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槐雖將劍氣盡量收斂,但有些東西還是掩不住,加之又面臨黑虎幫聞香會的威脅,所以悟性師太方才看雪槐的眼光便大有懷疑之色,然而給雪槐這麼裝瘋賣傻的亂說一氣,先是妙慧撲哧一聲笑了起來,隨即悟性也給逗笑了,點頭道:“呆和尚果然不呆,好,雖然和尚借宿尼姑庵大不方便,但你這呆和尚即通情理,念在同是佛門弟子的份上,便容你在樹下宿一夜。”又看向妙慧道:“呆會晚餐也給他一份。”妙慧點頭應了。
悟性轉身進了正殿,妙慧更帶上了門。早在進庵時雪槐就發現庵中所有尼姑都在正殿裡,可能正在商量事情,他不好運劍眼看進去,但以他功力,妙慧雖掩上門,裡面的說話還是一字不漏的全進了他耳朵,不過悟性進殿後裡面卻良久未出一聲,好一會兒後,才聽一個聲音道:“師父,師祖真的不管我們了嗎?”
悟性過了一會兒才道:“師祖這樣其實是為我們好,她是怕我們為水月庵虛名所累,在各派的爭奪中送了性命,今日黑虎幫之事,明擺著是故意要逼我們出頭,他們好找藉口打上庵來,而黑虎幫後頭,我可以肯定,必是聞香會主使,否則以黑虎幫的實力和肖黑虎那幾式刀法,絕不敢在我水月庵山門前張牙舞爪。”
說到這裡,她又停了好一會兒,忽地加重了聲音,道:“即然大家都不願走,寧可為師門護法而死,那我們就捨命一戰,讓我們的血,見證水月庵千年的風骨。”
“捨命一戰。”眾尼一齊高呼出聲。雖然都是女子,人數也不是很多,但那種慷慨赴死的豪氣,卻讓人不自禁的心血發熱,雪槐心裡大喝一聲彩,暗叫道:“不愧是鏡空師太的徒子徒孫,好。”
隨聽到殿中有翻動紙頁的聲音,然後是悟性師太的一聲輕嘆,道:“當日師父命我來主持這空性庵,將這冊飛雲秘譜贈我做鎮庵之寶,飛雲真氣一氣沖天,飛雲掌法妙不可言,乃我水月庵五大奇功之一,當年滅血魔之役,太師祖絕一神尼仗飛雲掌與血魔的血魔手拼到千招之外,名動天下,可惜我天資實在太低,悟不到此掌妙處的千分之一,否則莫說一個肖黑虎,便是七里香親至,也只做得我掌下亡魂。”說著再輕嘆一聲,道:“妙慧,你把此譜拿到廚房,去灶中一頁頁燒了吧,師門至寶,絕不可落到賊子手中。”
雪槐先前見悟性空手打翻黑虎幫十數條大漢,還以為悟性是不屑出劍,這時才知道悟性學的便是掌法,聽悟性說水月庵前輩高人竟憑飛雲掌與血魔拼到千招之外,一時大是驚歎:“飛雲掌這麼厲害,了得,還只是水月庵五大奇功之一,難怪水月庵以一眾尼姑而能名列五觀三寺之一,果是有些真功夫。”心中感概,忽聽得悟性說要燒了飛雲秘譜,差一點便要出聲阻止,眼見妙慧手中拿了一本小冊子出來,腦子急轉,暗召骷碌鬼王出來道:“有沒有個什麼法兒,奪了那小尼姑手中的小冊子,還要讓她誤以為是已經燒了。”
“這個太容易了,看老奴的。”骷碌鬼王一抱拳,化道綠光跟妙慧進了廚房,雪槐怕他傷了妙慧,運劍眼看著,見妙慧蹲在灶前,正要撕那飛雲秘譜呢,骷碌鬼王所化綠光向她眼前一撲,妙慧立即兩眼發直,發起呆來,骷碌鬼王去灶里加了兩把柴,到灶中柴燒得差不多了,才帶了飛雲秘譜掠向雪槐,他一走,妙慧便醒過神來,似乎不明白方才發生了什麼,向灶中餘火看了一下,便起身回殿稟報,說已經燒了。
骷碌鬼王咧開鬼嘴討好的向雪槐一笑,遞上飛雲秘譜,雪槐大喜接了,忍不住就想去翻那飛雲秘譜,倒要看那飛雲掌有何奇處,卻忽地心中一動,感應到有不少人正向庵中奔來,聽掠風之聲,其中一人功力不弱,雖還不到一流高手之境,卻絕對在悟性之上。
