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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一 章 夢湖驚變

    戰機升離跑道,斜斜地衝往半空。

    凌渡宇凝神貫注在飛機駕駛座前的控制儀抬頭顯示器上。

    戰機繼續爬升,到了八千英尺時,凌渡宇將控制引擎動力的節流閥調低至百分之七十五,減低速度,讓機鼻朝向正前方,在他熟練的操縱下,戰機進入水平飛行。

    收回起飛的襟翼和升降用的起落架,戰機以每小時五百二十公里的速度向一望無際的黑夜進發。

    目的地是南美的哥倫比亞和巴拿馬交界處。

    抗暴聯盟玻利維亞的基地被拋在茫茫的後方,燈光迅速縮少減弱。瞬眼間變成了幾點螢火般的微芒。

    凌渡宇瞥了身後的女子一眼,心中嘆了一口氣。

    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強烈的影象:高山鷹雙目緊閉,植物一樣躺在床上,飲食和大小便,全賴吸管進行。一個偉大精明的領袖,變成一條事事須人照顧的可憐蟲。

    想到這裡,湧起一股怒火。

    誓要把巴極博士幹掉。

    這也是他此次飛行的唯一目標。

    坐在後座副機師位置的女子道:“龍鷹,緊張嗎?”

    凌渡宇冷笑一聲,開啟了預先擬定路線的自動導航系統,讓戰機向著目標飛行。

    女子傲然道:“龍鷹!不要看不起女人,保證你不會後悔攜我同行,只有我才清楚要攻擊的正確目標。”

    凌渡宇曬道:“是嗎!雅黛妮小姐!”語氣中有著濃烈的不滿。

    戰機貼著科迪勒拉山脈,正北飛行。

    雅黛妮的聲音在身後傳來道:“我不明白你為甚麼反對我參加這一次行動,是否不想功勞給分享了?”

    凌渡宇失笑道:“這是風格問題,我一向慣於個人行動,若非……哼……算了!”

    雅黛妮嬌笑起來,道:“若非我威脅不把有關巴極的資料抖出來,你也不會允許我同行,是嗎?凌渡宇先生。”

    凌渡宇閉口不言,變了個啞吧。

    雅黛妮盯著凌渡宇寬闊的肩膊,閃過不滿的神色,冷冰冰地道:“這次的行動,最主要是時間的準確,一待‘湖祭’完畢,巴極那魔王縮入他的賊巢,要找他難比登天了。”當她說到巴極時,透出一種深沉的恨意。

    凌渡宇開啟了資料庫,一幅精緻的地圖出現在顯示器的屏幕上。當中的一個紅點不斷閃動,紅點四周有七個黃點、兩個藍點,還有一些飛機和槍炮的標誌,以圖形顯示,使人一目瞭然。

    凌渡宇端詳了一會,道:“現在是二十三時五十一分,巴極的‘湖祭’在凌晨四時舉行。”指了指離紅點最外圍的一個藍點,道:“大約二時二十三分,我們將抵達第一個脈衝雷達的偵查網內屆時我會低飛慢速,直線穿入。”跟著指了指那些黃色的點,道:“這些都卜勒雷達難應付得多了,我要以圓周飛行,遂寸逐寸移近巴極的老巢,當巴極舉行他的‘湖祭’,仰天祈求時,把飛彈塞進他的臭口內。”

    雅黛妮糾正他道:“‘湖祭’時他是低著頭,望著湖水的。”

    凌渡宇氣得轉身狠狠盯了她一眼。這等說笑的事也要一絲不苟,人生是多麼沒趣。剛好雅黛妮側望窗外,在這個角度下,線條分明的面龐美得特別眩人眼目,可惜凌渡宇對她並沒有多大好感。

    若果要形容雅黛妮,最直接也是最恰當的形容就是一句話:她是條美麗的雌豹。

    在“抗暴聯盟”內,她的代號非常貼切,就是“粉豹”。

    雅黛妮是法國人,皮膚白晰透明,健美的身材,沒有多餘的脂肪,散發著健康和力量。

    最使凌渡宇印象深刻的地方,卻不是她的女性魅力,而是她眼中一種近乎瘋狂的怒火和恨意。似乎全世界人都欠下她一點甚麼似的。

    她一定有些可怕的經歷。

    凌渡宇使自己平復下來,問道:“你肯定有湖祭這回事嗎?”

