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很多年沒有看到你做手術了,都忘了你是個醫生。”李鳳-慢慢地把手術牀和手術車推進了莫明紫的房間。
“從來沒對老虎動過手術,更沒給馬腹動過手術,很可能——會死的。”唐草薇雙手戴上手套,持起了手術刀。
莫明紫被他麻醉了,肚皮仰天躺在牀上。
“根據書上的圖,虎的胃在這裏。”李鳳-調整好無影燈的角度,推過來醫用剪刀和夾子。
“不用你-嗦,我知道。”唐草薇淡淡地説,手中的剪刀把覆在老虎肚皮上的薄膜剪出一塊方正的缺口,手術刀一劃,利落地割開了虎皮。
“你怎麼知道,馬腹吃下去的精魄一定在胃裏。”李鳳-微笑。
“我不知道。”唐草薇的聲音,“所以才要打開來看看。
“那麼腸呢?”“打開來看看。”
“咦?肝呢?”
“打開來看看。”
李鳳-微笑以對,看來這樣下去,幸好動手的人是草薇,否則莫明紫怎能不死呢?
那條通向兩全其美的路,究竟在不在?在哪裏呢?
唐草薇的手術刀能找到那條路嗎?
手術進行中,莫明紫身上的無色的血慢慢地流着。
“啊。”唐草薇打開了胃和腸子以後,輕輕噓了口氣,“馬腹失血太多,應該用什麼血輸液?”
李鳳-的微笑一頓,“嗯?”
唐草薇掛上一條輸液的細管,一頭的針頭沒有扎進輸液瓶,而是扎進了自己的手腕。
鮮紅色的液體順着透明的細管上升,最終輸入莫明紫的體內。
“很懷念……”李鳳-把透明的塑料細管掛上點滴架,“草薇的血,很涼。”
“-嗦。”唐草薇睫毛微垂,把莫明紫身上各種器官輪流打開又快速縫合,四處尋覓了一遍,卻並沒有發現什麼奇怪的東西。兩個小時之內縫合了所有的切口,“胃裏都是垃圾,馬腹吃下精魄以外的東西都不能消化,再-有食物,很快就會死的。
即使吃了很多人,這樣也是很快就會死的吧?李鳳-看着唐草薇的手術刀和鑷子在莫明紫肚子裏劃來劃去,含笑微微搖了搖頭,完全不會體貼別人的人啊……
唐草薇的血一點一滴地流入莫明紫體內,明紫原本慘白的臉色漸漸變得白裏透紅,隨着最後一針縫好,馬腹的血也漸漸止了。他縫合傷口的技術很好,手指的動作精細靈巧,血輸了那麼多,臉色依舊光潔白皙,沒有一點變化。
“找不到精魄的位置?”李鳳-的眼神依舊寬厚含笑,沒有失望或者遺憾。
“找不到。”唐草薇把手裏的手術刀放到鐵盤裏,“送他到隔壁房間。”
“要先拔掉自己的針頭。”李鳳-嘆了一聲,“走路前要先整理好周圍的東西。”
“哦。”唐草薇拔掉手腕上的針頭,“這裏洗乾淨。”
“是。草薇,該做早飯了。”李鳳-微笑。
天亮了。
顧綠章和桑菟之從鍾商山鶴園往市區走,走到半路終於攔到一輛的士,乘車回家。
她説她不想回家,所以回了小桑那裏。
桑菟之的院子裏還是一片狼藉,那個男人還在,坐在桑菟之的鋼琴前彈琴。
原來他也會彈鋼琴,也會唱歌。
也許已經彈了一夜吧?不過看見桑菟之和顧綠章一起回來,他合上琴蓋,站起來就走了。
“再見。”桑菟之倚在門上笑。
“再見。”
“浴室裏面很亂,但是有水。”桑菟之説,“有梳子,有護膚品。”
“我去洗臉。”她進了浴室。
