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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這一劍來勢凌厲之極,劍未到,激起的勁風已是觸肌生疼,功力之強,絕不在紅娘子之下,劍風之厲更猶有過之。雪槐來不及多想,反身回劍,橫劍一格,但覺虎口微微發麻,身子也是一晃。看那人,乃是一個老道,身材高瘦,雙目如電。

    雪槐一看他打扮劍勢,心中一動:“莫非是九葉道人來了。”

    這老道正是鐵劍觀這一代掌教九葉道人,在莊外聽得孫芳叫聲,飛掠進莊,看到孫芳光著胸脯,還有什麼客氣,若非雪槐了得,他這一劍就能要了雪槐的命。

    雪槐功力之強也在九葉道人意料之外,但他薑桂之性,老而彌辣,厲叱一聲,猱身覆上,一柄劍便如暴風驟雨,遮天蔽日般向雪槐壓了過來,雪槐雖猜出他身份,但這時無暇解釋,只有見招折招,見式折式,將九葉道人劍招盡竭擋了回去。

    九葉道人數十劍無功,打出真火,猛退一步,長吸氣,兩眼電光霍地暴長,劍尖上同時生出微微青氣,一看這架勢,雪槐立時知道他要用駛劍術全力一搏,心中一動,想:“鐵劍觀自追風真人死在血魔血魔解之下後,這九葉道人便是第一高手了,我倒要看看,他窮竟有多少真功夫。”

    先前雪槐力擋九葉道人數十招,雖用了神劍靈力,卻未出全力,這時知道九葉道人這一劍非比等閒,吸一口氣,將萬屠玄功催到極致,兩眼如電,盯著九葉道人劍尖。他要試試九葉道人的真功夫,同時也想試試自己的真實功力,看自己的萬屠玄功到底練得怎麼樣了,他有自信,萬屠玄功加上神劍靈力,必可擋九葉道人全力一擊。

    “師父停手,他是徒兒的大恩人。”九葉道人將動未動,孫進卻趕來了。

    九葉道人勢子微收,道:“什麼?”

    孫進叫道:“稟師父,他叫雪槐,是徒兒一家數十口的大恩人,昨夜若非他仗義援手,斬了紅娘子,徒兒一門老小已盡喪在紅娘子口中。”

    “什麼?他斬了紅娘子?”九葉道人看向雪槐,大是不信。

    “千真萬確。”孫進連連點頭,道:“紅娘子一灘汙血,現在還在牆外呢,腥臭之極,徒兒想叫人沖洗,卻是靠近不得,聞著風就要作嘔,再慢一刻就要暈倒了。”

    “紅娘子為邪靈之血,便死了,三五個月一般人也是近身不得的,但他真能殺得了紅娘子?”九葉道人猶是不信,向雪槐上下看著,卻忽一眼看到了用破衣服掩著胸脯的孫芳,叫道:“那芳兒是怎麼回事?”

    孫進看向孫芳,叫道:“芳兒,怎麼回事。”

    “女兒感他相救之德,擺酒相謝,誰知他卻突然撕扯女兒衣服,想要強xx女兒。”孫芳邊說邊就哇的一聲哭了起來,以手捂眼,卻從眼逢裡偷看出來。

    “豈有此理。”九葉道人大怒,寶劍一挺,又要衝上,孫進忙攔住道:“師父請慢,這中間一定有誤會,即便是真的,雪公子救我滿門,要了芳兒,也是理所當然。”說著看向雪槐,道:“雪公子,你若看得上芳兒,便。”

    雪槐不等他話說完,急罷手,道:“衣服是她自己扯破的,我並沒有欺負她。”

    “我自己扯破自己的衣服?天哪。”孫芳大叫,看向九葉道人:“師祖,你要為芳兒做主啊。”

    “世上哪有自己扯破自己衣服的道理。”九葉道人勃然大怒,長劍指向雪槐,叫道:“我不管你是什麼人,今天若沒個交待,休想生出此門。”

    “師兄不必這麼大火氣。”遠遠的忽有聲音傳來,卻是碧青蓮的聲音。

    雪槐又驚又喜,喜的是碧青蓮會突然出現,驚的是隻怕碧青蓮也難以相信他的話,因為擺在眼前的事實對他實在是過於不利,說一個女孩子自己扯破自己的衣服,那真的是沒幾個人會相信的。

    “是青蓮師妹嗎?”九葉道人轉頭向外。

    “還有我師父也來了。”碧青蓮來得極快,聲未落,身子已出現在院外,旁邊一個高年道人,銀鬚白髮,飄逸若仙,正是碧青蓮師父荷葉道人。

    “弟子九葉拜見荷葉師伯。”九葉道人急上前叩頭,另一面,九葉道人帶來的鐵劍觀弟子也都現身了,和孫進一道跟在九葉道人身後叩頭。碧青蓮年紀雖輕,但她是荷葉道人親傳,因此和九葉道人是平輩,孫進比碧青蓮反矮著一輩了“不必多禮。”荷葉道人伸手虛扶,看向九葉道人,道:“九葉啊,你已是鐵劍觀掌教了,怎麼還是這等霹靂火脾氣。”

    九葉道人臉上微微一紅,指著雪槐道:“弟子性子是急,但這人欺人太甚,他。”

    不等他說完,碧青蓮卻擺手道:“師兄且慢。”眼光去雪槐臉上一溜,道:“這位雪公子這麼光天化日扯破女孩兒家的衣服,可說是急色了。”

    “是啊。”九葉道人怒叫:“貧道還沒見這樣的色鬼呢。”

    “色鬼?”碧青蓮看向雪槐,微微一笑,眼光中大有調皮之意,邁步走到孫芳面前,並排一站,看向九葉道人,道:“師兄,你說,青蓮和令徒孫誰漂亮一些?”

    所謂不怕不識貨,只怕貨比貨,要說孫芳也算是有兩分姿色,但和碧青蓮比,卻就象瑩火與月亮比,根本不是一個檔次,九葉道人道:“師妹這是什麼話,芳兒怎麼能和你相比。”

    碧青蓮眼光又去雪槐臉上一溜,道:“那我請問師兄,以這位雪公子之急色,假使是我和令徒孫在一起,他會先扯誰的衣服。”

    “他敢。”九葉道人怒叫。

    碧青蓮搖頭:“師兄別發威,青蓮是做個假設,就是假設我和令徒孫都失去了抵抗能力,落在了他手裡,他會先強xx誰?”

