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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這一夜,柳寧夏沉思了整晚,不自主地開車來到綠蘿家的巷子口,停好車,他一個人慢慢地往她住的地方走去。

    不知道她回來了沒?

    這一夜,她和郝約翰去了哪裡?又做了什麼?

    一切是否還來得及?

    頭一次他覺得有點慌,就像在日本時她生日那一晚,他守在她房門口等待著的煎熬。

    終於,他的腳步頓住了,因為他看見了她。

    這一回,她不是喝醉了被抱回來,而是被一個男人緊緊地擁進懷裡——

    法亞工地的工人罷工事件,在柳寧夏出面處理之下告一段落。

    這件事可大可小,鬧到外頭去,不僅損及公司形象,也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私下善了才是明智之舉。

    “工頭今晚要擺一桌跟你親自道歉,你和李克都得出席。”晨間會議結束後,柳寧夏對著綠蘿和李克說。

    綠蘿聞言正要拒絕,柳寧夏卻先一步道:“這頓飯一定要吃,不管你們今天有什麼天大的事,都必須要準時出席。”

    李克點點頭。“我知道,事關工人們的面子,一定到!我的道歉也一定到!”說完,他起身朝他們揮揮手。“我還要去跑工地,先走了,晚上見。”

    綠蘿看李克走人,收拾東西也準備起身閃人。

    最近她儘可能不和柳寧夏單獨相處,不看他,不私下找他,能不加班就不加班,總是早早離開公司,大家都以為她是去約會,事實上她是拿著筆電到咖啡店邊吃簡餐邊趕進度,做不完再抱回家繼續加班。

    “綠蘿……”柳寧夏喚她。

    “知道了,我晚上絕不會缺席,放心。”綠蘿頭也沒抬地回答。

    “把頭抬起來。”她究竟想要這樣躲他到幾時?

    綠蘿愣了一下,還是沒抬頭。

    “我有話跟你說。”

    “你說,我在聽。”她頭低低的,乖乖站在原位,活像是個犯錯的人。

    “你在跟郝約翰談戀愛嗎?”

    嗄?綠蘿終於把頭抬起來,一臉錯愕地看著他——

    哪有人問話這麼直白的啊?而且,他為什麼要問這事?柳寧夏從來就不是那麼多管閒事的人,難道,他也質疑她跟郝約翰走太近會洩漏公司機密或是任何有關公司內部的消息?是啊,她都忘了,在日本時他就提醒過她,叫她不要太接近郝約翰,提醒過她可能會因此惹麻煩。

    她皺起眉。“如果這麼不相信我,我可以辭職。”

    柳寧夏臉色沉了下來。“為了他,你寧願辭職?”

    綠蘿悶悶的看著他。其實,她不是這個意思,但聽起來好像是這個意思,她不知該如何辯駁,也不想解釋,只好咬住唇不語。

    她其實只是希望這個男人可以無條件的信任她,雖然這樣的念頭很可笑,但她卻是那麼小小的企盼著。

    柳寧夏審視著她的容顏,久久不語。

    一個星期前的那個晚上,他在她家巷子口撞見郝約翰抱著她、她也沒有把對方推開的畫面,當時他只是默默的往回走,回到車上,開車回家,之後一如往常的上班下班,每次經過她辦公桌前,如果他不叫她,她總是頭低低的在忙,開會時,她的視線也不曾再跟他交會過。

    她是那樣安靜的存在著,他卻要很刻意才能忽略她。

    “我知道了,你去忙吧!”柳寧夏對她微微一笑,彷彿剛剛兩人的對話不曾存在過。

    他是有點失控了。他不該這樣的。

    如果她可以找到真正屬於她的幸福,如果她真的覺得跟那個男人在一起很快樂,他憑什麼質疑與阻攔?就因為她曾經愛過他嗎?他憑什麼以為她只會愛自己而不會愛上郝約翰呢?

    綠蘿幽幽地看著他,也不知哪來的勇氣及笨膽,她聽見自己的嘴巴對著人家吐出一句話——

    “我和郝約翰談戀愛,會對你造成任何困擾嗎?”話一出口,她的心臟怦怦怦地跳個不停,她緊咬牙根屏息以待,目光瞬也不瞬地望住他。

    這個問題很顯然的讓柳寧夏很錯愕,他臉上的笑意斂去,黑眸在瞬間轉深轉沉,直勾勾地盯住她已然微紅的容顏。

    “你覺得……我會困擾?”他淡問著,把問題反丟給她。

    她搖搖頭。“我只是覺得我該問一下。”

    “為什麼?”

