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槐全身似有火燒,他猛地站起來,對著山頂跪下,大聲道:“王母娘娘,小子雪槐頓首百拜,請你救救舍妹。”叩了三個頭,復向山頂掠去,剛上得一段,山頂上又有冰雹打下,看來不是荷葉道人的信還沒到,就是西王母完全不近人情,不願相救。
雪槐下定決心一定要上山求得玉露,冒著冰雹往上衝,那冰雹卻越來越多,越來越大,先還只有拳頭大,到後來已比大南瓜還大,且急如密雨,讓人完全沒地方躲。雪槐只得急舞寶劍,雖將冰雹擊碎,但飛揚的冰霧飄灑開來,夕舞頭髮上已沾了一層水珠,平時或許不要緊,但傷後體弱,如何受得風寒?雪槐驚怒交集,運劍眼看上去,卻沒看到西王母,而是兩隻雪猿,身高過丈,金睛白毛,一左一右抓了雪團打下來,打出的是雪團,到下面就成了大冰雹,與獨角海鬼凝水成冰十分相似,只是沒有獨角海打出的冰塊那麼大,顯然功力不如獨角海鬼。
這兩隻雪猿必是西王母用來守山的,雪槐心中怒火上衝:“原來是這兩隻畜生攔著。”心中思忖,先不說西王母肯不肯施捨玉露,過不了雪猿這一關,上不了山,一切白搭,眼光一掃,見左側不遠處一塊巨巖,可擋冰雹,當即縱身過去,先脫了自己外衣輔在雪上,在夕舞耳邊低聲道:“夕舞,你躲一下,是兩隻雪猿做怪,我打服它們,就可上山了,只一下就好。”輕輕放下夕舞,眼發電光,暴喝道:“那兩個畜生,再不讓路,我不客氣了。”
兩隻雪猿如何肯聽他嚇,仍是將冰雹不絕打下,雪槐大怒,厲叱一聲,萬屠玄功運到極致,劍一指,穿透冰雨,猛往山上射去。
那兩隻雪猿沒想到雪槐有如此道術,竟能穿透冰雹網衝上來,相對吱吱一陣亂叫,也不知是驚是怒,卻是不肯退去,反而一左一右猛撲上來。
雪槐更怒,長劍高舉,迎著左面那頭雪猿一劍劈下,劍氣呼嘯,直有開天劈地之威,那雪猿大驚,不敢直攖劍鋒,縮身後退,它卻不知,雪槐這一劍看似威猛,其實只是虛招,因為雪槐知道,這兩隻雪猿必是西王母的守山神怪,若斬了兩猿,先不說西王母問不問罪,至少玉露是絕對求不到了,因此殺是殺不得的,只能制服它們,讓一條路上山,眼見雪猿後退,雪槐跟蹤急進,閃電般一拳打在那猿心窩上,雖是拳頭,但想他這一拳是何等力道,雪猿雖有厚厚一身長毛護體,仍是經受不起,慘嗥一聲,抱著心窩軟倒在雪地上。
另一猿驚怒萬分,急撲過來,雪槐長劍挑起一蓬雪往那猿臉上一撲,趁它兩眼被迷,一步急進,也是一拳打在心窩上,那猿也同樣軟倒在地,縮成一團。
雪槐用劍指了兩猿,厲聲道:“老老實實躺著再莫要動,否則我就真不客氣了。”兩猿疼得吱不了聲,只是將頭亂點。
打服兩猿,雪槐剛要回頭抱了夕舞上山,卻猛聽得山頂上一聲厲叱:“何方邪物,敢來窺我山門,不要走。”
雪槐急抬頭,但見山頂上半雲半霧中,立著一位娘娘,鳳目高額,滿身珠飾,兩眼如電,讓人不敢逼視,但真正讓人心生凜冽的,是她下半身竟是一條蠍尾,在身後高高翹起,尾尖上藍光幽幽,發射著讓人心底生涼的寒光。這時那尾尖上正有一道寒光射出,射向山下遠處。
不要說,這必是西王母了,雪槐只聽說過西王母為西方四聖之一,神通了得,再不想生得如此凶怪,卻不知她為何發威,先以為是對著自己,但馬上看出蠍尾寒光指向不對,急回頭,卻什麼也沒看見,復回轉頭來,剛要向西王母下拜,陳情求藥,卻見西王母看了他喝道:“兀那小子,你那小情人給邪物掠走了,還不快追。”
雪槐大驚,急到巨巖下,果已不見了夕舞身影,這一下直驚得毛髮陡立,急運劍眼搜索,但見遠遠的一團黑霧,正以極快的速度往前飛掠,這黑霧自是掠走夕舞的邪物了,雪槐狂叫一聲,死命追去,那黑霧卻比他的遁術快得多,追出數百里,竟是不見了。
夕舞本已重傷垂死,再給邪物掠去,哪裡還有活路?失去黑霧蹤跡的剎那,雪槐一顆心幾乎是不跳了,此後上天下地,也不知跑了幾千里路,更將劍眼運到極限,卻再也看不到夕舞身影。
直到筋疲力盡,再也駕不起遁術,雪槐才在一個山嶺上落下來,跪倒在地,悲聲叫道:“夕舞,夕舞。”
這時骷碌鬼王忽地現身出來,躬身道:“主人不必過於悲傷,夕舞小姐可能沒什麼事?”
“什麼?”雪槐抬眼急叫:“你為什麼這麼說,你看清是誰掠走了夕舞嗎?”