    聽到這裡,雪槐基本是明白碧青蓮的意思了,九葉道人卻還沒明白,呆了一下,道:“那自然是先欺負師妹了,但他不可能有這種。”

    碧青蓮不等他說完,搖手止住他,道:“師兄肯定他會先欺負我。”

    “肯定。”九葉道人點頭:“但他不會有這個機會。”

    “他有這個機會。”碧青蓮卻是微微搖頭,眼光再轉向雪槐,已是深情無限,緩步走到雪槐面前,雙臂伸出,環住了雪槐的脖子,輕聲道:“只要他肯要青蓮,青蓮的身子隨時隨地都可以給他,但他就是不要。”說到這裡,碧青蓮轉頭先看一眼荷葉道人,再看向九葉道人,秀美絕倫的下巴微微抬起,眼神里有傷感,但更多的是驕傲,道:“我的槐哥,他是這世上最重情義的人,他有一位用整個生命愛著的心上人,除了他的心上人,天下任何女子,他都不會放在眼裡,便比青蓮再美上十倍,自動投懷送抱,他也絕對不會要。”

    說到最後,她的眼光轉到孫芳身上。她的眼裡滿布不屑,這番話更是全不客氣,九葉道人孫進也疑惑起來,一齊看向孫芳,是啊,絕美如碧青蓮,主動投懷送抱雪槐尚且不要,怎麼可能這麼急色的去扯遠不如碧青蓮的孫芳的衣服。

    孫芳又羞又怒,叫道:“你是他的情人,自然幫著他,什麼不要,只怕跟他上床都有幾百次了。”

    碧青蓮眼中現出怒意,不想和她再辨,只是捋起左臂衣袖,玉藕一般的胳膊上,一點守宮砂,豔紅如珠。這處女的守宮砂,破身即消逝不見,再也假不了,孫進臉一沉,瞪著孫芳,厲聲喝道:“芳兒,你到底在搞什麼鬼?”

    “好了。”荷葉道人拂塵一揚,看向九葉道人道:“多少大事要做,和小兒女計較什麼,這就動身吧。”說著轉身出院,轉身時,眼光在雪槐臉上掃過,雪槐與他眼光一對,心中一震,雪槐從碧青蓮口中知道荷葉道人道基受損,但眼光相對,他卻覺得荷葉道人雙眼中深沉若海,而又隱含笑意,讓他有如沐春風的感覺,一時心中大是感激。但雪槐最感激的還是碧青蓮,若不是她不顧一切迴護和絕對的信任,他今日真是有三千張口也要說不清了。

    九葉道人躬身應了一聲是,轉頭看向孫進,怒道:“你教的好女兒。”當先跟上荷葉道人。

    孫進又羞又愧,瞪一眼孫芳,叱道:“給我在家好好面壁思過。”又對雪槐連說對不起,雪槐搖手說不必,碧青蓮拉了雪槐要跟上荷葉道人,雪槐卻看了孫進道:“莊主,我昨夜問莊主要大小姐的,不知。”

    孫進急點頭道:“我說過從此熒兒就是雪公子的人了。”看向一邊的孫熒道:“熒兒,你要好生服待雪公子。”

    “不是。”雪槐急搖手,道:“我當時就說過是代一個人要大小姐,現在正主兒來了。”看向碧青蓮,道:“青蓮,我希望你把她帶在身邊,不要委屈了她。”

    碧青蓮向孫熒臉上一溜,眼光一亮,走到孫熒面前拉了她手,道:“我們以後姐妹相稱,你就是我的親妹子。”她雖不明白原委,但蓮心最靈,一句話便能大致猜出雪槐的意思,她輩份比孫進還大著一輩,以後不論如何,孫芳都不敢再在孫熒面前放肆。

    她能猜出來,孫進幾個自然更加明白,孫熒淚水急噴而出,哽聲道:“多謝雪公子。”孫進則是一臉愧色,道:“孫進慚愧。”另一面的孫芳則是一臉惱怒忌妒。

    這時碧青蓮猛地想起一件事,看了雪槐道:“對了槐哥,夕舞呢,她全好了嗎?師父給西王母去了信,她答應賜一滴金風玉露的,夕舞服了嗎?”

    “夕舞不見了,也沒有服金風玉露。”她一說,雪槐心急上臉,道:“我還得找她去,這就告辭。”說著向碧青蓮孫進一抱拳,飛身出莊。

    碧青蓮急叫:“槐哥,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剿除七殺教事大,夕舞我自己會找,她不會有事的。”雪槐半途應聲,聲落人已在莊外。

    “雪大哥真是個好人。”看著雪槐掠去的方向,孫熒淋然淚下。

    “他是這世上最多情的人。”碧青蓮低聲輕嘆。

    雪槐心急火燎,其實卻不知到哪裡去找夕舞,想了一想,還是先回去救了無花再說,當即辨明方向,往回急掠,奔出百里,心中忽有所感,急運劍眼一掃,卻一眼看到了夕舞,坐在不遠處河邊的一條小船上,正在那兒發呆。

    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雪槐狂喜,飛掠過去,夕舞聽得風聲抬頭,一眼看到雪槐,喜叫一聲:“槐哥。”直撲進雪槐懷裡來。

    重摟著夕舞溫軟的身子,雪槐猶似在夢中,好半天才能放開手,端了夕舞臉龐道:“夕舞,那天到底是怎麼回事,是誰把你掠了去,你的傷全好了嗎?”

    夕舞搖頭:“我也不知道,反正我迷迷糊糊中醒來,就坐在這條小船上了,睜眼不見你,還以為你下河摸魚去了呢,所以就在船頭等著,你說那天我是被誰掠了去嗎?”

    她這麼一說雪槐可就呆住了,道:“你說你剛剛才醒過來?”

    “是啊,有什麼不對嗎?”夕舞看著他。

    “啊,沒什麼不對。”雪槐急忙改口,心中轉念,想:“夕舞即不知道,那就不必再說,免得她無謂的擔心害怕。”伸手搭向夕舞的脈門,道:“我看看你的傷。”

    “好象好些了,但好不多。”夕舞皺眉。雪槐搭著她脈門,果覺心脈跳動仍是微弱之極,大急,蹲下身道:“快伏到我背上,我揹你去王母雪山。”

    “我不要去。”夕舞卻不動,噘著小嘴兒。

    “怎麼了。”雪槐叫:“碧青蓮說,她師父荷葉道人已給西王母去了信,西王母答應賜一滴金風玉露了。”

    “但那鬼雪山太冷了,我就是不要去。”夕舞還是不動。

    雪槐急了,卻拿夕舞毫無辦法,從小夕舞就是這樣,她若不願意的事,誰也無法說服她。急得團團亂轉之際,忽地想到一事,大叫道:“對了,五觀三寺等正教中人這幾天正齊集真如寺商議清剿七殺教的事,西王母應該會去,我們去寺中,應該可以找到她。”說到七殺教,一個陰影掠過雪槐心底,不過面上只是一掠而過,但夕舞冰雪聰靈,立馬就察覺了,嘟了嘴兒道:“怎麼,真以為我是七殺教的妖女?”

    “不,不是。”雪槐急叫:“我根本沒去想。”

    夕舞斜起眼睛看著他,要笑不笑的道:“哼哼,你那點鬼心思,如何瞞得過我,你一定是這麼想的。”

    “沒有,我真的。”雪槐大急,他心底確實有陰影,但無論如何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要說,至少也要先治好了夕舞的傷。

    見他發急,夕舞撲哧一笑,道:“好吧,信你一回。”隨即扳起臉道,道:“但以後不準再做那種臉色給我看,我跟你說,我只是遵從大王的旨意,至於大王和什麼人合作請了些什麼妖魔鬼怪,我一概不知情,也不想問。”

    她這話出口,雪槐心中立時便如撥雲見日,頓時狂跳起來,叫道:“是了,我一直是這麼想,那些老邪怪一定是大王召來的,你和義父都只是不得已,果然如此,果然如此。”心中的喜悅,當真無可形容,在小船上不停的跳。

    看到他如此狂喜,夕舞心中也不知是喜是悲,假作頓足,嬌嗔道:“你到底是要帶我去療傷,還是要把船搖翻讓人家喝冷水。”