    她緊張的舔舔唇,柳寧夏那太過專注的目光讓她整個人熱到發慌發燙,手腳都不知往哪兒擺。

    “沒有為什麼……”她抱起文件,緊緊地。“就當我沒問過吧,我去忙了,晚上見。”

    說完,綠蘿衝出會議室。

    柳寧夏看著那扇被彈回來的門,心,好像也被那扇門給撞了一下,不是很痛,胸口卻很悶。

    紀立陽在此時突然推門而入,恰巧對上柳寧夏的眼,那眼神,很不尋常,像是受到了挫折,又像是為情所困。

    “可以告訴我,我們會議室的風水出了什麼問題嗎?”紀立陽好笑地望著好友。“為什麼每個從這裡出去的女人都用衝的,而罪魁禍首好像都是你?”

    “聽不懂。”柳寧夏起身,不想理人。

    “上次是田美莉,這回是綠蘿。田美莉是因為愛你不成惱羞成怒,綠蘿這個小丫頭呢?她剛剛跑出去的模樣看起來傷心極了。”

    傷心嗎?

    柳寧夏皺眉,胸口更悶了。

    紀立陽玩味著他的神情,身為柳寧夏多年老友,他已經多久沒看見這樣迷惘的神情出現在柳寧夏臉上了?這真是驚喜的大發現呵。

    “你喜歡綠蘿。”

    柳寧夏瞄了紀立陽一眼,不承認也不否認。

    “喜歡人家又為何要傷人家的心?”紀立陽不解的問。柳寧夏不是一般男人,不會玩那種幼稚等級的欲擒故縱把戲。

    柳寧夏又看了他一眼,沉默半晌才道:“我只是尊重她的選擇。”

    “如果你的尊重根本就不是她要的呢?或許,她更希望你可以霸道一點,因為你的霸道,也許可以讓她對愛你這件事產生多一點點的信心……至少你得讓她感受到你的喜歡吧?不然,你怎麼能要求她勇敢堅定的愛你?

    “老實說,通常這種事男人應該主動積極點的,你以為每個女人都像田美莉一樣可以大方的追求自己所愛?話說回來,如果綠蘿像田美莉那樣來追求你,如果她是那種女人,你還會對她動心嗎?所謂,什麼茶杯配什麼壺,不就是跟選男女朋友一樣的道理?”

    紀立陽說得落落長,聽起來愛情對他很容易,一點都不難。

    柳寧夏不想辨駁,因為,他說的也有一點點道理。

    “我只是不想強求。”凡事順其自然,這是他的結論。

    “她不愛你,你卻要她,才叫強求。她愛你,你愛她,哪來的強求?”紀立陽饒富深意地看著他。“難得遇見一個讓你動心的對象,說什麼都應該把她留在身邊,這才對得起你的人生不是嗎?人生有多長?花該摘就要摘,錯過了就要再等明年,等到明年,那花開得也不見得是你要的樣子,後悔可來不及了……”

    法亞工班的工頭人稱小汪,三十歲不到,卻是老一輩工人們的頭,因為他頂著大學畢業的學歷卻一腳踩進了建築工人的行列,木工的手感比人家學了十幾年的還要好,又懂水電,不只如此,他還有工人的豪氣,也有能力跟人家談判跟溝通,入行不到五年,大家都對他心服口服。

    所以這個工班是這樣,小汪說是,沒人敢說不是,小汪說不是,就沒人會說是,就這樣,當小汪說要跟綠蘿小姐賠禮,這個工班的所有人都到場了,每個人都舉杯敬她,讓綠蘿也不好拒絕,一口便把杯內的酒給幹掉。

    工人們起鬨叫好,上次看不起人家還摔酒瓶,現在一切搞定,又覺得這小姑娘挺可愛,辦事還算牢靠,連小克都舉杯敬她,讓綠蘿一連喝了好幾杯,當她又再次舉起酒杯時,坐在一旁的柳寧夏終是看不下去,伸手拿走她的酒杯——

    “大家別再跟她喝了,這丫頭喝醉了可是很蠻的。我代她敬各位吧,希望這樣的事以後不會再發生。”柳寧夏說完,將綠蘿的酒一飲而盡。

    接下來,柳寧夏沒讓她再碰過一滴酒,反倒是平日滴酒不沾的他連著數杯下肚,震住眾人,暗地裡眉來眼去的,都在說這柳經理擺明在護著這丫頭,小克也是、心照不宣。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柳寧夏喝酒,過去幾年連尾牙都不碰酒的柳寧夏,今天會一口氣喝那麼多,除了是替綠蘿擋酒外,恐怕還有其他原因……小克若有所思的看了柳寧夏一眼,再看看一旁臉紅紅的綠蘿,她此刻也傻傻的看著柳寧夏,兩道細眉緊緊的蹙起。