骷碌鬼王眼中露出一股恐懼之色,道:“那黑霧裡面,有一股極強極兇的力量,我看不進去,但我當時注意到了夕舞小姐,黑霧到時,她睜開了眼睛,還叫了一聲,似乎認識那黑霧裡的人,不過夕舞小姐叫聲太低,我沒聽清她叫的是什麼?但有一點老奴絕對可以肯定,夕舞小姐被掠走時,臉上沒有驚慌的神情,所以我猜她可能不會有事。”
雪槐呆住了。腦中閃過在巫靈時的一切,夕舞為什麼突然會道術了?那麼多邪怪為什麼都隱隱約約的似乎和夕舞有關係?雖然雪槐後來因想到天眼神劍見夕舞不叫而找到了替夕舞開脫的理由,例如夕舞突然會道術可能是和他一樣有了奇遇,那些邪怪更只可能是冬陽王為了霸業請來的,但還是有許多疑點,先前和夕舞在一起,這些疑點他全忘了,但這時卻一個個冒了出來。
對這些疑點,雪槐不敢往深裡想,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夕舞絕不是以前在巨犀時的那個單純的夕舞。
那麼,骷碌鬼王說夕舞認識掠走她的人,便很有可能。
雪槐心中又驚又疑,但心中的驚怕終於稍稍平復,不管夕舞背後有什麼人什麼事,也不管那帶走夕舞的是什麼樣的驚天邪怪,只要對夕舞無害,便一切好說。
不過只過了一會他又擔心起來,夕舞重傷垂死,那帶走夕舞的人能救夕舞嗎?左思右想,只能往好裡想,想:“看那人駕黑霧時的功力,遠在我之上,而且明知西王母處有金風玉露還要帶走夕舞,證明他應該另有辦法救夕舞。”
這麼想著,心中暫安,這時才覺得精力透支得厲害,要知他方才驚慌之下死命狂奔,尤其一刻不停的運劍眼四下搜索,都是極耗精力的,如何能不累,當下盤膝坐下,將萬屠玄功運了兩遍,精力才緩緩恢復。
睜眼站起,一時卻不知到了何處,運劍眼一看,卻突地看到一人,竟是紅娘子,在向一處莊院張望,雪槐劍眼看過去,她似乎有了感應,一閃而逝。
雪槐心中疑惑,也看那莊院,但見莊中隱隱有靈力潛移,顯然不是普通的莊院,而是隱得有身具靈力的高人。
“這莊院是什麼所在,紅娘子這邪怪又張它做什麼?”雪槐心中思忖,忽地想起碧青蓮所說最近七殺教瘋狂擴張,用威逼利誘的手法到處拉人入教的話,暗叫:“紅娘子這邪怪莫非是在打這莊中主人的主意?”
想到這裡,當即下嶺來,奔向那莊院,雖然此時實在不得閒,一是到底不放心夕舞,還得要找,即便找不著夕舞,還有無花呢,也得要救,但無論如何,不能眼看著紅娘子生出害人之心而袖手不管,至少提醒一句莊院主人小心戒備也是好的。但到莊院外,卻又遲疑,他不知莊院主人到底是什麼人,又只是看到紅娘子在往莊院裡張望,沒有證據說紅娘子一定會來侵犯莊院,怎好就這麼闖進去讓那主人小心?那主人說不定還以為他是神經病呢。
躊躇間,卻見一輛牛車向莊中而來,車中裝得滿滿的也不知是什麼東西,十分吃重,那路上恰有個泥坑,車輪一滾進去,便就陷住了,車伕是個二十來歲的年青人,叱喝著將那牛抽了一陣,拉不出來,自己便又在後面推,但那一車裝得實在太重,如何推得動,雪槐心中一動,過去道:“我來幫你。”到大車另一面輕輕一提,大車便出了泥坑,那車伕大喜,對雪槐道:“這位兄弟好力氣,多謝你了呢。”
雪槐忙說不用,裝做有意無意的道:“你是這莊裡的,這莊子好氣派啊,卻不知莊主是哪位老爺?”
見他問,那車伕大拇指一翹,道:“這是孫大官人的莊子,說起孫大官人,這方圓百十里都是有名的呢,不但是有錢有勢,而且最是神通了得,會念咒作法,又會放飛劍除怪,那可是真本事呢,不象一般的和尚道士,一把桃木劍舞啊舞的騙人。”
“紅娘子張這莊子不是無因,果然是個有來歷的。”雪槐暗暗點頭。
那車伕這時卻向他望過來,道:“兄弟你打聽這個做什麼?莫不是想來莊子裡做事?那你還真來得巧,明後天莊子裡要來貴客,所有人都忙得要死,正缺人手呢。”
雪槐不喜歡打扮,身上從來就一件青布衫子,加上這幾天先是為無花憂急,沒心思換衣服,後更帶了夕舞趕了幾天路,更弄得灰頭土臉,那有眼光的,自能從他眼光中看出昂然之氣,不敢小看了他,但在這馬伕眼裡看來,不過是個和他一樣的討生活的年青人,所以有這一想,倒正中雪槐下懷,抱拳道:“正是,如果得蒙大哥推薦,感激不盡。”
“包在我身上。”那車伕一拍胸膛,道:“平日我也不敢說,這次絕對錯不了,孫管家本就放話要招人,尤其我那馬房裡,你想貴客來會有多少馬啊,我一個人怎麼忙得過來,你就跟著我做了。”
“又是馬伕?”雪槐暗笑,當下裝作大喜點頭,幫著趕車進莊,通了名字,那車伕叫孫平,扯起來也還是莊主本家,管家叫孫錢,莊主叫孫進。
進莊,孫平帶雪槐見了管家孫錢,乃是個四十來歲的小眼睛中年人,一口答應雪槐來莊中做事,說好一年一吊錢,先在馬房裡幫孫平。
馬房裡無非是和馬打交道,雪槐倒也拿手,而且這時莊主貴客沒來,還輕閒,雪槐零碎忙著,心中思忖:“紅娘子不是今晚便是明晚一定會來,對付了她再去救無花不遲。”只是擔心夕舞,但擔心也沒用,沒地方找去,且骷碌鬼王的話也多少叫他放心。
下午孫錢去附近城裡買了酒來,雪槐孫平幫著往廚房裡搬酒,搬著酒罈子不得到嘴,可把雪槐饞得口水直流,卻也沒辦法,正搬著,忽聽到一聲女子尖叫,卻是內院出來個滿身珠飾的紅衣女子,走得急,在拐角處撞了人,叫呢。那女子約莫十七八歲年紀,一張瓜子臉倒也還有兩分姿色,只是眉含凶氣,本是她撞了人,她卻眉頭一豎,叱道:“我打死你個不長眼睛的東西。”她手中拿著根馬鞭子,似乎是要出去,這時一鞭子就抽了下去。
給她撞著的也是個十七八歲的女孩子,穿著一件淡綠衫子,衣著平樸,可能是莊裡的下人,但五官卻十分秀氣,遠在那紅衣女子之上,她本來端著一盆衣服,撞翻了,忙去地下撿,伸出的兩隻手有些紅腫,顯然是凍的,雖然開春了,水還是涼呢,而那紅衣女子那一鞭,卻恰好就抽在她左手通紅的手背上,立即鼓起一道高高的血印子,綠衫女孩子痛叫一聲,抱住了手。雪槐眼尖,能看到她的指尖在發抖,被凍傷了的手再抽上一鞭,想得到有多痛。
“你還敢叫?”紅衣女子聽到綠衫女孩子的叫聲,厲叱一聲,竟又是一鞭抽下去,這一鞭打在那綠衫女孩子抓著左手的右手上,頓時又起了一道血印子,綠衫女孩子痛得雙手發抖,卻咬著牙關,不敢叫出聲來,眼眶裡已是珠淚直滾。
聽她不叫,紅衣女子滿足了,哼了一聲,叫道:“今天就打你這個樣子,下次仔細了。”走了出去。那綠衫女孩子抱著雙手默默哭了一會兒,收起衣服進了內院。
“大小姐真可憐。”孫平看著綠衫女孩子的背影,嘆了口氣,搖頭。
雪槐吃了一驚,道:“你說她是大小姐?”
