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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子夜,院外一道黑影翻過府牆,如同上回那般,來到留真面前跪下。

    “郡主!”那黑影的口音,與上回是同一個。

    “過兩日,我有事要你去辦。”

    “請郡主吩咐。”

    “兩日後我與大阿哥會一起出府,你子時以後潛進王府,把住在渚水居那女人綁走。記得事情要幹得乾淨利落,要做得像是那女人自己逃走一樣,不能留把柄。”

    “屬下明白!”那奴才問:“將人綁走後,關在京城嗎?”

    “不,你得漏夜把她帶走,到了東北,賣到朝鮮邊防的妓寮裡,那兒龍蛇雜處,一個說滿語的女人,不會引人注意。”

    “可,住那院落裡的不是——”

    “是又如何?我就要把她賣了,讓她從此在京城消失。”

    那奴才不敢答話,吞了幾口口水,像是十分擔心。

    “怎麼?你怕嗎?”留真冷笑。

    “幹下此事,必定會引起軒然大波,對貝子爺的事不知有何幫助……”

    “蠢貨!”留真罵道:“我心裡籌劃的事,你怎麼能想得到?照我的話去做便是,不必囉嗦!”

    “是。”奴才不敢再多言。

    “記住了,我與大阿哥回到王府前,那女人就得消失不見!”

    “是。”奴才唯唯應諾。

    “你去吧!”

    得到郡主口令,奴才這才尋原路,依舊翻牆出去。

    夜深人靜,府內的僕役也已歇息,留真不在外頭做逗留,很快就轉身走進屋內。

    ***

    直到兆臣離府當天,天剛亮之際,馥容好不容易才將小畫完成,已累得趴在桌上睡著。

    桌上的小畫工筆精細,將小畫與本人對照,簡直無二致。

    早上醒來,她睡得迷迷糊糊,發現自己已臥在炕上……

    是他醒來後,將她抱上炕的嗎?

    這兩夜他回屋睡,夜裡一定要摟著她才肯上炕,好不容易纏夠了,等他睡下她才能下炕,繼續畫畫。

    想到兆臣,她心裡有一絲甜。

    桌上的小畫已經不見,想必是他取走了。

    馥容看見屋外天已大亮,時候已經不早,沒時間再讓她胡思亂想,她只得趕緊下炕,往廚房幫姥姥的忙……

    “小姐!”稟貞進屋的時候,神色顯得有些慌張。

    “怎麼了?”馥容剛穿好衣服,準備出門。

    “小姐,奴婢……奴婢有話要對您說。”稟貞皺著眉頭,心事重重。

    她拖延了那奴才兩日,可那奴才死纏爛打,非常不好應付,連她稟貞都拿他沒轍!實在沒辦法再拖延下去,她只好硬著頭皮來找小姐。

    “什麼事?”馥容問她。

    “就是,就是關於金大人的事。”

    馥容愣了一下。

    “小姐,奴婢知道不該拿這事煩您,可金大人聽說今日就要啟程返回朝鮮,聽說這趟回去,有可能就再也不回來了,他唯一的心願就是能見您一面,然後再走——”

    “這是不可能的。”馥容的笑容收斂。

    果然是稟貞預期中的答案。

    馥容繼續往下說:“我不能去見他,他要離開是一件好事,過段時間後他會漸漸忘了我,如果現在又見面對他沒有好處,既然沒有好處就不如不見。”

    她明白金漢久對自己的感情,拒絕他,她心裡也不好受,可再怎麼難受也絕對不能再見面。

    “可是,小姐,金大人的奴才一直纏著我,死活都不肯走,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應付他了!”稟貞一臉為難的表情,氣急敗壞地說。

    “難為你了,可你一定也明白道理,知道我真的不能見金大人,所以請你代為轉告,這就是我的意思。”話說完,她垂下眸,離開了渚水居。

    稟貞愁眉苦臉地愣在屋裡。

    苦的可是她稟貞呀!

    “唉喲!小姐說完話自己就走了,可我到底要拿什麼去轟走那奴才?真是難死我了!”扭著十指,她又跺腳又唉喲,真是無法可施了!

    ***

    自從馥容帶德嫻去過一趟女兒國後,德嫻再到火神廟,就不再只為一個目的——

    “格格,奴婢剛才瞧您當著眾位姑娘的面前揮毫,甭說字兒寫得龍飛鳳舞、氣勢磅礴不輸男人,您剛才揮毫時的表現,既大方又自信,連奴婢看了,都情不自禁地為您的神采著迷哩!”踏出女兒國後,明珠就開始連珠炮似地,稱讚自家格格。

    “你這丫頭,嘴裡含糖了?什麼時候這麼恭維人了?”德嫻瞅她一眼,忍不住笑出來。

    “奴婢說的是實話,不是甜言蜜語!”明珠整整臉,認真地說:“要奴婢講呀,格格您這些日子來改變得可真大,跟陌生人說話不但不再滿臉通紅,雖不到口若懸河,起碼侃侃而談、信心十足,就連奴婢看了都歎為觀止!”

