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長聿抓劍就要往門外跑,玉寒在後面冷冷叫住了他。
韓長聿才回頭來,發現玉寒的眼裡冷冷地閃著寒光,心裡頗有些不自在。
玉寒盯著他道:“師兄,你要去殺了雷澤澈麼?”
韓長聿頓頓,道:“師妹,這個小子對若薰始亂終棄,我不能這麼輕易地放過他。”
玉寒道:“始亂終棄?你怎麼就知道他是始亂終棄?”
韓長聿道:“他這麼久不來天山上找若薰,不是始亂終棄是什麼?”
玉寒道:“也許他有別的理由呢?”
韓長聿道:“無論有什麼理由,今天我要叫他給我解釋清楚。”
玉寒道:“師兄,信我的話你不要去找他,你不是他的對手,況且,他最近要往天山上去了,他有這份誠心,你興師問罪的理由不是也就不消自滅了麼?”
韓長聿道:“師妹,聽你的話好像是向著他麼!”
玉寒道:“我只是向理。師兄,你和若薰的事瞞得了別人,卻是瞞不了我,你也知我玉寒的脾氣,我會讓你想出了個罪名殺了那雷澤澈麼?要是那樣,天下還有什麼公平可言了?”
韓長聿低下頭道:“師妹,我和若薰,本來是……”
玉寒道:“你不要說了,我不聽。師兄,感情上的事,別人是沒法替你們判斷是非曲直的,只要你們做事不是太欺侮人,我是不管那些閒事的。你和我回天山上去吧,有什麼話等雷澤澈上來,你們當面說清楚豈不是更好麼?”
韓長聿道:“不,我不迴天山。”
玉寒道:“怎麼,你怕了雷澤澈了麼?這你放心,有我在,我是不會讓他殺你的。”
韓長聿道;“多謝你了,不過,我不迴天山,倒不是為了這個雷澤澈。”
玉寒道:“那你是為了什麼?”
韓長聿道:“我想做泰山派的掌門。”
玉寒笑道:“師兄,你真會異想天開,你以為泰山派真的會讓你做他們的掌門麼?”
韓長聿道:“能,我聽說該派立了一個誓約,無論是誰,只要他能殺得了哼哈雙妖,就擁他為掌門。”
玉寒道:“師兄,你想在江湖上揚名立萬,咱們天山上也有的是人馬,這些侍女雖是女子,武功卻一點也不比男兒差,你何必一定要到泰山派去呢?”
韓長聿道:“你的人馬對我一點用處也沒有。我也不知師父與那哼哈雙妖是什麼關係,想借他的一個人去殺哼哈雙妖也不行,就是臨仙逝前,他還立下了一個規矩,除了我一人外,天山派的任何人也不許去殺哼哈雙妖。你那些人對我有什麼用?”
玉寒道:“師兄,你不要說這麼多閒話了,其實,你想脫離天山派,自立門戶才是真的,是嗎?”
韓長聿沉思一會兒,道:“如果我說不是.你相信麼?”
玉寒道:“我為什麼不信,你是我的大師兄麼!”
韓長聿道:“好,那我告訴你,不是我上天山,為的是要替我師父報仇,我現在去泰山為的是同樣的目的。我真不明白,師父既然明知我要報仇,還教我武功,顯見是同意我殺哼哈雙妖的了,為什麼還不讓你們幫我呢?”
玉寒道:“這我也不知道。現在他老人家不在世了,這件事可能永遠都是一個謎了。好吧,人各有志,我不勉強你。不過你記著,無論如何,咱們也是師兄妹一回,日後,只要一不殺雙魔,二不傷天害理,你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我都會來幫你的。”
韓長聿道:“如此,多謝師妹了。愚兄現在就有一件事求你,不知師妹肯幫忙否……”
玉寒道:“什麼事?”
韓長聿道:“我和若薰的事你都知道,我也不瞞你了。我去泰山上,一時怕不能回來,若薰就求你多照顧了。”
玉寒道:“這等事,還用師兄說麼?”