    雅黛妮收回往外看的眼光,正容道:“當我最初知道這件事時,亦是心中存疑,試想巴極此種冷血無情、以淫虐女性為榮的魔王,怎會為一個死去的女子,每年在她忌辰時舉行祭湖的儀式,可是在我反覆求證下,湖祭是千真萬確的事,這次是第三屆了。”她提到巴極和他的惡行時,又透出那種令人不寒而慄的恨意。

    凌渡宇苦笑一聲,顯然因難分事情的真假,故此無可奈何。

    雅黛妮心中不悅,沉聲道:“龍鷹!我負起組織內對付巴極博士這任務,已經有七年了,七年來,沒有一刻不在留意他,沒有人比我對他更清楚了。”

    凌渡宇問道:“既然巴極一舉一動都在你的嚴密監視下,為甚麼你不能及早警告高山鷹,使他能避過大難?”

    雅黛妮面色變得非常難看,道:“我承認這是我的失職,原因只有一個,組織內一定潛伏了一個巴極的內奸,洞悉我們的行動,不過,我們很快會知道答案了?”

    凌渡宇心中一凜,雅黛妮的意思非常明顯,這次他們的空襲是試金石,假若巴極張開虎口,等他們自動投網,不言可知,定是有內奸從中作祟,這次行動的兇險亦是可想而知,想到這裡,不由得佩服起雅黛妮的膽識來。又或者可說佩服她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勇氣。

    雅黛妮默默不語,失去了談話的興趣,俏面上一片漠然,然而凌渡宇知道這剛強的女子,心底下藏有無盡的秘密。

    時光在沉默中渡過。

    戰機飛越茫茫的深夜,向虛黑中的目的地前進。

    凌渡宇進行例行的檢查,他現在駕駛的,是經組織內專家改善過的美製鷹式戰機,不但增強了空中纏鬥的威力,也從設計和裝備上大大減低了被敵人雷達偵知的因素,還裝有遠程的電子系統,最高水平速度可達每小時一千二百公里的超音速。現在機上除了七百發輕型炮彈的火神炮外,還攜帶了兩支刺戟空對空飛彈和四枚雷射導向炸彈,是特別為巴極準備的大禮。

    飛機向下俯衝,凌渡宇同時把節流閥調低,把速度減至二百七十節左右,當飛機到達二百英尺的高度時,凌渡宇把機身抬起,回覆水平飛行。

    低空裡氣流衝激,飛機不斷顛簸,拋起彈下,凌渡宇張開飛機的襟翼。增加浮力。

    鷹式戰機像黑夜裡出動的幽靈,在夜空中無聲無息地疾飛。

    雅黛妮道:“還有多遠?”

    凌渡宇把駕駛盤扭向左方,戰機幾乎是貼著起伏的山勢飛行,一邊道:“以目前的速度,三十五分鐘後可抵達巴極居住的‘夢湖’,‘夢湖’?嘿!這是誰給它起的鬼名字?”

    雅黛妮道:“這名字有上千年的歷史了,可能是由於湖面常年積有濃霧,我也想不通巴極為甚麼要把整個湖和附近的土地買下來,建設他的私人王國。”

    凌渡宇曬道:“管他甚麼勞什子的理由,讓我將他的巢穴夷為平地。”一扭駕駛盤,戰機離開山區,向無盡的南美洲低地飛去,這時他們早深入哥倫比亞的國境,飛臨著名的馬格達雷拿河的上空,巴極居住的夢湖,是馬格達雷拿河一條支流的湖泊。

    夢湖在哥倫比亞和巴拿馬國境的交界處,巴極利用兩國交界的曖昧地點,劃地稱王,建立私人的軍隊,兩國政府上下人等,都收受他大量的賄賂,對他的事漠然不理,巴極更是囂張。

    戰機根據情報,繞著雷達以圓周飛行,以現時的低空和慢速,可以說是絕不會被發覺的。

    凌渡宇低聲道:“還有十五分鐘,將到達夢湖的上空,如果你的情報無誤,巴極的湖祭剛開始了十分鐘。”

    雅黛妮有點緊張地點頭,帶著請求的語氣道:“龍鷹!讓我發射導彈,可以嗎?”

    凌渡宇奇怪地望她一眼,想不到她也懂用這種語氣求人,聳聳肩道:“有何不可?”