    “我看你才改變得真大!不過才上女兒國幾趟,就滿嘴成語,都可以出口成章了。”德嫻故意笑她。

    “唉呀,格格,您就別嘲笑奴婢了!不過奴婢要是真有改變,這也不是壞事,多少也能給主子您臉上添光嘛,您說是唄,格格?”她逗她家主子。

    主僕兩人四眼想對,忍不住咯咯笑出來。

    遠遠的,一名男子站在那裡看著主僕二人又說又笑,臉上頗帶驚訝的表情。

    “貝勒爺?”侍從在一旁呼喚,不解他的爺見著了什麼,這麼發愣。

    少允貝勒躊躇片刻,便決定跨步上前,與佳人攀談。

    “格格,多日不見,別來無恙否?”他先有禮。

    德嫻一抬眸,見是少允貝勒,她愣了一愣,臉孔隨即漲紅。

    明珠在一旁有些緊張,她怕自己的格格一見貝勒爺又成只悶葫蘆,那麼這些日子來的‘改變’豈非毫無進展?難不成一對上少允貝勒,這改變就成了‘不靈丹’。

    “德嫻很好,貝勒爺您、您也好嗎?”緊張了好一陣,德嫻終於開口說話。

    一聽見她開口說話,不僅明珠籲口大氣,少允貝勒更是驚訝地挑起眉。

    這好像還是頭一回,他聽見她的聲音。

    聲量雖小,卻酥酥軟軟,嬌柔動人。

    “格格上火神廟來,燒香拜神?”少允無聲地撇嘴笑。

    往常格格一見到他,立即滿臉通紅,螓首垂下,別說同他說上一句話,連瞧都不敢瞧他一眼,可想不到,這回見面,那張雪白的小臉雖然還是發紅,可居然敢開始同他打招呼了!

    “嗯,拜神,還逛逛街。”德嫻仍然害羞,可當她發覺自己同少允貝勒再也不會說不上話,除了驚喜,還有嘆息。

    原來,只要踏出第一步,就沒有什麼好難的了。

    “格格經常來這裡逛街?”他再問。

    “偶爾出來逛逛,透透氣。貝勒爺也是嗎?”她不僅回答問題,還能發問。

    “也是。”他答。

    “貝勒爺喜歡這裡的街景嗎?”

    “街景?”

    “火神廟這裡的街景,與京城其他地方都不同,因為無論平民或貴族,大家都來到火神廟聚集,成就了此處活活潑潑,亦雅亦俗的景緻。”

    德嫻慢慢恢復自信,如在女兒國與素不相識、卻理想一致的姐妹們交談那般,對話內容與聲調漸漸顯得活絡起來。她原就是一名感受力的女子,倘若不是那麼羞怯,她能與人交談的事情並不少。

    “格格指的是人文景緻?”少允眯起眼,看她的眼色,深了一些。

    “貝勒爺來到這裡,不圖人文茂盛,難道是為買菜辦貨?”她反問。

    少允咧開嘴,深深看她。“言之成理。過去不聞格格高見,在下還以為閨閣裡沒有女秀才。”

    這話,是誇她了。

    德嫻一聽便明白,臉兒更紅。“貝勒爺,其實閨閣多有女秀才,只是女秀才隱身閨閣,難免埋沒。”她想起女兒國一眾姐妹,由衷地道。

    他笑意更深。“格格介意,與少允邊逛邊談?”提出邀請。

    德嫻呆住。“不會打擾貝勒爺嗎?”她喃喃問。

    “當然不會。”少允意味深長地道。

    德嫻心裡又驚又喜,卻不敢表露出來。可一旁明珠卻樂翻了,一直對她的格格擠眼睛挑眉毛,嚇得德嫻不敢看她。

    這一路上,得與自己的心上人一起逛火神廟大街——

    這是德嫻連作夢,都不敢去夢的事!

    ***

    馥容趕到廚房時姥姥正巧不在,她便動手處理擱置在桌上的菜,為午膳做準備。

    “聽說了嗎?”

    “聽說什麼?”

    “你聽說今日咱貝勒爺跟郡主倆,一道出城的事兒了嗎?”