“是啊。”孫平點頭:“只不過她孃親過世得早,沒了依靠,從小到大,便就是二小姐碗中的下飯菜,倒比一個丫頭還不如呢,一般的丫頭,二小姐也不會老欺負她不是。”
“難道老爺不管?”
“老爺重男輕女,他眼裡只有三少爺才是個寶,那是和二小姐一個孃的,夫人又厲害,你想,這個樣子,大小姐有見天的地方沒有?”孫平說著搖頭,又說起日常見到的一些事,雪槐大致瞭解了,孫進兩女一子,大女兒名孫熒,二女兒孫芳,最小的兒子孫劍這時跟著孫進的師父九葉道人在學藝,不在莊裡,也到這時候雪槐才知道,孫進竟是出身佛道五觀三寺中的鐵劍觀。
五觀三寺中的五觀是三清觀、青蓮觀、老君觀、飛龍觀、鐵劍觀,三寺是天竺寺、水月寺、真如寺,五觀三寺為天下道觀僧寺之首,屢出高僧高道,五百年前滅魔,就是五觀三寺聯手發起,滅魔的主力也主要是五觀三寺中的得道高人,但損傷最慘重的也是五觀三寺中人。
“孫進出身了得,紅娘子竟敢把主意打到他身上,可見七殺教是越來越猖狂了。”雪槐暗暗擔憂。
天近黃昏,也忙得差不多了,只等著吃飯,雪槐酒癮卻發作了,運劍眼去廚房附近瞄,思謀著趁沒人偷壇酒出來,卻一眼看到了孫熒。
孫熒跪在一處牆角,面前擺著一盆花,她細細的看著花兒,口中喃喃唸叨:“花兒花兒,加把勁兒,明天就是孃的忌辰了,你們都要開哦。”說著閉了眼睛,雙手合在胸前,手背上兩道血印子高高隆起,不過她好象忘了痛,喃喃道:“娘,娘啊,明天就是你十週年的忌辰了呢,熒兒什麼也沒有,就栽著一盆花,明兒花開祭娘,他們說,花開就是花在笑,花笑了,娘在天上也要天天笑啊。”
她細聲的自語著,不知如何,聽在雪槐耳裡,眼眶卻突地有些發潮,可憐的女孩子,什麼也沒有,栽一盆花來祭娘,她並沒有隻言片語說到自己的苦處委屈,卻只想到花開了,娘會笑。
便在這時,腳步聲忽起,卻是孫芳回來了,孫熒急忙站起來,低首縮身,孫芳瞟她一眼,哼了一聲,剛要過去,卻一眼看到了旁邊的那盆花,住腳叫道:“這花到開得早。”這時剛立春不久,許多花都沒開,孫熒這盆花可能是她照料得精心,已開了四五朵,還有幾個花蕾兒,估計到明天也就全開了。
聽她說到花。孫熒身子一顫,不自禁的跨一步擋在了那盆花前面,其實她若不去擋,孫芳說不定看一眼也就走了,她這麼一擋,孫芳立時眉毛一豎,叱道:“咦,你膽子倒大了,滾開。”
孫熒身子又是一抖,卻是不動,大起膽子抬頭看向孫芳道:“二——二妹,你不要碰這花吧,你院裡那麼多花,就要開了的,這花又不貴氣。”
“我叫你滾開。”孫芳根本不聽她的哀求,手一伸,將孫熒撥出去老遠。
孫熒一跤跌倒,忙爬起來,眼見孫芳走到花面前,急得眼淚直噴出來,叫道:“二妹,我求你了,那是我明天祭孃的,求你不要摘好不好?”
孫芳一愣,臉上閃過一抹冷笑道:“哦,想不到你還有這份孝心,好,不摘就不摘。”
“謝謝二妹。”孫熒破啼為笑,話未落音,卻見孫芳突地伸手,猛地一把將那開了的幾朵花全抓在了手裡。
“啊。”孫熒失聲尖叫,孫芳卻是仰天狂笑,邊笑手邊揉動,揉得稀碎的花瓣紛紛落下。
“這女子還真是惡毒。”雪槐咬牙暗罵。
孫芳把手裡的花揉碎,見還有幾個花蕾,又要伸手,孫熒一時間不知哪來的勇氣,猛衝過去,一把把花盆抱在了懷裡。
孫芳大怒,叱道:“好膽,敢跟我做對了,放下。”
孫熒卻不肯放下,反抱得更緊了,很顯然,她要護住那幾個花蕾,孫芳更怒,猛地揚起鞭子,叫道:“竟敢不聽我的話,我打死你。”一鞭就抽了下去。孫熒急轉過身子,聽任鞭子落在身上,卻將花盆牢牢護著。
孫芳連打兩鞭,見孫熒仍不肯放下花盆,越怒,咬牙叫道:“好,今天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你厲害還是我厲害,我就不信打不服你。”
“你打死我好了。”孫熒猛地抬頭看她,眼中有一種不惜一切的勇氣。雪槐可以肯定,她就算死了,今天也絕不會放下花盆。
有一種人,你可以打死他,卻就是不能讓他屈服。
“那你就死吧。”孫芳厲叫一聲,鞭子帶風,再次猛抽下去。
“欺人太甚。”雪槐身子一晃,霍地到了孫熒前面,一把抓住了孫芳打下來的鞭子,一扯,鞭子到了他手裡。以雪槐的身份,本來無論如何也不適宜管孫家的家務事,但他實在忍不住了。
鞭子脫手,孫芳猛吃一驚,捧著手退後一步,一時間沒看清雪槐,先自發怒:“好大的膽子,想死了不成。”但與雪槐目光一對,可就嚇得連退兩步,同時也看清了,雪槐是個她沒見過的陌生人,頓時就尖叫起來:“來人啊,來人啊,有刺客。”
這一叫,頓時四處腳步聲亂響,孫平孫錢都來了,孫芳指著雪槐叫:“有刺客,快抓住他,快取我的劍來。”
“二小姐,他不是刺客,是今天新招的馬伕呢。”孫錢忙上前解釋,同時狠瞪雪槐,怒叱道:“你是作死了,這等沒眼色,竟敢衝撞二小姐,快給二小姐跪下叩頭認錯。”
