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義區一處金融大樓的頂樓,百來坪大的空間裡,正在展示著私人珍藏物品。
大約百來件的古董,都是白鷹一個人花十年時間,從世界各地收藏而來的,它們大多數是中國明清時代的器皿、花瓶、字畫,每樣都有著歷史淵源,價值動輒在百萬元以上。
會將心愛的收藏品拿出來展覽,除了跟朋友分享收藏的樂趣外,另一方面,也是他用來從事社交的最好工具。
目前他的建設公司所推出的幾個方案,都是中港臺三地最熱門,也是最頂尖的超級大案,若能趁著相互交流的機會談妥幾筆生意,無非是一舉兩得、一石二鳥的最佳方式。
白鷹總能不費吹灰之力,讓幾億元的生意人袋,賺錢對他而言,簡直比吃白菜還要簡單。
就在他周旋於幾位富商中間時,門外走進兩女一男,相偕進入這滿是古董的天堂。
“天啊!這裡跟故宮博物院沒什麼兩樣嘛!”走在前頭的方譯嫻,手挽著丈夫楚天驕的手,嘴裡不時發出連連驚歎。“不愧是房地產大亨,真是有錢到不行。”
“他從年輕時候就很有投資眼光,加上機運,所以,賺鈔票的速度,可比印鈔機還要快。”長相俊挺、裝扮時髦,一身貴氣的楚天驕自從接掌歐洲商運銀行總裁一職後,整個人變得更加容光煥發。
他舉目朝四周望去,很快發現到白鷹的蹤影。
被人群淹沒的白鷹,一看到楚天驕,很快過來招呼他們。他們兩人之所以會成為莫逆之交,全是因為雙方都對古董有興趣,當然很快就能一拍即合。
“天驕,你終於來了,我還以為你這個大忙人,可能會忙到把我這次的展覽會給忘了呢!”他開心地與楚天驕伉儷握手,爽朗的笑聲配上穩重的腔調,有十足企業家的風範。
“就算再怎麼忙,也得抽空來看一看,你這些寶貝,全世界可是沒幾人能珍藏得起的,不來看看,豈不太可惜了?”楚天驕發自內心說道。
“我知道你有這些名貴的中國古董,所以特地帶一位行家來,對於古物,她可說是瞭若指掌,專精得不得了,我這朋友她……”譯嫻一回頭,這才發現霈儀並不在她身後。
原來她早就自己離隊四處瀏覽,對於那些沒必要的寒喧問好,她一點興趣也沒。
“你等一下,我去把我朋友叫來。”譯嫻才說完,白鷹連忙伸手製止。“看她看得那麼入迷,我看別去打擾她,還是我們過去好了!”白鷹很懂得抓住人心。要讓一個人對你心悅臣服,第一印象就是要表現出謙卑與尊重。
一行三人往侯霈儀所在的方向而去,此時,她正專心在一隻葫蘆瓶上。
這是明朝萬曆年間,出於景德鎮官窯的青花花鳥紋八角葫蘆瓶,上頭所繪製的釉彩至今仍保持著鮮豔光澤,是件不可多得的難得珍品,她看得出神了。
“小姐,你很有眼光,看得出這隻葫蘆瓶是這些古董中,最具歷史與藝術價值的一個。”白鷹自豪地說著。
聽到一道男聲,霈儀這才慢慢回頭。她發現眼前這男子長得十分高大,他穿著剪裁合身的鐵灰色西裝,雙肩寬闊,渾身散發著一種柔和的韌性與強健的優雅,外型一點也不輸給楚天驕。
她眯起眼睛打量,沒有出聲,再度將目光轉移到葫蘆瓶上。
“敝姓白,名鷹,很高興能認識你,不知小姐如何稱呼?”身為會場主人,他率先禮貌性地自我介紹。
霈儀沒有理會他,雙眸還是死盯著葫蘆瓶看。
白鷹以為她沒聽清楚,又再往她身邊貼近,剛一靠近,就發覺她身上傳來淡淡的lsseyMiyake香水味。
“小姐你好,我叫白鷹,不知你如何稱呼?”
霈儀微彎著腰,腳步輕緩挪移,她轉換個角度,把目光掃到花瓶另一頭。花瓶上有個瓶耳,上頭的花紋引起她的興趣。
譯嫻與天驕感覺不對勁,他們一致認為,霈儀這種態度未免太過失禮,人家已經跟她問候兩次,她卻鳥都不鳥人家一下。
“霈儀。”
“做什麼?”她沒回頭,冷冷地回應譯嫻。
“人家跟你說話,你幹嘛不理人?”好歹也應個聲音嘛!