浴室裏真的亂得不成樣子,顧綠章順手收拾了一下,她出來的時候,桑菟之伏在鋼琴上睡着了。
他打開了琴蓋,但是沒有彈琴。
他已經兩天沒有睡覺了。
她清洗好自己的一切,整理好衣服出來的時候,院子裏寂靜如黎明,今天陽光不夠明朗,但天色很亮,有種天堂般清白的光輝。不知不覺走到桑菟之身邊,手指輕輕觸了那潔白的琴鍵,不敢用力往下按,怕吵醒他。
看着他伏在琴鍵上的背,小桑很纖細,像個女孩子。
輕輕嘆了口氣,她想起一首歌,有一首歌,或者專門是為了他而寫的。半彎腰看着他柔軟的髮絲和膚質姣好的頸項,聽着他均勻的呼吸,她極輕極輕地低唱:“窮途末路之時,我急需的是你聲音;每當天色昏沉,你就像太陽為我暖身。對於朋友,你的細心,已足夠花去半數時間;尚有精神娛樂大家,從沒離羣。情路段段不幸,你用辦法沒有上心,慣於利用經驗叫身邊的人勇敢……感激你最開心的人,陪伴着我每個無眠夜深,用你笑聲,修補我不幸,過濾失落重獲信心……”(摘自林一峯《給最開心的人》)
她不知道小桑是變得更堅強一點好,還是更脆弱一點好,望着他纖細的背影,突然之間也覺得,像他、像他……
真的需要一個人保護。
他像朵需要精心呵護照顧的花,因為他自己對別人,也是那麼精心呵護照顧的。
小桑,我覺得我對你,遠遠沒有能夠做到你對我那麼體貼,想問我……算不算傷害了你?因為我不可能……做到你的耐心和付出,這樣算不算傷害了你?即使我知道你本來什麼也沒有要求,可是我覺得……我傷害了你。
如果從不曾遇見國雪,我能全心全意地呵護你嗎?
我不知道……
人生、真的是很奇妙的。
“噹噹噹當——”大笨鐘的聲音響起,她的手機口向了。
“喂?”
“綠章啊?找到你爸爸媽媽了,快到學校來!”
是沈方的聲音,她整個人懵了,脱口而出,“什麼?”
“你爸爸媽媽在學校地下室啊,現在被警察帶走了,説要做解剖……”
“等一下,我爸媽還沒死吧?做什麼解剖?”她雙手緊握着電話,“未經家屬同意怎麼能做解剖,怎麼會有這種事?”
“我什麼也不知道,我聽説你爸媽被發現的時候呼吸和心跳都沒了,像剛死一樣。警察説要調查死因,帶回去申請解剖了。”沈方在電話那邊也吼得驚天動地,“快來!我現在騎車跟在警車後面看他們到底把你爸媽帶到哪裏去了。”
“我馬上來,你在哪裏?”
“我在環城路,環城……咦?這裏是哪裏?環城南……
環城北……“
“你看到什麼標誌性建築?”她心跳得要從胸膛破胸而出了。
“我看到麥當勞……啊,環城中路!”
“等我。”她關了手機衝出去兩步,頓了頓、從地上拾起一件衣服搭在桑菟之背上,推開門奔了出去。
她不是去環城路,而是先去異味館。
不管警察想要把她爸媽怎麼樣,就算不解剖,至少也會冰凍,那樣……還能復活嗎?要在警察處理“屍體”之前讓爸媽活過來——除此而外——再也沒有別的辦法——“小薇!小薇開門啊!”她一路狂奔到異味古董咖啡館門口,這時候異味館還沒有開門,她撲在窗口捶玻璃,明紫在裏面,只有明紫才能救爸媽!要怎麼辦?有什麼兩全其美的辦法?她到底要怎麼辦?
哪裏有時間思考兩全其美的辦法呢?