    “當然是帶我的好夕舞去療傷。”雪槐心花怒放,怎麼也抑制不住笑,反身蹲下,夕舞趴到他背上,雪槐叫道:“到寺中找到西王母討一滴金風玉露,你的傷立即就好了,不過我真希望永遠這麼揹著你呢。”

    “不安好心。”夕舞嬌嗔:“永遠這麼揹著我,難道要我變殘廢嗎?打你。”說著伸指在雪槐耳朵上輕輕一彈,雪槐呵呵大笑,心中暢快到極點。

    聽著他的笑聲,夕舞卻是暗暗搖頭。

    那天帶走夕舞的,其實是敬擎天,夕舞的傷也早好了,故意在這裡現身,只是探聽得五觀三寺等正教中人齊集真如寺,好讓雪槐以療傷為名帶她去打探。

    真如寺在佛香山下,寺極大,香火鼎盛,有佛傳東來第一教庭之說,寺中好手如雲,上代住持紅衣大師更傳說已修到了羅漢果位,只可惜仍死於五百年前圍剿血魔之役,這一代住持是法一大師,與九葉道人等是同輩,其實五觀三寺中上一輩的好手,除了荷葉道人便只剩一個天竺寺的撞天僧,而且和荷葉道人一樣,當年受了重傷,功力剩不到三成。

    雪槐揹著夕舞,以遁術行了半日,早看到佛香山,但見山下一座大寺,碧瓦紅牆,香菸繚繞,知道是真如寺了,收了遁術,到山門口,請小僧報進去,不一會碧青蓮如飛而來,她本來臉紅心跳,卻一眼看到夕舞,忙強抑心情,叫道:“原來夕舞小姐也來了,你的傷全好了嗎?”

    雪槐道:“還沒好,我帶夕舞來,就是盼著王母娘娘會來,請她賜一滴金風玉露。”

    “是這樣。”碧青蓮點頭,臉色已完全恢復平靜,道:“西王母是我正教中剩餘不多的幾位高手之一,師父和撞天僧師叔已聯名具信去請,該當會來,在寺中等,那是最好了。”

    “太好了。”雪槐喜叫。夕舞裝作無力的樣子,把大半個身子靠在雪槐身上,對碧青蓮道:“一切都還要多謝青蓮姐姐呢。”

    “不要謝,進寺去吧。”碧青蓮微笑點頭,四目相對,她兩個都是聰明之極,彼此的心思,自然全都明白,只有雪槐一個人張著嘴傻樂。

    進寺,但見到處都是人,僧道都有,也有俗家的,都是五觀三寺和其他教外弟子,碧青蓮一直引雪槐兩個進大雄殿,大雄殿中人就少多了,都是各派掌門和有點名頭的大弟子。荷葉道人坐在上首,旁邊空著一張椅子,自然是為撞天僧留著的,這老和尚還沒到,法一大師在下首相陪,他也是五十來歲年紀,高大魁梧,對面是九葉道人,再往下便是三清觀的紫氣道人,老君觀的玉馨道人,飛龍觀的霞飛道人,彼此年紀都差不多,都是五十來歲年紀,當然,這只是他們表面上的年紀,真實年紀都在百歲以上,但也論不了那麼多。法一下首,則是坐著一位中年女尼,乃是水月寺的住持鏡空師太,她五官也還清秀,只是雙眉如男子般豎起,頗具兇態,有傳言說這位師太是五觀三寺這一代掌教中功力最高的一位,也是脾氣最火爆的一位,殺氣之重,幾可趕得上當年的萬屠玄女,只是功力沒法比。

    碧青蓮帶了雪槐夕舞進來,進門,九葉道人就遠遠向他一指,道:“就是他了,我的看法,他是最合適的人選。”殿中眾人一齊看過來。

    雪槐莫名其妙,碧青蓮低聲道:“你斬紅娘子的事九葉師兄說了,因七殺教勢大,八派沒有特別傑出的好手,正商議八派合傳一位大弟子,集八派功法於一身,用以屠殺七殺教主,我和九葉師兄都認為你是最佳人選。”

    雪槐又驚又喜,叫道:“集八派功法於一身,這到是個好主意,只怕我難以勝任。”

    “為什麼你難以勝任,我看是最好了。”夕舞急叫。

    “先不說這個,你拜見我師父和各位掌教吧。”碧青蓮引雪槐到殿中,夕舞站到一邊,雪槐先拜見荷葉道人,荷葉道人點頭:“年青人,不錯,起來吧。”

    雪槐叩一個頭,站起身來,看荷葉道人,荷葉道人也在看他,雙眸中慧光閃爍,雪槐已是第二次見著這位前輩高人,荷葉道人一直沒什麼話,但雪槐有個感覺,覺得自己的一切,都在荷葉道人慧眼之中,一清二楚,心中不禁更生敬仰。

    碧青蓮再給雪槐介紹各派掌教,雪槐一一參見,到九葉道人面前,九葉道人呵呵笑:“我們是不打不相識了。”

    這時側後的鏡空師太猛地叫道:“我們卻還沒打過。”忽地一劍便向雪槐背後劈了過來。

    所有人都沒想到鏡空師太竟會在這裡動手,而且她這一劍勢勁力急,竟是用上了真力。

    碧青蓮驚呼一聲:“師太?”

    雪槐也是一驚,但卻立即明白了鏡空師太的用意,鏡空師太一是不信他真能殺得了紅娘子,二則是因為碧青蓮九葉推薦他為八派合傳的大弟子,要一試他身手,明白這一點,竟不回身,反手撥劍,格開了鏡空師太寶劍。他這一劍,雖未用神劍靈力,卻將萬屠玄功催到極致,因此雖是百忙中反劍相格,身子竟是晃也不晃,同時對碧青蓮微微一笑,道:“青蓮,請再為我介紹各位掌教。”

    碧青蓮一驚之下,這時也明白了,臉含微笑,再為雪槐介紹其他人。

    鏡空師太沒想到雪槐竟敢身也不回,又驚又怒,厲叱道:“好,再接貧道幾劍。”惱怒雪槐狂傲,再不留手,劍招狂風驟雨般灑下,長劍帶起的勁風激得殿中眾人衣帶倒飛,功力確實還在九葉道人之上。

    雪槐卻始終不肯回身,甚至一面格擋鏡空師太劍招,一面還微笑著在碧青蓮引薦下參見各派掌教,其好整似暇之態,恍似背後鏡空師太的劍招不是劍招,只是清風拂體,全不必在意。大殿中早就驚呼聲四起,最驚異的則是碧青蓮夕舞兩女,但兩女的驚異又有不同,碧青蓮是喜多於驚,夕舞則是驚多於喜,心中暗叫:“槐哥槐哥,你真是越來越出人意料了。”

    其實雪槐貌似輕鬆,卻已拿出了全掛子的本事,先一劍他未用神劍靈力,第二劍鏡空一全力出招,聞風辨形,他就知道接不住,急召神劍靈力,同時運起了劍眼,他臉面上微笑著參見各掌教,似乎對鏡空師太劍招看也不看,其實背後是用劍眼在盯著,等於後腦上還生著一隻眼睛,便是如此,反背出劍,還是接得比較吃力,要知鏡空師太雖遠比不上荷葉道人這等前一代高手,終是一派掌門,豈比等閒。

