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絲綢一樣滑離
此書獻給少男江日照、佔乃鈔,
少女魚婉、夏錦落
——愛情,是個難題orz
他最後一次跑得像個男孩是因為他要追趕一樣東西,追趕的就是列車。
當他開始跑的時候,還離列車很遠,那是在一條捷徑上——其實不是捷徑啦,是一條不用買票就可以通向站臺的路。
他那天跑得狀態神勇,就像拍廣告一樣不可一世地跳過了消防栓,躍過了狗,繞過了賣手機鏈的地攤。就在這時候,他撞到了一個人。
站在他面前的是他的媽媽,他的臉瞬間紅了,準備往回走。他媽媽一把拽住他,他這才正眼看著他媽媽,發現她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樣……嗯,也不能這麼說,其實和她原來並沒有太大的改變,只是臉色蒼黃得多,因為睡眠不足臉上的雀斑越發明顯,她就這樣嚴肅憂傷地瞪著他。
江日照看到媽媽這副憔悴的樣子本來應該安撫一下的,至少是反覆摩擦一下她的手臂。但是媽媽的後面就是火車,她就這樣叉著腰站在火車前,阻擋兒子理想的母夜叉形象未免太深入人心了一點。恰好這時火車開始冒氣了,併發出嗚嗚的聲音。這並不代表火車要開了,但是江日照一下子焦躁起來,把媽媽搡到一邊就往前走。
媽媽一把拽住他。
江日照開始胃痛了,臉色蒼白地呻吟道:“讓我走!”
媽媽重複著:“不行!”指甲深入到他的肉裡。
這時候周圍聚集了很多人。他們盡力掩飾自己圍觀者的身份,假裝自己只是經過,只是頭微微扭向他們這邊關注著,而雙腳還慢慢踱步。站臺的工作人員,牽著小女孩的母親,都帶著這種假裝毫不在意的好奇表情望向他們。只有穿白背心的民工不是很在乎被定位為生活空虛的人,大大咧咧地在母子倆周圍鬆鬆地圍了一圈,不時拍掌叫好。
江日照知道自己並不是一個純粹的逃跑者,因為他一邊掙扎,一邊注意觀察著周圍人的表情,一邊還向媽媽叫囂著一些無意義的威脅的話。當他聽到廣播叫送親友的旅客下車時,才意識到戰爭拖的時間太長了,便使了一把勁,從媽媽那裡掙脫出來,慌里慌張地跑向火車。民工沒有想到自己還能看到故事的結局,都高興得大喊大叫,鼓掌跺腳。
他經不住眾人的喝彩,又要畫蛇添足地修改故事結局。以極快的速度衝回去,從媽媽的臂膀上,把她常年掛在身上的包包硬是拽下來。如他所願的,眾人的喝彩又上了一個臺階,聲音更大了,其中還夾雜了對他媽媽的喝倒彩聲:“哦——哦——”還有人對江日照喊道:“跑快一點,免得她追上你了!”
在眾人響亮的聲音中,江日照跑到腳軟,腿幾乎癱成原來的一半長,卻以驚人的速度跳上火車。
江日照站在火車的兩節車廂之間,打開車窗,表情複雜,不,表情簡單地朝外看著。
民工們指著他的臉,大概在問他的媽媽:“那是不是你的兒子?”或者是在說:“你兒子真不像話。”
媽媽忍受不了他們在自己的肩上戳來戳去,抱頭蹲下。這時,江日照懷揣著一種複雜的心情把印著卡通圖案的錢包從媽媽的大包裡取出來,緊緊地攥在手裡,然後打開窗戶,把裝著衛生棉、水筆、電費收據的包扔出去。就在這些東西停在半空的時候,火車啟動了。
記憶起這個,江日照還是有些感慨的。媽媽是唯一阻擋這件事的人,儘管並不是因為她遠大的預見性。除了這件無效果的阻擋,江日照離家出走的旅程就像在絲綢上航行一樣順暢,直到通向一樁謀殺案才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