韓長聿道:“別的我都放心,只是那雷澤澈要上天山去,我有點放心不下。”
玉寒道:“這我可就管不著了,他們兩個人的事,只能由他們自己做主,我是不會從中幫任何人的。”
玉寒道:“我幫你看著若薰,不讓她走,他要是跟著雷澤澈走,我就管不著了。”
韓長聿知道玉寒的脾氣,能答應他這樣已經是格外開例了,也不好再強求,遂拱拱手道:“如此,師兄這裡有禮了,小師妹,我們這就分別吧。”
玉寒道:“怎麼,你這就要上山麼?你身上還有傷呢。”
韓長聿道:“這裡去泰山還有幾天的路程,我在路上慢慢地養吧,有咱們天山派的傷藥,這不到泰山,我就會復原了。”
玉寒點點頭道:“師兄小心。”
韓長聿笑笑,道:“我會的。”
他走出門去,叫上尹碧平和來風生,要往泰山走,來風生因為方才得了玉寒的劍法,感恩不盡,託侍女想要進來給玉寒磕頭,玉寒婉拒了。一夥人身上都有傷,叫了一輛車,坐著往泰山走去。
車走出了有半里路遠,來風生突然聽到耳邊傳來了玉寒清晰的聲音:“來風生,我教你的劍法,你要悄悄練,不到萬不得已,不許在人前顯露,你可要記住了。”
來風生轉目看看,身邊的尹碧平和韓長聿仍在說話,顯然都沒有聽到玉寒的聲音,心中對她更是佩服,可他沒有玉寒那傳音入密的本領,自也無法回答她,只是在心中把那個“是”說了有百十來遍。
他看一眼韓長聿,忽然有些後悔帶他到泰山上來了,可這只是他心中的想辦法。在表面上,他仍然得樂呵呵百依百順,不敢讓人看出有一點異樣來。
韓長聿離開玉寒,有點鬱悶不樂。
他不知道雷澤澈到山上能如何,他一旦和若薰見面以後,若薰會不會萌發舊情,只好在心裡反覆猜測著,越猜測,就越覺世事難料,就越是心煩,把一張臉拉得長長的,時而唉聲嘆氣。
尹碧平和來風生剛才都不在屋裡,自然不知道韓長聿為什麼愁眉不展,只了想方設法逗他高興。好在這一去都是在泰山派的地面上,二人刻意逢迎,青樓紅館、美酒,佳人漸漸逗引得韓長聿露出了笑容。他自小就在赫家莊中,長大以後又去了天山,半世苦練勤修,如何享受過這等榮華富貴?早把那個若薰批到九霄雲外去了。
人其實是很容易被人改變的。
雷澤澈從梁山出來的時候,還是一個很沉悶的人,因為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模樣,所以輕易不笑一下,臉上不會有一絲表情,可有紫芯在他和身邊,他想板著臉也不行了。
紫芯是那種一刻閒下來就要難受的女孩子,心裡總有無窮無盡的調皮的故事。她救了雷澤澈出來,自然不能再回粱山了,雷澤澈覺得自己有責任保護她,所以雖然對她的淘氣有些不滿,卻也不開口說她,而且一旦惹出了什麼事,他總得出頭替她兜著。時間長了,他倒覺得有點寂寞了。
他自己也是一個年輕人,本性也是好動好熱鬧的,有時候他覺得,跟紫芯年輕一起真是很好,至少一天天的時光打發得很快,雖然四處漂泊,但也不覺得虛空。
可紫芯就變了樣了。
自從見過玉寒以後,紫芯就為變了一個模樣,一天到晚無精打采,雷澤澈要是和她說話,她就應上一聲,雷澤澈要是不吭聲,她也就不吭聲,反倒把雷澤澈弄得心裡悶悶的了。
不知不覺地走了半個月。
雷澤澈一開始,因為心裡還想人家玉寒,也沒覺了有什麼不對,可越想越覺得自己想人家玉寒沒有什麼理由,二人不過是萍水相逢,連話也沒有就上十句,何況自己還有一個有妻室的人,這樣想著人家,不僅對若薰不公平,就是對玉寒,也是一種褻瀆了,可一個念頭一旦在心頭提起來,想放下也沒有那容易,總得有個什麼藉口岔過去才行,他一斬斷這一縷情絲就覺出紫芯有些不正常了。
“你怎麼了?”一次走在路上,雷澤澈看著紫芯的臉這樣問道。
紫芯撩了他一眼,道:“誰怎麼了?”
雷澤澈道:“怎麼!這些天好像霜打了一樣,一聲也不吭一路跟誰彆扭麼?”
紫芯道:“還能有誰,你呀!難怪我們幫主說,你們男人真不是個東西,你自己有老婆且不說,我們小姐對你那麼好,你不想著她.反而見了一個就惦記上一個,叫我們這做下人的看著也寒心呢!”
雷澤澈道:“你怎麼反怨起我來了?這許多天,我跟你說話呢,你就嗯了一聲,就不跟我說話了,我這心裡都悶壞了,你還反打我一耙!”