她不知道爸媽現在到底被怎麼樣了啊——天啊——聲聲捶門捶窗的時候,再沒有比這時更感受到自己是最自私的了,災難沒有迫在眉睫,誰都不願把自己想得那麼卑劣……以至於事到臨頭……自己都接受不了自己的殘忍……
那是她的爸爸媽媽啊……
他們不能死啊……
“小薇——明紫——”
“啪啦”一聲,一塊彩色玻璃碎了,她的拳頭離開那玻璃,玻璃碎屑帶着血絲;再一拳砸下去,那窗户的玻璃全碎了。
異味館的門終於開了,她彷彿等了一個世紀,毫不留戀地拋下窗口的碎玻璃,她轉身踏上了登門的台階,“小薇,明紫呢?”
開門的是李鳳-,“明紫在休息,發生了什麼事?”
“把我爸媽的精魄還給他們,我求他了!”她一把抓住李鳳-的雙手,忘情地説,“爸媽被找到了,可是警察把他們當做屍體,求你讓明紫放了我爸爸媽媽,他吃了我沒關係……求他放了我爸爸媽媽……女兒可以再生,爸爸媽媽絕對不能沒有……”
“明紫他……”李鳳-剛指了指樓上,二樓傳來唐草薇平板而充滿底氣的聲音,“要他還精魄?很簡單,你殺了他。”
她呆了一下,“殺……明紫……”
“你殺了他,就能救你的爸媽。”唐草薇的房門“咿呀”一聲緩緩地開了,人卻沒有出來,聲音響自房裏,也許因為房間有了共鳴,那聲音越發森然。“沒有其他的路。”
“他可以吃了我,馬腹一定要吃人對不對?他可以先吃了我,再還我的爸爸媽媽。”她愴然説,“我殺不了他……”
“忘記告訴你,失去精魄的身體是很容易徹底死的,只要遭到任何破壞,就永遠無法復活。”唐草薇的聲音沒有一點激動的感覺,尾音妖異如獸齒微微上挑,是一種藐視眾生的高傲。
“救救我爸爸媽媽。”她雙手緊握,“小薇我知道……
這件事一定要求你——一定要求你——除了你誰也不可能做到,除了你誰也不可能把幻想變成現實……我怎麼樣都可以,救我的爸爸媽媽——“
“救?你是在求我殺莫明紫嗎?”唐草薇在説這句話的時候語調依然沒有起伏。
“我……”她説,“我……”
“綠章?”二樓的第三個房間門開了,莫明紫仍然是個十五六歲孩子的模樣,穿着唐草薇長長的睡袍,探了個頭出來看她。
他連探了個頭出來都那麼認真,看得那麼專注,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迷糊得全神貫注。
看着明紫,要殺明紫這種話怎麼能説得出口?她熱淚盈眶,“我……”
“……顧家繡房夫妻兩人今天早晨八點在鍾商大學地質系地下室裏被發現,兩人都已被確認死亡,關於具體的死亡原因,法醫已正在調查……”李鳳-開了電視,整點新聞正在滾動播放今天發生的大案。
她側了一眼,電視上打着“現場直播”記號的攝像機正拍到法醫把顧詩云和顧——封進裹屍袋要送入冰庫保存。
“不要——”她的臉色“刷”的一下蒼白了,送進冰庫就意味着真正的死亡……
“明紫,剖腹死吧。”唐草薇低沉,像團光暈散發的平靜聲音從房間裏傳來。
顧綠章驀然回首,望着還穿着睡衣探頭出來看她的很天真的明紫。
他的眼神仍很迷惑,似乎還沒有睡醒,聽到唐草薇的命令,“嗯”了一聲。
“明紫——”她脱口驚呼。
綠章的眼睛睜得好大,有點不像平時的她。莫明紫聽到唐草薇命令的時候毫不猶豫地伸出手指,以虎爪般的指甲在自己胸口用力劃下。
一陣劇痛,有許多液體從胸口噴了出來,他茫然看着自己噴出的紅色的液體……馬腹的血,並不是紅色的……意識開始模糊的時候他才想到……為什麼……小薇要他死呢?