“因為他很吵!”這句話,周遭十公尺內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譯嫻冷汗淌落,她按住霈儀肩膀。“小聲點。”
霈儀回頭瞪她。“不是你問我的嗎?”
譯嫻無言,臉色微慍。
霈儀為了不想給譯嫻和天驕難堪,在譯嫻好說歹說下,主動轉身面對白鷹,說道:“我姓侯,諸侯的侯。”
“聽譯嫻說,侯小姐對於中國古董相當在行,若有幸能得到侯小姐賜教,那真是獲益匪淺!”白鷹表現得很有風度,一舉手一投足,都呈現出泱泱大氣,一看就是做大事業的人。
對於這種沒營養的交際應酬,霈儀一點興趣也沒有,滿嘴只會說好聽話,其實這些話,沒有一句是真心的。
“你真的需要我來賜教?”
“侯小姐若能提供寶貴意見,我當然願意洗耳恭聽。”
環視周圍一群人,最後,在眾目睽睽之下,她清清喉嚨說道:“你這八角葫蘆瓶是假的,你被騙了!”
假的?這兩字一出,全場譁然,譯嫻和天驕面面相覷,整個臉都刷白了!
然而,要說受害最深的,莫過於白鷹,這隻明朝的八角葫蘆瓶,是他從一位滿清皇族後裔手中,以相當於三千萬臺幣的代價買來,還請監定師監定過,保證是獨一無二的真品。沒想到這樣一件稀世珍品,竟然被這女人在大眾廣庭之下,說成是假的,面對現場來賓狐疑的眼光,白鷹心中頗不是滋味。
他很想當場動怒,但在這麼多人面前,他不能這麼沉不住氣,一切都得就事論事,說情講理。
站在侯霈儀正前方,他發現,她也出奇的冷靜,這個女人,並非是那種遇到大場面,就嚇得兩腿發軟、臉色蒼白的人,相反的,她站得又挺又直,眼神很強勢。
他俯望她,同樣地,她也正色無懼地望著他,兩人瞪視對方的凌厲程度,可說是平分秋色、旗鼓相當。
“侯小姐,這隻八角葫蘆瓶,乃萬曆四十二年,從景德鎮官窯燒製成型,經過幾位王爺收藏,輾轉流人滿清皇族載賢貝勒手中,這一路上,輾轉過哪幾手,明清官窯錄上,都有詳細記載,況且,也經過三位監定師監定過,所以說……侯小姐你無憑無據這樣信口雌黃,是否有失公允、欠缺公信?”
“假貨就是假貨,我有必要騙你嗎?”侯霈儀抬起下巴道:“我曾在北京歷史博物館所出版的故宮圖監上看過真品,真正的八角葫蘆瓶瓶耳上漆紋的鳳凰,羽翼一共有九道彩紋、你這隻花瓶我算了算,才不過七道,當然是假的了!”
“你怎能篤定真品確有九道彩紋?你印象有這麼深刻嗎?”他遲疑,不敢相信她會專業到這種程度。
這隻花瓶是經過三位監定師監定的,三位!會輸她一個?
侯霈儀白他一眼,懶得再說了,“反正我話就說到這,信不信隨便你!”