紫芯瞪眼道:“啊,你悶了,又來找我說話了是吧?我是你什麼呀,侍候你呢且不說,誰讓我是做下人的命呢,啊,還得管你悶不悶,我又不是你肚裡的蛔蟲,你悶不悶我怎麼知道?你們這些個男人真是沒有良心,還是幫主說得對,男人哪,你要是不把他當狗,他就要把你當狗了。”
雷澤澈不悅了,道:“你不要動不動就提你們幫主,一提起她,我就是沒氣也有氣了。”
紫芯道:“哎,我是陰幫的人吶,不提我們幫主提誰?你要是不願意聽,攆我走哇,我也不是非跟著你不可麼!”
雷澤澈道:“啊,我明白了,其實你心裡早就想走了是吧?好,你走,走哇!”
紫芯聽了他這一句話,睜大了眼睛看著他,兩個杏仁般眼裡漸漸注滿了淚水,指著他道:“雷澤澈,你不是好人!其實是你心裡早就煩我了,嫌我羅嗦,嫌我給我惹事,可就是不好意思攆我罷了,今天就這個機會,你就說出來了是不?好,我走,哼,你當我願意跟著你麼!”
她從腰裡摸也一錠銀子,扔給雷澤澈道:“咱們還有這一錠銀子,你拿上吧,從今以後,別讓我看見你!”說罷,一扭身哭著跑了。
雷澤澈沒有料到自己一句惹翻了她,真地說走就走了,連忙叫道:“紫芯,紫芯,你回來?”
紫芯哪裡肯呀?一溜煙地跑了。
雷澤澈只好跟在她的後面追,紫芯武藝不見很高,輕功卻很了得,雷澤澈追了半天,不僅沒追上,反而被她越拉越遠了。
雷澤澈無奈,只好四肢著地,用陰靈靈教他的輕功追了上去。
他四肢一著地,立即快如馬,不一會兒,就跑在了紫芯的前面,他站起身,回頭攔住她道:“紫芯,你聽我說!”
紫芯刷地一下拔出了劍道:“你讓開,我已經說了,別讓我再看見你,你要是不讓開,可就不客氣了!”
雷澤澈道:“你要殺我麼?好,你殺呀!”
紫芯道:“你要不讓開,我可真地動手了。”
雷澤澈道:“你來麼,我要是動一下,就不是個好漢。”
紫芯道:“好,看劍!”話音剛落,果真一劍向雷澤澈刺了過去。
雷澤澈一動未動,紫芯劍到,見他未動,急忙收手,可還是在他的肩頭上劃了一下。紫芯嚇得扔了劍,道:“哎呀,你怎麼一動不動,你是一個死人麼?”
雷澤澈道:“你要殺我,我動什麼,我要是動,你就沒有機會了,又該說我欺侮你了。”
紫芯道:“胡說,誰又真殺你來?人家是一時心裡有氣,想刺你一劍嘛!你武功那麼好。就是叫我刺一下,你也能閃過,誰知你就在這裡裝傻子!還不過來叫我看著,你倒底傷成啥樣子了?”
雷澤澈往後一閃道:“你要看麼?那你告訴我,你還走不走了呢?”
紫芯道:“哎呀,不走了啦,你這個人真是,都什麼時候了,還在這裡講價錢。”
雷澤澈道:“你說,你是這一時不走了呢,還是永遠也不走了呢?”
紫芯道:“永遠也不走啦,你快過來吧!”
雷澤澈仍一閃身,道:“那我以後要是不小心得罪了你,你還走不走呢?”
紫芯道:“不走不走不走啦!你就是的要我罵你,叫我給你當狗,我也不走啦,這回行了吧?”
雷澤澈這才停來,道:“好吧,看你那麼誠心,我就叫你看一下。”
紫芯過來,撕破他的衣服,找了半天,咦了一聲,道:“你怎麼回事,傷口呢?”
雷澤澈道:“什麼傷口,憑你那點武功,也能在我的身上留下傷口麼?”
紫芯嘟起嘴道:“噢,你騙我,你不理你了!”說著轉身就要走。
雷澤澈一把拉住她道:“哎,剛才可是你親口答應的,再也不走了,怎麼現在又要走了?”
紫芯道:“我說了那話了麼?”
雷澤澈道:“當然說了!”
紫芯道:“我是騙你的呀!”
雷澤澈道:“什麼,你騙我!”