“莫非是黑虎幫的人來了。”雪槐心中思忖,殺氣暗湧。
這時悟性也聽到了掠風聲,喝道:“賊子來了,今日決一死戰。”殿門大開,當先出殿。
狂笑聲起,庵門向裡轟然倒塌,一群黑衣漢子衝進院中,各執刀劍,當先一人,赤膊金髮,身高體壯,一臉暴牙,手執九環大砍刀,兩眼裡兇光四射,看他氣焰,雪槐猜他必是黑虎幫主肖黑虎,冷眼去他大頭上瞄了一瞄,隨又低頭裝作唸經。雪槐猜得沒錯,這人正是肖黑虎,但肖黑虎卻並沒有留意到雪槐的冷眼,更不知道,他的大胖腦袋在給雪槐冷眼瞄過後,已經是個死人頭。隨著肖黑虎衝進院中,四面院牆上也有黑衣漢子躍上,總數約在百人以上,而空性庵連悟性在內,不過三四十人,實力遠遠不如。
肖黑虎一陣狂笑,看向悟性,道:“悟性,你打傷我手下弟子,肖某人討說法來了,今日若沒個交代。”他話未說完,一直垂著眼的悟性卻突地抬眼,冷眼如電,喝道:“那就給你個交代。”向前一撲,霍地到了肖黑虎面前,雙掌一併,閃電般擊向肖黑虎胸膛。
包括雪槐在內,所有人都沒想到她一句話都不打,說動手就動手,而且聽掌風,她這一出手就用上了全力。
雪槐暗叫一聲好:“這風格合我的脾胃。”
肖黑虎卻是猝不及防,一愣之下,左腳往後一退,刀一旋,斜身大跨步,一刀當頭急劈,這是他黑虎刀法中蘊攻於守的絕招,專用來應付對手這種突如其來的襲擊,刀風疾急,悟性去勢雖猛,卻已搶不進去,但飛雲掌確是精妙,只見她左掌一引,身子卻忽地到了肖黑虎右側,右掌猛印向肖黑虎右脅,她手掌不大,肖黑虎卻是一身肥肉,但雪槐眼光如電,看出悟性這一掌勁力內斂,若是印上了,肖黑虎一個胖大身子只怕會給打飛出去。
肖黑虎自也明白悟性這小小手掌的可怕,這時刀到外門,他刀長,一時回不過來,只得再退一步,橫刀斜削,刀到中途,悟性卻又以變招。飛雲掌掌法變化多端,悟性更是貼身而攻,招招拼命,肖黑虎功力雖在悟性之上,手中又有九環刀,但給悟性貼身緊逼,刀勢始終展不開,竟給逼得不住後退,又羞又怒,一張臉脹得通紅,不絕狂吼。
黑虎幫眾似乎也給悟性那不要命的氣勢震住了,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著鬥場,眼見肖黑虎一個胖大的身子給瘦小的悟性逼得步步後退,竟都忘了動,他們不動,空性庵群尼自也不動,數十雙眼睛大張著,緊張的看著悟性。他們都不動,雪槐便也不動,靜看悟性掌法變化,暗暗點頭,想:“飛雲掌法果然精妙,肖黑虎刀法就差得遠了,若不是功力遠在悟性師太之上,早已落敗。”
眨眼數十招過去,肖黑虎始終搶不回先手,惱羞成怒之下,猛地狂叫:“還不動手,看戲啊,給我把那些小尼姑全斬了。”看呆了的黑虎幫眾這時才醒悟過來,狂吼著撲向殿前群尼。肖黑虎這一招陰險之極,明顯是要用屠殺群尼來分悟性的心神,好搶回先手,悟性自也知道,眼中怒光激射,攻勢越緊,但她功力實在是不如肖黑虎,打到這個樣子,已是盡了全力。
看到黑虎幫眾撲向群尼,雪槐不能再坐著了,雖然他很想再看看悟性的掌法。剛要撥劍起身,卻忽地心中起了一念,想:“我為什麼不也試試掌法?”敬擎天傳他的擎天三十六劍威猛無敵,但拳腳功夫卻是平平無奇,所以雪槐一直用劍,絕少用拳腳與人放對,然而看了悟性精妙的飛雲掌法,忽地勾起了心中的癢處。功力到他這種境界,所謂一法通,萬法通,任何招式,只要看過一眼,便略知大意,這時腦中閃電般的將悟性剛才所施掌法過了一遍,胸中立即就有了幾十式掌法,雖然有些大同小異,精微處更是似是而非,但用來對付一般的黑虎幫眾,絕對夠了。