對於明清時期的花瓶,她有特別花工夫研究,八角葫蘆瓶燒製精密,上頭繪製的花紋華麗,色澤鮮豔,是世上罕見的極品,所以她才會印象這麼深刻。
眼看雙方僵持不下、各說各話,儼然成為一場真假八角葫蘆瓶的羅生門,為了不想在眾人面前丟臉,白鷹毅然決然開口說道:“好了,我們打開玻璃櫃,當場來監定真偽。”
此話一出,可把在場所有人都嚇住了。這隻八角葫蘆瓶若是真品,價值可說是上千萬臺幣,萬一在監定過程中,不小心碰著、摔著,還是稍稍敲到一小角,金錢損失事小,所造成瓶身本身的傷害,那都是永遠無法彌補的傷痕,這點,白鷹不會不知道。
“你先別那麼衝動,這件事我們可以請監定師來慢慢監定,不必非得在今天弄出結果,你要知道,這八角葫蘆瓶從玻璃櫃裡拿出來,要是一個不謹慎,那後果……”楚天驕慎重說道:“你應該比我清楚才對。”
“這我知道,不過,就如同侯小姐所說的,只是算算鳳凰羽翼上有幾道彩紋,這樣的監定,並不算太困難,所以也沒必要請到監定師,這種事一翻兩瞪眼,馬上就能把真相理清。”他仍舊堅持己見。
他訴求的立場堅定,並且刻不容緩。當場,他請工作人員搬來一張大長桌,接著清出一塊大空地,將閒雜人等清出空地之外,空地之內,只剩下他和侯霈儀,他要她跟他一起在眾人面前監定,好確定此八角葫蘆瓶的真偽。
工作人員很快地將八角葫蘆瓶從玻璃櫃中拿出來,小心翼翼地放在長桌正中央,白鷹戴起白色絲質手套,還恭敬地將另一副手套,拿到侯霈儀面前。
“我深信真品絕對只有一個,侯小姐,能不能麻煩你當著眾人面前,為我們講解指教,要如何監定八角葫蘆瓶的真偽?”他虛心求教,還當場請人將明清官窯錄取來。
侯霈儀發覺到,這傢伙好像故意要找她的碴,一面翻著參考書籍,一面要她在眾人面前指出古董的真偽,她明明就記得這八角葫蘆瓶上的鳳凰彩紋是九道,可是……看他胸有成竹的樣子,莫非……這隻葫蘆瓶有兩種不同的版本?
若真有兩種不同版本,到時候,雙方肯定沒有交集,那她不就得在這麼多人面前丟人現眼?真是衰!又不關她的事,她給自己找那麼多麻煩做什麼?
與其在這搞一隻跟她無關的葫蘆瓶,不如趕緊回去找兔崽子要緊。
“我不想監定,我要走了!”才不管場面變得多尷尬,她想走就走,完全不用看誰的面子。
她一站起來,白鷹也跟著站了起來,他態度變得強硬,語氣有著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侯小姐,你隨便一放完話就拍拍屁股走人,這樣豈是負責任的態度?”
白鷹強迫自己按捺往脾氣,但臉色免不了陰鬱難看。他從沒看過這樣鴨霸的女人,捅完了樓子,也不善後,丟下爛攤子就想走人。
“我有說要幫你監定嗎?”她瞪著對方,一步也不願退讓的樣子。
氣氛一下子蕩成零下十度,在場的人,莫不感到冷颼颼的寒意。
譯嫻嗅出火藥味,連忙出面充當和事佬。“兩……兩位,有話好說,別這樣……”她看向白鷹,壓低聲音說道:“我這朋友脾氣比較差,所以……”
“差個屁!”侯霈儀瞠眼兇她。
這女人胳臂是往哪彎啊?到底誰才是她的朋友?她腦袋瓜出了什麼問題?
朋友出面緩頰,她也把人家罵成這樣,怎會有這麼壞脾氣的女人?
白鷹對她的印象糟透了,對她客氣,她當成福氣,給她方便,她還真是隨便。
“侯小姐,我不跟你爭辯,我們來講道理,說這八角葫蘆瓶是假的是你,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的也是你.我們做人實在是不能這個樣子。”
瞧他說教的嘴臉,還真有模有樣,從小到大,她侯霈儀可沒被人這樣教訓過,這男人真不知死活,嫌命長了!
“東西是你的,是真是假千我什麼事?我只是提出我的看法,誰規定要連帶幫你監定的?”她一刻也待不住了。
白鷹看她還真的拍拍屁股準備走人,一個擒拿手,準確往她手腕上一抓,侯霈儀反射性將手一揮。
“你真的很煩!”一個猝然踉蹌後退,她手肘用力往後橫掃,正好掃到八角葫蘆瓶,瓶身搖晃,左右出現強烈擺動,眾人莫不瞠大眼,有些還張大了嘴,開始驚呼:“小心花瓶!”
白鷹心一凜,機靈轉身把雙手奉獻上去,想在千鈞一髮之際,將葫蘆瓶保住。
誰知道瓶身卻從他掌間滑過,他雙手一空,眼睜睜看著葫蘆瓶從他眼前掉落,匡啷一聲,當場來個碎碎平安。
清脆的碎裂聲響遍整個會場,葫蘆瓶殘骸散落一地。
每個人莫不停止呼吸,幾百隻眼睛,全都盯在那堆回天乏術的“碎屍”上頭。
譯嫻嚇得五官扭曲,她輕輕挪動腳步,靠到霈儀身旁。
“你……你這下完了啦!那隻葫蘆瓶價值上千萬……”
霈儀直挺挺站著,她保持鎮靜,臉上沒有因此而露出驚恐之色。
“跟我有什麼關係?他要是不抓我,我的手就不會碰到!”她說得理直氣壯。
本來嘛!她要走,是他不讓她走,事出必有因,要找就去找那源頭啊!
