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夕舞猛地伸手從腰間撥出一把短匕,指在了自己喉頭上。
敬擎天吃了一驚,兩眼中射出電光,怒視著夕舞道:“夕舞,你在威脅爹嗎?”
夕舞不吱聲,她看著敬擎天的眼光裡充滿倔犟,手上微微用力,匕尖立即刺破皮肉,血珠迸出。
敬擎天太瞭解自己的女兒了,當她露出這種倔犟的眼神時,她是不會回頭的,打死她也不會回頭。敬擎天高舉的手開始變得不穩定,銳利的眼神也慢慢軟化下去,眼中透出傷心失望的神色,叫道:“夕舞,你真的不要爹了嗎?”
“爹,不是的。”夕舞眼淚噴湧而出,叫道:“但你不知道,槐哥為我做了什麼,上次你讓我假作傷勢未愈,結果槐哥帶我上王母雪山,為求得西王母的金風玉露,他在萬剮風輪裡過了九遍,而且他為了怕我聽到聲音傷心,竟強忍著不吭一聲,試問世間有誰能做得到,更有誰會為我去做?還有這次,他為什麼突然以自殘的功法破陣而出,就是因為見我衝了下去,他怕我受傷,所以才不惜捨命,他一切都是為了我。”說到這裡,她有些泣不成聲,略一凝神,看了敬擎天,眼光中已恢復堅決,道:“在這世上,除了爹,只有槐哥待我最好,我已真的愛上他,不是我捨得爹,爹若硬要殺他,我不敢阻攔爹,但我要和他死在一起。”
“我相信你說的是真的。”敬擎天點點頭,看一眼雪槐,道:“我一手養大他,太瞭解他了,這小子就是這樣,有血性,為他所愛的人,什麼都做得出來。”說到這裡,他緩緩背轉身,略停一停,道:“但你從此就要和爹決裂嗎?爹是回不了頭了,爹也不想回頭,而這小子,有血性卻也有原則,即便是爹,也無法勉強叫他做他不願做的,他是不可能和爹走同一條路的。”
“是,他是這樣的人,他確實不會和我們走到一起,但我可以叫他放棄。”說到這裡,夕舞看向敬擎天的背影,道:“爹,我知道你對我有很大的期望,但沒有辦法了,你就當沒生我吧,我只能做他平凡的妻子,陪著他放棄。”
“你能讓他放棄嗎?”敬擎天搖了搖頭:“只怕你做不到。”
夕舞沉默了好一會兒,胸膛慢慢的挺起,道:“我會告訴他,如果他離開我一步,將永遠失去我,那時我將堅決的和爹爹站在一起。”
敬擎天猛地轉身,兩眼如電,直視夕舞,叫道:“說話算數?”夕舞回視著他,不答話,但眼光中的神情明明白白,她是說真的。
“爹和你賭一把。”敬擎天轉眼去雪槐臉上掃了一眼,嘿嘿一笑,轉身化陣黑風而去。
雪槐的劍眼突地看到了三幅恐怖的圖象,第一幅是無花被劊子手砍頭,無花飛起老高的頭顱上充滿憤怒;第二幅是一個大戰場,戰場上堆滿了死屍,狐女石敢當一卦準風神四傑橫海四十八盜,他所有的朋友,全都死了;第三幅是碧青蓮被一把劍穿心而過,臨死高呼著他的名字。
“啊。”雪槐一聲大叫,猛地坐了起來,卻發現原來只是一個夢,他好好的躺在床上,錦被香軟,帳子是那種淡粉的紅紗帳,而且還繡了一對鴛鴦。
“這是哪裡?”雪槐腦子有一瞬間的迷糊,這似乎是哪個女孩子的香閨,可他怎麼會睡在女孩子的香閨裡呢?
外面突地有響聲傳來,聲音清脆,似乎是罈子一類的東西落在了地上,隨即是一個女孩子的喝叱聲:“小心點,咱們姑爺別的也罷了,就一個愛酒,你灑了他的酒,小心骨頭。”這聲音好熟,雪槐微一凝思便想起,是夕舞的貼身丫頭小芹的聲音。
一想到夕舞,所有的記憶流水般猛然灌進腦中,他急叫:“夕舞。”
細碎的腳步聲傳來,簾子打起,夕舞走了進來,一眼看到他,臉上立即綻開一個燦爛的笑,道:“醒了?”
