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現在是聖誕節呀!”航空公司櫃檯那位金髮的女職員一臉不悅地對真莉說。
“噢……請你替我想想辦法吧?我一定要馬上回香港去,任何辦法都好。”這一刻。真莉在巴黎機場裡。她從咖啡座奔回去旅館,拿了行李就直接跑過來。機場擠滿了人,她後面就有許多乘客等著,不耐煩地弄出一些聲音來,她都不敢轉過頭去看。
金髮女職員盯著電腦屏幕,一雙手不斷在鍵盤上飛舞,過了一會,她終於說:
“今天晚上有一班機去曼谷,你在曼谷機場轉機。十二月二十五號凌晨兩點五十分抵達香港,只有這個辦法了。”
“啊……謝謝你,就這樣吧?”真莉高興得嚷了起來。
幾個鐘頭之後,她終於坐在飛往曼谷的班機上。她在機場等了大半天,並不覺得累,心中只想著快點見到泰一。她愛他,從他是一休的時候她就愛他,卻害怕去承認,害怕再受到傷害。她愛他的聲音,愛他的歌,愛他的刻薄和詼諧。是他讓她知道歌可以這樣動人、衣服可以這麼穿、花是會凋謝的好。這些年來,不管她人在哪裡,心裡總有他一席之地。她心想:
“我竟然說他是為了報復路克才說喜歡我?他一直都喜歡我,只是他愛面子,所以戲弄我、取笑我,那麼,即使我不愛他。他也不會難堪。他留著那封信,他以為我還愛著陸子康?我看到他抱著紫櫻,卻又不去問清楚,反而一走了之。噢……我們浪費了多少時間!”
她從揹包裡拿出幾小時前在機場免稅店裡買的“橄欖牌”巧克力放在膝頭上。她終於自己買到這種巧克力了。她輕輕地鬆開了那條藍色的絲帶,想吃一顆,她望著漂亮的巧克力,想了想,又重新把絲帶綁起來,心裡說:
“我現在不吃!我要看到泰一才吃!我要覺得他對我還有感覺我才吃!一年了,天知道他會不會愛上了別人!上次在南非,我是怎麼對他的啊!”她把那包巧克力塞回去揹包裡,頭倚著窗子,望著外面黑濛濛的一片。
她想念香港的夜色,想快點見到泰一,但是,這段路太長了,實在太長太長了。飛機在曼谷機場降落之後,她又等了三個鐘頭才登上飛往香港的班機,那時候,飛機己經遲了兩個鐘頭才開出。
清晨四點五十分,她終於看到了香港的新機場。她九八年五月離開的時候,這個機場還沒落成。飛機徐徐降落,駛進停機坪,她連忙拎起行李,飛快地走出機艙。
她偏偏在新機場裡迷了路,當計程車來到電臺,己經是六點鐘了,夭還沒亮。下著寒冷的細雨。她付了錢,走下車。一輛跑車從電臺停車場駛出來,在她身邊經過。她三步並兩步的跑進電臺大堂,一個守衛攔住她,問她要找誰.
“泰一……噢一不,我要找一休……”她煞住腳步,喘著氣說。
“他剛走了。”那個人說。
他走了,不在這裡。她滿懷失望地轉過身去,踏著跳姍的腳步走出電臺。外面下著細細的雨,她把衣領翻上來,茫然站在電臺外面的一盞街燈下,空空地望著對街公寓的樹籬,四年前的這一天,她曾經躲在那兒等待泰一出現,那天,她並沒有遲到。
這一刻,她不知道該往哪裡去,媽媽去年己經託人把堅尼地城的房子賣了。她身上現在連一部香港電話都沒有。她可以進去電臺借電話打給泰一,但是,那又怎樣呢?那種感覺是不一樣的,她想當面見到他,面對面跟他說話,觀察他、看看他對她是不是還有感覺。何況,今天是聖誕節哪!
“啊……我又遲了?”她辛酸地想。
這時,一輛跑車駛來,在她面前停下。她沒見過這輛車。突然之間,車門打開了,走下來一個人,打開一把黑色的雨傘。那高大的身軀只跟她隔著幾步的距離。除了他,她從來就沒見過一個打著傘的男孩子這麼瀟灑。
“真莉,果然是你!我剛剛走的時候,看到一個人很像你,所以拐回來看看。”泰一臉上掛著個微笑,走到她身邊,把雨傘挪到她頭頂替她擋雨。
“啊……原來剛剛那輛車是你的嗎?我沒想到你換了車。”她仰頭看著他,心中一陣喜悅,眼睛亮了。“什麼時候回來的?”他看到她手上拎著一個旅行袋。
“我剛回來……我……我前天在巴黎見到紫櫻……她……她用腳走路。”
泰一皺起了眉頭,說:
“她當然是用腳走路了?"
真莉微微撅起嘴說:
“你沒告訴過我。”
泰一那雙黑眼睛露出恍然明白的神色,不禁笑笑說:“那時候你走了啊!”
她抬起歉意的目光望著他,想起也覺得自己有多傻,她喃喃說:
“是啊兮我走了,我去了非洲。”
“那你為什麼又會在巴黎?”
她這才想起她跟保羅約定在巴黎會合的。
“天哪!”她喊了出來:“我去了巴黎度假!我跟攝影師說好過明天從巴黎一起回肯亞去的。他見不到我。一定會大發雷霆!我回不去了!”
泰一嘴角突然露出一個幸災樂禍的表情。他挑了挑那兩道烏黑的劍眉,衝她笑笑。“那就留下來吧!”他那把嘶啞動聽的聲音溫柔地說:“那些獅子老虎又不會想念你。”
她烏亮亮的眼睛望著他,心裡笑盈盈地想:
“啊……我的巧克力放了在什麼地方?我現在可以吃“橄欖牌”巧克力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