為什麼?
為……什麼……
“啪”的一聲輕響,二樓莫明紫站着的地方冒起了一團白煙,隨之整個房間像掉進了冰窟般寒冷了千萬倍,在一片白茫茫中,她看到兩點熒光從煙裏出來,剎那消失在窗縫裏——那就是所謂的“精魄”?“明紫——明紫你怎麼樣了?”她在白煙裏驚恐地喊,踉蹌地往台階跑,“砰”的一聲她跌倒在樓梯上,猛然抬頭——白煙漸漸散去,整個房間似乎都漫過了一層淡紅色的水漬,一切的一切全濕了。
在離她頭頂不遠的台階上躺着肚子裂開一個大口子的、已經死去的馬腹,那老虎的條紋分外鮮明美麗,連他閉起眼睛的臉都似乎温順可愛。肚子的傷口流出了淡淡的血跡,他已經死了。
電視裏發出了一陣嘈雜和喧譁的聲音,剛才法醫拉起裹屍袋拉鍊的時候,顧詩云似乎動了一下,跟着顧——也動了一下,記者的相機不停地拍照,顧詩云和顧——在眾目睽睽之下醒了過來,相顧茫然。
“小薇你——殺了明紫……”她不知是在哭還是在笑,“你殺了明紫你殺了明紫……你要他自己死……你……
你……“
“你不是求我救你爸媽嗎?”唐草薇的聲音有條不紊,沒有半點激動,依然很冷漠,“是你求我的。”
“我——”她伏在地上,全身顫抖。
“你不是該感激我嗎?”
“我——”她伏在地上,淚流滿面,也淚流滿地。
她該怎麼為自己辯解呢?明紫雖然其實只是一頭像人的野獸,可是他……可是他是善良的孩子,吃人的比被吃的還要乾淨純潔,明紫怎麼能就這樣死了……你怎麼能狠心下令要他自殺?小薇你明明知道他不能反抗你的命令,你太殘忍了!太殘忍了……明紫他或者連為什麼要死都沒有明白,你就取消了他生存的權利……死得那麼快速那麼簡單,只在幾分鐘之內發生的事卻永遠無法挽回!
抬起頭,急促喘息地看着唐草薇,小薇……她聽着電視裏父母的聲音,爸爸媽媽都回來了,沒有死,她該高興該感激小薇,可是——可是心裏只有怨恨——只有怨恨——“你怎麼能——要求他自殺呢?”她終於説出了口,“小薇我感激你,我也恨你……”
恨嗎……
唐草薇沒有回答。
李鳳-靜靜地站在一邊,恨嗎……
“我恨你。”她輕聲説,身邊莫明紫的屍體開始渙散,漸漸變成了繡着馬腹的一塊裙襬,她輕輕地捧起那塊裙襬,筆直地往前走,慢慢地走出大廳,走下異味館的台階。“我恨你,更恨我自己。”
恨啊……
李鳳-看着她慢慢地走遠,輕輕嘆了口氣,拿出拖把開始重新拖地,擦掉莫明紫留在地上的血跡。
一塊磚、兩塊磚……從樓下到樓上。
拖到唐草薇房間的時候,他看到唐草薇平躺在柔軟的牀墊上,一個人陷進去大半個,彷彿睡得很舒服。
他插針頭的手腕一滴一滴地流着血,染紅了一塊被褥。
臉色依然,並不顯得虛弱,只是微微有些蒼白。
草薇是受了傷很不容易好的人。
李鳳-拖完地板輕輕帶上門,這個人無論有多拼命努力在做一件事,都只會用最糟糕的方式去表達……
所以,總是被人怨恨。
只不過“我恨你,更恨我自己”,這種話,就算是草薇,也很少聽見吧?