但雪槐看著夕舞,眼光卻有些發呆,往日的夕舞,喜歡打扮,也會打扮,但無論出多少花樣,給人的印象,總是一個少女的形象,清純,高貴,韶華燦爛,但絕不輕浪。而今日的夕舞卻完全不同,她下身是一條大紅的裙子,胸間是同色的抹胸,這並不出格,出格的是,再往上,竟只有一件薄如蟬翼的輕粉的衫子,穿那樣的衫子,和沒穿並沒有兩樣,她胸以上整個雪白的肩臂,就那麼明明白白的暴露在雪槐眼前。
夕舞一直走了過來,斜身坐在床上,雪白的雙臂伸出來,勾住了雪槐脖子,剪水雙瞳去雪槐臉上細細的看著,道:“傷勢全好了嗎?你不知道,你可睡了三天了呢,可把我嚇壞了。”
“我睡了三天了。”雪槐低呼一聲,記起當時五內俱空的感覺,試一運氣,卻發現真氣蓬勃,直若破體而出,靈力之強,遠勝於受傷之前,一時間又驚又疑,短時間連施兩次屠己三訣,能保得性命已是奇蹟,沒道理功力反勝從前啊,先想到莫非夕舞給他服了什麼靈藥,但世間哪有這樣的靈藥?不可能,再一凝神細察體內靈力的運行,頓時明白了:“原來是青蓮送在我體內的千年青蓮子和天眼神劍的靈力起了作用。”他上次受傷,對千年青蓮子靈力的性狀已有了解,天眼神劍的靈力更是熟得不能再熟,所以這時一感覺就知道,但再往細裡感覺,卻又似有不對的地方,因為此時的靈力內,似乎還多了一點東西,是什麼卻無論如何也弄不明白。
“謝天謝地,你全好了那就好。”夕舞雙手合掌於胸。
感受到她心中真誠的愛和擔心,雪槐心中暖暖的,將她小小的手合在自己掌中,四下一看,道:“對了,這是什麼地方啊?我剛才好象聽見小芹的聲音了呢。”
“這是我們的家。”夕舞直視著他,眼睛裡似乎有火在燃燒,她再一次勾住了他的脖子,用一種夢一般的聲調道:“槐哥,你願不願意娶我,和我相守終生。”
雪槐的身子立時變得火熱,他看著夕舞的眼睛,用力點頭,道:“願意。”
“那這裡就是我們的家了,我們將在這裡廝守終生,生兒育女。”夕舞的嘴越來越近,噴出的氣息裡彷彿含著火,眼神更帶著醉人的迷離。
“吻我。”她低叫。當紅唇貼上雪槐的唇,她整個身子也壓了上來。
夕舞整個人就象一把火,她是如此的瘋狂,她的吻是如此的熱烈,而她的手竟是無所不到。雪槐就象一把柴,立即就被夕舞點燃了,他也瘋狂的回吻她,撫摸她。夕舞的上身本就只是一個薄薄的抹胸,而抹胸的帶子又是鬆鬆的,幾乎沒費什麼力就離開了身體,她雪白豐挺的雙乳帶給雪槐的是一種近乎爆炸的激情,而她更把雪槐的手引向她最後的紅裙。
雪槐已完全忘記了一切,他的手毫不猶豫的解開紅裙的繫帶,突然間,有一道閃電直劈入雪槐的腦海,先前夢中那三幅圖象一下子又呈現在他眼前,而且更清楚。
“啊。”雪槐如遭雷擊,猛一下從床上跳下來,穿窗而出,立在窗前的海棠樹下,他呆住了。
“難道那不是夢,是神劍在示警?”雪槐心中無比震撼,可卻又想通,神劍為什麼要在這時候對他示警,而且明擺著暗示的是以後的事情,因為那大戰場上的一切,絕不可能是明天或後天就要發生的事,以風神八族和橫海四十八盜如此軍力,短時間內,沒有人可以摧垮他們,可為什麼天眼神劍要在這時候向他警示遙遠未來的事情?
夕舞也跳出窗來,她這時已係好了衣裙,但眉眼間卻有著明顯的惱怒,只是強忍著,她走到雪槐前面,雙臂勾住他勃子,一雙眼睛似乎要直看到雪槐心底去,柔聲道:“槐哥,怎麼了?”
