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說笑吧?”好半晌,謝慕白才勉強擠出一個極不自然的微笑。
“我為啥要跟你說笑?”珂珂偏首望著他的方向。
謝慕白幾不可聞地逸出一聲嘆息,這才慢吞吞地起身,穿過篷艙,走至離她三步遠處站定。
唇畔微微一扯,珂珂深吸了口氣,轉過頭去,語氣微冷,“謝慕白,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他一怔。她從沒用過詢問的語氣跟他說話,他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或許,她也根本不需要他的回答。
因為她的下一句話已經很快問了出來。
“如果我不是公主,如果你不是狀元,如果,我們之間根本不存在這場陰差陽錯的婚禮,如果我們在今日相識,你可還會是現在的樣子?”
她語氣極快,似乎未經過思考,而他,慣常從容淡定的自信卻面臨全面崩潰的打擊。她說得好,如果她不是公主,如果他也不是狀元,如果他們不是一對情不得已的夫妻,如果他們自今日相識,一切的一切或許都會不同。
但,她是公主,他也是狀元,他們,更是夫妻。
所以,他們之間才有了今日這些隔閡。這隔閡,是命運的捉弄,也是人為的因素。
因為他的膽怯,因為他的懦弱,因為他走向她的腳步,停止不前。
他,不再是紅樓裡那個談笑風生,意氣風發的謝慕白。單獨面對著珂珂的這個人,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是不得不仰望公主鼻息的普通凡人。
難怪她會說,她喜歡跟文人在一起的謝慕白。
因為只有在那個時候,他才是神采飛揚的。
謝慕白苦笑再苦笑,“謝某知道,公主所求之良人,是頂天立地之英雄。而謝某不才,偏偏只是最為迂腐之書生。”
珂珂沒有回頭,望著粼粼水光的眼眸微眯,一向爽朗的嗓音這剎帶著些微疲憊的脆弱,“英雄麼?英雄的定義到底是什麼?”
所謂的英雄,難道都只是如他這樣的麼?一剎讓人歡欣感動,一剎又懦弱迂腐得令人生厭。
月光照在她纖瘦的背影上,生出一種寧定的寂寞。
他胸口一熱,不由得衝口而出,“其實,有很多時候,我們並不能依照自己的意願而活。”她想要嫁給一個令她崇拜的英雄,可命運捉弄,這一生,註定只能跟他綁在一起。
而他,因為理智,因為驕傲,他註定不可能臣服於她,受她擺佈,也註定了不可能事事令她仰慕。
他有他的脆弱,他有他的顧忌,他總會有讓她失望的時刻。
“你也有嗎?難道,你也有無法實現的意願?”珂珂驀然回首,緊抿的唇線有著一抹獨屬於高位者的優越。
是這樣了!就是這樣!
他的想法並沒有錯,他跟她走得越近,就會越危險,觸怒她的機會也就越多。
謝慕白眉目淡斂,靜靜說道:“小時候,我也曾偷偷學過功夫。”
“是麼?”
這一次,他慢慢走到她身邊,坐下,“我的理想,曾經是做一方遊俠,遍歷山川,廣結俠友。”
“是麼?”這一次,她稍稍聽出一些興致。
“然而,我的身體卻不由得我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她微微一愣。
他繼續說道:“娘為了轉移我的興趣,讓我棄武從文,那時候,你知道我有多不甘心麼?”
她唇畔緩緩逸出笑來,“你也抗爭過麼?”
他轉頭望著她,風清,月明,她語聲溫柔,一雙眼眸如流水般清澈通透,剎那之間,他的心變得柔軟,一如腳下孱孱流過的河水,方才的那些掙扎、緊張、心跳與慌亂,統統隨流水而逝。
是的,抗爭,若他不去刻意牴觸、抗爭,他會否也可與她和平相處?
他驀地挑眉,俊顏頓時柔化,“有的,我也曾經不服,也曾做過一些無謂的反抗,但,到最後……”
“到最後,你還是妥協了。”她搶著說。
他微笑,“是的,我最後還是成了一名秀才,然後是舉人,再然後是狀元。”
她低眉,好誇張地嘆息,“唉,我們國家就這樣失去了一名英雄。”
他也嘆,“唉,我們的九公主就這樣失去了一個好丈夫。”
她一愕,抬頭,撞進他深邃的黑眸,心口好像隱隱飄過了什麼,泛起漣漪,輕輕一圈……又一圈……
他總是在猝不及防的時候,讓她心動。
“呸。”她臉頰緋紅,啐他一口,“什麼丈夫?我承認過麼?”
他詫然揚睫,“剛才不是有人說喜歡我麼?”
珂珂先是怔愕,爾後羞赧,再然後才是著急,“人家根本不是那個意思。”
“咦?我說的有人是那個人家麼?”
