覺神經所能負荷。然而最讓他難以忍受的是,本來他們這兩桌人就已經夠嘈雜了,四周還全是高分貝的外星語。

    “哈哈!快看!這傢伙不會用筷子啊!!”

    潘凱文蹙眉,在他對面,大背頭的手下敗將正指著他捧腹大笑。他低頭看了看手上的兩根木棍,訕訕地扔在桌上,悶悶不樂地喝起啤酒。

    “哈哈,老大,太逗了,我第一次見到不會用筷子的人啊,這傢伙是從外國來的不成!”延平湊到江飛鶴身邊,像是為了報復球場上的失意,極盡挖苦之能事。

    “說得沒錯。”萬齋小口啜著酒,平靜地道。

    “啊?!” 延平半醉的眼睛倏地睜大,眨了眨,“那他不會說中國話囉?”

    “不止不會說,連聽也聽不懂。”萬齋翹著二郎腿,抽出牙籤來開始掏牙。

    段亦軒無言側目,忽然懷疑這個男人可能遠遠不止三十五歲。

    “混賬!”哪曉得延平居然一副被激怒的樣子,把杯子咣一聲擲在桌上,“這個樣子跑到中國來想幹嘛?!這傢伙未免把人生看得太簡單了!!”

    江飛鶴無奈地將歪倒在桌上的酒杯扶正:“行了吧,少喝點。”

    “潘、凱、文,”大背頭少年半個身子撐起來,瞪著一雙紅眼,對冷麵的潘大魔王一字一句道,“有種和我再較量一次!1on1,這次我一定不會輸給你!”

    那個one on one讓悶頭喝酒的潘凱文抬起眼來,結果大背頭少年身體不穩很狼狽地跌了回去,潘凱文別過頭不屑地切了一聲。

    “55555,老大……”延平倒在椅子上,誇張地抽泣起來,“靠!我TM怎麼可能輸給一個連話都不會說的小子……”

    江飛鶴沒有理會手下發酒瘋,看著津津有味在鍋裡挑肥揀瘦的嚴璟琥,冷哼一聲:“這麼看來,我們並沒有輸。這個傢伙,根本不能算是集英人吧。”

    這話說到了段亦軒心裡,雖然不曉得嚴璟琥和萬齋用了怎樣的奸計將這個籃球達人誘拐來,但很明顯潘同學從頭到尾壓根就沒有要為集英出戰的意識。

    潘凱文接收到對面不懷好意的目光,抬起頭來,他聽不懂那個白頭髮的傢伙在說什麼,但那雙眼睛裡透出的東西,他認得出那是輕蔑。捏著杯子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收緊。

    “好了,段同學,多謝招待。”江飛鶴站起身來,除了渾渾噩噩的延平,所有三江人都隨著他們的老大起了身,江飛鶴彎腰將延平的手臂粗暴地扯起來掛在自己脖子上,“至於球票的錢,我會如數歸還的。”見嚴璟琥似要說什麼,他出手擋住,“什麼都別說,我沒別的意思,只是不喜歡欠人情。”

    等到三江的人消失在大門外,潘凱文也站了起來,什麼也沒說拿上椅背上的外套就往外走。

    “等等。”萬齋在大門口叫住他,“Is that your manner?(這就是你的禮數?)”招呼也不打一個就閃人。

    潘凱文腳步頓了頓,頭也不回地離開。

    “Pan! If you wanna learn Chinese or anything,you know where to find me!(不管你想學中文還是別的什麼,你知道到哪兒找我!)”

    萬齋難得情誼飽滿的一番話,換來的是周圍進出年輕人的白眼:“拜託,大叔,拽什麼英文啊,這裡又沒有外國人……”

    熱鬧的大眾餐廳裡,嚴璟琥以極其優雅的姿勢拿起桌上震動的手機,那裡面是他第一次發短信得來的回覆……

    ——好的。

    嚴璟琥對著那條短信看了五秒:

    “……不可愛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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