“我。”雪槐一時間有些語塞,略停一停才道:“我們這樣——義父會生氣。”這是他第一次有意識的對夕舞撒謊,但沒有辦法,他不能跟她說實話。
“你啊。”夕舞指出一個嫩生生的指頭,嗔怪的在他額頭戳了一下,道:“好吧,這樣也好,等晚間拜了天地,在洞房裡我再把什麼都給你。”
“洞房?”雪槐吃了一驚。
“是的,洞房。”夕舞點頭,看著雪槐:“怎麼,不願娶我和我拜天地。”
“不是。”雪槐急忙搖頭,拉著夕舞的手,抱歉的道:“對不起,剛才是我不好。”
“不要說了,抱緊我,永遠不要鬆開。”夕舞搖了搖頭,將身子鑽入雪槐懷裡,緊緊的抱住了他。
天很快就黑了下去,夕舞說要離開一會兒,她一離開小芹就來了,很溫柔也很霸道的讓雪槐換上大紅喜服。雪槐想起夕舞先前說起的洞房的話,難道真的要拜天地成婚?可沒有義父的同意怎麼可以?當他疑惑的眼神的看向小芹,小芹卻抿嘴一笑,道:“你相信小姐就好了。”
換了喜服到大廳上,夕舞也出來了,同樣是大紅喜服紅巾矇頭,廳上紅燭高燒,大紅的喜字映得雪槐眼花。這是雪槐夢想了無數次的情景,但這會兒他心頭卻莫名的覺得怪怪的。
“夕舞,沒有義父的同意,我們。”他為難的看向夕舞。
夕舞籠在袖中的手亮了出來,手中有一個條幅,她一抖,條幅打開,上面四個大字:天賜佳偶。那字筆劃虯勁,凝重中隱含一股傲視天下的霸氣,正是敬擎天的字跡。
“義父同意了?”雪槐一時間又驚又喜,卻又有一些疑惑,只是這些疑惑到底是什麼,一時卻理不清楚,而夕舞的一聲嬌嗔更讓他把一切拋到腦後,夕舞嬌叫道:“這麼婆婆媽媽的,你只說一句,到底和不和我拜天地吧?”
“拜,當然拜。”雪槐連聲答應,胸中喜氣衝頂,腦子裡再想不到任何東西,當即整了衣冠,與夕舞並排站好,小芹嬌呼:一拜天地。
雪槐弓身拜下,頭剛往下一低,額前突地一炸,一道閃電劈入腦中,電光中,又是那三幅圖象。
“啊。”雪槐一聲大叫,踉蹌後退。
夕舞吃了一驚,掀起蓋頭,看向雪槐,道:“槐哥,你怎麼了?”
“我。”雪槐不敢回看她眼睛,猛一咬牙,叫道:“夕舞,對不起,我現在不能和你拜堂。”
“為什麼?”夕舞眼光一凝。
雪槐沒有答她,卻突地找到了自己心中的答案,天眼神劍為什麼突然接連三次向他暗示未來的事情,因為這些未來的事就和他現在的拜堂緊密相關。
他即和夕舞拜了天地,還怎麼好去救無花,那將置夕舞於何地?
無花尚不能救,就更別說回傍龍城統領大軍與義父對陣了,而沒有他的統領,風神八族橫海四十八盜雖均是精銳卻根本沒有戰鬥的意志,在義父和矮子盜的夾攻下必將一敗塗地,圖象中滿地的死屍正是那種後果的直接呈現。
至於碧青蓮,七殺教正猖厥,如果他不能時時留意去保護她,那穿心一劍完全有可能。
夕舞緊凝的眼光又恢復溫柔,她走過來,拉了雪槐的手,柔聲道:“槐哥,你到底怎麼了,你不愛我了嗎?”