    只不過雪槐內裡吃力別人看不到,隨著鏡空師太劍招越出越急,殿中驚呼叫好聲也是越來越大。

    “小子,再吃我一劍。”鏡空師太劍招霍地由快轉慢,也再無花式,只是平平一劍劈落。

    雪槐知道,就劍招來說,鏡空師太已盡全力,加上神劍靈力後,他的功力確比鏡空師太要強一點點,這一劍接是接得住的,但知道自己表現得也差不多了,當即裝作力有不逮,兩劍相交,身子往前一栽,寶劍脫手飛出,隨即回身拜倒,叫道:“掌教師太劍法如神,小子領教了。”

    鏡空師太那一劍劈落,碧青蓮已在擔心,她不是擔心雪槐,是擔心鏡空師太下不來臺,眼見雪槐脫手飛劍,心中頓時吁了口氣,暗暗點頭:“槐哥有進有退,真是好樣的。”另一面夕舞自也猜得出雪槐是故意脫手飛劍,也是心中暗叫:“槐哥呀槐哥,你對付別人,永遠都不落下風,只是爹爹卻是你生命中的剋星。”

    鏡空師太一劍劈飛雪槐寶劍,心中得意,呵呵笑道:“你這樣子已經不錯了,後輩弟子中,功力以你第一。”看向荷葉道人,道:“我也覺得他是最佳的人選。”

    “但貧道卻想問問,這小子到底是何來歷。”說話的是飛龍觀的霞飛道人,老道兩眼如電,盯著雪槐眼睛,旁邊紫氣道人玉馨道人眼中也俱有疑色。

    聽了他這話,鏡空師太也是面色一凝,看向雪槐道:“對了小子,你剛才所用劍招真力,眼生得很,你到底出自何人門下。”

    紫氣道人哼了一聲,道:“來歷不明的人,不能成為八派合傳的大弟子。”

    紫氣道人這話是公理,但更多的是私心,要知能同時窺得八派秘技,實在是非比等閒的事情,一有這個提議,紫氣道人就在打推薦自己弟子的主意,其實何止他如此,玉馨道人霞飛道人哪個不是人同此心,因此一齊點頭。

    雪槐一愣,一時不知該怎麼說,荷葉道人卻忽地呵呵一笑,道:“各位不必存疑,萬屠玄女親認的傳人,不會錯的。”

    紫氣道人一怔,叫道:“師叔說他是萬屠玄女師叔的傳人?”

    “怪不得我總覺得他劍招中有一股怪異的殺氣呢,原來是萬屠玄功,很好,很好,我相信萬屠玄女師叔親自挑出的傳人絕不會錯的。”鏡空師太連連點頭。

    話出自荷葉道人之口,沒人會懷疑,而萬屠玄女當日發下的靈咒,各派掌教也都是知道的,雪槐即是萬屠玄女親挑的傳人,也確傳得八派功法。紫氣道人的臉沉了下去,卻不再出聲反對。

    眼見成為定局,碧青蓮夕舞兩女都樂壞了,碧青蓮心中喜叫:“槐哥成為八派合傳的大弟子,一旦斬了七殺教主,便是天下第一人。”夕舞則在心中低叫:“槐哥成為八派合傳的大弟子,可比其他人要好對付得多,首先我這一關,傻傻的槐哥就絕對繞不過去。”

    荷葉道人忽地眼望殿外,道:“撞天僧那狗肉和尚來了,只要他點頭,八派即可閉關授徒,七殺教指日可滅。”

    話未落音,殿外已傳來爽朗的大笑聲,雪槐轉頭,卻是一愣,落在耳中的笑聲洪亮之極,然而跨進殿中的撞天僧身量卻十分瘦小,一襲灰布僧裝,上面沾了不少油汙,左手一把破莆扇,右手拿著一根光骨頭,這時似乎啃完了,隨手往肩後一扔,油沾沾的手就在胸前一頓亂抹,胸前衣襟自然也就更加的油光發亮了。他這樣子,若不是親眼見到,實難有人相信他會是名動天下的撞天僧。

    撞天僧身後跟著四名中年和尚,還有一隻怪模怪樣的動物,體形象狗頭象羊,卻只有一隻獨角,撞天僧骨頭往後一丟,這怪獸一口就叼在了嘴裡。

    撞天僧老眼向荷葉道人一瞟,呵呵笑道:“老道精神不錯,不是也天天在觀裡偷吃狗肉吧,你說誰是萬屠玄女的傳人呢。”

    “老道可不吃狗肉。”荷葉道人呵呵笑,向雪槐一指,道:“就是這小子,大名雪槐,剛斬了紅娘子,可以吧?”

    撞天僧眼光轉到雪槐身上,怪目亂掃,雪槐忙趴下叩頭,叫道:“小子雪槐拜見大師。”

    撞天僧哼了一聲,忽地去身側那怪獸頭上一拍,叫道:“寶貝兒,去,撞他一角看。”

    那怪獸頭一甩,將骨頭遠遠甩在了殿角,一邊的法一大皺眉頭,卻是不好吱聲,只得合掌唸了聲阿彌陀佛,撞天僧卻就聽見了,哼了一聲,看了他道:“狗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小和尚若不知此理,休想成佛。”

    法一合掌道:“多謝師叔教誨,不過法一這輩子想來是成不了佛了。”

    撞天僧一瞪眼:“那就是因為沒吃過狗肉。”

    碧青蓮再忍不住,撲哧一笑,忙又掩住嘴。

    這時那怪獸奔到雪槐面前,圍著他左轉一圈,右轉一圈,口中不絕低吼,似乎拿不定主意,見它這副樣子,碧青蓮頓時瞪圓了眼,一臉擔心。

    雪槐不識這怪獸,碧青蓮卻是識得的,撞天僧這怪獸,名字就叫撞天,乃是天地間一個異物,其心最靈,任何人只要給它看上一眼,忠奸立辨,當真靈驗若神。見那奸惡小人,妖邪鬼怪,當即就是一頭撞上去,任何奸邪,隱藏得再好,一頭之下也立即顯形。

    碧青蓮本不擔心雪槐,但撞天樣子奇怪,不免就有些擔心,撞天僧卻就叫了起來:“肉骨頭啃多了是不是,亂吼吼什麼,是妖孽就給他一頭,否則還叼你的骨頭去。”

    撞天聽了他話,住腳不再轉圈子,卻也不回來,而是歪著頭對著雪槐瞅,似乎大大的拿不準主意,大殿中一時鴉雀無聲,紫氣道人幾個更是一臉緊張,因為只要撞天一頭撞上去,雪槐就等於除名了呢,別說他只是傳了萬屠玄女的功法,便是萬屠玄女親身在此,也休想替他說得上話。

    雪槐不識撞天,但聽了撞天僧的話,自也知道這撞天乃是一個異獸,眼見撞天瞅著自己,他心中無鬼,便也坦然而視,四目對視,撞天霍地大吼一聲,猛地一回頭,竟對著一邊的夕舞一頭撞了上去。