紫芯道:“哎,你能騙我,我為什麼不能騙你?別拉著我呀,我要走了!”她從地上撿起長劍,提著就要走。
雷澤澈道:“噢,我明白了,你是沒在我身上刺一劍,出不了心中的那口氣吧?好,我就讓你刺就是了。”他一弓身四肢著地向前一竄,將肩頭向紫芯的劍上撞了過去。
紫芯驚叫一聲,急忙收手,可哪還來得及,就在她方才撕破的地方,果然留下了三、四寸長的的一道口子。
她急得跺腳道:“你這個人,要把人刺死麼?”扔下手中的劍,就去給雷澤澈包紮傷口。
雷澤澈看她急得眼裡都汪著淚了,心裡一動,突然摟住她,親了一口。
紫芯掙了掙,雷澤澈更緊緊地摟住了她,她掙不開,撲在他的懷裡,捶著他道:“放開我,你壞,你壞……”她的嘴被雷澤澈的嘴粘住,發不出聲了。
一陣馬蹄聲將他們兩個驚醒了。
二人鬆開的,轉目看看,只見他們的四周,站著五、六匹馬,騎在馬上的人,都俯下身,看著他們不懷好意地笑著。
他們這才想起,兩個人原來站在路中央,紫芯站了起來朝那些人瞪瞪眼道:“看什麼看,親嘴沒見過麼?”
那些人聽了她的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一起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
雷澤澈也站了起來,拉過紫芯道:“我們走吧。”
騎馬的人中一個黑麵大漢將馬韁一提,橫在二人面前,瞅著紫芯道:“說什麼呀,來親一個給大爺看看。光天化日之下,做下這等傷風敗俗風敗俗的事,可真叫我們爺們開了眼了,就是紅樓裡那些娘們,也沒有這個小妞膽大是不?”
那些人聽了他的話,又一起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
紫芯惱羞成怒,指著黑大漢道:“哎,我可告訴你,識相的趁早給我滾蛋,要不然,我可不客氣了。”
黑大漢道:“不客氣你能怎麼樣,難不成也咬我一口麼?好哇,本大爺雖然沒有這個小白臉長得漂亮,可也是別有一番滋味,你來咬一下試試?”
雷澤澈道:“喂,你可別惹她,這丫頭惹急了要殺人的,我們今天心情好,不想殺人,咱們還是各走各的路好。”
黑大漢哈哈大笑道:“小子,你嚇唬你爺爺麼?你打聽打聽,伏牛山上的馬大爺可曾叫人嚇住過麼?識相的,扔下這個丫頭,你走你的路,要不然,我先一刀剁了你!”
紫芯拍拍雷澤澈道:“哎,我聽他說的怪嚇人的,要不,你先走?”
雷澤澈道:“那可不行,我也算個男子漢大丈夫,要是扔下了你,不是很丟人麼?”
紫芯抬頭道:“哎,你們聽見了吧,他不肯先走呢,沒辦法只好請你們走了。”
黑大漢一夥越發笑了起來,一個尖嘴猴腮的人尖聲尖氣地道:“馬大哥,你看這兩個人可是有點傻麼?兄弟什麼樣的女子都玩過,就是這等傻子沒玩過,這一個,你就讓小弟佔個先吧。”
黑大漢道:“好吧,小六子,這一個就先給你了。”
那個叫小六子的人跳下馬來,一把拉住了紫芯道:“丫頭,這裡人多,不大方便,我們到那邊林子裡去如何?”
紫芯甩開他道:“你別拉拉扯扯地,我跟你到林子裡去幹什麼?有什麼事,就在這裡辦吧。”
小六子一聽,咧嘴知了起來,道:“嗬,有趣,有趣,真有趣,我玩過的女人也不算少了,像你這樣大方的倒是頭一次遇到,好,就在這裡吧。”說著話,自己就伸手解起衣服來。
紫芯看看雷澤澈,道:“公子,今天我本來也不想殺人,可這人欺人太甚了,我殺了他吧。”
雷澤澈拉起她的一隻手,道:“殺吧。”
兩人的手一搭上,紫芯頓覺內力十足,她用腳尖一勾,已將地上的劍接在到手裡,手剛摸到劍柄,便已一式劈出,從小六子左肩進去,在他的右胯劃了出來。
雷澤澈手上一使勁,喝了聲:“起!”
二人凌空一躍,已從黑大漢的頭上躍過,落在了他的身後,他們跑出六、七丈遠時,那被劈倒的小六子才斷為兩截腔裡的血噴了出來,濺在那些人馬上。黑大漢大叫一聲:“哪裡走!”一拍馬追了上去。
紫芯道:“公子,這東西太可惡,我了結他吧。”
雷澤澈道:“罷了,我們方才站在大街上親熱,難怪別人好奇,那一個什麼小六子想欺侮你,殺了他也就是殺了,這一個就饒他一命吧。”
紫芯回頭看著,道:“他騎著馬,咱們步行,怎麼跑得過他?難道也要四腳著地爬麼?”
雷澤澈道:“你揹我麼!”