“不,不是。”雪槐搖頭,反手握著夕舞的手,看著她的眼睛,誠摯的道:“夕舞,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最愛的人,永遠都是。”
“那為什麼不能和我拜堂?”夕舞眼光直視著他:“我相信你的話,但我更想看到事實。”
“不是不能和你拜堂,只是現在不可以,必須要等到一些事情解決。”雪槐心中充滿欠疚,他知道夕舞一定會非常傷心也一定非常生氣,這些話他幾乎無法出口,但他必須說出來,他愛夕舞,以全部的生命愛著,他願意時時刻刻陪著她,永不要分開,但是,他不能為這種愛放棄所有的朋友,不能。
他看著夕舞,手也緊緊抓著她的手,他希望藉著手上的力度表達心中的歉意,希望她能理解,更希望她能原諒。
但夕舞卻掙開了他的手,她退開兩步,眼光下垂,再不看他,卻將蓋頭重蒙在頭上,道:“我一生人裡只會拜一次天地,絕不會有第二次,拜不拜隨便你,小芹,繼續。”
小芹看一眼雪槐,叫道:一拜天地。夕舞盈盈拜了下去。
“夕舞,不要。”那一瞬間,雪槐的心似乎要給剖開來,他可以想象這時夕舞的心中會是多麼的傷心和難受,他抓住夕舞的胳膊,夕舞的胳膊冷硬如鐵。那一剎那,雪槐差點就跪了下去。
“二拜高堂。”“夫妻對拜。”小芹一聲聲叫下去,夕舞一次次拜倒,雪槐的心一點點碎裂。
拜完,夕舞站起,猛地裡一把拉下蓋頭,仰天長笑,隨即冷眼看向雪槐,點頭叫道:“雪槐,你好。”一把扯碎蓋頭,扭身飛掠而去,小芹隨後跟去,這小丫頭竟也會遁術。
雪槐伸手,想拉住夕舞,卻只抓到一片扯碎的紅蓋頭,想追,兩隻腳卻象是給釘子釘住了。他太瞭解夕舞了,這一次他已真正的傷了夕舞的心,追上去也再沒有用。
“夕舞。”雪槐慢慢的跪倒在地,他真想把自己的胸膛撕開來啊。一生的愛,親手葬送,可他真的沒有辦法。旁邊有酒,他伸手,卻又忍住,他可以靠酒來麻醉自己,夕舞呢,夕舞的痛靠什麼來撫慰?
天漸漸亮了,雪槐麻木的心開始有丁點兒的復甦,他想到了無花,神劍有靈,即示警就絕不會錯,他必須去救他。起身,發現莊子就在騰龍江附近,他這時也不知到哪裡去找無花,便順江而下,趕往傍龍城,一面以劍眼掃視去天安的官道,看有沒有可能僥倖碰得到無花,他這其實只是一種下意識的舉動,距上次發現義父將無花押往天安,已過去了差不多一二十天,如何還可能在途中碰到無花,然而出乎意料,竟真的在中途碰到了押在囚車中的無花,一時間又驚又喜又是大感意外,他自然不知道上次是敬擎天為誘他入伏設的一個陷阱,這次才是真的要押無花去天安,一時也想不了那麼多,撲將下去,一劍劈開囚車,拉了無花就走,押車的軍士還來不及反應,早不見了他兩個身影。
無花突然見到雪槐,又驚又喜,叫道:“雪大哥,多謝你,我知道你是巨犀舊將,這可難為你了。”說著不免落淚。
雪槐忙撫慰他道:“這是說的什麼話,說實話我很欽佩你,你做得很對,天朝國土,絕不容有半寸落入矮子盜之手。”
“我一直就在想,換了雪大哥會怎麼做,我確信換了你你一定會這麼做,所以我才能堅持下去。”無花看著雪槐的眼裡滿是激動。雪槐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影響,拍拍他手,道:“我們先回傍龍城,文大人他們可能都急壞了。”帶了無花直回傍龍城來。
見雪槐救了無花回來,文易等東海群臣都高興壞了,倒是海冬青橫海四十八盜等沒多少反應,在他們心裡,雪槐是無所不能的,救回無花,那只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一點意外也沒有,自然也就用不著激動。倒是阿黃著實激動了一把,爬到他身上又叫又嗅,那情形,真就象兩個老酒鬼見面。
這段時間,敬擎天始終按兵不動,事實上這也在雪槐意料之中,放著風神八族四十八盜都是久經戰陣的精銳不說,便人數上,風神八族加四十八盜加東海十萬大軍,總數超過三十萬,也多於敬擎天的二十五萬人,以少打多質量上也不佔上風,敬擎天自然不會動手。但雪槐太瞭解敬擎天的性子了,他是個百折不回的人,絕不會就這麼退兵的,再等得一兩個月矮子盜渡海過來,至少數量上敬擎天一方就可佔到優勢,那時他必然動手。
“我已經深深的傷害了夕舞,難道真還要和義父在戰場上拼個高下?”深夜自問,雪槐一顆心痛得似有刀在絞,反覆思量,定下對策,傍龍城這面,到時交給風無際死守,他率橫海四十八盜狐女族及東海水軍迎擊矮子盜,誓必全殲來犯的矮子盜,敬擎天見沒了幫手,自然也就退兵了,那時他再慢慢的去請求夕舞原諒,只不過到那時敬擎天會更怪著他,夕舞又如何肯原諒他?但那已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定下對策,雪槐便只盼矮子盜早日渡海過來,歸根到底,如果不是矮子盜要打大隅原的主意,所有一切都不會發生,因此雪槐心裡充滿殺氣。只不過矮子盜來沒有定時,最佳的時令是三、四月,但也許是三月,也許是四月,雪槐沒辦法催他們早來,只命四十八盜遠遠派出探子,一見到矮子盜船隊,立即回報。
過了幾天,已是二月初頭,碧青蓮突然來了,一見雪槐,她猛地裡就花容失色,急拉了雪槐手道:“槐哥,你怎麼了,你這是怎麼了?”
