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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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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睜開眼,已經是第二天的早上了,溫煦的陽光透過白紗窗爬了進來,像個膽小的孩子,在我面前探頭探腦,沒來由地又想起殷尚。唉!我翻坐著起來,心裡不免有些惆悵。

    出門前我把前天得到的那支紀念香菸包好,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校服最裡邊那層的口袋裡。從今天開始我要把它隨身攜帶,免得哪天被老媽洗衣服的時候洗壞了,我一定哭死了。只有看到它,我就會想起那夜那個驚心動魄的吻,那個讓我心潮澎湃的吻,那個令我至今都覺得如夢似幻的吻。

    唉,昨天晚上我頂著星星月亮開導了姐姐一夜,卻沒見到什麼成果。她就像三魂丟了六魄一樣,一句話都不說,除了哭就是哭。我苦口婆心地說了一晚上,也沒弄明白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殷尚、寶藍、澄弦、姐姐,這些人在我的腦海裡糾結成了一幅極其複雜的畫面,如潮水來了又去,去了又來,絞纏糾結,一次次把我的思緒推到浪高點,又拋下來,我都快被折騰虛脫了。嗚啊啊!我抱緊腦袋,好疼,快要炸裂了似的。

    我無力地拖著沉重的腳步挪進教室,心情比平常更加抑鬱。

    “喂,李江純。”我才剛在位子上坐下來,還沒有整理好思緒,花真像只小鹿似的就跑來“報到”了。

    “幹嗎?”我有氣無力地哼了一聲。

    “你跟澄弦之間發生什麼事了嗎?”花真神秘兮兮地問我。

    “你幹嗎這麼問啊?”我想趴在課桌上好好睡一覺。

    “他剛才一到教室就吵著和你同桌換座位了。”花真捅出了令我吃驚的新聞。

    “什麼?”我驚愕地望著花真那張熟悉的臉。

    “我看他分明是衝著你來的。”花真撅著嘴,擠出一句。

    “啊!我該怎麼辦啊?花真,這次你一定得幫我!其實昨天晚上……”我心慌了。

    “你後面、後面啦。”花真比我更驚愕地大叫出聲。

    “啊?”

    我本來想把昨天的事情老實交代了以後,讓花真幫我想個好主意。可花真突然降低的音量和欲言又止的表情讓我覺得後背一陣發涼,順著花真手指的方向往後一瞧,果然,我的天使澄弦正微笑著朝我走來!媽呀,這下完蛋了啦!誰來告訴我現在該怎麼辦啊!

    “一會兒下課了我們再從長計議吧,我先閃了。”說完這句,花真很同情地看了我一眼,就慌慌張張地跑回她的位子了。這傢伙,平常上體育課的時候怎麼沒發現她的運動細胞這麼好啊。這樣一來,就著剩下手足無措的我愣怔在座位上。

    “前天晚上睡得好嗎?”

    “啊?哦!”在我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的情況下,澄弦突如其來的聲音打了我一個措手不及。

    “我前天沒有失態吧?”他把書包往我隔壁的桌子上一扔,輕輕巧巧就在我旁邊坐了下來。

    “沒……沒有。”嘴裡胡亂地回答著,心裡更是亂成一團糟。腦子完全失去思考能力,只有一個聲音不停地說著:完了、完了。

    “太好了!我前天實在是喝太多了,鬧得我這兩天早飯都沒吃進去,所以一會兒陪我去吃東西吧!”澄弦笑盈盈地說,話裡有著某種暗示。

    “哦,好。”我只好答應,臉燒得慌。

    我抬頭看了一眼坐在旁邊的澄弦,他臉上的笑容還是那麼燦爛,目光也依然攝人心魄。我知道,事到如今真的回不去了,真的到了要做出決定的時候了。殷尚或是澄弦,這兩個名字在我腦子裡翻來覆去地困擾著我,我必須交出最後的答案了。