紫芯叫道:“咦,這倒是一個好主意,你以前就想不出來?”
雷澤澈道:“我以前就是想出來了,也不好對你說呀!”
紫芯道:“噢,怪不得你要和我親嘴了,原來我是想騙我揹著你呀!”
雷澤澈道:“紫芯,人家說笑話是不錯,可也得分分時候,說多了,就讓人分不出真假了。”
紫芯道:“發不出真假就是你心裡有假了。人家追上來了,快走吧!”
她一轉身,雷澤澈就勢伏在她的背上,她背起雷澤澈,飛也似地走了。
雷澤澈伏在她的身上,將自己的內力不斷地輔給她,紫芯本來輕功就好,現在揹著一個雷澤澈,不僅沒有感到沉重,反而覺得更加體輕如燕了,不覺笑起來,道:“好麼,當我是給你當苦力,沒想到你這個人一點分量也沒有,背上你倒比我自己跑得快了。”
雷澤澈將頭伏在她的耳邊道:“這不好麼?這樣一來,我走路都得靠著你,就更分不開了。”說著話,將脖子一伸,在她的臉上又親了一口。
紫芯道:“哎呀好啦,我臉上沾著蜜是怎麼地,沒完沒了地啃?再讓人看見,又把我們當傻子了。”
二人說說笑笑之間已經跑出了十數里路,後面的黑大漢一夥拼命揮鞭打馬,不僅沒有追上,反倒越追越遠了。
黑大漢勒住馬道:“咦,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這麼一個小丫頭,輕功如此好麼?負了一個人,我們騎著快馬還追她不上,可真是怪事了。”
他身後一個黃衫儒巾的人道:“二呆,我看莫追了,就是追上了,我們又能奈他何?我看那個男的深藏不露,武功怕比那女的還要厲害一些呢!”
黑大漢道:“難道我們就這麼罷了不成?這可真是的,大哥差我們上泰山上去請救兵,這救兵沒請來,反倒死了老六,我們回去怎麼向老大交待呢?”
黃衫人道:“老六死了,你當我不想替他報仇麼?可是現在明擺著咱們打不過人家,何苦還要去節外生枝呢?那一夥青銅人就夠咱們對付的了,若再加上這樣一個仇敵,我怕咱們伏牛山這一次真要人家給佔去了。”
黑大漢咬咬牙道:“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們且記下這筆帳,待山寨上這一劫過去,我一定要給老六報仇!”
一夥人勒回馬,罵罵咧咧地往泰山上去了。
紫芯揹著雷澤澈又走了十餘里。看看後面沒有人再追上來,將身一聳,把雷澤澈甩到了地下,笑道:“你也好了吧?我背了你這麼久,你也不說下來自己走走。”
雷澤澈道:“你揹著我那麼舒服,走得快,我為什麼要下來?”
紫芯道:“你一個大男人,沒病沒災,總讓我揹著,叫人看見成個什麼樣子呢?前面就是市鎮了,你起來,和我好好地走吧。”
雷澤澈道:“好,走就走,人家不背了,我有什麼辦法?對了,走了這大半天,我這肚裡也餓了,咱們找一家小店,好好地吃它一頓吧。”
紫芯道:“你想好好地吃麼?銀子呢?”
雷澤澈道:“銀子不都在你那裡麼?”
紫芯道:“現在咱們只剩有二十兩銀子了,我也不知要和你走到哪一天才算是個頭,這些銀子,咱們還是省點用吧。”
雷澤澈嘟著嘴道:“我是一文不值,你說咋辦就咋辦麼,我也知吃人家的嘴短嘛!”
紫芯笑了起來,道:“看你委屈的那個樣子,不知道的人反倒以為我是主,你是僕了。”
雷澤澈也笑道:“什麼主呀僕呀的,大家都是一樣的麼,你要是真給我好好大吃一頓,我倒情願當你的僕人。”
二人說說嘮嘮地往鎮裡走去,雷澤澈因為心中來了那個饞勁,神情懨懨地,紫芯在旁看了,心中暗暗好笑,卻也不理他。
這個小鎮雖然不大,卻很繁華,紫芯帶著霜澤澈,走過了一個個小店,連站也不站,一直往鎮中走。
又走過了一個小店,雷澤澈忍不住了,道:“紫芯,咱們就在這一家吃吧。”
紫芯看看,皺皺眉道:“不行不行,咱們既然到這市鎮上來了,自然得挑一家像樣的飯店,這樣吃起來才舒服。”
雷澤澈苦笑道:“咱們還像往日一樣吃一碗麵,你還挑什麼地方呢。隨便找一個地方吃一口,平了餓也就是了。到了那等大地方,不是要饞死麼?”