    一個閃動的紅點在搜索雷達的屏幕上慢慢擴大,顯示巴極的夢湖在五十里的範圍之內,從駕駛艙向前方望去,遠方有一列模糊的燈火,那就是巴極的老巢。

    雅黛妮道:“這附近的居民,一是給巴極買去了土地,一是給他用種種方法迫遷,巴極在夢湖的四周廣置雷達和地對空飛彈發射站,又建有防衛的戰機保護網,儼如獨立的國家。”

    凌渡宇嗯的一聲,將發射導彈的武器艙門打開,雷射導向導彈鎖定目標,蓄勢待發。他準備當飛臨夢湖約二十里處,攀升上二千英尺的空中,發射飛彈。導彈上的溫度感應系統,可以把目標鎖入彈上的電腦系統內,穿破黑暗及濃霧,命中巴極舉行湖祭的祭臺。

    這個計劃可說是萬無一失,鷹式戰機避過了雷達突然出現,一定使巴極方面措手不及。

    四十哩、三十九哩……

    夢湖的燈火在濃霧中若隱若現。

    戰機的速度開始緩緩增加。

    就在此時,凌渡宇心內升起了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

    危險!

    凌渡宇全身一震,幾乎在同一時間,機上警報系統的警笛震天響起。

    最少一枚導彈,向著他們的鷹式戰機以驚人的高速射來。

    雅黛妮面色剎地轉白,駭然道:“甚麼事?”

    凌渡宇面色凝重,猛地收起襟翼、增大節流閥,調節引擎,把速度迅快加增,另一方面,啟動了電子反掣雷達干擾器及紅外線干擾器,這可以使波束導引和紅外線導向的飛彈失效,壞處卻會將他們的行蹤暴露無遺,成為遠近導彈發射臺眾矢之的和敵機追蹤的對象,可是他們再沒有選擇了。

    戰機低飛回旋,錯過了夢湖的方向,偏向西北飛去。

    雅黛妮尖叫道:“不!不能半途而廢!”

    凌渡宇把雷達系統由空對地改換為空對空戰鬥模式,叫道:“你看!”

    屏幕上有幾個小紅點,不斷跳動。

    凌渡宇叫道:“這是敵人的飛機,在夢湖的上空張開羅網,等我們去送死,至於現在我們能否逃命,仍在未知之數。”

    話猶未已,機上緊急報警系統的紅燈閃滅不停,代表敵方導彈已在三里的範圍內,半分鐘內擊中飛機。

    凌渡宇怒罵一聲,飛機向上急速爬升,同時擲出作為引誘物的火球,這些火球可使熱導飛彈誤中副車。

    “轟隆!”

    導彈在機下里許處擊中火球,強烈爆炸,飛機一陣震盪,在空中被氣流拋得一連打了幾個跟頭。

    凌渡宇不愧一流的駕駛員,在他的控制下,飛機很快回覆水平飛行,斜斜向下衝去。

    雷達的屏幕上,顯示敵人的四架戰機,銜尾窮追。

    凌渡宇做了幾件奇怪的事。他把電子和紅外線干擾器閉上,又把節流閥大幅減低,打開了可增加浮力卻拉慢了速度的襟翼,飛機幾乎是滑翔地,從萬多英尺的高空向下急街。

    當飛機來到二百多英尺的低空,凌渡宇開動了空氣煞機掣,低飛回旋,重新向夢湖的方向飛去。

    雅黛妮駭然道:“幹甚麼,回去送死嗎?”

    敵人的戰機空巢而來,這樣回頭,不啻是送羊入虎口。

    凌渡宇在漆黑的駕駛艙內,望著遠方夢湖的幾點燈光道:“剛才我開啟了干擾器,擲火球,同時以高速逃走,一定把敵人的雷達偵察網吸引,以為我們向西北方逃去,豈知我突然低飛,又關掉了一切引起雷達注意的因素,以近乎滑翔的方式和速度飛行,應該可以避過對方雷達的耳目,你現在快認清楚那紅色的按鈕,我們這樣的高度是不可能發射導彈的,唯有動用火神炮,這武器只有在三里的範圍內才能有精確度,所以必須善用戰機飛臨巴極上空那數秒的時間,你要把握時機了。”

    雅黛妮出奇地遵從,道:“明白了!龍鷹!”