“什麼事這麼吵。”一個沉渾的男聲響起,隨著聲音,左面月洞門裡走出來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中等身材,面目儒雅,但兩眼開合間卻是精光逼人。
雪槐只一眼便看出這人必是莊子主人孫進,急收斂靈力,只裝出一副粗莽的樣子。這個時候他絕不能讓孫進對他起疑心,因為他沒辦法說清楚。
孫錢忙上前道:“老爺,沒什麼事,是今天新招的馬伕因為不認得人,衝撞了二小姐。”
孫進在雪槐身上掃了一眼,也沒在意,看了孫芳道:“好了,你娘等著你吃飯呢。”眼光在孫熒身上一溜,皺了一下眉頭,卻沒吭聲。
聽說雪槐只是新招的馬伕,孫芳也就不當回事了,卻一眼看到了孫進溜到孫熒身上的目光,眼珠子一轉,忽地湊到孫進面前挽住了他胳膊道:“爹,我想到了,姐姐這麼大了,也該嫁人了呢。”
孫進又去孫熒身上一溜,嗯了一聲,沒吱聲,看了孫芳道:“好了,先去吃飯。”
孫芳卻拉著他,指向雪槐道:“爹,你看這人,粗目大眼的,也還壯實,而且剛才我和大姐爭吵,他著實幫著大姐呢,可見是個知冷知熱的人,大姐如果嫁給他,真正不錯呢。”
“胡扯。”孫進哼了一聲:“他只是一個馬伕,怎麼和你大姐般配?”
“馬伕有什麼不好。”孫芳叫:“現在雖然低賤了些,但我們可以遍請鄉鄰親戚,幫他張張面子啊,到時大家都知道是大姐丈夫,自然高看一眼不是。”她邊說邊笑,眼光在雪槐孫熒身上溜來溜去,大是得意。
雪槐一直冷眼看著她,對她的心思自然明白,她定要孫熒嫁給雪槐,即不是關心孫熒年紀大了,也不是真看雪槐順眼,而是安著個作踐孫熒的心,無論如何說,孫熒也是個小姐身份,嫁一個馬伕,還不給人笑死,她就是要看孫熒的笑話。
“行了,這事過後再說吧。”孫進自然不會明白孫芳的心思,但有一點,他女兒嫁給馬伕他還是不願意的,但孫芳即生出此心,不達目地如何肯放手,看了雪槐道:“你叫什麼名字。”
孫錢忙代答道:“他叫雪槐。”
“爹,你聽這名字也不錯嘛。”孫芳叫,對孫錢道:“他在馬房裡做事,你們不要欺負他,等我和娘去說,讓娘許婚,他就是我未來的大姐夫了呢。”這才拉著孫進去了,一路上還在咯咯的笑。
孫平自也拉著雪槐出來,到外面,猛拍他肩道:“你小子好福氣啊,大小姐可美得象花一樣呢,雖然命苦了點,但這一地的人都說,誰要是娶了她,那是前世積德呢。”
雪槐搖頭不答,運劍眼看孫熒,卻見她正一點點的將被孫芳揉碎的花瓣撿起來放到花盆裡,邊撿邊暗暗的落淚,全撿起來後,連花盆一起搬著向後院走去,雪槐估計她是要把花盆搬到自己房裡去,不好看女孩子的閨房,收了劍眼,心中暗暗感概。
雪槐估計晚上紅娘子可能會來,便不睡,盤膝練功。他從神劍身上得到靈力後,得來的靈力一直沒有長進,直到學了萬屠玄功,靈力才有長進,多練一遍,靈力便多長一分,不過雪槐發現,練功時長的功並不多,多練兩遍和少練兩遍,區別不是很大,若是不細細去感覺,幾乎可以說沒什麼區別,然而在碰到逆境或特別憤怒的事,胸中殺氣特別烈時,功力卻反而有明顯的增長。
“玄女娘娘說,一滴血,一分功,看來真是要多殺人才行。”雪槐心中苦笑,將萬屠玄功練了兩遍,又試著召喚神劍靈力,竟是動意就來,一時間也不知是該怒還是該喜,同時又發現一點,神劍的靈力似乎也在往上長,難道神劍也每天在練功?不過稍稍一想雪槐就明白了,不是神劍的靈力在長,是他的靈力長後,對神劍的潛力掌握得更多了,事實上他也知道,神劍有許多潛能他都未能掌握,最簡單的一點,神劍能看到未來,他就不行,其它的潛力肯定還有,只是他不知道,領悟到這一點,心中又驚又喜,想:“萬屠玄功和神劍都是潛力無窮,我現在擁有的,可能連它們十分之一的潛力都不到,我得加油練,現在七殺邪教猖狂,正有用處呢。”
心思翻湧間,突有所覺,急運劍眼向外看去,只是將劍氣盡量收斂,他估計是紅娘子來了,邪魔魔覺靈異,劍氣太強,只怕會驚了邪魔。
不出他所料,十餘里外,紅娘子正飛掠而來,眨眼便到了莊外,隨即仰天狂笑。她身後還跟著桃谷四鬼中剩餘的兩鬼,這時也是鬼笑不絕。
“這麼狂,看來是要來硬的。”雪槐心中思忖,先不動作,運劍眼冷眼看著,但見莊中聞警而起,數十家丁,各執槍棒,孫進自己也到了廳中,手執長劍,孫芳在他邊上,也拿了把劍,孫熒也出來了,眼眶有些紅腫,顯然到自己房裡後還哭了半夜,這時立在了人堆後。雪槐便也出去,到孫熒身後,孫熒覺得身後有人,一扭頭看到了雪槐,頓時臉一紅,急轉過頭去,但又轉回來,看一眼雪槐,眼中滿是感激之色,似乎還想說聲謝謝,只是不敢開口。
雪槐明白她的意思,微一點頭,眼中含笑,孫熒臉卻又紅了,這回真個轉過頭去,再不肯回頭。
這時紅娘子和兩鬼已經進莊,孫進執劍出廳,紅娘子到了院外牆上,一眼瞟下來,卻又仰天狂笑。
“何方邪魔,敢如此發狂?”孫進勃然大怒,橫劍大叫。
紅娘子仍是大笑不絕,口中卻忽地飛出一朵紅花,斜斜的飛下來,先飛得慢,飛到一半,忽地加速,斜削進院中一個莊丁身上。那莊丁慘叫一聲,整個身子,忽地化作一蓬血花,血花在空中炸開,一滴血便化成一朵紅花,剎時間漫天紅花飛舞,十分豔麗,但廳中所有人卻都是頭皮一麻。