紫芯道:“你這話說得好沒志氣,你沒聽人說瘦驢不倒架麼?就是一碗麵,我也要找一個像樣的地方,舒舒服服地吃,這樣才有公子的派頭嘛!”
雷澤澈道:“我這個了也不想擺什麼派頭,現在你要是給我二斤好牛肉,就是讓我站在大街上吃,我也是願意的。”
雷澤澈道:“當年我在那山洞裡練功,吃的都是素食,真是把我饞怕了,在梁山上當狗那時候,每天也有幾片肉吃,跟上你以後,可就苦了,這日子,也和我被人關在山洞裡練功差不多,”
紫芯道:“你真地那麼想吃一頓麼?”
雷澤澈道:“想有什麼用?咱們又沒有銀子。”
紫芯悄聲道:“銀子有的是,就看你敢不敢去拿了。”
雷澤澈道:“哪裡有,你告訴我,我去拿吧。”
紫芯指指路邊的一個財主打扮的人,悄聲道:“你看見那個穿綢衫的了麼?那腰裡鼓鼓囔囔的,肯定有很多銀子,你悄悄走過去,點了他的穴道,那銀子不就到手了麼?”
雷澤澈道:“啊,你叫我當強盜哇,我不幹。”
紫芯道:“哼,虧你也是個江湖上的人,殺富濟貧,人間正道麼,你怕什麼?”
雷澤澈道:“這算什麼人間正道?殺富濟貧,誰富誰貧?殺了他去濟誰?”
紫芯道:“你自己就是一個窮鬼哩,還濟誰?濟你自己麼!反正這些人的銀子也不是好道上來的,我們搶他一搶,也算不得傷天害理。”
雷澤澈道:“我不去,算了,我也不饞了,咱們乖乖地走路吧。”
紫芯撇撇嘴道:“哼,像公子這個樣也想在江湖上混麼?”
雷澤澈道:“啊,在江湖混就得做這等不義的事麼?”
紫芯道:“這算什麼不義,人總是得活著麼!習武的人,不工不農不藝不商,自己又不會做銀子,不靠這種辦法,那些個門派靠什麼支撐呢?自然一靠偷,二靠搶了。只要不欺侮貧窮孤寡,就不算是作惡。”
雷澤澈道:“你說的這個,都是你粱山上的道理,我不聽。”
紫芯道:“聽不聽隨你,以後在江湖上走動的時間長了,你就知道我不是騙你了。”
雷澤澈道:“那些個閒話咱們先不要說了吧,還是先填飽了肚子再說。”
紫芯道:“哎,你不是要吃一頓好的麼?你別吭聲,跟著我,我保證叫你解解饞就是了,走吧。”
二人又向前走了在十來步,迎面有戶個大酒店,黑色匾額,燙著幾個溜金大字:“萬香樓酒家”,二層的鋪面,雕粱畫棟,收拾得十分齊整。紫芯停住腳,點點頭道:“嗯,這家麼,還看得過去,我們就這家吧。”
雷澤澈悄聲道:“紫芯,這家呀?”
紫芯扯他一把道:“噓,你別說話,聽我的就是了。這家酒樓的掌櫃與我是老相識,我們先進去吃他一頓,他自會給咱們結帳的。”
雷澤澈半信半疑,跟紫芯進了酒樓。夥計迎上來道:“二位,樓上請,樓上雅座。”
紫芯道:“好,給我們收拾一個靠窗的地方。”
夥計道:“有有,二位跟我來。”
夥計將二人領到了樓上,揀一個靠窗的座坐下來,夥計一邊擦著桌子,一邊問道:“二位,來點什麼?”
紫芯道:“你們掌櫃的呢?”
夥計道:“掌櫃的剛剛出去,一會兒就能回來,二位要是找他,我就下去看看。”
紫芯擺擺手道:“先不必了,吃過飯再說吧。”
夥計道:“那好,不知二位想來點什麼?小的這就下去侍候。”
紫芯道:“嗯……我們這位公子這兩天口裡素淡得緊,今天想開開葷,你給來兩碗炸醬麵吧,告訴灶上多放點肉。”
夥計揚聲道:“好咧,兩碗炸醬麵多加肉絲。”反過頭來又聽紫芯吩咐。
紫芯卻不理他了,回過頭來對雷澤澈道,“公子,你著這小店還過得去吧?”