聽侯霈儀這種口氣,白鷹心裡頭可亂了,要叫她全額賠,肯定是完全不可能的,只怕她一毛錢也不肯付,那才慘!
展覽會被迫中斷,與會來賓只好敗興而歸。
白鷹與幾位監定師,正絞盡腦汁,商議補救之道。
至於霈儀則被譯嫻帶到休息室,她們正等著白鷹作出最後結論,判斷責任歸屬問題。
“你聽好,天驕已經去替你求情,看能不能將賠償金額減到最低,可是也要看你的態度,我拜託你,嘴巴能不能軟一點?不要滿嘴都是火藥,這樣誰也幫不了你!”譯嫻極力安撫。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我都不緊張了,你緊張什麼?反正我斷定那隻葫蘆瓶絕對是假的,他要敢敲我竹槓,我保證跟他沒完沒了。”’
她輕蔑地斜看譯嫻一眼,不曉得她在怕什麼東西,好像錯的一定是她,而那姓白的就是苦主,她非得向他道歉賠罪不可。
“要是那葫蘆瓶是真的呢?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你的資訊來源錯誤,現在外頭有兩位研究古物的專家,要是他們眾口一致,說那隻葫蘆瓶是真的,你該怎麼辦啊?”
譯嫻快瘋了,早知道就不要替自己找麻煩,帶她來這裡了!
“不可能!要真是國寶,東西絕不會落在他手上,這幾年中共管制國寶被盜賣管得很嚴,他不可能拿到真品。”八成是被那些古董掮客騙得團團轉,才會錯把贗品當寶貝。有錢人為了提高品味,無故被當成冤大頭,這種事時有所聞。
好,她嘴巴夠硬,她說不過她,一切都有待證據來說話。
一小時過去,白鷹與天驕回到休息室,兩人面無表情,不過從白鷹的神色看來,事情似乎有了轉圜的餘地。
他坐了下來,面對霈儀與譯嫻,嘴角輕輕一咧,逸出些許笑容。
“侯小姐,你的判斷是對的,真正的八角葫蘆瓶,確實是有九道羽翼彩紋。”這是他特地請來故宮博物院的研究員判斷得出的結果。
呼,聽到白鷹這麼一說,譯嫻這才鬆了一口氣。
對自己有著十足把握的侯霈儀,完全沒有任何驚訝的表情,她站起身來,一臉不耐煩。“那我可以走了吧?”
拎起包包,她一刻也不打算多留。
“慢著,我話還沒說完。”在她站起來的同時,白鷹出聲。
怎麼這麼煩?這男人事情可真多!侯霈儀把身子一轉,耐心聽他把沒說完的話說完。
“有什麼話,麻煩你一次說完!”
“雖然那隻八角葫蘆瓶不是真品,但卻是在四年後,也就是萬曆四十六年時,經由官窯重新仿製的。”這是兩位研究員從萬曆年間的禮部文獻記載中查出的。
“所以說,你們兩個都沒有錯,只是我們都不知道,這八角葫蘆瓶竟然在同一朝代生產兩隻,霈儀,要不是你,我們都還不知道有這樣一段過程。”
楚天驕說道。
“說完了嗎?說完了,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還不行!”出聲者,白鷹是也。
不行?媽的!“都說不是真品了,你還想怎樣?”
“根據監定師監定,雖然這不是真品,但還是有一千萬的價值。”他臉色嚴肅,口氣強悍有力。“我所收藏的這隻八角葫蘆瓶,跟北京歷史博物館的那隻,同樣帶有一個朝代的興衰背景,也是唯一由萬曆皇帝親自挪賜給臣子的加冕之禮,意義非同小可。”
侯霈儀氣得大吼出聲:“說那麼多,你無非就是要我付這一千萬的賠償,是不是?”
“霈儀,你非要這麼大聲不可嗎?”譯嫻腎上腺素又開始急速分泌了。
原本,看在天驕和譯嫻的份上,他是可以息事寧人,不跟她計較,反正一千萬對他而言,不過是九牛一毛,小事一樁,可他實在無法忍受這女人的態度,從頭到尾,他沒見她笑過、沒見她輕聲細語過、沒見她態度謙卑過,像這樣處處強勢、個性強悍、完全不知圓融與婉轉是何物的女人,他何須給她面子,還替她設想那麼多?