    雷達屏幕上的敵機紅點,果然中計,向西北方追去。不過!一待不見他們的蹤影,將會掉頭追來的了。

    鷹式戰機緊貼地面,向夢湖滑翔過去。

    在紅外線下,機下的地上景色,在螢光色的屏幕上,清晰可見。

    雅黛妮緊張叫道:“到了!”

    屏幕上白濛濛一片,那是夢湖湖面上經常積聚的著名濃霧。

    凌渡宇把機鼻朝下,飛機滑入濃霧裡,在離開湖面百英尺許時,作水平飛行。

    凌渡宇表現出精湛的飛行術。

    戰機在浪霧中無聲無息地滑行,幾乎全靠襟翼的滑翔力量。

    眼前冒出了一列燈火,迅速擴大。

    凌渡宇低喝道:“準備!”

    火神炮瞄準正前方。

    凌渡牢一按駕駛盤,飛機向下俯衝,駕駛艙的正前方驀地大放光明,湖面上有座圓圓的大木臺,臺上生起了熊熊火焰,火焰四周人影閃現,巴極的湖祭如期舉行。

    凌渡宇大喝道:“放炮!”

    雅黛妮在他餘音末歇時,按動二十釐米口徑火神炮的按鈕,炮彈雨點般向湖面祭臺狂射。

    戰機劃過湖面的上空,呼一聲斜衝掠上,背後是祭臺冒起的火光和濃煙。

    雅黛妮正要歡呼,飛機轟然一震,失去了平衡,迅速下跌。

    凌渡宇叫道:“中彈了!”苦苦控制著受創的戰機,勉強回覆了水平飛行,機尾拖著一條濃煙做成的長尾。

    武器艙和左引擎亮起了嚴重損毀的紅燈。

    凌渡宇望著雷達屏幕上迫來的紅點,道:“你準備好了沒有?”

    雅黛妮堅強地點頭。

    凌渡宇啟動緊急逃生的按鈕,兩個人同時被彈出了打開的駕駛艙外。

    夜風中,凌渡宇張開了降傘,心想:又是一段艱苦的旅程了。拍拍背後裝有食物、自動武器和行軍必需工具的背囊,才稍有安全感。

    戰機爆炸的聲音在前方隆隆響起,烈焰衝上了半天,照得整個夢湖旁的林區一片血紅。

    兩人徐徐降落在夢湖旁的森林內。

    雅黛妮先著地,抽出腰刀,在泥地旁掘了個小坑,把降傘埋在泥內。凌渡宇把降傘作同一處理,暗忖這強壯的美女確是經過了嚴格的軍事鍛鍊,省去不少工夫,大增這次逃生的機會。

    雅黛妮取出一張地圖,凌渡宇連忙拿出電筒照明。地圖上有個藍色不規則圓形,那就是夢湖。

    雅黛妮指著夢湖正北的幾十個方格子,道:“這是巴極的巢穴‘夢湖水莊’,散落在夢湖正北處,三邊是平坦的夢湖平原,若要從陸路接近巴極的水莊,幾乎肯定會被他發覺,所以夢湖平原可說是巴極的天然屏障。”

    凌渡宇點頭同意,他有點不明白雅黛妮為何要解釋巴極“夢湖水莊”的形勢,現下首要之務,就是逃得愈遠愈好,那管他巴極的老巢是否鐵壁銅牆。

    雅黛妮的手指從夢湖的正北向下移,來到夢湖西南處的樹林,道:“我們在這裡,離開夢湖水莊只有九哩!”她的手指按著在他們的落點附近打了個大圈,道:“這附近一帶滿布沼澤,雨林和丘陵,最近的城市在二百多哩外,我們是絕對逃不了的。”

    凌渡宇眼中電芒一閃,淡淡笑道:“在真正失敗之前,我是從不言敗的!”

    雅黛妮望向凌渡宇,道:“我明白你的感受,不過很快會明白我的話。隨我來吧!”

    凌渡宇低喝道:“不!先告訴我逃走的路線。”說到逃命,他絕對算得上是個一流的專家,那肯讓人牽著鼻子走。

    雅黛妮閃過不悅的神色,道:“好!你看!”把地圖打了開來,道:“我們首先沿湖而行,到了夢湖正西方,再往西行大約三小時,穿過樹林到達兇名遠播的‘水月雨林’,那處滿布沼澤,連當地的人也極少進入這區域,可是我們若要逃出生天,那裡反而是唯一生路。穿過‘水月雨林’,到達連綿的山脈,那時要躲藏行蹤,容易得多了。”

    凌渡宇問道:“要多少天才可以穿過這鬼地方?”