雷澤澈不知她的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稀裡糊塗地跟著“嗯”了一聲。
紫芯道:“公子怎麼又不高興了?在這等窮山僻嶺,有這樣一個小店也就不錯了,哪能跟咱們那裡比呢?公子將就些吧。”
雷澤澈又“嗯”了一聲。夥計聽他們說話,心裡那個氣呀,忖道:“這兩個人也不知是什麼來歷,竟把我們這店叫做小店麼?好大的口氣!看他們穿的樣子,就是有錢也有限,怎麼出口這麼狂,該不是來混飯吃的吧?”這夥計在店裡幹了十幾年,迎來送往什麼人都見過,對這二人不由地起了疑心,可他畢竟是一個老夥計,心裡明明猶豫也不說破,只看他一人接下來怎麼辦。
紫芯將手支在窗臺上,向外看起風景來了。
夥計忍不住,問道:“二位,炸醬麵我吩咐下去,二位可還要點什麼?”
紫芯回過頭,一臉茫然地道:“什麼什麼?我不是要了炸醬麵了麼?”
夥計陪著笑道:“是,炸醬麵小才已經讓下了,二位就不來點別的了麼?”
紫芯:“啊,那好,就來點別的。”
夥計道:“是,小的聽二位吩咐。”
紫芯道:“吩咐什麼?上就是了。”
夥計道:“上什麼?”
紫芯道:“你不是說來點別的麼?快上呀,我們餓得緊了,吃完飯還有事呢。”
夥計道:“是是是,我這就去上,可你得吩咐我呀!”
紫芯道:“我不是吩咐過了麼?還吩咐什麼?”
夥計忖道:“吩咐過了?你吩咐我什麼了?”可他表面上卻不露出來,道:“是是,小人這幾天耳朵不好,聽得不清楚,勞駕再說一遍。”
紫芯冷笑道:“哼,也沒見過這樣的飯莊,竟然讓一個聾子來招呼客人麼?好,我今天心情好,也不和你計較,你給我上些個別的來。”
夥計道:“是是,還請尊駕說明白,這別的是什麼?”
紫芯道:“這別的就是別的,你們這店裡連別的都沒有,還要開店麼?”
夥計眼珠一轉,明白了:“啊,這二位敢情是來找我逗悶子呀!”
他強壓著火,仍堆著笑道:“二位,小店這別的可多,不知二位是都要呢,還是隻要幾樣呢?”
紫芯道:“你說的別的是什麼?”
夥夥指著旁邊的那一桌道:“二位看見了吧?那邊那一桌都是別的。”
恰在這時,一個夥什將兩碗麵端了上來,道:“面來了。”
紫芯揮揮手道:“夥計,這面我不要了,你給我換那麼一桌別的行麼?”
夥計道:“行行,小三子,把這面端下去,告訴灶上。按方才的那一再模一樣地做一桌來!”
小三子端著面下去了,不多時,上來了三、四個小夥計,雞鴨魚肉地擺了滿滿的一桌子夥計給二人篩上了酒,道:“二位,請慢用,有什麼事。儘管招呼小人。
紫芯擺擺手道:“好了,你下去吧。”
夥計笑著下了樓,悄悄地招呼來店裡的幾個打手,道:“喂,看著樓上是那一男一女了麼?哼,想到咱們這裡來懵飯吃,可真是不知死活你們給我好了,呆會兒我一叫,你們就給我衝上去,那個男的給我往死裡打,那個女的不要傷了顏面,賣給秋二孃頂咱們這一頓酒席和一會兒砸壞的傢伙錢。”
這個店是伏牛山上開的一個黑店,店裡的夥計均是山上派來的,拳腳都不錯,這些人在店裡閒了,正想找點事樂樂,見有了這麼一擋子事樂不可支,一個個悄悄地準備去了。
樓上的雷澤澈見擺了這麼滿滿的一桌子菜,心裡有點不踏實了,悄悄問道:“紫芯,你怎麼要了這麼一桌子,你身上的銀子夠麼?”
紫芯道:“你就吃吧,我不是跟你說了麼?這家的掌櫃是我的朋友,這一頓飯定是要請我的。你沒聽那夥計說麼?掌櫃的現在不在,他要是在呀,比這頓還要豐盛些呢!”
雷澤澈道:“這一桌也得要二十兩銀子吧?”
紫芯道:“二十兩子,四十兩怕也不止哩!你不是饞麼?今天讓你好好解頓饞。哎呀。你就別說了,快吃吧,這菜要是涼了怕就不好吃了。她從頭上拔下一根銀簪來,挨個菜裡試了試,道:“沒事,你快吃吧。”
雷澤澈道:“你這是幹什麼?你不是說這裡的掌櫃的和你是朋友麼,怎麼還如此小心?”