顧家夫妻醒了以後,只記得當天晚上接待的最後一個客人是鍾商大學地質系的鐘教授。鍾教授熱衷於古董收藏,聽説他們家有一些清朝早期的繡品,特地登門拜訪,又説起他兒子開了一個拍賣公司,如果顧家夫妻能放手繡一些大手筆的精品,以顧家的聲望地位一定能在拍賣會上拍出很好的價錢。
顧詩云是個極有古代書生意氣的人,對這種商業炒作自然婉拒,只是拿了一些早期繡品給鍾教授鑑定。顧——去拿繡品的時候一去不回,顧詩云去找之後又是一去不回,鍾教授尋到倉庫才發現兩人雙雙昏倒在倉庫裏。
只當是因為地下室留着什麼有毒氣體導致兩人昏迷,鍾教授一時鬼迷心竅,打電話叫來兒子把昏迷的顧家夫妻挾持到鍾商大學人跡罕至的地質系教員樓,鎖在地下室裏,本想強逼兩人刺繡。但第二天發現這兩人不但不醒,似乎還好像已經死了,嚇得鍾教授緊鎖地下室大門,絕口不敢再提“刺繡”兩個字。而今天是學生要到地下室找二十幾年前留的標本,偶然發現了顧家夫妻的“屍體”。
鍾教授和顧家夫妻的事自有警察去調查。
顧家古宅再次充滿了温馨温暖的感覺,爸爸媽媽平安無事,顧綠章終於笑逐顏開,這幾天毫無規律、噩夢一樣的生活,總算是結束了。
當然,她無法忘記明紫的死。
他的死,賜予她幸福,也給了她一塊最鬱結的陰影,她永遠都記得,她是這樣一個為了自己的幸福而殺人的女人。
她也無法忘記小薇的殘忍。
他隔着牆壁,用一句話殺死了明紫。
即使他是為了救她的爸爸媽媽,也不可原諒,那種當明紫的生命是草芥的人不可原諒!
無法忘記小桑的體貼和耐心,卻不知該如何為他祈福、又能為他做些什麼?
生活表面上恢復了平靜,但實際上,什麼都不一樣了。
國雪,好像很久很久沒有想起你了,雖然這時間只有一兩天,可是我無法踏踏實實地生活,我開始害怕自己、懷疑自己,也開始憎恨別人、害怕別人。我不知道怎麼回到像從前那樣平靜的生活,要怎麼才能在紫薇樹下簡單微笑。
還記得嗎?你曾説我的微笑很温柔,説我走路的樣子很温馨,説我很温暖。
一個人會温暖,是因為她幸福。
國雪,那時候有你依賴、有你走在前面,能讓我看見、能讓我堅定不移地相信你走的方向是對的,能讓我不迷茫、能讓我堅強,所以我才幸福。
你現在在我身後很遠很遠,我……究竟要往哪裏走,才是人生中正確的方向?
才有想象中的清晰明亮的未來?
我不想輸,我不想哭。
我想要有你那種對未來的信仰,和堅信信仰而擁有的另種強大的力量,支持我像從前那樣,能對人温暖微笑,並走向前方。
已經離開我一年零一個星期。
你還想離開我多久、多遠?
還能離開我多久、多遠?
還會離開我多久、多遠?
日子終於照常運轉了。
顧詩云和顧細細又天天給女兒做飯、目送她上學,家裏響起了談論刺繡而引發的笑聲。
沈方在學校裏遇到了一個知性典雅的女生,似乎正處在曖昧階段。
小桑這幾天在家裏複習,不久要考試了。
異味館照常營業,雖然去的人寥寥無幾。
所有人都似乎踏上了正軌,太陽依舊明亮、樹木依舊青綠、天空依舊藍,連穿透玻璃和樹梢的光線都利索得條條筆直。
初夏的氣息來了,五月天真好。
燻人欲醉、迷迷濛濛,浪漫也芬芳的季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