    雅黛妮道:“那要看有否行差踏錯,據我推算,最順利也要費十天工夫,才可穿越。”

    凌渡宇倒抽了一口涼氣,不過雅黛妮說得對,除了這雨林區,附近一是平原,又或是荒蕪的丘陵,要躲過巴極的現代化追兵,是絕無可能的。

    凌渡宇喃喃道:“不知巴極那魔頭死了沒有?”

    雅黛妮指著夢湖另一方的上空道:“你看!”

    凌渡宇抬頭遠眺,幾個閃動的紅點,逐漸擴大,耳際同時傳來軋軋的聲響。

    五架大力士型的重力運輸直升機結成完整的隊形,橫過夢湖,同他們墮機的方向飛來,。

    凌渡宇按熄電筒,叫道:“走!”

    兩人戴上紅外光夜視鏡,在漆黑的樹林內穿行,林內雖然無路可循,但他們腳步矯健,身手靈敏,踏著高及膝蓋的植物,竄高伏低,不一會把直升機的響音遠遠拋在後方。

    兩人一口氣急行了三個小時,凌渡宇體質遠勝常人,輕鬆自如,雅黛妮雖然受過嚴格的鍛鍊,這樣的狂奔,仍使她吃不消,不過她人極好勝,苦咬銀牙,死撐下去。

    又走了兩個小時,來到了夢湖的正西處。

    異響從後方傳來,凌渡宇驚覺地回頭,恰好見到雅黛妮摜倒地上,跌了個人仰馬翻。

    雅黛妮趁機仰臥在厚厚的草叢上,喘著氣道:“讓我休息一會,好嗎?”

    凌渡宇淡淡一笑,默然坐下。

    林中蟲鳴蟬唱,間雜著鳥獸走動的聲音,有種出世的和平和寧靜。

    雅黛妮道:“巴極未死!”

    凌渡宇愕然望向她。

    雅黛妮臉上露出深沉的失望道:“巴極在他的手下中,不但是領袖,而且是神,假設巴極遇襲身亡,他的手下一定會瘋狂地向我們展開搜捕,像剛才那樣隊形完整地搜索,說明了巴極依然毫髮無損。”她對巴極一方的情形有深入的瞭解。

    凌渡宇呆了一呆,道:“為甚麼巴極的手下如此敬畏他?”

    雅黛妮答道:“巴極是貨真價實的英國牛頓大學哲學博士,樣貌風度均無懈可擊,兼且精通權術策謀,這也是他能在南美洲眾毒梟中穩坐第一把交椅的原因。”

    凌渡宇望向夜空,有些感慨,世界上這類天生領袖的人,自有其威懾他人的魔力,叫人為他效命,若是為惡,便禍害人間了。

    天空傳來直升機的響聲,忽遠忽近,在捕獵他們。

    凌渡宇側耳細聽,直升機的噪音裡,似乎還夾雜著點其他的聲音。

    凌渡宇輕叫道:“是狗吠聲!”

    兩人同一時間彈起身來,繼續艱苦的逃亡。

    林木稀疏起來,地上一片泥濘,道路艱難。

    狗吠聲和人聲時遠時近,每一次都接近了少許,敵人緊躡著他們的方向追來。

    雅黛妮邊走邊道:“前面百多碼處有道河流,沿河而行,可避過附近的沼澤!”

    凌渡宇叫道:“還不快跑!”

    兩人在黑夜約雨林內踉蹌前行,不一會,河水流動的聲音,在前方不遠處傳來。

    凌渡宇停下來,把滑倒地上的雅黛妮拉起來,後者一面泥汙。

    凌渡宇笑道:“這樣跑不是辦法,遲早會給敵人的獵犬追上。”不懷好意地從背囊中掏出一罐噴劑,噴出一股氣體,附在附近的樹木上,林間立時充斥著奇怪的異味。

    雅黛妮奇道:“這是甚麼?”

    凌渡宇偏向左方走去,一邊走一邊噴,直到整罐噴盡,才轉頭走回來道:“這是專門針對獵犬設計的氣味噴劑,這一罐噴的是白兔的氣味,保證那群‘跟尾狗’如醉如痴,大發狂性。”

    雅黛妮看著凌渡宇促狹的笑容,有好氣沒好氣地道:“你倒想得周到!”

