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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節

    跟你們玩一個心理測驗。跟人客一起喝得醉醺醺的惠絢走過來說,剛剛有人跟我玩的。

    什麼心理測驗?我問她。

    你喝下午茶時,正在讀小說棗是愛情小說。田田更正她。

    對,你在讀一本愛情小說,讀到精采處,不小心打翻了面前的一件蛋糕,你會怎樣做?

    這個心理測驗是測驗什麼的?我問她。

    不行呀,你知道了就不準,你先答,答案有三個:一、再叫一件。

    二、不要了。

    三、撿起來吃。

    不要了。我說。

    你呢,你選哪個答案?惠絢問你。

    心理測驗是沒有什麼根據的。你說。

    哎呀,蘇盈都答了,你一定要答。

    我會撿起來吃。

    那就是第三個答案啦。

    快把答案告訴我們。我催促她。

    蛋糕意味著逝去的愛,所以對它計較與否,可以看出一個人對舊情人的愛是否強烈。

    嗯,選第一個答案的人很執著,對舊情人終生不忘,是痴情種子。

    幸好,你沒有選這個答案。

    那麼第二個答案呢?我問惠絢。

    選第二個答案的人對蛋糕毫不執著,對逝去的愛,想得開,也放得下。

    真像你呀!誰說心理測驗不準?她笑著對我說。

    第三個答案呢?我問她。

    選這個答案的人對面前的蛋糕十分執著,他無法忘記舊情人,所以到現在為止還找不到真愛,與其說找不到,不如說是他自己每次都故意讓機會溜走。

    也許我們根本不應該玩這個心理測驗,它太準了。

    惠絢早就喝醉,她的朋友送她回家。

    剩下我和你,打烊之後,冒著寒風,走在寂寥的路上。

    你從來沒有忘記她。這一次,我無法再把話只對自己說一遍。

    心理測驗根本是無聊的。你說。

    我做的那個夢,荷包裡的單人床,象徵作夢者對結婚的渴望,對嗎?

    你往前走,沒有回答我。

    原來你是知道的。

    你站著,回頭望我。

    我們是不是太快開始共同生活?

    是我太遲才知道你不會忘記她。我悽然說。

    這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問題。你強調。

    不,是三個,雖然有一個已經不存在。她死了,一切都完美,我是活生生的一個人,所有缺點都是不可以原諒的,對嗎?

    你在嘆息。

    而我,卻好像在等待被你宣判死刑。

    我知道你終究會開口。

    如果我搬出去,可能會比較好一點。你說。

    你終於開口了。

    我的眼淚不由自主地湧出來。

    你只是無可奈何地望著我,忘記了你曾經為我的眼淚多麼緊張。

    你想分手,對不對?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這樣對大家都會比較好。

    這和分手有什麼分別?我哭著問你。

    難道你覺得現在這樣很快樂嗎?你反問我。

    我本來是想令你快樂,沒想過會令你覺得難受。

    我也想令你快樂,可是,我做不到棗你說過不會離開我的,你答應過我的。我像個瘋婦似的向你追討承諾。

    不要這樣,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搬回家裡住。

    你走了,就不會再回來。

    我會找你的。

    我不想等,我不能夠忍受等你找我。

    你不是有我家裡的鑰匙嗎?你也可以來找我,跟從前一樣。

    真的嗎?

    你點頭。

    你說,你說我是個好女人棗你是個好女人。你由衷地說。

    你說,你不是個好男人。

    我不是個好男人。你慚愧地說。

    你說,說你從來沒有愛過我棗你怔怔地望著我。

    說吧。我哀求你。

    你抿著嘴唇不肯說。

    我求你說吧。

    你就是不肯說。

    如果你說了,我一定會走,沒有一個女人會原諒她所愛的男人跟她說:我從來沒有愛過你。

    你為什麼不說?為什麼不讓我死心?

    也許,你說得對,你搬回去,對大家都好,當我不在你身邊,你會比現在思念我。於是,我答應讓你回去。

    天上的星星在眨眼,也許午夜就會下雨,我們相遇的那一天,雖然寒冷,卻是晴天,我不相信我們要在雨天分手。

    每天早上起來,你不再在我身邊,雖然孤單,但是隻有這樣,你才不會離開我。

    晚上,站在窗前,看著你住的地方,我在想,你也思念我嗎?你沒有騙我,你仍然每天打電話給我,仍然會陪我。

    你讓我相信,你不會離開我。

    我學習用你的方式來愛你,希望你快樂。

    日復一日,我每天到你家裡為你打點一切,確定你住得舒服,冰箱裡有食物,有足夠的衣服替換,然後我悄悄的離開。

    就在那天,在你家裡替你燙衣服時,我在你的抽屜裡發現了一張芭蕾舞的門票。

    於是,我也悄悄去買了那一場芭蕾舞的門票。

    那天晚上,明月高懸,我很早就進場,坐在一角,不讓你看到我。

    那時一場兒童芭蕾舞表演。

    表演開始之前,你獨個兒來了,就坐在我前面不遠處。

    小孩子認真地演出,有些孩子年紀太小了,難免出錯,觀眾捧腹大笑,只有你,孤單地坐在表演廳裡。

    來看小孩子跳舞,只不過是追悼他們的老師。

    孩子們所屬的芭蕾舞學校,正是孫米素生前任教的那一間。

    也許,你並不是從來沒有愛過我,你只是從來沒有忘記她。

    死亡比愛情更霸道。

    為什麼我不是她?

    世上不會有一個比你痴心的男人,也不會有一個比你負心的男人。

    我不是告訴過你,只有月亮才會復活嗎?你還是執迷不悟。

    但是我,卻忽然想通了。

    舞臺已經落幕,你站起來,看到了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離開表演廳,我們默默地走在一起。

    今天晚上的月亮很圓啊。我說。

    對不起。你說。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你自己也無法解釋。

    因為你從來沒有忘記她?我替你解釋。

    你垂頭不語。

    你以為她還會回來嗎?

    不,她永遠不會回來。

    但是你依然想念她棗她已經距離我很遠很遠棗你紅了眼睛。

    世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的距離,不是天各一方,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我哀哀地說。

    你怔怔地望著我,無法說話。

    這是我頭一次對你說我愛你,也是最後一次。

    雖然捨不得,我還是在眼淚湧出來之前離開。

    我已經付出了最高消費,變成一個一窮二白的人,無法再付出了,請原諒我。

    月有陰晴圓缺,但是死了得月亮會復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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