“我就來試試這曾與血魔放對的飛雲掌法。”雪槐心中大熱,但突地又想:“不對,我若直接用飛雲掌,悟性必能一眼認出來,呆會怕要跟我打官司,尼姑拗筋,和尚說不清,不好玩。”這時眼前突有一隻蚱蜢飛過,一下子心中一動,猛地跳起來大叫:“你們嚇飛了我的草蜢了呢,我的草蜢啊,不要飛啊,給他們踩死了就完蛋了啊。”口中大呼小叫,卻以一縷真氣控制著那隻蚱蜢,那隻蚱蜢迎著一干黑虎幫眾直跳過去,看似自己在跳,其實是雪槐在牽著它跳,蚱蜢跳進黑虎幫眾中,雪槐便也跟進去,口中大叫小叫:“各位施主小心我的草蜢,千萬腳下留情,別踩死了它啊。”跟著叫聲,前顛後倒,左盤右拐,雙手暗運飛雲掌法,當真是出掌如風,一掌一個,撲過來的黑虎幫眾眨眼倒了一地,他掌法或許有此似是而非,但想他是何等功力,只要挨著他一點掌風的,那就只有出的血,沒了進的氣。
黑虎幫眾眼見突然竄出來的這和尚瘋不瘋傻不傻偏生卻又厲害無比,前面的倒了,後面的可就傻了,再不敢撲上來,大眼瞪小眼,都看著雪槐和那亂蹦的蚱蜢。殿前的群尼本來準備迎戰,這時也個個睜著妙目看呆了。
雪槐心想這可不妙,趁亂才好施飛雲掌,這麼大眼瞪小眼的看著,尤其面對群尼數十雙法眼,一動馬上穿邦,可就不好玩了,當即收掌,裝作小心翼翼的摸向那蚱蜢道:“草蜢兄啊,千萬不要再飛了啊,剛才好險呢。”口中說著,暗運真氣,卻將那蚱蜢帶著直向群尼光頭上飛去,他要動手助悟性收拾肖黑虎,但先要弄亂了群尼眼神才好下手。
蚱蜢這麼一飛,群尼果然亂作一團,個個掩了光頭,笑的笑,叫的叫,雪槐看了也自好笑,眼見蚱蜢飛到妙慧頭頂,頑皮心起,指風一壓,那蚱蜢一下子落在了妙慧光頭上,妙慧啊的一聲尖叫,伸手便要打落,雪槐卻猛地大叫一聲:“不要動,佛曰殺人一命如拆七級浮屠,殺草蜢一命更甚,如拆八級浮屠呢,小師妹不會想拆八級浮屠吧。”
他這麼大叫一聲,妙慧果然就嚇住了,手僵在頭頂上,不敢拂下去,看了雪槐道:“呆——呆和尚師兄,可是——可是,它在我光頭上呢。”這麼說著,又是害怕又是委屈,大眼睛裡淚光閃閃,眼淚轉眼就要落下來了。
雪槐大好笑,勉力扳住臉念一聲彌陀,道:“呆和尚恭喜師妹,當年麻雀落在如來頂,還阿了一泡屎,如來大歡喜,說雀眼識佛呢,我這草蜢也是很有佛性的,那麼多光頭不落,偏落在師妹光頭上,可見師妹將來必定成佛。”
他胡言亂語,妙慧將信將疑,道:“可是佛經裡說那鳥兒是落在佛像上,也沒有阿屎,只是在上面築巢。”
她倒較真,雪槐大好笑,道:“佛象有佛性那就是佛啊,巢都築了,那就不只阿一泡屎,看來我的草蜢要在師妹光頭上也阿一泡屎,師妹佛性才夠呢。”
“阿,不要。”光頭停著一隻蚱蜢已經夠恐怖了,居然還說要阿一泡屎,妙慧頓時尖叫起來,她一叫蚱蜢受驚一跳,雪槐真氣一帶,那蚱蜢便直向悟性飛去。高手相鬥,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悟性雖與肖黑虎在惡鬥中,雪槐玩的這一套把戲也是點滴在耳,她可不是妙慧,絕不會相信什麼草蜢有佛性的鬼話,眼見那蚱蜢朝著自己飛來,若是落在自己光頭上,那可大是尷尬,當下急退一步,袖子一拂,拂向那昨蜢。