“見血生花。”孫進一聲驚呼,後退一步,臉上現出懼意,看了紅娘子道:“你是紅娘子。”
“還有點眼光。”紅娘子又是一陣狂笑,忽地臉一冷,看向孫進道:“孫進,你一門老小,要死要活。”
孫進執劍的手一緊,道:“死又如何,活又如何。”
“想死,容易。”紅娘子一吸氣,滿院飛舞的紅花霍地排成一線,盡數飛進了她嘴裡,咂了咂嘴道:“你一門老小,夠我吃一頓的。”
“她要吃人。”孫芳一聲低叫,往孫進身後一縮,她折磨孫熒時惡形惡色,這時卻是滿臉懼意。紅娘子聽到她的叫聲,眼光去她身上一轉,嘿嘿一笑,叫道:“這麼嫩的丫頭兒,老孃最喜歡了。”
“啊。”孫芳一聲驚叫,將身子整個兒躲到了孫進身後,一張臉嚇得完全變了形狀。
雪槐冷眼看著,心中冷哼,暗想:“這世上就有這麼一種人,欺負人時,只她最惡,但真碰上了惡人,馬上就會變成一堆軟骨頭。”
紅娘子得意大笑,伸出一隻手,手掌中赫然一粒小小的紅丸子,看了孫進道,道:“這叫忠心丹,若捨不得一家老小性命,那就吞了他,發誓向教主效忠,此丹最為靈異,你發的什麼誓,他日若背叛教主,那就會應什麼誓。”
孫進背後的孫芳忽地叫道:“你這忠心丹是不是隻有一粒,是不是我家誰吃都可以。”說著眼光向孫熒瞟了一眼,言下之意,自是想要孫熒來吞這忠心丹。
雪槐勃然大怒:“這女子,真是無藥可治了。”
“芳兒閉嘴。”孫進猛然厲喝,看向紅娘子,凜然道:“我正教中人,豈會向你邪教投降。”
雪槐暗暗點頭,他看得出來孫進雖出身鐵劍觀,但修為遠不能與紅娘子這等著名兇魔相比,身後就是全家老小性命,這種情況下仍敢凜然拒絕,確實需要點勇氣,想:“好,這還象個名門弟子的樣子,若和你那寶貝女兒一個鼻孔出氣,那可休怪我見死不救。”他聽了先前孫芳的話,心中已有想法,若孫進也和孫芳一樣,想犧牲孫熒來苛且偷生,他便要任由紅娘子斬了這對父女,然後出手殺紅娘子救孫熒。
紅娘子冷眼看著孫進,道:“你可想好了,你那點區區道術,可絕不是老孃對手,等一家老小全進了老孃肚子,後悔可就遲了。”
“芳兒,護了你娘從後面走,向西,師祖該在路上了。”孫進反手將孫芳一推,已身反向前撲,身劍合一,猛刺向紅娘子,去勢若電,竟是盡了全力,顯然是想拼死纏住紅娘子,掩護一家老小逃命。
“在老孃手底,誰也逃不了。”紅娘子哈哈狂笑,口一張,一串紅花沖天而起,隨即漫天飛撒下來,將整個莊子都罩住了,孫芳自然無法從後門逃走。
紅娘子同時去後腰上一摸,日月輪在手,迎著孫進劍招猛擊上去,竟是以硬碰硬,但聞“錚”的一聲,孫進的身子給震得向後一翻,功力明顯不如紅娘子,卻聽他一聲怒喝,在半空中一個轉身,復又撲上,竟是十分悍勇,雪槐暗暗點頭,紅娘子卻是勃然大怒,厲叱一聲:“不知死活的東西。”雙輪一分,一輪架住孫進長劍,另一輪反攻孫進下腹,孫進回劍一格,紅娘子雙輪便如狂風驟雨般攻來,再不給孫進喘氣的機會。
孫進連擋十餘輪,驀地一聲大叫,倏地退開,肩頭血光飛濺,給紅娘子月輪劃出老長一道血口子,情知不敵,猛地大叫一聲,飛天衝起,半空中去懷裡一掏,掏出一把符來,向著紅娘子一甩,那些符中途化作無數寶劍,齊射向紅娘子,同時間手中寶劍突地變大,長及丈餘,激起凌厲的劍氣,跟在那些符劍後頭,連人帶劍撲向紅娘子。
雪槐一見他沖天而起,便知他情急拼命,要以駛劍術拼死一搏,但看了孫進的駛劍術,卻不由暗暗搖頭,想:“怪道青蓮說正教後一輩中沒什麼人材,果然如此,鐵劍觀聲名赫赫,但後輩弟子駛劍之先,竟還要先放符劍迷人眼目,可也太差勁了。”
道家駛劍之術練到極處,心劍合一,可不借遁術,直接御劍而行,千里飛劍殺人,無堅不摧,神威非凡。雪槐沒學過駛劍術,一直不動手,就是想看看孫進的駛劍術,再沒想到竟是這個樣子。
紅娘子眼見劍到,冷笑一聲,口一張,竟將孫進放出的所有符劍全吸進了肚子裡,同時雙輪暴長,猛迎上孫進的寶劍,轟然巨震中,孫進一聲大叫,身子向後急翻,便如一個給人猛抽了一鞭的陀螺,直落到廳中,跌翻在地,口中鮮血狂噴,而手中劍早給震得寸寸碎裂,再無半點在手上。
“爹。”孫芳急叫,伸手扶他,孫進卻是站不起來。孫府上下人等,一齊變色。
紅娘子冷笑,看了孫進道:“現在是要死還是要活?”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孫進又噴出一口鮮血,臉上卻是一臉凜然。
“爹,我不要死。”孫芳哭叫。
“芳兒。”孫進厲喝,但眼光隨即柔和,道:“芳兒,爹也不想你受傷害,但我鐵劍觀門下,豈可向邪教投降,不要哭,師祖自會替我們報仇。”說到這裡,轉眼看向孫熒,道:“熒兒,這麼些年,爹沒疼過你。現在要死了,你過來,和爹死作一塊兒吧。”
“爹。”孫熒眼淚噴湧而出,這麼些年,這是她聽到的惟一一句暖心窩子的話,奔到孫進身邊,卻突地扭頭看向紅娘子道:“我吃你的忠心丹,好不好?”