    凌渡宇從容道:“還未得周到,至少還未給你預備一條滾熱的淨面巾。”

    雅黛妮知他笑她一面泥汙,咧嘴一笑,轉身繼續前行。

    凌渡宇第一次看到她展露美麗的笑容,只覺罕有動人,一時回味起來,忘了走路。

    雅黛妮叫道:“還不趕快!”語氣又回覆先前的冰冷乏味。

    凌渡宇苦笑搖頭,跟了上去。

    不一會,兩人踏足堅硬的泥地上,沿著十多英尺寬的河流,向西北方走去。

    河中不時見浮沉的鱷魚,使人感到南美洲雨林危機四伏。

    後方驀地傳來獵犬的狂吠和沸騰的人聲,兩人對望一眼,知道噴霧劑產生了作用。

    凌渡宇剛要自誇兩句,異變已起。

    兩個強烈的光芒,在前方亮起,把兩人照得纖毫畢露。

    探射燈。

    在這雨林內,這是沒有人能在夢想得到的怪事。

    強光刺激下,雅黛妮睜目如盲,她雖是第一流的戰士,仍然被這突變駭得魂飛魄散,一時失去了戰鬥反應的能力。

    凌渡宇的反應卻是完全不同,幾乎在探射燈亮起前,他的自動步槍從背上滑至胸前,子彈呼嘯狂叫。

    兩盞強力的探射燈亮著的時間不及一秒鐘,又在凌渡字的槍嘴下化成粉碎。

    像漆黑的夜空裡,電光一閃,倏又消去。

    同一時間凌渡宇側撞呆立的雅黛妮,兩人一齊滾落冰冷的河水裡去。

    敵人驚喝起來,槍聲響起,火力籠罩著兩人先前站立的一大片土地,一時枝葉橫飛,空氣中充斥火屑彈藥的氣味。

    凌渡宇身手何等迅快,在跌進冰冷的河水前,兩枚催淚爆霧彈扔往身後,催淚霧花朵般爆了開來,然後快速擴展,當凌、雅兩人潛進河水裡時,四周方圓百多方碼的地方,陷進目不能視的黑霧裡。

    霧裡敵人嗆咳大作。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凌、雅兩人心意相同,發力向對岸游去。

    離岸只有數碼時,凌渡宇忽感有異,一股暗湧從後方迫來,凌渡宇叫聲不好,扭身提槍發射,水花激濺半天,身後數碼的地方一陣翻騰,血腥撲鼻,緊躡身後的鱷魚在河面上垂死掙扎,打得一天浪花。

    凌渡宇發力狂遊,鱷魚的掙動和鮮血,會把遠近的鱷魚吸引到來,須儘快離開險地。

    兩人先後匍伏上岸,不及察看對岸的情形,竄進了河旁的雨林裡,兩個小時後,他們深入雨林區內的沼澤地帶。

    這處樹木稀疏,河道密佈,地上一片泥濘,令人每一步仿如千斤重擔。

    雅黛妮出奇地熟悉地理形勢,往往能先一步指出危險的沼澤,使他們避道而行,即管如此,到天明時,他們才推進了三哩許的路程。

    太陽的曙光從東邊斜射入林,映照起林內的沼澤世界,說不出的悽豔。

    兩人筋疲力盡,躺在一棵樹下喘起氣來。

    凌渡宇盤膝靜坐,進入物我兩忘的境界。

    他再睜開眼睛時,看到雅黛妮苦苦沉思,似乎在決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凌渡宇和她共了一夜患難,對她的印象改善不少,柔聲道:“你在想甚麼?”

    雅黛妮渾身一震,驚醒過來道:“你……你醒了……剛才是在禪坐嗎?”

    凌渡宇避而不答,追問道:“想甚麼?”

    雅黛妮神色有點不自然,問非所答地道:“他知道我來了!”

    凌渡宇皺眉道:“他?”

    雅黛妮點頭道:“巴極!他知道我來了,所以才能在那裡佈下埋伏。”跟著狂笑了起來,聲音內充滿悲憤的情緒道:“但人算不如天算,竟然讓我們逃掉了。”

    凌渡宇給她的說話弄糊塗了,同時又知內中大有文章。

    雅黛妮沉默了一會,好像在下一個決定,抬起頭,眼神註定凌渡宇道:“我要回去!”

    凌渡宇幾乎整個人跳起來,叫道:“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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