“不要打我的草蜢啊。”雪槐大叫,真氣一帶,帶著那昨蜢直向肖黑虎飛去,拍的一下落在肖黑虎鼻樑上。肖黑虎一直給悟性壓著打,悟性退開,還沒喘一口氣呢,不想蚱蜢就落下來了,一驚之下,回掌急打,要將蚱蜢打死。
雪槐大叫一聲:“啊呀,打死我的草蜢了啊。”急衝過去,真氣一帶,帶得那蚱蜢飛起,蚱蜢是跳慣了的,起飛時兩腳習慣性的一彈,正彈在肖黑虎眼睛上,肖黑虎吃痛,眼睛一閉,想雪槐是何等身手,哪有他閉眼的餘暇,閃電般撲到,左手亂晃,攔住悟性視線,右掌出如閃電,結結實實打在肖黑虎心窩上。這一掌,那蚱蜢要佔一半的功勞,若不是肖黑虎眼睛吃痛突閉,雪槐這半生不熟的飛雲掌想一招見功,那還真有些為難。肖黑虎狂嚎一聲,閉上的眼睛霍地睜開,口中更是鮮血狂噴,門扇大一個身子仰天栽倒,就象倒下了一頭胖豬。
一掌打死肖黑虎,雪槐知道其他黑虎幫眾必然逃散,空性庵暫時不會有事了,不想和悟性師太糾纏,當下以真氣帶著那蚱蜢直向庵外飛去,自己便也飛步追出,口中大呼小叫:“草蜢兄,你去哪兒啊,天要黑了,不要玩了啊,我們先在這裡睡一夜,明天再玩好不好。”
悟性再沒想到肖黑虎竟就這麼給雪槐一掌打死,一呆之下,急叫:“呆——呆和尚,等一等。”但雪槐哪裡理她,早去得遠了。
這時黑虎幫眾早已逃散,群尼跟著悟性站在庵門外,眼見暮色四合,百丈外景物便已逐趁模糊,更不見雪槐身影,一時都有些發呆。
妙慧摸摸自己光頭,看悟性道:“師父,這呆和尚師兄好生厲害,你說他到底是真呆還是假呆啊?”
她這一開口,群尼一時間議論紛紛:“我看他是假呆,真呆哪能練出這樣的功夫?”“我倒看他是真呆,呆和功夫是兩回事,我正教前輩中也盡有神功無敵而對人情世故一竅不通的。”
悟性沉呤良久,卻緩緩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他是真呆還是假呆,但有一點我可以肯定,即便師父出手,也休想一招就殺了肖黑虎,我素來自負飛雲掌已是天下一等一的掌法,可他打肖黑虎那一掌,左掌虛而右掌實,飄渺莫測,無跡可循,實讓人好生佩服。”
如果雪槐聽到悟性這翻話,一定會捧腹笑倒,她哪裡知道,所謂左掌虛,不過是為遮住她視線的一陣亂晃,右掌實倒是實的,卻就是偷學的一招似是而非的飛雲掌。不過這時雪槐已到了鎮上,回覆原模樣喝上了酒,聽不到她的話了。
雪槐喝著酒,心中尋思:“肖黑虎已死,黑虎幫是不足為患了,但黑虎幫後臺是聞香會,聞香會本就要打水月庵的主意,死了人更不會善罷甘休,必會更遣高手來找場子,不過除非來的是七里香自己,否則嘛,嘿嘿,這條路就是鬼門關了。”
衝著鏡空師太當日對碧青蓮的恩義,雪槐下定決心,決不容任何人欺負她的弟子,只要膽敢來犯空性庵,有一個殺一個,有十個殺五雙,那是絕沒有半分客氣。
喝著酒,夜色漸深,當下又賣了一罈酒一隻熟雞,打定主意去庵後守護。他這半會已喝盡了一罈酒,那店東見他出門時卻又把賣的一罈酒拍開,先喝一口才肯出門,直驚得目瞪口呆。
雪槐去庵后里餘的小山包上,喝了半壇酒,忽地想起懷中的飛雲秘譜,本不好偷看本派秘學,但一則先前就跟著悟性偷學偷用了,二則趁著酒興,實在抑制不住,終於掏出來翻看。