珂珂又氣又惱,揚起粉拳打他,他趕緊跳起來跑。
她緊跟著他追進篷艙。
“哇,好香。”一股肉香撲鼻而來。
他一愣,頓住腳步。
她卻不再追他,尋著香氣找到艙角,“咦?這裡怎麼熱著一鍋湯?”
他心口一緊,忽上忽下。
她笑望著他,“你怎麼一點也不驚訝?哦?我知道了,這條船是你一早準備好的,對不對?”
難怪他們一到岸邊,就有人划船過來。
可是,他怎麼知道今晚她會跟他一起來河邊看煙花?還是,這船根本就是為那個什麼林小姐準備的?
她眉目一沉,感覺喉頭酸液泛湧,“今晚,我是不是破壞了你的好事?”
謝慕白緩緩吐出一口氣,快步走過來,“是麼?我們運氣這麼好?有船坐,居然還有湯喝?”
“少裝傻?”她不滿地睨他一眼。
他狀似無奈,“聰明的公主殿下,您就不能稍稍表示一下驚喜,讓在下稍稍得意於這點小小動作麼?”
一句話,說得珂珂眉開眼笑。
他在心裡嘆息又嘆息。
別怪他呵,他也是不得已。
正笑鬧著,“咻”的一聲,一道青煙從江面升起,火光沖霄綻放,在夜空中爆開一叢叢絢麗的火花。
遠遠的,有人聲喧譁。
他們扭頭望著焰火的方向。
下一朵,又是砰然巨響,伴隨著轟隆隆的鳴響,一節又一節,直上高空,然後“砰”的一聲,春雷炸響,落雨紛紛,五彩絢爛。
“啊!”珂珂眼眸湛亮,“快看快看!好漂亮啊——”
她從沒在江面上看過煙花,以往在皇宮,不論站得有多麼高,總好像與煙火隔了距離,體會不到熱鬧的氣息。
而今,一叢叢金燦燦的火花,彷彿就在身邊爆亮,夜空妖嬈,映得水面也成碧海流星。她彷彿站在煙火之中,成為那絢爛的一瞬。
謝慕白低頭看著她——
眼前的金珂珂,比煙花還要燦爛。
她那麼開心,那麼高興,可曾想過,她對他的威脅?他對她的算計?
這一刻,苦澀從心頭漫過。
他多願,她不是公主,他也不是駙馬。
多好!那有多好!
“咦?那有一隻花燈耶。”他順著她的手指抬頭看。
只見盛景已褪的夜色中,飄飄渺渺浮起一盞宮燈,映著漫天消散的銀雨,扶搖直上,如眾星拱月,金圍翠繞。
“譁!好漂亮——”她由衷讚歎,瞧得出神。
他有瞬間的後悔。
這是紅樓奪魁後的花燈,如果他不是那麼著急,拉她退場,這隻花燈,一定可以為她而燃放。
“你喜歡?”
“嗯。”
“下一個月圓之夜,我送一盞給你。”
她轉頭望著他,“真的?”
火光亮在她的眼底,他微微一笑,“真的。”
她滿意了,開心了,她其實很容易滿足,很容易開心。
煙花散盡,宮燈也消失在夜空裡,她跳進船艙,繞著那一鍋肉湯跳,“好了沒有?可以吃了沒有?肚子好餓。”
她像一個吵鬧的孩子。
而他,卻沒感受到半分喜悅。
他心事重重,無視她的急切,慢吞吞地幫她盛了一碗湯。
她端起來,猛喝。太燙,燙得她直吐舌頭。
他微微扯了扯唇,想笑,笑不出來。
她不滿地瞅他,“謝慕白,你不要掃興好不好?有什麼說什麼,不要老是忍忍忍,會忍出內傷的你知道嗎?”
他的憂慮忽隱忽現,她總是弄不明白。
唉!他這個人,糟就糟在腸子七彎八拐,若他再直率一點,再大方一點,少一些莫名其妙的笑容,少皺一點眉頭,她肯定會更喜歡他啦!
呃?不對耶,她幹嗎老說喜歡他?
珂珂低頭,猛吹手裡的肉湯。
“好喝麼?”他聲音沉沉的,聽起來不爽。
她抽空又瞪他一眼,他別過臉去,躲開她的視線。必須說,這句話,必須要說下去,他費了那麼大的心思,百般討好,就是要哄她喝下這碗湯,就是要在她毫無防備地喝下之後,再說出這一句話。
他不能心軟,決不能。
謝慕白深深吸氣,然後,一字一句慢吞吞說:“你不是要我找一模一樣的馬兒麼?”
珂珂頓了一下,哎呀,她差點忘了這件事。嘴裡還含著肉湯,她只能含含糊糊地點頭,“唔,你找到沒有?”