“熒兒。”孫進怒叫:“是我女兒,便不可貪生怕死向邪教屈膝。”
“爹。”孫熒哭叫一聲,卻仍是固執的看向紅娘子。雪槐卻明白她的心思,她不是貪生怕死,而是想犧牲自己拖延時間,救孫進性命。
“忠心丹可不是任何人都吃得到的。”紅娘子哼了一聲,向孫進掃一眼,對兩鬼道:“都給我拿了。”
兩鬼鬼嘯一聲,當先撲向孫進,孫熒急了,挺身一攔,哭叫道:“不要傷我爹爹。”
“小妞兒蠻漂亮的嘛。”兩鬼中的一鬼嘿嘿怪笑,鬼爪一伸,便抓向孫熒豐挺的胸部,但他沒能摸著孫熒胸乳,卻抓著了一隻手,這隻手硬如鋼爪,帶著如山巨力,只一扭,清脆的骨折聲裡,鬼爪已是斷作兩截,這隻手,自然是雪槐的。
那鬼長聲慘叫,叫聲中雪槐飛起一腳,正中他心窩,將他踢得直飛出十數丈外,撞到院牆上,汙血急噴,眼見是不活了,要知雪槐雖只是一腳,那一腳是多大力量,絕不是這區區小鬼受得起的。雪槐腳往下將落未落,手中劍卻早飛起,腳挨地,劍也落在了另一鬼的勃子上,將一個鬼頭斬得直飛起來。
這過程說來羅嗦,其實從雪槐閃步上前到兩鬼喪命,不過是一眨眼間事。
事出突然,包括紅娘子在內,所有人都呆住了。紅娘子呆看雪槐,孫進孫芳孫熒更是發呆,紅娘子發呆是再沒想到這院裡竟隱得有高手且能瞞過她的魔覺,而孫進幾個發呆,則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今天新招來的這個馬伕竟有如此身手。
紅娘子最先清醒過來,她已看清了雪槐,叫道:“又是你?”
雪槐微微一笑:“沒錯,老熟人了呢。”
“你上次壞我大事,害老孃給教主責罰,今天又來搗亂。”紅娘子咬牙切齒。
“啊?你家教主責罰你了啊。”雪槐裝出不忍心的樣子:“我可憐見兒的,打疼了吧。”
他這樣子,更激起紅娘子無邊怒火,啊的狂叫一聲,狠盯著雪槐道:“老孃拼著受責,今天一定要給你個教訓。”夕舞命群魔不得傷害雪槐的訓令並未取消,所以紅娘子才有這話,但雪槐可沒聽出來,微微笑道:“好啊,且看七大狂魔之一的紅娘子到底有些什麼真本事?”緩步出廳,到院中立定,心中思忖:“紅娘子魔功了得,看來是七殺教主手下一個重要幫兇,斬了她將可殺一殺七殺教的狂氣,不過老魔魔功了得,要殺她,得動動腦子才行。”
雪槐學得萬屠玄功後功力大進,但自己估摸著可能還是趕不上紅娘子,不過若再召來神劍靈力,兩力合一,趁紅娘子大意之下斬了她,倒也不是沒有可能,當下心中定計,便伸出兩個指頭,橫在眼面前對著紅娘子量了幾下。他這舉動十分古怪,紅娘子奇了起來,喝道:“你這是做什麼?”
雪槐哈哈一笑,道:“你剛才胡吹大氣說要教訓我,所以我就幫你量一下,看你到底扛得我幾劍?”
紅娘子上次雖在雪槐手底負傷,但那是在全力對抗碧青蓮劍陣再加上雪槐是偷襲,算不得數,她不知雪槐另有奇遇,只以為他胡吹大氣,怒極反笑,叫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那你到說說,老孃我扛得住你幾劍?”
“好象是兩劍,又好象是三劍。”雪槐裝作沒弄明白的樣子,道:“我再量量。”又伸出兩個指頭,道:“我橫指就是一劍,不騙你,我量得最準了呢。”
他橫著兩個指頭在眼前左量右量,模樣滑幾搞笑,紅娘子不絕冷笑,任他量去,當然,她這麼好耐性,和夕舞的命令有很大的關係,說實話,紅娘子現在拿著雪槐還真有些撓頭。
“我明白了。”雪槐猛地大叫起來,裝出恍然大悟的樣子,叫道:“怪道我說即不是兩劍也不是三劍呢,原來是兩指半,你紅娘子不愧為天下七大狂魔之一,足可扛得起我兩劍半呢。”
“好個狂得沒了邊的小子。”紅娘子七竅生煙,怒叫道:“來來來,老孃站在這裡不動,任你砍三百劍看看,看你能不能捱得著老孃半根頭髮。”
“站著不動任我砍,說真的還是說假的啊。”雪槐裝出不信的樣子:“你紅娘子沒這麼大方吧?”