    雪槐大吃一驚,猛一跨步擋在了夕舞前面,怒吼一聲:“孽畜找死。”一伸手,一把揪住了撞天撞過來的角。

    撞天這一撞之力,竟是頗為凌厲,不過還是鬥不過雪槐神力,往後一退,卻猶不甘心,吼一聲,四肢著力,又一頭撞過來。

    雪槐驚怒交集,再一把揪著撞天獨角,心中惱怒,猛一發力一甩,提著撞天的角便向殿中大柱上甩了過去。那撞天卻甚是靈活,雖收不住勢子,卻在半空中一翻身,四腳在大柱子上一蹬,滑落地面,同時間撞天僧身後四僧一擁而上,將雪槐夕舞一齊圍在了中間,其中一僧瞪著夕舞道:“妖女,還不速速下跪受縛。”殿中其他各派弟子也是齊齊做勢。

    夕舞瞞雪槐輕而易舉,卻再想不到世間還有撞天這等異獸,眼見情勢大為不妙,嚇得花容變色,低叫一聲,將身子藏在了雪槐背後。

    雪槐知道撞天是異獸,撞別人,他不會懷疑撞天的靈性,但撞夕舞,卻就不靈了,聽得那僧人的話,頓時怒目一瞪,喝道:“就憑這畜生一撞便做得數麼,你們不要冤枉好人。”

    撞天僧呵呵而笑:“我這撞天從不冤枉好人。”臉一沉:“給我拿了。”

    一邊的碧青蓮大急,急叫:“師叔且慢。”轉頭看向荷葉道人,叫:“師父。”

    荷葉道人低哼一聲:“住嘴。”

    喝聲中,圍著雪槐夕舞的四僧已齊撲上來,雪槐大吼一聲,長劍出手,橫劍一掃,將四僧一齊盪開,旁邊鏡空師太眉頭一豎,喝道:“年輕人,莫要自誤。”先前一場鬥劍,她竟是對雪槐大生出了好感,這話是告訴雪槐,只要不護著夕舞,仍是八派大弟子的最佳人選,前程大好呢。

    她這話中的意思雪槐自然明白,只是聽不進去,背一弓,道:“夕舞,伏在我背上,不要怕。”夕舞依言上背,雪槐虎目一瞪,喝道:“讓路。”長劍一蕩,大踏步便向外闖。四僧如何肯讓他走,兩僧當面一攔,各出拳爪,另兩僧則是左右夾擊,勁風激盪,功力頗為了得。

    雪槐知道纏戰不得,猛地一聲狂喝:“擋我者死。”長劍一揚,對著當面的兩僧便是一劍劈了下去,他這一劍盡了全力,劍氣破空,發出刺耳的尖叫,便如撕開了一張大布,任何人看他劍勢都明白,他不是在鬧著玩。碧青蓮情急大叫:“槐哥不要。”她是提醒雪槐不要出此重手,絕了迴旋的餘地,但雪槐卻是充耳不聞,在雪槐心裡,涉及夕舞的安危,沒有道理可說,更不需要任何迴旋的餘地。

    四僧自然識風,知道擋不住,只得往兩側躍開,雪槐身子一跨而過,已破了四僧合圍之勢,直向外闖去。

    這面卻惱了紫氣道人幾個,紫氣道人一聲怒叱:“今日若叫你生出真如寺,五觀三寺從此可以除名了。”與玉馨道人一左一右,齊撲上來。他兩個都是一派掌教之尊,本來親自出劍已是大大看得起雪槐這種無名小子,更別說兩人合力,但先前雪槐與鏡空師太一戰表現得過於厲害,而事實上旁觀者清,他們也都看得出雪槐最後的脫手飛劍乃是有意相讓,真實潛力還不知有多少,所以再顧不得身份,而法一也同時大喝:“殿外弟子,布五百羅漢大陣,莫要走了妖人。”

    雪槐知道今日情勢兇險已極,碧青蓮說荷葉道人撞天僧都因受傷道基受損,但到底還剩多少功力雪槐並不摸底,便兩人真不能出手,光其他六大掌教,便是實力驚人,單打獨鬥,雪槐試過了,借神劍靈力,他不輸於任何一人,甚至還要強個一分半分,但六人合力,他沒有半分僥倖可言,這還只是僅論功力,五觀三寺,各有玄功異法,更是深不可測,還有無數弟子,實力之雄厚,相對於雪槐的單人獨劍,真如大海之於水珠之比。

    然而雪槐心中卻無半點畏怯之心,若有,便只有憤怒,他的夕舞,無論如何,不是妖邪。感受著夕舞伏在背上的柔柔的身子,他胸中有無窮血氣,直衝九霄。

    沒有人可以傷害夕舞,誰也不能。

    這時的關健,是要以最快的速度衝出寺院,即不能給紫氣道人兩個纏住,更絕不能被殿外的五百羅漢圍住。

    要做到這一點,必要以非常的手段。

    雪槐腦中閃念,只一瞬間便已把握住情勢,猛地裡狂吼一聲,口中竟噴出一口鮮血,同時反劍一掃,掃上紫氣道人玉罄道人寶劍,兩道但覺雪槐劍上一股巨力洶湧而來,其沛然之勢,竟是無可阻擋,兩道本是要纏著雪槐,但受不住雪槐劍上巨力,竟是一齊後退,兩道臉上變色,腦中同時閃念:“這人果然暗藏了大部份功力。”不止他兩個臉上變色,身後群道也是臉色齊變,鏡空師太更是騰地站起,低叫道:“好小子,原來先前藏了奸。”

    一劍同時劈退紫氣道人兩個,說明功力至少遠在兩道中任一個之上,這樣的功力,鏡空師太絕對無法一劍劈落他寶劍,所以鏡空師太說他藏奸。

    就中只有荷葉道人暗暗點頭,因為只有他知道其中的奧秘。

    萬屠玄功屠盡天下,不但屠人,同樣屠己,當日萬屠玄女以異法劈入雪槐體內的萬屠真經中,最後一章上便載了屠己三訣,第一訣屠形,第二訣屠心,第三訣屠魂。

    屠己三訣先屠己,後屠人,乃是以損害自己身體真元為代價來大規模增加功力的功法,屠形,傷的只是身體,功力可在短時間內增加一倍,受損的身體也可在事後調養恢復。屠心,傷的便是本體真元,事後沒有三年五載,難以復原,甚至有可能道基永遠受損,當然,功力同樣可以短時間內再增加一倍。屠魂,功力可陡然增長兩倍,但事後神魂俱滅,再無法恢原。

    雪槐狂吼聲中鮮血狂噴同時劍上真力大增,便是運起了屠形訣,荷葉道人對萬屠玄功有所瞭解,知道雪槐是用了這一訣,所以才暗暗點頭。

    雪槐一劍逼退兩道,更不停步,身子閃電般掠出大殿。

    殿外院中,真如寺僧四面湧來,雪槐出來得太快,眾僧還來不及擺好陣勢,但眾僧湧上,已塞住去路。

    雪槐知道只要給寺僧阻得一阻,殿中六大掌教趕出來,再走不了,更不遲疑,口中狂吼:“擋我者死。”揮劍直殺出去。群僧若借陣勢,或可阻雪槐一阻,光是人多可不管用,一時間血肉橫飛,雪槐雖情知這五百寺僧都是正教中弟子,但為了夕舞,可顧不得這許多,不過劍下仍是留有分寸,雖然阻著他寶劍者無不受傷,卻未傷一人性命。