“找到了。”
她瞪大眼,“真的?”
他心裡隱隱泛痛,覺出自己的殘忍,“就在你的肚子裡。”
珂珂一愣,沒有反應過來。
他沉默不語。
然後,她失手跌掉湯碗,“哐啷”一聲脆響,“你……你說……”
“這一碗,就是一模一樣的馬肉。”
她撲到船沿,“哇”的一聲嘔出來,一直嘔一直嘔,連膽汁都吐出來了。
整整三個月,金珂珂病了整整三個月。
三個月,湯汁不進,乾嘔不止,藥石惘顧。
這一下,不止是王府,連整個皇宮都驚動了。
皇后娘娘親自過府查看,問起發病原因,眾人俱都不知。再問謝慕白,他只說,若公主有個三長兩短,他願陪她而去。
皇后聽了唏噓不已,只道他夫婦情深,倒也不好過於責備。
三個月來,謝慕白衣不解帶,隨侍在側。
有時候,珂珂稍微清醒一點,大而無神的眼睛望著謝慕白,空空的,那裡頭什麼都沒有,讓人見了,心裡發酸。
他便緊緊地握住她的手,什麼也不說。看著她,深如潭水般的黑瞳裡卻是萬語千言無從說起。
他整個人瘦下去,而病床上的人兒卻比他更為憔悴,更為消瘦。
這日,謝府裡來了一位貴客。
無需通報,那人輕車熟路直入內府。
坐在臥房門口打盹的杏兒見了她,眸子一亮,輕“噓”了一聲,道:“林小姐你等一會兒,我去喊少爺出來。”
林霽雪壓低了嗓子問:“公主還不見好麼?”
“還是那樣。”杏兒嘆了口氣,“只是難為了七少爺。”
二人相對沉默,片刻之後,杏兒才推門進屋,對著守在床頭的謝慕白說:“七少爺,林小姐來了。”
謝慕白連忙站了起來,語意透露著難得的輕快。
“你在這裡守著,我出去一會兒。”
杏兒答應著,坐在少爺剛剛坐的地方,看看仍然昏睡的少奶奶,打了個呵欠,繼續剛才未盡的美夢。
“霽雪兒?”謝慕白看著眼前白衣如素的女子,薄唇揚起了笑弧。
“哎呀,慕白哥哥,你怎麼穿得那麼單薄?”霽雪低呼。
要知道,如今已是數九隆冬了呢。
“不妨事,屋子裡升了火爐。對了,東西拿到沒有?”
“看你急的。”林霽雪促狹眨眼。
他也不以為意,低低一嘆,“我怎麼能不急呢?”
“好了好了,別嘆氣。有我出馬,怎麼會拿不到?”
床上的人兒微微睜開眸子,瞪著墜滿流蘇的帳頂,眼睫一眨不眨。
過了一會兒,門外的說笑聲遠了,聽不見了,再過了一會兒,緊閉的房門被推開一角,旋進一陣涼風。
她微微打一個哆嗦,慢慢轉動眼珠,望向來人。
他果然穿得少,一襲白色秋衣,顯得更見單薄。
他慢慢走近,俯身看,“你醒了?”語聲又溫柔又小心。
珂珂抿了抿唇。
謝慕白眸綻驚喜,“有沒有覺得好一點?肚子餓不餓?”
她胃部一陣翻湧,忍不住蹙眉輕哼。
他臉現尷尬。頓了一會兒,才像想起來什麼似的,神情一振,笑說:“你猜,我給你帶什麼來了?”
她盯著他,不說話也不動。
他微嘆口氣,“我知道,是我不對,可你也別跟你自個兒的身子過不去。”邊說著,邊又扯開笑臉,“喏,你好了,若要斬我,不就是一句話麼?到時候,我決不皺眉便是。”他小心翼翼地觀察她,見她沒什麼反應,才又繼續說,“我只有一個要求,”頓一下,他接著說下去,“求你,放過我的家人。”
若是,在最初的最初,他肯低頭,肯說出這句話語,她,會不會答應他?
然而,現在再想這些還有什麼用?
他自認聰明絕頂,不肯低頭再低頭,總覺得把柄在她手上,不若自己掌握主動。是以,他想出計策,誘她去紅樓,先示好,哄得她高興沒防備時,吃下馬肉。
因她沒說一定要一模一樣的活馬,是以,他為她做一模一樣的馬肉湯。她自己吃了大紅馬兒,有理說不出。
如此,便算他完成任務。
他是這樣想的,可是,他卻忽略了人的感情。忽略了她對紅馬的感情。
她還是沒有說話,和以往醒過來的時候一樣,他怔怔地看了她好一會兒,俊容更顯憂鬱。忍不住伸手握住了她擱在棉被外面的手,“你要好起來,知道嗎?那天,其實我還有好多話沒有對你說……”
那天,他來不及說,不知道今天再說,她還聽不聽得進去?