人的忍受是有限度的,他是個講道理的男人,是個願意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的男人,更是個願意拿臺階給人下的男人,要是他都做到這個程度,對方還不肯領情、處處蠻橫無禮,那他也不會客氣的。
好,她要推得一乾二淨,當作完全沒有這回事,那麼他就打算跟她糾纏不清,讓她知道,一個人態度不佳,是得付出慘痛代價的。
“侯小姐,我承認這件事我也有錯,所以部分賠償我可以自行吸收,你只需賠償三百萬,至於要怎麼付款,可以由你來決定。”這樣夠讓步了吧?
“三百萬?”侯霈儀冷笑。“我看你去銀行搶比較快!”
一次大規模的衝突才剛落幕,現在又因為新的賠償問題,爭執再度浮上臺面。
從商的人開口閉口就是錢,他想把她當成肥羊?哼,他想得美!
“聽你的口氣,你是不願意接受了?好,多少範圍內你可以接受,我們可以坐下來慢慢商量。”白鷹絕對不是趁火打劫的人,他不會仗勢欺人,更不會欺凌弱小。
“你花三千萬買到只值一千萬的東西,怎麼不去找當初賣你的那個人討錢去?你這不擺明衝著我來嗎?反正你的事我懶得管,總之,要不是你抓我的手,我也不會掙脫,不會掙脫,就不會撞到你的葫蘆瓶,我這樣說,你聽懂了嗎?”
“所以說,你一毛錢也不給嘍?”白鷹不笨,聽得出她話中涵義。
“基於道義,我貼你五萬,要不要一句話,再多是絕對不可能。”
“五萬?”白鷹冷哼出聲,她根本一點誠意也沒。“想來,我們的談判是破裂了!”
“嫌少?那就拉倒!”起身,這回,她非走不可了。
“不行,咱們話還沒說完,你不準走!”白鷹也是硬脾氣,哪能就這樣放她走?
她不理他,旋即匆匆離去,白鷹追上前,在樓梯口將她喝住。
“你不準走!”
不走的是白痴。侯霈儀在心裡說道。
就在她準備下樓,轉身想看他追來沒時,不小心腳下一空,兩階當作一階踩,眼看整個人就要摔下樓,突然,一隻大掌從她腰際間緊緊環住,將她的小蜂腰摟個正著。
粗壯有力的臂膀像鐵勾般,將她的腰緊緊扣住。在此同時,兩人四目相交,白鷹忽然覺得一股電流從他手臂竄進他的體內,他怔怔地看著眼前這張清麗不施胭脂的臉,發現那是一張充滿靈氣,且極具中國古典美的臉孔。
讓他驚訝的還不只於此,他發現在她微敞的胸口,垂掛著一條項鍊,墜子是一塊血紅色的玉石,玉石外圍以金框鑲成,若是他判斷無誤的話,那是出土於戰國時期,價值不菲的雞心佩。
相傳那是戰國時期,楚懷王安平公主的駙馬爺陪葬品,是兩千多年前的珍品。
他的手離不開她的腰,他的眼睛離不開她胸口那塊雞心佩,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凝結了。
他從沒有這樣失神過,對他而言,那塊雞心佩所代表的,不單單是件古董而已,它訴說的是千百年前,一段可歌可泣的歷史故事。
“白先生,你希望我把你的眼珠子挖掉嗎?”這死不要臉的,竟然猛盯著她的胸部看!
白鷹及時回神,連忙拉出個距離。“不……不好意思!”
侯霈儀拉了拉領口,還把釦子往上多扣一顆。原本對他印象就不怎麼奸,現在更糟了。
由這種小地方可看出一個人的人品,會盯著女人胸部猛看的男人,品德也高尚不到哪去,瞧他衣冠楚楚的,沒想到是個衣冠禽獸,跟這種下三流的傢伙多說一個字,會降低她的格調,她還是早點閃人的奸。
“我再說一遍,我的底限是五萬塊,如果你認為不無小補的話,再請譯嫻通知我。”重點說完,她頭也不回地快速下樓,走人。
這回,白鷹沒有追上去,在他的腦海中,浮現的還是那塊雞心佩。
比起那八角葫蘆瓶,他更想要的,是那塊雞心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