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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節

    我的正職是經營一間布藝店,徐銘石是我的夥伴。

    除了惠絢,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徐銘石油一個要好的女朋友周清容,她是外展社工。他們的感情一向很好,但是去年冬天,他們突然分手。

    分手的原因,徐銘石一直守口如瓶,每當我想從他口中探聽,他總是說:逝去的感情,再談論也沒意思。

    他一向是個開朗的人,唯獨分手這件事,他顯得很神秘。

    這一次分手也許是他一個永不癒合的傷口。

    自此以後,我也沒見過周清容,從前,她有空的時候,時常買午餐來給我和徐銘石。

    你的新發型很好看。徐銘石說。

    謝謝你,你是第一個稱讚我的人。

    他摸摸自己的脖子,問我:這個地方不覺得冷嗎?

    我的脖子一定是很長了,不然不會這麼多人關心我的脖子。

    離開燒鳥店之後,我在時裝店買了一條圍巾。

    那是一張很大的棉質圍巾,黑色底配上暗紅色玫瑰,可以包著脖子和整個肩膊。

    我的脖子果然和暖了許多。

    回到家裡,我開著電暖爐睡覺。我的頭痛好像愈來愈厲害。

    第二天黃昏,頭痛好像好了一點。

    我換過衣服回去燒鳥店,反正坐在家裡也很無聊。

    出門的時候,突然下著微雨,我本來想不去了,但是開張第二天,就丟下惠絢一個人,好像說不過去。

    你不知道有一個古老方法治感冒很有效的嗎?惠絢說。

    什麼方法?

    把你冰冷的腳掌貼在男人的小肚子上連續二十四小時,直至全身暖和。

    誰說的?我罵她胡扯。

    要是你喜歡的男人才行呀。她強調。

    你試過嗎?

    我的身體很好,這五年也沒有患過感冒。

    那你怎知道有效?

    我以前試過。她自豪地說。

    那似乎是一個很美好的經驗。

    沒想到這一天晚上會再見到你。

    歡迎光臨。我跟你說。

    你的感冒還沒有好,你這個樣子,根本不應該走到街上,把病菌傳染給別人。

    你抬頭望著我,似乎不記得我是誰。

    原來,我在你心裡並沒有留下任何印象,我真的不甘心,我長得不難看呀,你怎會對我一點印象也沒有?有沒有到別的地方去買電暖爐?我問你。

    嗯?

    你記起我了。

    不需要了。你說。

    你怎麼知道有這個地方的?我們昨天才開幕。

    這裡是重新裝修的嗎?你問我。

    你以前來過嗎?

    你點點頭。

    這裡以前是一間義大利餐廳,曾經很熱鬧的,後來歇業了,這裡也丟空了大半年。我說。

    我發現你的鼻子紅通通的,是感冒的緣故吧?這一刻,才有機會看清楚你的容貌,你的頭髮濃密而凌亂,是一堆很憤怒的頭髮。鬍子總是剃不乾淨似的,臉上有很多鬍髭。

    惠絢來問我:你認識他的嗎?

    只見過一次,是買電暖爐時認識的。

    你好像跟他很熟。

    從第一天開始,我就覺得跟你很熟,那時候,我並不知道你是個拒人於千里之外的人。

    你拿了一袋藥丸,放在桌上。

    要熱水嗎?我問你。

    不用了。

    你用日本清酒來送藥。

    醫生沒告訴你,不該用酒來送藥嗎?

    我沒有用酒來送藥,我是用藥來送酒。你帶著微笑狡辯。

    第二天,看完醫生之後回到燒鳥店,我也照著你那樣,用半瓶日本清酒來送藥。

    你知道,藥太苦了,不用酒來送,根本不想吞,尤其是咳嗽藥水,味道怪怪的。

    把藥吞下之後不久,我坐在燒鳥爐前面,視線愈來愈模糊,身體好像快要沉下去,只聽到惠絢問我:你怎麼啦?

    我很想睡覺。我依稀記得我這樣回答她。

    惠絢、燒鳥師傅阿貢和女侍應田田合力把我扶下來。

    惠絢哭著說:怎麼辦?

    叫救護車吧。有人說。

    醒來的時候,我躺在急診室的病床上,是護士把我弄醒的。

    醫生來看你。她說。

    我張開眼睛,看到一個穿著白袍,似曾相識的人,站在我面前。

    你叫什麼名字?你問我。

    蘇盈。我說。

    你用聽診器聽我的心跳,又替我把脈。

    你吃了什麼?你溫柔地問我。

    我用酒來送藥,不,我用藥來送酒。我調皮地說。

    你吃了什麼藥?你一本正經地問我。

    感冒藥。

    吃了多少?

    我還在想,護士已經搶先說:

    你是不是自殺?

    自殺?我失笑。

    吃了多少顆感冒藥?你再一次問我。

    四、五顆吧,還有咳嗽藥水。

    沒事的,讓她在這裡睡一會吧。你跟護士說。

    我想喝水。我說。

    穿著白袍的你,輕袂飄飄地離開了我的床邊,聽不到我的呼喚。

    我在醫院睡了很香甜的一覺,翌日醒來,第一眼看到的人,竟然也是你。

    你跟昨天一樣,穿著白袍,這一次,你的面目清晰很多了。臉上帶著微笑,鼻子不再紅通通。

    你的名牌上寫著:秦雲生醫生。

    以後不要用藥送酒了。你一邊寫報告一邊對我說,不是每個人都可以用這種獨特的方式來服藥的。你可以出院了。

    我真氣,你是罪魁禍首呀。

    政文和惠絢來接我出院。

    我昨天晚上來過,你睡著了。政文說。

    我昨天晚上睡得很好呀。

    你不是自殺吧?

    沒想到他一點也不瞭解我。

    她那麼怕痛,她才不敢自殺。惠絢說。

    原來那個人是醫生嗎?惠絢問我。

    他是個壞醫生。我說。

    教人用酒送藥,還不是個壞醫生嗎?

    回到家裡,我用水送服你開給我的感冒藥,睡得天昏地暗,醒來的時候,整個人也舒服多了。

    我真笨,怎會聽你的話用酒來送藥?

    過了不久,你又來到燒鳥店。

    你總是喜歡坐在後園裡。

    你沒事吧?你問我。

    沒想到那天病得那麼淒涼的人竟然是個醫生。我笑說。

    醫生也會病的,同樣也會患上不治之症。你說。

    急診室的工作是不是很刺激?惠絢走過來問你。

    從來沒有一個臉上流著血的英俊的浪子,抱著一個奄奄一息的美麗女子衝進急診室來,說:醫生,你救救她!你笑著說。

    電影都是這樣的。惠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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