他俊眉一掀,再度微笑,語聲也儘量顯得輕快起來,“那天,我不是對你說,我會送你一盞燈嗎?你瞧!”
他一直背在身後的那一隻手倏忽拿了出來,手上提著一盞做工精美的紫紗燈。
被他一陣唧唧咕咕吵醒的杏兒驚呼一聲,“哇!好漂亮!”
“你呢?你是不是也覺得漂亮?”他的眼睛不肯放過珂珂臉上任何細微的表情變化。
良久良久,在他再度失望的時候,珂珂突然開口,“哪裡來的?”
聲音乾澀嘶啞得像鬼一樣,可卻帶給謝慕白莫大的驚喜。
他陡地握緊了她的手,語聲因激動而顫抖,“紅樓奪冠,當然是紅樓奪冠的獎品!”
林霽雪帶來的,就是這個嗎?
珂珂微微用力,掙脫他的手。
他愣了一下,繼而欣喜不已,沒想到這盞燈真的讓珂珂起了反應。
“你……是不是要放燈?”他小心翼翼問。
珂珂不答,示意杏兒扶她下床。
杏兒遲疑地看了謝慕白一眼,見他點頭鼓勵,才小心又小心地攙了珂珂,讓她慢慢站直身子。
“給我。”她的聲音帶著氣弱的堅持。
他毫不遲疑地將紫紗宮燈遞了過去。
她接在手裡,顫巍巍地拿不穩。
杏兒剛要幫她,卻見她陡地用力,將宮燈丟在地上。丟下了仍不甘心,又上前踩了兩腳。
燈紙破了,碎紙片悠悠地飄起,又悠悠地落下。
室內陡然一陣寂靜,只有珂珂氣促的喘聲,一聲重過一聲,直壓人的心底。
自那日宮燈事件之後,珂珂的病居然一日日好了起來。
到元宵節那日,皇后娘娘下了懿旨,召公主和駙馬入宮賞燈。
馬車一路沿著公主出嫁的路線出紫慶街,過宣華門,直入內宮。
皇宮內苑,華燈溢彩,珠玉流光,各式各樣的花燈爭奇鬥豔。其中當然也不乏人比花嬌的貴族少女們。
這樣一番應酬下來,到得午夜時分,燈會散盡,珂珂已是累得筋疲力盡。
皇后留宿,珂珂與謝慕白在宮女太監們的監視外加督促之下,一起進入珂珂從前居住的擷芳齋。
房門輕輕被帶攏,“咯”的一聲,將門裡門外隔成兩個世界。
謝慕白極有規矩地走在珂珂身後一步之外,她站定,沒有回頭,他便也只好站住,望著她的背影。
今晚,因為是宮廷宴會,她穿了一件銀絲鳳蝶紫夾襖,下著深紫撒花褶裙,外面罩著一件白狐皮裘,白紫相映,在靡靡燈火之下,更顯清麗高雅。
他記得,他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也是身著紫衣,那一次,她一身勁裝,穿轎而出,神情睥睨,英姿颯爽。
那一次,他對她沒有好感,卻也談不上厭惡。
只是,沒想到,造化弄人,他們會因為那一次會面,鬼使神差地成為夫妻。
她生性刁蠻,喜怒無常。而他,明知他並非她理想中的夫婿,他能選擇的只有逃避。
新婚之夜,他假裝醉酒,告訴她,他之所以娶她,不過是為了功名利祿,依她之性子,少不了一番大吵大鬧,最好是,婚事告吹,兩廂無事。
可未曾料到,孃親偏使苦肉計,更讓他大跌眼鏡的是,公主居然會內疚,居然並未繼續吵鬧下去。
或許,她並不如附會傳言中所描述的那般蠻橫無禮?
他雖如此懷疑,卻不敢造次冒險。
公主既然不鬧,那麼,他樂得和她相敬如“冰”,楚河漢界,希望可以相安無事。
可人算總不如天算,他和她不得不有了一而再再而三的交集,他發覺,喜歡她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而困難的反倒是,要如何用一顆喜愛她的心去堅守自己的立場,與一個永遠也不可能愛上自己的公主周旋到底?
她不可能愛上他的,對吧?
他從來就不是她所欣賞的男子,是不是?
她偶爾所表現出來的天真浪漫純情蜜意,不過是喜怒無常的又一例證而已,對不對?
所以,他怎能迷惑?他怎能輕易把心失落?
她是公主呵,是隨隨便便一句話就可以徹底摧毀他的世界的高貴的公主呵,他怎能……怎能放鬆警惕?怎能將他的世界全盤暴露在她的無常與任性之下?一如那盞紫紗宮燈——
任之傾頹?
任之踐踏?
不!他不能!
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