    但眾僧血肉橫飛的情景落在追出的法一等人眼中,卻是個個暴怒,法一厲叱一聲:“妖人休得猖狂。”縱身而起,半空中長袖一揚,雙袖呼呼,如挾風雷,向著雪槐頭頂猛罩下來。他這雙袖,名為如來袖,乃是他平生絕技,不但神力萬鈞,袖中更暗藏無窮佛法變化,較之天風道人的天風骷碌袖有過之而無不及。

    同時間紫氣道人在左,玉馨道人在右,也是雙劍齊至,劍上各發異嘯,顯然給雪槐一劍逼退,面子上下不來,都動了真怒。

    前有眾僧攔路,後面一僧雙道齊攻,風雷異嘯,天地變色。夕舞目睹這種情景,一顆心幾乎不跳,她經敬擎天從小調教,很有幾分異術,功力也頗為了得,這時身上也沒有傷,然而她再沒想到撥劍出手或者逃走,而只是死命的箍著雪槐脖子,將一個身子盡力貼在雪槐背上,不知如何,她就相信,雪槐能護著她。

    而另一面,碧青蓮一顆心卻幾乎是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猛地扭頭看向荷葉道人,叫:“師父。”

    荷葉道人卻不看他,雙眼中靈光閃爍,只是盯著雪槐。

    雪槐又一聲震天狂吼,催動屠心訣,這一回不但是口中鮮血狂噴,兩耳兩鼻雙眼中亦同時有血珠滲出,竟是七竅流血,而全身內外五臟六腑,更是無處不痛,就象有千萬把小刀在絞動,屠心訣之霸道,直是不可思議。

    但雪槐已完全感覺不到己身的痛疼,狂吼聲中長劍一輪,將攻來的法一雙袖兩道長劍一齊盪開,更將前面阻路的群僧掃開一大片,身子閃電般便到了山門處。

    屠魂訣催動的功力可支持半柱香時間,隨後會急速下降,但雪槐可以肯定,半柱香時間完全可甩開五觀三寺中人的追蹤。

    眼見雪槐便要帶了夕舞逸走,撞天僧忽地口宣佛號,將手中破莆扇向空中一拋,那破莆扇在空中風輪般急旋,眨眼便到雪槐面前,對著他一扇扇下,風聲凌厲,那情形,便如半空中突然扇來的一個大巴掌。雪槐大驚,當頭一劍急劈,在他想來,以他劍力,這一把破莆扇還不一劍劈個稀爛,但出乎意料的是,那破莆扇給他一劍劈得飛出去數十丈,卻並未劈爛,竟又閃電般掠回來,又是一扇扇下。

    原來撞天僧這破莆扇非比等閒,還是他師祖大癲和尚傳下,歷經高僧佛法打磨,看似破,實蘊無窮靈力,一扇之下,若打得實了,山也能打塌半邊。

    荷葉道人在撞天僧邊上,眼見雪槐給撞天僧破莆扇纏住,輕嘆一聲:“屠己三訣已用兩訣,若不用屠魂第三訣,出不得扇陣,用屠魂訣,這年輕人也就完了,唉,美色誤人啊。”

    他聲音不高,但旁邊的碧青蓮卻是字字得聞,猛地裡身子飛撲而出,半空中反彈琵琶,絃聲中一朵青蓮花激身出去。

    她一動,荷葉道人便知她意,厲喝道:“蓮兒,你要做正教叛徒嗎?”

    碧青蓮扭過頭來,淚如雨下,哀叫道:“師父原諒蓮兒,蓮兒便身受千刀萬剮,神魂俱滅,也絕不能眼見槐郎生生喪命。”她邊哭邊說,身子卻始終在向前激射,而飛彈出去的青蓮花更先聲到達,霍地變大,靈光閃爍,托住了撞天僧破莆扇。

    雪槐眼見劈不碎撞天僧破莆扇,而後面法一幾個又轉眼即至,已確有再運屠魂訣之意,再沒想到碧青蓮會出手相助,又驚又喜中身子急掠,下了佛香山。身後碧青蓮則是急追而來。

    法一等卻是又驚又怒,便要追下,撞天僧卻低宣一聲佛號,喝道:“不必追了,讓他去吧。”

    紫氣道人扭頭叫道:“但若不是青蓮師妹,這妖人絕逃不了。”

    “問世間,情為何物。”一邊的鏡空師太曼聲長呤,霍地裡眼發冷電,掃向紫氣道人道:“要處罰青蓮師妹嗎?不論千刀萬剮,我鏡空都替她捱了。”說著仰天狂笑,笑著笑著卻又放聲大哭,形若瘋癲。

    紫氣道人見了她這樣子,目瞪口呆,低罵一聲:“這瘋婆子,簡直瘋了。”其他一干僧道也是個個莫名其妙,只撞天僧與荷葉道人對視一眼,相顧搖頭。

    其他人不知鏡空師太的事,他兩個年長卻是知道的,原來鏡空師太並非從小出家,本是大家閨秀,一日廟會,愛上了一個戲子,棄家跟戲子私奔,她家裡知道了報官來拿,那戲子怕起來,半夜裡竟捨下她私自溜了,她心灰意冷,就此出家,此後一腔柔情轉為殺意,對男人尤其絕不留情,便是因此。而今日雪槐為情人不惜捨棄八派合傳大弟子的錦繡前程,更不惜以屠己三訣傷殘自己也硬要護著情人捨命衝出,碧青蓮又不惜背叛師門也要救護雪槐,這兩人驚天血性不世戀情,竟就喚起她死灰般的心,所以不但力護碧青蓮,情緒更大為失控,又哭又笑。

    雪槐掠出十里,霍地停步放下夕舞,因為他看到了背後追來的碧青蓮。他剛轉過身,碧青蓮已飛撲而至,竟不顧夕舞在邊上,直撲進他懷裡來,雪槐也伸臂相抱,緊緊的摟住了她。以前幾次,碧青蓮都有為他捨命之心,雪槐雖感動,但卻遠沒有這次心魂撼動,因為這次碧青蓮為他,竟背叛了師門。

    “青蓮,你不該這樣的,青蓮。”摟著懷中不絕顫抖的身子,雪槐禁不住情淚飛灑。

    “槐哥,不要說這些,不要說話。”碧青蓮哭叫,將淚眼埋在雪槐懷中,再抬起來時,竟已是一張笑臉,細細的看著雪槐的臉,臉飛紅霞,眼中激情如火,道:“槐哥,吻我。”紅唇靠攏,兩唇相接,深深一吻,碧青蓮小舌頭直伸進雪槐嘴裡來,卻是卷著的,深入雪槐嘴中,舌尖突地一彈,一粒東西直入雪槐喉中,隨即急滑而下,而碧青蓮的唇也分了開去。

    雪槐猝不及防,只覺腹中那物所掠過處,特別的舒服,他催動屠己兩訣,五臟六腑都已嚴重受創,一直絞痛不絕,而那物入肚,腹中疼痛竟好了許多。

    “青蓮?”他驚叫:“你又給了我什麼寶物?”

    “不是什麼寶物。”碧青蓮臉上霞光飛逸,眼中是無限的柔情愛戀,道:“那是青蓮的性靈之本,千年青蓮子。”

    “什麼?”雪槐大吃一驚。他知道碧青蓮乃是青蓮子託生母體而來,千年青蓮子便是她的本元,這也是她小小年紀便有深厚靈力的原因,如紫霞道人紅娘子等輩,看似四五十歲,其實都是上百歲甚至幾百歲的人,有那身功力,實是數百年苦修而得,但碧青蓮卻真的不到二十歲,之所以功力差不多能趕上紫霞道人等人,便是本元千年青蓮子之故。雪槐吃驚就在這裡,難道碧青蓮為了給他療傷,竟將自己的根本也送到了他腹中?