    廚房外的院落,兩個丫頭抱菜籃走進院裡,坐在井邊挑菜,一邊喁喁細語。

    馥容站在窗前選醃菜,正巧聽見丫頭們說話。

    “當然聽說啦!”丫頭壓低聲回道。

    “我還聽說,這幾日留真郡主膩在咱們爺的書屋裡,孤男寡女,真不知道幹些什麼!”

    “還能有什麼呢?”另個丫頭接話:“說起今日出城這事,也不是頭一回了,上回不是也一塊兒出去的嗎?貝勒爺放著少福晉不理,難不成真要這留真郡主,做咱們的姨奶奶?”

    馥容手裡拿著醃菜,慢慢站直身子,有意識地凝神聽起來。

    另一個丫頭又說:“這還用說嗎?貝勒爺與郡主是自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那時貝勒爺沒娶郡主進門,卻娶了咱們現在這位少福晉,我還覺得奇怪呢!”

    “說的也是,我看咱爺娶姨奶奶進門,那也是遲早的事了!”

    “不必你看,這府裡誰不料準這事?”

    “話雖這麼說,我可一點兒也不喜歡那留真郡主!瞧她平日趾高氣揚,走路都噘著鼻子,更別說眼睛根本不看人了!她要做咱們的主子,我可一點兒也不高興!”

    “嗤!主子要娶姨奶奶,誰管你高不高興哩!”

    “你別說,難不成你高興嗎?誰做主子對咱來說還不是一樣?重要的是對咱好、把咱當人看的!就像現在府裡這位少福晉吧,人長得漂亮不說,既客氣又溫柔,待下人向來有說有笑,還每日招呼著哩!你憑良心說,這樣的主子還不討喜嗎?更別說,少福晉做菜的手藝精絕,連咱姥姥都讚不絕口咧!你說說唄,這男人的胃口是不是真大?有這樣好的,還要那樣鮮的!”

    “男人唄,不都是這樣嘛!”

    “要我說,這天底下的男人我瞧著心冷,把哪個送我,我也不要。”

    “唉呀,嘖嘖嘖,”另個丫頭糗她:“瞧瞧,說著都上臉了!要是誰送你個貝勒爺,我瞧你不跪在地上哭著謝爺爺、謝奶奶了!”

    “我說正經的,你不信便罷了,怎麼還來笑我呢?”那丫頭氣了。

    另個丫頭聽她嗓門大起來,連忙噓停她:“別這麼大聲嚷嚷,你小聲些——”

    這時馥容走出屋外來到廊前。

    兩個丫頭看到少福晉,嚇得瞪大眼睛、縮起脖子。

    “姥姥還沒回來,請你們進來幫忙,因為午膳時間近了,我怕一個人處理不來。”她對兩個丫頭微笑。

    “呃,”兩個丫頭縮著脖子互看一眼,然後囁囁地答:“是,咱們這就進去。”

    馥容笑了笑,轉身後,她還聽見兩個丫頭壓低聲說:

    “都是你!沒事說主子的閒話,活得不耐煩了!”

    “別光怪我,難道你不愛說嗎?”

    “我說一句,你就說兩句,脾氣能這麼牛嗎?”

    “那你呢?你就不愛訓人嗎?年紀沒比我大,卻跟老太婆一樣囉嗦……”

    “欸欸,我說你呀——”

    馥容走過屋內,關上窗,已聽不見兩個丫頭拌嘴。

    府裡的人,也是這麼料準的嗎?

    站在廊外,她籲口氣,心情已經解開,可到現在她還是不能很有把握地說:她瞭解自己的夫君。

    如果不想與別的女子共事一夫,當初就不該答應,嫁給一個貝勒爺。

    當初如果她被金漢久的情意打動,也許她會求阿瑪,將自己許配給他。

    但是她沒有。

    當初阿瑪對她提出婚約時,她沒有拒絕,是因為她知道,兆臣是名動京城的貝勒爺,皇上最信任與喜愛的臣子,一個年歲雖輕,卻果敢睿智,已有一番作為的堂堂男子。

    怪只怪,自小阿瑪以書本餵養她的性靈。

    倘若她是一般女子,她相信,自己會選擇多情的金漢久。

    但是她卻仰望像兆臣這樣的男子,用她的心靈而非感情,選擇一個這樣的男人作為自己的丈夫。

    所以,新婚初夜她素顏見他,那是對他的試金石。

    當時,他沒教她失望,也沒讓她產生希望。

    只是,她看不透他。

    她愛兆臣,現在她很清楚。

    然而直到現在,她還是不能確定……

    她的丈夫,是否也愛她如斯。

    ***

    午後德嫻一回到王府,立即奔到嫂嫂的渚水居,一心只想與嫂嫂分享自己見過少允後內心的喜悅!