紫芯道:“這你就不懂了,所謂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麼!這掌櫃雖然和我是朋友,這個夥計我看可不是個良善之輩,咱們還是加點小心好,若是被他做了手腳,不等我那朋友回來,我們早已被他們剁了餡包成包子賣了,朋友回來了又有什麼用呢?閒話少說,咱們快吃吧。”
雷澤澈見她說得那麼肯定,也不再生疑,他這一陣委實也是饞壞了,操起筷子大吃起來。
紫芯在一邊笑道:“哎呀,我的爺、你文雅一點麼,又沒有人和你搶。”
雷澤澈也笑道:“香,香,我這人一見到好吃的,就連文雅也忘了。”
二人說說笑笑,連吃帶喝地足有一個時辰,雷澤澈這才撂下筷道:“飽了飽了,再也吃不下去了,哎,你那朋友怎麼還未來呢?”
紫芯抿嘴一笑道:“不來不來吧,咱們吃飽喝足,見不見他也不打緊了,走吧。”
雷澤澈道:“我那朋友不來,咱們可擱什麼結帳呢?”
紫芯道:“你別管了,跟我走就是。”
二人站起身就往樓下走,夥計從樓口迎上來道:“二位,吃好了?”
紫芯道:“嗯,好了。”
夥計道:“二位別忙走哇,來,坐下飲杯茶。”一邊說著,一邊將二人迎到了座位上,手裡沏著茶,問道:“二位,小店的手藝如何?”
紫芯點點頭道:“還湊合。”
夥計道:“看來,二位也是見過世面的,小店的這點手藝,也不在二位的眼裡了。”
紫芯道:“這等地方還指望怎麼好麼,能這樣也就不錯了,我們公子也實在是餓極了,所謂飢不擇食麼!”
她站起身,道:“行了,天色也不早了,我們也該走了。”
夥計攔住道:“哎,慢點,二位,你們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紫芯道:“我們到你們這裡就是吃飯,還有什麼事?噢,我想起來了,你們掌櫃的回來呢,勞你跟他說一聲,就說他的兩個朋友來了,吃了飯又走了,”
夥計道:“是,小的一定跟掌櫃的說,只是不知二位怎麼稱呼,和我們掌櫃的是什麼關係?”
紫芯道:“你只要跟他一說,他就知道了。公子,我們走吧。”
二人又要往外走,夥計將身一閃,又攔住道:“二位且慢走,”
紫芯皺皺眉,不耐煩地道:“你這人真是羅嗦,你又有什麼事?”
夥計嘿嘿地尖笑道:“二位,不是我有事,是二位有一件事還沒辦,二位在小店吃了飯,總該給我們銀子吧?”
紫芯道:“銀子,我憑什麼給你銀子?”
夥計道:“哎,我們這裡開的是買賣,不是慈善堂,二位吃了我的飯,不付錢就想走麼?”
紫芯道:“啊,你是說我們方才吃的這一桌‘別的’麼?”
夥計道:“是,客官明白。這一桌別的是五十三兩銀子,小店對二位優惠,就付五十兩吧。”
紫芯道:“咦,你這人怎麼不講理?你這桌‘別的’不是我的炸醬麵換的麼?”
夥計心想:“啊,耍賴呀,別說好兩碗炸醬麵不是你的,就是你的,兩碗炸醬麵就想換這一桌酒席了?”
他也存心想逗一逗這兩個人,面上一點也不惱,依舊笑著道:“好好,就算像用炸醬麵換的,這桌別的咱不管它,這炸醬麵二位得給錢吧?二十五兩銀子一碗,也是五十兩。”
紫芯道:“你說什麼?那炸醬麵我沒吃呀?”
夥計道:“我知道你沒吃,可你吃這桌酒席了,你得給這桌酒席錢。”
紫芯道:“給什麼錢?酒席我用炸醬麵換的!”
夥計道:“那你就給炸醬麵錢。”
紫芯道:“好,我就給你炸醬麵錢吧。”
她從腰裡掏出有二三錢一塊碎銀子,扔在桌上道:“兩碗麵,這些夠了吧?”
夥計道:“咦,這一點銀子就想把我打發了?不行,二十五兩銀子一碗,兩碗麵五個兩銀子,你們今天不拿出來,就別想出這個門。”
紫芯將臉一板,道:“你們這裡原來是開黑店哪,一碗炸醬麵竟要我二十五兩銀子?不行,天下也沒有這個理,走,咱們到大街上叫人評評理去!”
夥計心頭火起,大叫一聲,攔在了樓口道:“想走?沒那麼容易!你也不睜眼看看,我這是什麼地方,來人哪,給我打!”
他話音剛落,樓下發一聲喊,十來個打手操著亮閃閃的兵刃,由樓口湧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