雪槐能理解她的驚訝。這些日子,他一直陷身在深深的自責裡,心的傷痛,讓他真正的形鎖骨立,臉上早已見不到什麼肉,眼睛深窪進去,鬍子倒是瘋狂的往外長。整個傍龍城裡,沒有人可以勸他,石敢當只能陪他喝酒,狐女雖在心裡深戀著他,但除了生活上細心的照料他的一切,也不知怎麼勸他,只能陪著他一起瘦,確實狐女也瘦了許多,一雙大眼睛卻更顯得大了。
“我沒事。”雪槐搖頭,裝一個笑臉,他不笑還好,一笑,碧青蓮反哇的一聲哭了,猛撲到他懷裡,抱著他哭叫道:“槐哥,你到底怎麼了,你一定要告訴我,你別嚇我啊。”她不象狐女,狐女只能猜,不好問,但她能問,而在雪槐心裡,她的地位也不同,夕舞的事,雪槐不想告訴任何人,但他可以和她說,略一猶豫,終於開口,道:“是為了夕舞,我對不起夕舞。”當下把那日的事從頭至尾說了出來。
知道是為了夕舞,碧青蓮明白了雪槐的心境。對夕舞,碧青蓮有自己的看法,但她知道雪槐深愛著夕舞,所以有些話她不能說,但她是個冰雪聰明的女孩子,知道了病,自然可以因方開藥,想出話語來勸,更可以想各種法子來引開雪槐的心思,她是可以走進雪槐心裡的人,也是可以痴纏著雪槐而沒有任何顧忌的人,這一天雪槐臉上便終於有了笑,也終於不再每天以酒當飯,吃一點點東西,他不能沒胃口,因為碧青蓮會喂他,甚至會坐到他懷裡嘴對嘴喂他,這是沒有辦法拒絕的,也不想拒絕。
石敢當還有些搞不清楚狀況,加之也是平日和雪槐喝成了習慣,這日端著杯子仍是一頭撞進來,卻恰見到碧青蓮坐在雪槐腿上,櫻桃小嘴裡叼著一條小魚兒,魚尾自己含著,將魚頭送到雪槐嘴裡去,那份香豔,簡直看不得。石敢當忙止步,雪槐自然聽到腳步聲,急抬頭看過來,不免鬧個大紅臉。石敢當忙叫道:“我什麼也沒看見,不信你看我眼睛,我兩眼看天呢。”說著真個翻起眼白向天。
碧青蓮撲哧一笑,叫道:“好了石大哥,看見便看見吧,想當年你和嫂子還不是一個樣兒。”她這麼說,石敢當不翻眼了,看碧青蓮,這個時候竟仍然坐在雪槐腿上,且是臉不改色,不由大是歎服,連連點頭道:“是,是,一點也沒錯,愛一個人,就是要親要抱,那種假道學我最看不得了,你們繼續,繼續。”轉身出來,卻見遠遠拐角處衣角一閃,雖沒看到臉,但他也認得出那是狐女,知道狐女是在暗中關心雪槐,更知道狐女的苦戀,心中一時又痛又憐,暗暗感嘆:“族長啊族長,你這樣不行的,你應該學青蓮小姐一樣,把心裡的愛說出來。”他雖是這麼感概,但也知道狐女和碧青蓮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要狐女象碧青蓮一樣,那是完全不可能的,無法可想,只有大口喝酒。