    碧青蓮卻是微微一笑,道:“槐哥,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不是要為你療傷,而是另存私心。”說到這裡,眼中激情更盛,道:“槐哥,青蓮子入肚,從此你就是我,青蓮生不能為你之妻,一點靈性卻已與你融為一體,從此你生青蓮便生,你死青蓮便死,生生死死,永不分離。”

    她說得情動,雪槐一時也是激情如火,卻猛地意識到不對,抓住碧青蓮手道:“青蓮,我知道你是因為背叛師門,所以才這樣,你不要怕,跟我去,我會以我的生命護著你。”

    碧青蓮死死的抓著他手,眼中含淚,卻輕輕的搖了搖頭,道:“槐哥,我真高興你能這麼說,但不能,師父養我育我,無論生死,青蓮都絕不能離開他。”

    “但你回去會——?”

    “我說過了,我的本元靈根已在你體內,肉體即便死了,我的靈體仍和你在一起,而且,師父也未必捨得將我處死。”說到這裡,碧青蓮終於鬆開死命抓著雪槐的手,道:“槐哥,他們可能還會追來,你和夕舞快走吧。”說著束身急退,但眼光裡的留戀,卻是頃盡三江五河之水也沖刷不盡。

    “青蓮。”雪槐肝腸寸斷。碧青蓮雖說荷葉道人未必捨得處死她,但雪槐知道正教中人對師門叛徒處罰最重,而且五觀三寺根脈相連,彼此相互影響,即便荷葉道人顧念師徒之情,其他幾派只怕也容不得,然而他又不能強要碧青蓮留下來,他早知道碧青蓮正是那種至性至情的女孩子,對她固然捨命相愛,對師父的感情也絕不會弱於他,無論如何,即便明知荷葉道人要她死,她也一定會回去。

    他的痛苦無以復加,碧青蓮臉上卻泛起了一個燦爛的笑,叫道:“槐哥,不要為我擔心,祝你和夕舞幸福,對了,西王母娘娘還不知這裡的事,你和夕舞可一路西去,我師父有信給王母娘娘,若路上碰著,她自然會賜金風玉露,若路上碰不著,你們就去王母雪山要,娘娘看師父面子,一定會給的。”聲落,人影已消失不見。

    “青蓮。”雪槐低叫一聲,回身背起夕舞,道:“我們照她的話做,往西去。”他說這番話的時候,聲音已十分平靜,但夕舞太瞭解他了,之所以平靜,是因為他心中已決定了一些東西,正如在暴風雨之前,天地反而是平靜的。

    “槐哥是真的愛上碧青蓮了,碧青蓮這次若被處死,五觀三寺從此便是槐哥的仇人,槐哥現在越來越厲害,我再給他扇扇風,槐哥報復起來,五觀三寺有得樂子了,爹爹到可以得個現成便宜,我也可以從此真正和槐哥在一起了。”夕舞心中思忖,暗暗高興。

    雪槐背了夕舞一路向西,途中不時以劍眼搜索,生怕錯過西王母,正如碧青蓮所說,西王母不知真如寺裡的事,有荷葉道人的信,必會賜下金風玉露,但卻一直沒見到,估計是不願與會,雪槐便一直西行,再上王母雪山。

    連施屠形屠心兩訣,雪槐受創極重,照理無法再背了夕舞趕長途,必須覓地靜養,但碧青蓮千年青蓮子靈力非凡,趕著路,反覺傷勢大為好轉,雪槐同時又借神劍靈力療傷,雙管齊下,到王母雪山時,傷勢竟是好得差不多了。雪槐上次有過借神劍自療的經驗,知道若不是碧青蓮的千年青蓮子,傷勢不會好得這麼快,他已經猜到,碧青蓮說是隻為把靈根留在他體內,其實主要還是想為他療傷,念及她的痴情,雪槐心中又愛又痛,直是五內如沸,只是必得先為夕舞療傷,抽身不得,而天眼神劍一直做怪,他借靈力為自己療傷可以,一旦起念要將靈力轉入夕舞體內,靈力便立即消失不見,直讓他七竅冒煙,沒有辦法,只有寄念於西王母的金風玉露。雪槐心中下定決心,這一次不論如何,一定要求得金風玉露,治好夕舞,夕舞傷好了,他才能騰出手來顧及碧青蓮。

    到王母雪山下,雪槐先跪下叩一個頭,仰頭大聲道:“雪槐第二次帶舍妹來求藥,求王母娘娘施恩。”言畢,向山上疾掠上去,再無回頭之意,但這一次那兩頭雪猿卻並沒有放冰雹,只在半山腰看著,見雪槐近前,還畏畏縮縮的拱了拱爪子,顯然是上次給雪槐打怕了,雪槐自也拱手,道一聲:“上次得罪,兩位莫怪。”直上山頂,便有兩名丫角童子迎著,道:“娘娘遣我等迎客,跟我來,路中莫要喧譁。”

    雪槐大喜,知道西王母必是看了荷葉道人的信,有賜露之意,所以讓童子來迎,當下斂顏束身,跟著那童子前行,山道拐了幾個彎,眼前一闊,但見一座極宏偉的宮殿,半隱在雲霧之中,空中鸞飛鳳舞,路邊象走麟盤,又有無數奇花異草,說不盡許多靈氣。

    雪槐心中思忖:“傳聞西王母的瑤池宮為道家三十六洞天福地之一,果然名不虛傳。”

    這時夕舞突地湊到他耳邊,低聲道:“將來我們成了親,到可以把這裡當避暑的夏宮,每年來這裡避暑。”

    她這話說到雪槐心頭一熱,忙道:“別亂說,這是王母娘娘的瑤池宮,怎麼能說來就來。”

    夕舞嘴角微微上翹,暗忖:“等爹爹大業一成,天下盡為我所有,哪裡不能去。”不過這話現在可不能跟雪槐說。正想著心思,耳邊忽聞得一聲低哼,心中一凝,知道已驚動西王母,忙收斂遐思,讓心脈重恢復到若斷若續之象,這是敬擎天秘傳她的鬼火神燈之法,不知玄機,絕看不出來。

    雪槐自也聽到了西王母的哼聲,輕捏夕舞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說話,跟童子直入瑤池宮。

    入宮神道長達數里,兩旁武士各執刀槍,威風凜凜,進宮,但見西王母高坐神座之上,兩旁弟子百餘,或男或女,各具異象。神道正教雖以五觀三寺為主,但瑤池宮實力也是相當了得,尤其未參與五百年前的滅魔之會,未受損傷,因此這時看上去,實力較之五觀三寺等八大教派便要強得多。象鐵劍觀,除了九葉道人,便只有孫進等四五個大弟子還有幾分本事,真如寺僧人雖眾,真上得檯面的,比鐵劍觀多不了幾個人,而西王母座下這百餘弟子,不說個個都是高手,但象孫進那等身手的,挑個二三十人出來不成問題。雪槐先前下了百折不回的決心,這時看了瑤池宮聲勢,才知自己想的有點不切實際,真要發橫,不說西王母是足可與早年間的荷葉道人等比肩的高手,便是她座下弟子,也絕不好惹,求得金風玉露的機會,只能看西王母給不給荷葉道人面子。

    到西王母座前,雪槐放下夕舞,在王座前拜倒,道:“小子雪槐,拜見王母娘娘,屢次犯山,只為舍妹受傷垂死,求王母娘娘大發慈悲,賜一滴金風玉露,救舍妹一命。”

    西王母冷眼看了雪槐,道:“青蓮道友有信給我,說你相當不錯,但我看你卻是有眼無珠。”

    雪槐聽她語氣嚴厲,不摸她的心意,低著頭,不敢回嘴。

    西王母又道:“但我奇怪的是,萬屠玄女為什麼也會這般沒眼光,竟將萬屠真經傳授於你,這不是暴殮天物嗎?”