    但是她來到渚水居,卻看到躺在床上的馥容。

    “嫂嫂,你怎麼了?”德嫻連忙走近炕邊,坐在炕沿看望她。

    “沒什麼,就是有些不舒服,吃不下午膳,額娘一定要我回屋裡躺著歇息。”

    馥容想坐起來,德嫻不讓她起來。

    “你氣色看起來不好,臉上都沒有血色,午膳你一口都沒吃嗎?”德嫻擔心地問。

    馥容搖搖頭。“我吃不下。”

    “怎麼會這樣?”

    “可能因為天漸漸熱了,所以食慾不佳,沒什麼大事,你不要擔心我。”她對德嫻撒了善意的謊言。

    “真是這樣嗎?”

    “嗯。”

    “可是,我看你最近瘦了很多。”德嫻還是不放心。

    這些日子來她與馥容的感情進展神速,她們發現兩人竟然有許多共同的興趣與話題,在一起經常能聊至忘我境界,現在兩人的感情就像親姐妹一樣親密。

    “我沒事,應該也是剛才的問題,所以瘦了一點而已。”她蒼白地微笑,然後轉移話題:“對了,剛才我看你進門的時候,笑容好甜蜜,是不是有什麼好事發生了?”

    “你發現了?”德嫻臉蛋微紅,可也不打算否認。

    “你遇見少貝勒了?”馥容立即就猜到。

    “你怎麼知道?”

    “這世上除了少允貝勒,還有誰能讓你這麼揪心?你最藏不住心事,看你的模樣就知道了。”她笑著說。

    德嫻嬌羞得不能自已。“有這麼明顯嗎?”她喃喃問。

    既然嫂嫂都已看出來,她好擔心少允貝勒也看出來了。

    “嗯,真的很明顯。”馥容笑著點頭。

    “啊,那怎麼辦呢?那他會不會也看出來了……”

    德嫻開始跟馥容說起,自己今日在火神廟附近遇見少允貝勒的事,還有他們在一起時說的話、做的事。她既興奮又感傷,滔滔不絕地對嫂嫂傾訴著自己的心事,一提到少允貝勒,她就有說也說不完的話題。

    馥容躺在床上,微笑聆聽著德嫻的心情……

    雖然她的笑容與平常無異,還為德嫻感到喜悅,可喜悅的背後,卻是她不能對德嫻說出口的心酸。

    ***

    馥容不知道的是,兆臣出門不到半日已經回府,此時正在王府前廳,當著老祖宗、王爺與福晉的面,直接提出將娶留真為側室的決定。

    “你說什麼?”桂鳳第一個出聲反對。“好端端的,你娶妻才多少日,怎麼能現在就娶側室呢?!”

    保勝愣愣地瞪著妻子,不明白她幾時又變了卦?

    他還記得,當初兆臣與留真一起在老祖宗屋裡看顧的時候,桂鳳還硬是把他從床上叫起來,說要討論給兒子娶留真為側室的事——這會兒怎麼說反對就反對,又變天了?

    “兒子與留真是青梅竹馬,相識在新婚之前,故此我決定迎娶留真為側室,與我娶妻幾日沒有關聯。”兆臣冷靜地回答。

    一旁留真也沒想到,今日才剛出門兆臣竟然就親口對她提親也在她預料之中,只是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

    “可是,”桂鳳沒想到兒子會這麼回答。“可是這件事你與容兒商量過沒有?她知情嗎?”

    “不必與她商量,我做的決定,她不會反對。”他竟如此回答。

    “什麼?”桂鳳瞪大眼睛。

    老祖宗與王爺聽見這話,也略感驚訝。

    “額娘,您瞧瞧您孫兒說的,您倒是說句話啊!”她說不過兒子,又明白丈夫不會有意見,因此轉而向老祖宗求助。

    “咳,”老祖宗看看孫兒,又看看坐在一旁垂首嬌羞不語的留真,只得清清喉嚨開腔:“我看這是剪不斷,理還亂,我老人家也不好多說什麼——”

    “額娘!”桂鳳叫一聲。

    “好好好,”老祖宗這才認真起來:“我說兆臣啊!”

    “是,老祖宗。”

    “老祖宗一把年紀了,你說理老祖宗倒還能聽懂,可你能不能給老祖宗說說,你娶妻還不滿三個月,就算你與郡主是青梅竹馬,可這麼快便迎娶側室,還是有些……有些那個不妥,你是不是能夠給我說說——”

    “老祖宗,”這回換留真開口了。“留真以為這話還是讓留真來說。”

    “啊?”老祖宗調頭看她。“你想說什麼?”