飛雲秘譜上所載,一是飛雲玄功,乃是修練道基靈力的,其次便是飛雲掌。武功招數是用來對敵的,再守秘,只要一用,別人就能偷看了去,惟有怎麼運氣怎麼修練靈力,那是藏在肚子裡的,自己不說,別人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知道,所以一派真正的秘密,就是獨有的玄功心得,雪槐一則不好真個偷學水月庵秘學,二則靈力有成,便翻過飛雲玄功不看,只看飛雲掌。其實飛雲玄功中有不少佛門秘法,他若學,完全可以借用。天下佛法道法邪法數不勝數,其實都要靈力有成,都是對靈力的不同理解和運用,真正的高手對決,法術沒什麼大用,象一氣尊者的霸王拳,一拳就是一拳,萬屠玄女的萬屠玄功也只練殺氣,不追求任何華而不實的法術,但也必須承認,有時候會法術會方便很多,就拿雪槐頭頂幻化的光頭來說,若不是骷碌鬼王會這種術法,雪槐這呆和尚就絕對扮不出來,所以說世間萬物相生相剋,相輔相成,只精一業,或可爐火純青,但海納百川,卻是有容乃大。
飛雲掌總計七十二式,但每一式裡面又有幾式變招,總數有數百手之多,可說是十分繁雜,但一則雪槐功力已到極高境界,二則還偷看悟性親身演示了一遍,因此於掌法中妙處一看就能明白,他也不一招招的學,終究是不好意思不是?只是一式式翻下去,得其大概便罷,卻已覺得大為開悟,恍似踏入了一個嶄新的世界,不禁對創此飛雲掌的水月庵前輩大是佩服,暗對自己道:“雪槐啊雪槐,你一直不知天高地厚,從小仗著一點小聰明就目中無人,其實在真正的高人眼中,你那點小聰明實在是不值一曬。”自出巨犀來,他屢得奇遇,所向披糜,甚至敬擎天也敗在了他手裡,直到前幾日敗在一氣尊者手中,才意識到自己其實並不是天下無敵,今夜更見識了水月庵前輩的驚人才慧,一時倒有點氣沮神消起來。
在庵後守了一夜,倒並無人來相犯,酒喝光了,雞吃完了,飛雲掌也揣摸得差不多了,天也亮了,卻忽見一隻白鴿飛入庵中,雪槐知道那必是信鴿,心中尋思:“一大早就急著放了信鴿來,莫非其它下院出了什麼事?”庵中都是女尼,他不好運劍眼看進去,便凝神聽著,只聽一個女尼急步的跑動,想是取了信去交給悟性,不一會,猛聽得悟性一聲怒叫:“欺人太甚。”有一個女尼問:“師父,什麼事。”悟性道:“聞香會七里香派人送信到水月庵本院,說要借水月庵做她聞香會的堂口,三天後的午時,她會親來水月庵,水月庵只要任何人接得她三招,這話就當她沒說,若自量無人接得,那便在三天內搬出去,否則休怪她大開殺戒。”
雪槐心中怒火上衝:“竟要借五觀三寺之一的水月庵做她的堂口,七里香簡直豈有此理。”按住性子,且凝神聽庵中說話,但庵中卻是悄無聲息,雪槐一愣之下明白了,群尼聽得將是七里香親至,都被震住了,好一會兒才聽一個女尼道:“要是師祖在庵中就好了。”卻聽得悟性幽幽的道:“師父便在庵中,也決不是七里香的對手,但師父即便明知打不過,也絕不會自己搬出去,七里香想要水月庵做她聞香會的堂口,只能踩著師父的屍體進來。”說到這裡,猛聽得振衣聲,想來是悟性猛地站了起來,隨即便聽到她一聲低喝:“立即趕往水月庵本院,七里香要來,那就讓她踩著我們的屍體進去。”
“好。”雪槐尖耳聽得,低叫一聲好,胸中熱血如沸。
庵中群尼收拾刀劍什物,卻聽得妙慧低叫道:“呆和尚師兄,我以為你找著你的草蜢就會回來,誰知你卻沒有回來,我還給你熱著飯菜呢。”說到這裡,略停了一下,又道:“我也不知道你是真呆還是假呆,總之你說的話我從來都沒有聽過,偏偏從你嘴裡說出來,又好象很有道理,不過你說我能成佛的話不能應驗了,我要跟隨師父師姐們去迎戰敵人,敵人很強大,我們打不過,不過只要能跟師父師姐她們在一起,做鬼我也開心。”