紅娘子更氣:“我紅娘子縱橫一世,從來說話算數,臭小子,儘管把你吃奶的力氣全部拿出來吧。”
“好。”雪槐大叫一聲:“就是這樣,紅娘子,你不是老說我壞你的事嗎?如果這次你捱得起我兩劍半,從此我看見你紅娘子就繞著走。”
“一言為定。”紅娘子大喜,說實話她看見雪槐頭疼,能這樣把雪槐打發走也實在是件好事情。
“來了啊。”雪槐猛吸氣,狂喝一聲:“看劍。”飛身而起,半空中一劍劈下。這一劍,他除了沒召喚神劍靈力,已將萬屠玄功運到極致,同時咒起了金剛咒的神力,較之那夜劈紅娘子那一劍,甚至還有一點點加強,殺氣也差不多,因為萬屠玄功本就是天下殺氣最烈的玄功,雖不若天眼神劍的鋒銳,卻更加酷烈,因此這一劍在紅娘子眼中看來,和那夜沒什麼兩樣,全不知雪槐屁股後面還藏著一條大尾巴沒露出來,眼看雪槐劍到,冷笑一聲,雙輪一舉,以八成功力硬架,轟然巨震中,將雪槐一個身子震得風車般倒飛回去。
雪槐身子落地,叫道:“好紅娘子,看來還真有兩手呢。”
紅娘子冷笑:“臭小子,你若就這點斤兩,還是別費力氣了,趁早滾蛋吧,別真惹起老孃真火,生剝了你。”
“說她一聲胖,她還喘上了。”雪槐大笑,喝道:“紅娘子,你看好了,我可是一劍比一劍厲害呢。”厲喝聲中,復一劍劈出,他要迷惑紅娘子,這一劍自然仍未召喚神劍靈力,威力自也與先一劍相當,紅娘子仍是以八成勁將他硬擋了回來,冷笑道:“臭小子,還有一劍,把吃奶的勁全拿出來啊。”
“你別得意。”雪槐哼了一聲,道:“就是這一劍,我要生劈了你,待我先運運氣,請起師父。”站一個馬步,口中呤道:“請起師父在面前,借我神力用一天,一拳打破老君鼻,三腳踢翻大羅仙。”這是他小時看一些巫婆神漢唱的,這時便依樣葫蘆,藉以迷惑紅娘子。
紅娘子看他裝神弄鬼,果然就笑得花枝亂顫,喝道:“臭小子,你痛快點出劍好不好,想要笑死老孃不成?”
不只紅娘子以為他是裝神弄鬼,背後孫府所有人都是這麼想,孫芳低聲道:“爹,我們快走,這傢伙裝神弄鬼,就這點本事了。”
一邊孫熒叫道:“二妹,怎麼可以這樣,雪公子替我們擋災,我們怎可棄他先逃呢。”
“住嘴。”孫芳怒喝:“還輪不到你來喝斥我呢。”
她兩個的話自然都落在雪槐耳中,實在是惱了孫芳,心中一動,忽地回身,一揚掌,啪的一下就扇了孫芳一個耳光,這一巴掌打得響,孫芳一個踉蹌,半邊臉頓時就紅腫起來。
孫芳又驚又痛又怒,尖叫道:“你敢打我?”
雪槐卻裝出一臉糊塗,叫道:“是啊,我怎麼敢打你呢。”看向自己的手:“手啊手,你怎麼不經我同意,自作主張就去打人呢?”這麼一問,隨即又啞起嗓子,學一個蒼老些的聲音道:“不是你的手自作主張,是我命他打的。”隨又恢復自己的嗓音,捧著手誠惶誠恐的道:“原來是師父到了啊,但是師父啊,你怎麼要打她呢,而且打那麼重,你看她的臉都腫得象個包子了呢。”又學那蒼老的聲音:“為什麼打她,因為她老欺負她姐姐,跟你說,還打輕了呢,師父從此留了神,以後只要她對她姐姐有半點不恭敬,我就要把她打成一個豬頭。”
他這麼裝神弄鬼唱雙簧,孫芳如何肯信,尖叫道:“是你弄鬼,你打我。”
雪槐裝委屈:“真的不是我。”隨又臉一扳,用那蒼老聲音道:“還想討打是不是?”
“啊。”孫芳尖叫一聲,躲到了孫進背後。
雪槐心中暗笑:“臭丫頭,打不死你。”眼光瞟向孫熒,卻見孫熒眼中露出感激之色,知道孫熒心裡明白他是在為她出氣,微微一笑,孫熒臉一紅,低下了頭。
“臭小子,你一會兒裝神弄鬼,一會兒打情罵俏,到底想幹什麼?”紅娘子不耐煩了。
雪槐轉過頭,卻用那蒼老的聲音道:“徒弟啊,這大嘴女人是誰呢?”
紅娘子的嘴確實有些大,平常有事沒事抿著,這時沒太留意,卻就給雪槐看了出來,紅娘子大怒,叱道:“放肆。”
雪槐就是要激怒她,哈哈一笑,道:“師父啊,這女人是紅娘子呢,有名的七大狂魔之一,師父你怕不怕啊?”又轉成蒼老的聲音,打個哈哈道:“我會怕她,什麼七大狂魔,不過七個跳樑小醜而已,徒弟,你上去給她半劍,一劍若用全了你都不是我徒弟。”隨又把聲音轉回來,應一聲:“是。”劍一揚,看向紅娘子:“注意,我要出劍了,師父借力,可不象前兩劍和你鬧著玩呢。”
紅娘子早就不耐煩了,叫道:“臭小子,來吧,好多廢話。”
“我來了啊。”雪槐一揚劍,作勢欲衝,卻又猛地停下,紅娘子本來運好了氣,這時也只得放開,她本是個急性子,這會兒五臟六腑裡直覺有幾千只螞蟻在爬,在牆頭頓足道:“又怎麼了?”
雪槐愁眉苦臉,看了她道:“我師父叫我半劍殺了你,但你終是七大狂魔之一,給我半劍殺了,豈非太不給你留面子,所以我猶豫,怎麼辦呢,一面是師命難違,一面可又太不近人情了,我兩個總是老熟人不是?”
“呸。”紅娘子哭笑不得,怒呸一聲,大叫道:“放手來吧死小子。”
“差不多了。”雪槐心中暗暗點頭,猛地大喝一聲:“殺。”雙腳一頓,身劍合一,猛射向紅娘子,這一劍卻是改劈為刺,直指紅娘子胸口。這時他雖使盡手段激得紅娘子心浮氣燥,卻仍留了心眼,起手時仍未召喚神劍靈力,直待身到中途,才猛地召喚神劍靈力,兩力合一,以直摧天地之勢猛刺過去。
紅娘子確實是給雪槐氣壞了,這時眼見雪槐劍到,雙輪一併,暗下決心,鎖住雪槐長劍的同時,要狠狠給雪槐一個教訓,再沒想到雪槐另伏得有神劍靈力,突然加力,她魔覺靈異之極,神劍靈力的殺氣雖隱在萬屠玄功的殺意中,一上雪槐之身,還是給她感覺到了,然而這時已經太遲了,雪槐劍鋒已到,從她雙輪間破輪直進,穿胸而過。
紅娘子臉上露出一個難以置信的表情,就那麼呆住,半天才叫道:“臭小子,你——你使奸。”身子往後一仰,跌落牆下,化為一灘汙血,其臭無比,汙血流經處,草木紛紛枯死。她為邪靈之血,自是奇毒無比。
雪槐得萬屠玄功後,加上神劍靈力,功力確已在紅娘子之上,但強得不是太多,若真個平手相鬥,打敗紅娘子可能,想一劍殺了紅娘子,卻是絕沒有這麼容易,這一劍得手,如其說是功力大進之故,不如說是紅娘子上了他詭計多端的當,還有就是夕舞在這中間也有功勞,若不是心存忌憚,紅娘子恐怕不會和他打這個賭,老老實實的容他砍上三劍。
紅娘子難以置信,孫府所有的人也同樣懷疑自己的眼睛,呆了好半天,這才歡呼出聲,孫進在孫熒攙扶下強自站起,對雪槐抱拳道:“多謝雪公子,卻不知雪公子是哪位名門高師派來援手的。”他這時自然知道雪槐那所謂的馬伕不過是遊戲而已,卻以為是哪個門派的高人聞風派來援手的。
他這話倒叫雪槐一愣,自己給義父趕了出來,雖學得七咒和萬屠玄功,也都沒正式拜過師,想了一想,道:“我無師無派,也不是誰派來的,白天恰撞著紅娘子在張這莊裡,估計她要對莊主不利,所以借個障眼法進莊來幫手。”
“雪公子云天高義,孫進感激不盡。”孫進連連稱謝,說著卻又是一口血噴出來,受傷著實不輕。
“莊主放鬆。”雪槐伸手扶他坐下,將神劍靈力輸入他體內,半盞茶時分,孫進傷勢便好了大半,霍然站起,抓了雪槐的手道:“雪公子真神人也,你救我全家,又助我療傷,可叫孫進怎生謝你?”