    “留真以為,兆臣這麼做並沒有錯。”她委婉地說:“記得前幾日額娘還與姨娘一起茹素禁食,想為王府添子添孫,可到如今馥容姐的肚子依舊沒有消息,倘若我也能進府,與馥容一起,為長輩們與兆臣生下一兒半女,那麼這是好事,並不是一件壞事。”

    聽留真這麼說,老祖宗眨眨眼,也說不上是或非。

    然而桂鳳可驚訝了!

    她聽見留真竟然已改口喚起自己額娘,還提到為王府添子嗣的事——她不禁瞪大眼睛、張大嘴、還皺起眉頭。她可真想不到!這個丫頭平日看起來斯文乖巧,原來竟然這麼大膽又厚顏。

    “不管怎麼樣,這事先按著,這個婚現在不能結。”桂鳳氣不過,乾脆撂話。

    留真微微眯起眼瞪住桂鳳,她原以為第一個贊成的人會是桂鳳,沒想到桂鳳竟然會反對。

    “額娘顧慮的是容兒?”兆臣開口,聲調冷淡平靜。“倘若是她,兒子現在就可以回渚水居對她言明。容兒懂事,明白是非,很快就會理解。”

    “不行!”桂鳳急了。“她今日身子不好,午膳都沒吃呢!那丫頭這幾日都瘦成什麼樣了,只剩一把骨頭,你現在回去跟她提這個,想害死她嗎?!”

    兆臣面無表情,連眼色都未閃動一下。

    看到他冷淡的神情,留真撇撇嘴。“我看,暫時就依額娘好了。這件事留真不敢急,總是還得等姐姐同意讓留真進門了,留真才敢嫁給兆臣。”她做好人,就算桂鳳不喜歡她,她也想在王爺與老祖宗面前賣乖,得到歡心。

    桂鳳瞪著留真,厭惡地撇撇嘴。

    那假仁假義的嘴臉,活脫脫與玉鑾一個模樣!

    “既然你開口,那就改日再對她說好了。但最多等五日,這件事我一定會提。”兆臣低柔地對留真道,嘴裡的話卻很無情,彷彿多等五日,都是多餘。

    留真的嘴角悄悄揚起,掩不住喜悅的笑。

    桂鳳聽見兒子說的話,緊張地猛吸氣,可她向來管不了兆臣,丈夫又是男人,這件事不會站在媳婦的立場說話,這時連她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

    夜裡,那道曾經出現在留真屋外的黑影,再次矯健地翻過府牆,潛進王府。

    “郡主!”那道黑影,在早已在屋外的留真面前跪下。

    “你來啦!”留真笑吟吟轉身,今天她的心情很好。

    “是。白天奴才見到郡主綁在榆樹上的紅帶,感到十分疑惑,郡主您不是說要與大阿哥一道出府——”

    “計劃改變了,今夜你不需要潛進王府,抓走渚水居那個女人,我改變心意了。”

    奴才抬眼,不明所以。

    郡主做事心狠手辣,很少有改變心意的時候。

    “我可不是可憐她!”留真冷冷地哼笑,看出奴才的心思。“是因為現在情況有變,對我有利,我不想節外生枝,所以才改變主意。何況今日大阿哥也回府了,你若把人擄走,我怕事情會一發不可收拾。”

    奴才靜靜聽著,不敢多話。

    “你先回去一趟轉告我阿瑪,事情更好辦了!我與大阿哥的關係有了改變,事情很快的就會明朗。屆時我會嫁進王府,‘先做’大阿哥的側福晉。”她哼笑。“你對阿瑪說,待我的婚事底定,日期決定之後,他可稱病不回京城參加婚宴,留在參場,趁我新婚當日起事,必定萬無一失。”這便是她心中籌謀已久的良計!

    此計既可使她得到朝思暮想的男人,讓她安家穩固在參場的地位,還能遮掩她與阿瑪私下竊運老參的勾當——

    如此一舉三得,這才是她的目的!

    “原來如此,郡主顧慮得極是!”奴才衷心佩服。

    “你去吧!去過參場便速速回來,婚事應該在這五日就會底,屆時我還有很多事要你去辦!”

    “是!”黑影退下,悄聲翻牆出了王府。

    瞪著黑影翻牆出去,留真想起馥容,不屑地撇起嘴。“哼,今日放過你,只是暫時留你的小命,要是敢跟我作對,我就用更厲害的手段對付你!”她撇起嘴喃喃自語。

    話說完,她才轉身走回屋內。

    子夜已過,王府內夜深人靜。

    這夜月掩閉,星微稀……

    明日大概就要風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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