她的聲音柔柔的細細的,還略帶著童音,雪槐沒運劍眼,卻彷彿看到了她的臉,那麼小,那麼稚嫩,那麼天真,無法想象,三天後她就要死在聞香教手下。方才雪槐聽了悟性的話,熱血如沸,只想跟在悟性身後,三天後與七里香血拼一場,但這時心中滾熱的血卻漸漸涼了下去,想:“不能拼死就算,我得想辦法救她們。”然而七里香玄功過於高強,那是實打實的真功夫,一切取巧的方法都用不上,雪槐左思右想,突地想到七里香說只要水月庵弟子誰能接得她三招便罷手的話,一下子計上心來,暗叫:“對了,我就來假冒鏡空師太的弟子,接她三招,這飛雲掌剛好用得上,啊哈。”
這時悟性已帶了群尼出庵而去。群尼中,只有悟性和幾個年紀略長些的弟子能施用遁術,其她的道行都不夠,所以悟性也只有跟著大隊一起走,不過群尼靈力雖不夠,常練武功手腳倒靈活,雖是走,速度也並不慢,而悟性到水月庵不過三四百里,最多兩天也就到了,悟性倒也不急。
雪槐怕聞香教在路上攔截悟性一群人,便跟在群尼身後慢慢走,一路上逐磨那飛雲掌,這回用上了心,更有領悟,便是在劍法上,也有了新的進步,只有一點,水月庵都是女尼,便有幾個俗家弟子,至少也是女的,他一個男的,怎麼好冒充鏡空師太弟子呢?這還真是個難題,想了兩天,總是無法自圓其說,最後想來想去,只要一個辦法,想:“我就和她們裝呆,總之鏡空師太就是我師父,我就是她徒弟,悟性見我呆過一回的,理當會幫我,對了,我就說是昨日見的鏡空師太拜的師,悟性也沒法懷疑。”隨又想到頭上頭髮,骷碌鬼王那點功力瞞得過悟性,但絕對瞞不過七里香,一眼就會看穿,即然要裝鏡空師太弟子,那就要裝個十足,便叫骷碌鬼王收了法,在途中找間理髮輔子,剃了個精光錚亮的和尚頭。
悟性帶了群尼日夜急趕,第二日黃昏時分到了水月庵。
鏡空師太共傳有六個大弟子,悟明、悟恆、悟塵、悟安、悟性、悟海,悟明在水月庵本院隨侍鏡空師太,悟恆五個分駐五大下院。六人中,悟明修為最高,悟恆、悟安、悟性次之,悟塵悟海又差一點,悟塵便是雪槐當日見過的浮塵庵的住持,又以她修為最低。
悟性到時,悟恆五個已先到了,接著悟性,開口就說起七里香的事,都是滿腔憤怒。雪槐是跟著悟性一群人前腳後腳到的,聽著群尼怒叫聲,暗想:“這些師太們,雖是出家人,肝火卻都旺盛得很。”他心中已有主意,並不著急,看那水月庵,但見好大一座禪院,半掩在林木從中,夕陽印照下,紅牆碧瓦,更顯莊嚴,心下暗暗點頭,想:“不愧號稱天下尼庵之首,果然有點氣象。”當下便去山門前打門。
水月庵守山門的小尼叫妙林,和妙慧一個輩份一樣年紀,平日最說得來,這日妙慧到,先就和她說話兒,聽得打門,便一齊來開門,一見雪槐,妙慧驚喜大叫:“呆和尚師兄,是你啊,太好了,你又是來借宿的是不是?”
妙林是個快嘴,一聽妙慧的話就叫了起來,道:“師姐認識他嗎?不對吧,和尚怎麼可以來尼姑庵借宿呢?多不方便,我們這裡從來不借宿給和尚的。”
妙慧一聽急了,叫道:“是不方便,但都是佛門弟子,總要行個方便嘛,有位大德高僧說,光頭上的蚤子一家親,和尚尼姑可不是兩家人呢,呆和尚師兄,是這話是吧?”
她竟引用上了雪槐的話,雪槐大好笑,一臉認真的點頭道:“是,是,不過有一點你錯了,我現在不叫呆和尚了,師父剛給我改的法號,叫做呆而不呆和尚,而且你還有一點錯了,我也不是來借宿,我是來認門的,我正是這庵裡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