    今晚的柳寧夏,真的不太一樣。

    一樣的體貼,一樣的溫柔,但眼神里帶著一股陰鬱,舉止裡多了一點霸氣,可能是喝了點酒,連看她的目光都顯得有點不同。

    唉!她覺得自己又在胡思亂想了,是因為有點醉了嗎?人在有醉意的時候通常都會胡思亂想……

    綠蘿拍拍熱熱的臉,想到外頭的園子裡吹吹風,於是趁著大家都在聊一些男人的話題時,她偷偷摸摸的走開了。

    今晚這一攤,一行人是開車上山的,地點就在有很多野菜可以吃的竹子湖,這裡的酒菜真不是蓋的,好吃又大碗,若是白天來,風景也超美,只可惜,夜晚的竹子湖只有星光、車燈及冷冷冰冰的空氣。

    綠蘿蹲在搭著竹棚的園子裡一角,雙手不住地拍著臉,一邊欣賞著星星月亮,順便讓自己清醒一點,免得老是胡思亂想,這樣真的很糟糕,如果再因為醉意而說出什麼亂七八糟的話、做出亂七八糟的事……恐怕會丟臉丟到太平洋去。

    “醉了嗎?”一個高大的人影隨後也出現在園子裡,看著蹲在地上不住打自己臉的綠蘿,有點啼笑皆非。

    好笑的是,綠蘿聽到他的聲音一下子從地上彈起來,活像見到鬼。

    “你……你怎麼也出來了?”她起身起得太快,腳步不太穩,差點往後摔,幸好一隻手及時拉了她一把——

    這不拉還好,一拉,綠蘿整個人便跌進他懷裡去。

    柳寧夏雙手扣住她的腰,低眸瞅著懷中的女人,懷中的女人也愣愣地抬頭瞅著他,半晌,才後知後覺想閃人。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綠蘿想退離他的懷抱,可從剛剛就落在她腰際的手卻驀地收緊——

    “你……”他那略帶侵略性的眼神,讓她的臉滾燙似火,她想叫他放開她,可是,卻又不捨。

    柳寧夏扣緊她纖腰,熱熱的掌心像火般灼著她肌膚,讓她整個人都熱了起來。

    她顫悠悠地看著他,看見他眼底那最深沉的火花,她的身子隱隱顫動著,不自主地用舌頭舔了舔乾澀的唇,看見他的臉慢慢的靠近再靠近,她屏住氣息,在他的唇將要觸碰到她時,驀地伸手搗住了他的嘴——

    “你到底想幹什麼?”她慌亂地問著,不明白今天的他為何變了一個人似的。

    他醉了嗎?因為這樣,所以把她當成了別的女人?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下一秒,她感覺自己的手心被親吻,她被燙著似的抽回手,卻在下一瞬間被他的唇給封住她的——

    “唔……”她輕吟抗議著,用手去槌他。

    柳寧夏的雙臂收緊再收緊,同時,他的吻也跟著加深,滾燙的舌尖探入,糾纏住她害羞又忙著退縮的小舌,他一刻也不願放鬆,逼迫著害羞的她不得不迎向他,然後軟軟地臣服在他懷裡。

    好賊的人……竟這樣騙去她的吻……

    她暈陶陶,心像是飄到了天上,人也跟著軟綿綿,像要飛上天……

    她在他懷裡嚶嚀嬌喘,全身的細胞都敏感的亢奮著,光是他的呼息就可以騷動她的靈魂……

    可,現在,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怎麼可以這樣吻她?是因為他醉了所以變得輕浮,還是因為她醉了,所以他覺得可以這樣輕薄她?

    不管是什麼,她根本沒法子去想,因為他的吻太醉人,讓她醉到連東西南北都分不清了,只能柔柔的偎在他寬大的懷中,被他吻得嬌喘連連,啥事也顧不了了。

    夜晚的竹子湖飄來一陣暗香,那股香,像是催化劑,讓人情潮湧動,也迫使人清醒了些。

    他終於放開了她,低著的眸,比夜空裡的星子還燦亮。

    “我們交往吧。”他說。

    嗄?她愣愣的看著他。

    “當我的女人。”他瞅她,宣告著,再一次低頭銜住她的唇瓣——

    今晚,空氣很涼薄,可她的心、她的身體,都熱得像火。

    藉口要上洗手間,綠蘿沒有跟柳寧夏一起回座位,就在他放開她時,她轉身便衝到廁所去洗臉,山中冰涼的水冷冷地潑在她熱呼呼的臉上,但她一點都不覺得冷,望著鏡中那張紅通通的臉,及被吻得異常紅豔的唇……綠蘿不禁發出一陣哀鳴。

    他把她親成這樣,她還能進去見人嗎?總不能說她剛剛出去吹風,然後把唇給凍傷了吧?他們會信她才有鬼……

    還有,她要怎麼面對柳寧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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