雪槐兩個一頓飯也不知吃了多久,然後又纏在一起說閒話兒,問起碧青蓮為什麼突然來了這裡,原來五觀三寺這次閉門想辦法,最終還是回到八派合傳大弟子的老路上,但還是談不攏,先是彼此挑毛病,到後來互相指責動了肝火,鏡空師太竟和紫氣道人動了手,雖給勸開,鏡空師太卻就此宣佈退出五觀三寺正教聯盟,水月寺從此與五觀三寺再無任何關係,她走,紫氣道人也氣沖沖走了,剩下的玉馨道人法一九葉道人幾個也是互有怨氣,就此不拍而散,昔日中流砥柱的五觀三寺,在勢道中落之後終於四分五裂,荷葉道人撞天僧雖是長輩,但紫氣道人等都是一派掌教,壓不得勸不住,只有仰天長嘆。荷葉道人心懷天下,知道這樣下去不是個了局,五觀三寺散夥,正道勢力大衰,正道中雖還有不少高手,有幾個甚至是當年可以和他平起平坐的宗師級人物,但一個個只顧自己,攏不到一起,便無法形成對七殺教的有力威脅,最終會被瘋狂擴張的七殺教吞沒,這種危局幾乎無法改變,除非創造奇蹟,而荷葉道人認為,雪槐很可能是奇蹟的創造者,所以他讓碧青蓮來找雪槐,如果雪槐這邊空了,就立即去青蓮觀,青蓮觀有幾種秘法,威力奇大,碧青蓮練不了,但雪槐可以試一試,荷葉道人將親自傳授,然後他還會去找撞天僧,請撞天僧傳授雪槐佛門秘法,佛道合一,或許能將雪槐錘鍊成一個足可對抗七殺教主的不世高手。
雪槐再想不到荷葉道人會如此看好他,一時有些發呆,碧青蓮摟了他的脖子,裝出吃醋的樣子道:“現在在師父眼裡,你可了不得呢,哼,我就不服氣。”
雪槐回摟著她纖腰,微笑道:“那當然,連他那目空一切的寶貝徒兒也給我勾了魂去,荷葉真人如何能不高看我一眼?”
“誰給你勾了魂去。”碧青蓮斜瞟著他,一雙明眸裡似乎要滴出水來,湊上紅唇,深深一吻,卻又大叫:“啊呀,你的鬍子好硬,把人家的臉都扎花了,不行,我要給你剃掉。”喜滋滋來給雪槐剃鬍子。雪槐任由她擺佈,心神給她塞得滿滿的,再不能想其它事情。
隨後碧青蓮問起雪槐到底什麼時候才會有空,雪槐說了對策,碧青蓮一聽便叫了起來:“還有一兩個月啊,太好了,你先跟我去見師父,學了秘法再說,這邊叫人盯著,矮子盜一來咱們就趕回來,兩方都不耽誤。”雪槐想想也有道理,當日便去無花打招呼,又召集眾將合議,定下由風無際統一指揮,水路交由橫海四十八盜,陸路只是守城不出戰便是,想來敬擎天也不敢以劣勢兵力來打,一切等矮子盜來後雪槐回來,再謀大戰。風無際等其實看著雪槐日漸消瘦,都是心急如焚,有碧青蓮纏了他去散散心那是最後,自是滿口答應,拍胸脯保證絕不會有什麼事,叫雪槐只管放心。
風無際文武全材,水路上橫海四十八盜對巨犀水軍更不要說,雪槐確實可以放心,只是有些擔心無花,有了巫靈的經歷,他認定冬陽王和七殺教有聯繫,說不定會暗裡派天風道人等邪怪來對付無花,那可不是風無際等人能對付得了的,不當下便和碧青蓮商議,碧青蓮道:“這個容易,讓孫熒留下,我特選了十八名劍手,讓孫熒新練了一個青蓮劍陣,孫熒跟了我這段時間,功力上雖然差點,但藉著劍陣,便是天風道人來也可抵擋一陣,無花王便可躲開。”雪槐大喜,卻仍有點擔心,當下念動雷電訣,召喚雷電雙鴉,他這時也不知雷電雙鴉在什麼地方,只囑咐孫熒雙鴉來了便讓他們助她護衛無花便行了。
一切安排妥當,定好第二天動身,當天晚間,巫靈卻突然來人,帶來富安的親筆手書,說有事情和雪槐商議,因事涉機密,請雪槐一個人偷偷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