    她越說越怒,雪槐只是低著頭,夕舞卻忍不住了,猛地抬頭看了西王母道:“我槐哥怎麼了,你有什麼資格罵他?”

    “好膽。”西王母大怒,夕舞側目而視,並不將她的暴怒放在眼裡,雪槐卻是大驚,急拉夕舞的手,叫道:“夕舞,別要小孩子脾氣。”又對西王母叩頭道:“舍妹年紀小不懂事,娘娘千萬不要見怪。”

    西王母驀地裡仰天長笑,叫道:“我真服了萬屠玄女了,想當年她是何等脾氣何等功夫,和我大戰三場,未輸半招,但傳下的這個弟子,卻是如此不堪。”

    “萬屠玄女肯傳我槐哥萬屠真經,正說明她有眼光。”夕舞冷笑一聲,斜看著西王母,道:“任何小看我槐哥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夕舞。”雪槐急叫,只恨不得捂著夕舞的嘴,夕舞替他不平他很高興,但現在真的不能得罪西王母啊。他卻不知道,夕舞其實並不需要西王母的金風玉露,而且在夕舞眼中看來,西王母遲早要給敬擎天收拾掉,不為臣屬便是死路一條,又如何肯在西王母面前輸嘴。但最主要的,是她從西王母語氣中,聽出西王母可能感覺到了什麼,不願施捨玉露,那就更不必低聲下氣了。

    雪槐再次叩頭,叫道:“請娘娘千萬恕罪,舍妹真的是不懂事,無論有什麼責罰,都由小子承擔。”

    西王母與夕舞對視一眼,哼了一聲,眼光猛射到雪槐身上,道:“你真要求金風玉露?”

    雪槐忙點頭:“是,求娘娘大發慈悲。”

    “好。”西王母點頭:“我便不給青蓮道友人情,也得看萬屠玄女臉面,但你這小子很不中我的意,所以金風玉露也不能輕易給你,我這裡有一座萬剮風輪,人過一遍,共挨一千一百一十一刀,九遍便是九千九百九十九刀,說是萬剮,其實還差一刀,你若要金風玉露,便去這萬剮風輪中過九遍吧,但有一點先要說清楚,若到第八遍挨不住,金風玉露也不能給你。”

    “好。”雪槐毫不猶豫的點頭,夕舞卻是急叫出聲:“不要。”

    “豈有此理,竟在我瑤池宮中屢屢放肆。”西王母聽得夕舞叫聲大怒,手一指,一道青光射出,夕舞身子立時僵立,再不能動。

    “娘娘。”雪槐急叫:“請千萬莫與舍妹一般見識。”

    “她只是中了我的凝冰大法,不能動而已。”西王母冷哼一聲,道:“你自己倒是要想清楚了,萬剮風輪,千刀萬剮,而且要連過九遍,那並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

    雪槐知道西王母不會騙他,夕舞不會有事,這樣定著反而好,免得她看自己受罪出聲得罪西王母,抓了夕舞的手道:“夕舞,沒事的,我立即就可替你討得金風玉露。”

    夕舞從小驕傲沒受過折辱,這時給西王母定住,簡直肺都氣炸了,但出聲不得,毫無辦法,兩眼中的怒火卻幾乎能融化冰雪,心中不絕發誓:“西王母,我要將你千刀萬剮,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雪槐看向西王母,道:“那萬剮風輪在何處,請娘娘遣人帶小子去。”

    西王母冷眼看著他:“你真想好了?再想想?”

    “我想好了。”雪槐毫不猶豫的點頭。

    “不要。”夕舞在心中大叫,但嘴唇麻木,無論如何也出不了聲,急得五內如焚。

    雪槐不知道西王母的萬剮風輪是什麼東西,但夕舞是知道的,刑罰中最重的就是一個剮字,過萬剮風輪,就是受剮刑,而且這萬剮風輪與人間的剮刑又不相同,更加歹毒,人間劊子手施剮刑,只要求被剮者到最後一刀才死,其實被剮者捱得幾刀後也就痛麻木了,到後來不大知道會痛,而這萬剮風輪卻會讓被剮者一直清醒著,清清楚楚的感受每一刀的痛楚,無法想象,竟有人能清清楚楚的痛過九千九百九十九刀,這也是萬剮風輪萬刀少一刀的原由,捱得過九千九百九十九刀的人,那已是人中的聖者,天地動容,神鬼同敬,誰也不敢剮滿那最後一刀。如此慘烈的刑罰,雪槐卻要替夕舞去受,這叫她如何不急,而最重要的,她身上的傷其實已經好了,雪槐受這酷刑,其實只是白受。

    “好。”西王母點頭,舉手示意,便有兩名力士抬了一架風車一樣的東西來,前後有口,中間圓突如鼓,可以看到裡面密佈著的雪亮的刀子。

    瞟一眼那萬剮風輪,雪槐轉頭看向西王母,叫道:“娘娘,小子有一個請求。”

    “怕了是不是?”西王母微笑:“現在後悔剛好來得及,等進了風輪捱了刀再後悔,那刀就白捱了。”

    “我沒有後悔。”雪槐搖頭,瞟一眼夕舞,道:“舍妹年紀還小,我不想她看到一些不好的東西。”

    “你是擔心她看到你受刑難受。”西王母明白了,哈哈笑,冷眼掃向夕舞:“她若還知道難過,那也是好事啊,那就更不必換地方了。”

    “娘娘。”雪槐叫。

    “不必多說。”西王母一擺手,她緊抿著的下巴顯示她正是那種說一不二的人。

    雪槐猛地跪下,叫道:“那至少請娘娘恩准讓舍妹背轉身。”

    “背轉身有什麼用?”西王母睜大眼睛看著他:“她就算看不見,聽到你的慘叫聲也是一樣啊,難道你以為你能忍著不叫出來?嘿嘿,這樣的人這世間還沒生出來呢。”

    雪槐叩頭:“請娘娘恩准。”

    西王母拿眼看了他好一會兒,哼了一聲,道:“好,就答應你這個要求。”當下有兩個待女過來,將夕舞身子移到一邊,以背對著雪槐。

    “謝娘娘。”雪槐站起身來,到萬剮風輪面前,深吸一口氣,道:“來吧。”

    萬剮風輪前叉手站著的兩名力士看向西王母,西王母冷冷的看著雪槐,猛一揮手,那兩名力士跨步上前,將雪槐舉了起來,對準了萬剮風輪後面的進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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