雪槐剛要說不用謝,腦中忽地一動,看向孫進道:“莊主真要謝我?”
孫進連連點頭,道:“當然,雪公子與我一家可是有存亡絕續的大恩呢,若沒有雪公子,我現在哪還能站在這裡說話,就是不知道該怎麼謝雪公子。”
“其他的我也不要,只想替我一個朋友向莊主討一個人。”說著向孫熒一指:“莊主若真捨得,我走時,便讓大小姐跟我走,有一點莊主放心,我那朋友出身名門,而且說白了就是你們五觀三寺中人,她也絕不會虧待大小姐。”
孫進全不猶豫,轉頭看向孫熒道:“熒兒,從此你就是雪公子的人了,快拜謝雪公子。”
孫熒忙跪下叩頭,眼光裡又羞又喜,一張臉更是脹得通紅,另一面,孫芳卻是滿臉妒意。她三個全誤會了雪槐的意思,雪槐自然明白他們心裡想的是什麼,卻也不想說破,這一日一夜間他看得清楚,孫熒命苦而心善,實是個極好的女孩子,但他一走,只怕又會落在孫芳手裡,所以才毫不客氣的向孫進要了過來,心中早謀劃好,離了這裡後,便帶孫熒去找碧青蓮,他心中其實另有更好的主意,只不過現在還不敢肯定,只能讓她先託身碧青蓮處。
孫進又叫擺酒相謝,他剛負過傷,不宜喝酒,雪槐當下也謝了,只坐著敘話,雪槐本是想當夜就走,卻又擔心紅娘子另還有後援,記起先前孫進說他師父已到中途的話,問起,這才知道,原來因七殺教這段時間猖狂得厲害,以五觀三寺為首的正教起了剪除之心,相約在真言寺聚會共商大計,孫進的師父九葉道人這時掌著鐵劍觀,自在受邀之列,已有信說就在這兩天要來。
聽他這麼說,雪槐心中十分高興,想:“原來正教終是要動手了,好,我快些救出無花,然後好來幫手。”卻猛然想到夕舞,心中卻又一黯,且不說夕舞此時不知身在何處,便找到了,夕舞在巫靈時和那些邪怪卻似乎很有些聯繫,雖然那些邪怪也有可能是受冬陽王之命相助夕舞,但無論如何總是不好處置。
即知九葉道人一兩天便會來,雪槐等一兩天還是不妨事的,免得他一走又叫邪怪趁了空子,說了一會話,當下休息,孫進自然另安排了上房給他。
每二日吃了早飯,孫進陪著雪槐說了一會話,他傷勢未愈,雪槐說再給他療傷,孫進急忙推辭,說不必再浪費雪槐功力,他以為雪槐是以本身功力為他療傷呢,只說自己多坐息幾次便好了,雪槐不好解釋,也不勉強,便請孫進多休息,自回房來,不多會,忽有丫頭來請,說是小姐有請。
雪槐不知有什麼事,便跟著丫頭往孫熒處來,進一個獨院,到房裡,桌上擺了酒菜,內間走出一人,卻不是孫熒,而是孫芳,穿了淡黃的春衫兒,滿頭珠翠,打扮得十分豔麗。
雪槐一愣,這才想起那丫頭並沒說是二小姐請還是大小姐請,當下扭頭便要出來,孫芳卻一步上前,抓住了他手,叫道:“雪公子,先留一步。”
雪槐皺眉,叫道:“放手。”
孫芳卻不放手,反抓得更緊了些,道:“雪公子,我知道我有眼無珠,先前沒看出雪公子身懷奇技,得罪了雪公子,但我會改,我昨夜後悔死,差不多都哭了半夜呢,我也有許多好處,而且爹孃疼我遠過於那個窮丫頭,如果雪公子要了我,比那窮丫頭不知要強多少倍呢,所有這莊裡。”
這裡面她有兩個字沒說錯,後悔,在她想來,雪槐之所以要孫熒,就是因她昨日下午說要讓孫熒嫁給雪槐,叫雪槐動了心,否則雪槐如何會看上孫熒,後悔一夜,這一早便不顧臉面,請雪槐來,思謀著放出溫柔手段,要把雪槐的心從孫熒手裡搶過來。
她自以為說得很動聽,卻不知雪槐差點要嘔出來,猛一下打斷她的話,喝道:“鬆手。”一振抖開她手,向外走去。
孫芳一下沒拉住,哀叫:“雪公子。”
雪槐哪裡理她,只向外走,看看到門口,卻聽孫芳一聲尖叫:“我得不到的,她也休想得到,雪槐,看這裡。”
她叫得有些不同,雪槐一扭頭,卻見孫芳伸手去胸前猛扯,竟一下將衣服扯了開來,露出兩個xx子,口中便就大叫起來:“強xx啊,強xx啊。”
雪槐再沒想到她如此無賴惡毒,又驚又怒,便在這時,背後風聲急起,一個聲音怒叫:“無恥狂徒,看劍。”
劍嘯聲急起,來勢如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