    教室裡的人已經陸陸續續地坐好了,隨著上課鈴聲響起,班主任拉開門走了進來,開始做例行的早檢查。澄弦像是完全沒發現老師似的,還是專心致志地託著下頜看著我出神,眼睛裡有了童話星空的味道。這要是讓班主任看見了,非氣炸了不可。我趕忙用手指頭杵了杵他的肋骨,提醒他端正坐好。

    “這是什麼啊?!”不知道在地上發現了什麼,班主任突然一聲低吼,嚇得全班人都不由得一顫。

    我回過神,往班主任手裡一看……媽呀!!班主任手裡分明拿著的,不是、不是一支香菸嗎?!該不會是……?!我往校服口袋裡一摸……沒有!!今天早上被我好好地放在兜裡的那支紀念香菸此時卻不翼而飛了!我不會這麼走背運吧,這麼說現在班主任手裡的那支就是我的那支嘍?我現在除了祈禱還是祈禱。

    “我問這是誰的?!還不趕緊給我站起來?非要我一個一個人搜嗎?”班主任見沒有人吭聲,聲音越來越大了,火氣也漸漸地燃燒了起來。教室裡的空氣瞬間緊張起來,大家大氣都不敢出,神經頓時繃緊。

    “還沒人承認是吧?好,全體起立!”班主任從牙縫間恨恨擠出一句。

    完了,班主任又要搬出他的殺手鐧了,看來他不弄個水落石出誓不罷休了。每個人都面帶不耐煩卻又緊張萬分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看來今天大家又逃不過一頓體罰了,嗚嗚嗚,都是我害的。不行,小女子敢作敢當,我不要做縮頭烏龜。就在我打定主意,剛要把手舉起來的一瞬間,旁邊的澄弦突然舉起手大喊了一聲:

    “那是我的。老師,那支菸是我不小心掉的。”

    澄弦的一句話把其他人從危險的邊緣救了回來,可是卻讓班主任的怒火找到了集中爆發的對象。

    “你跟我出來。”班主任的聲音壓得極低,但怒火卻絲毫不減,反而更透出一股全面爆發前的恐怖。說完這句話之後便氣沖沖地走了出去。他的這一句總結性發言給除了澄弦以外的人全都宣判了無罪釋放,而對於幫我背黑鍋的澄弦來講,無疑是宣判了死刑。

    我不由擔心地看了一眼澄弦,他的臉上非但沒有絲毫的凝重,反而還在對我燦爛地笑著,彷彿一個得到糖果開心之極的孩子。他撓了撓頭,故作輕鬆嚮往外走。不行,我不能讓我的天使替我蒙受這不白之冤。想到這兒,我死死地拉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心有些涼,沁著汗。

    “你留下來,我去。”我毅然決然地對他說。

    “不要,還是我去吧。”他緊緊捏了一下我的手心,傳遞給我一些安心。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你以為你這樣袒護我,我的心裡就會好過嗎?”我顫抖著聲音說。

    “放手吧,我叫你放手!”他輕輕地說。

    “我不放!我不會讓你去替我背黑鍋的!”我眼裡噙酸。

    “傻瓜,我不是說過要做你的黑騎士保護你的嘛。”說著,澄弦就掙脫掉我的手,瀟灑地朝教室外面走去,透露著帥氣和傲慢。

    不要啊!我的天使!!我在心裡悲哀地叫了聲,無助地看著澄弦的身影。

    澄弦出去之後,教室裡保持了兩秒鐘的死寂;而兩秒鐘之後,我就被全班人圍了個密不透風。無疑,澄弦剛才上演的英雄救美戲碼在班裡掀起了軒然大波;這其中包括暗戀澄弦而來跟我興師問罪的,還有因為少了一個搶美眉的勁敵而歡欣鼓舞跑來證實的,當然,也有一些人是純屬來看熱鬧的。總之,一時間七嘴八舌的聲音吵得我頭都快炸了。

    “喂,你什麼時候和澄弦好上的?啊?!”

    “你和澄弦交往啦?你確定他不會再對其他男生造成威脅了吧?”

    “那支菸是你的吧?啊?是不是啊?澄弦替你頂罪,這會兒他會怎麼樣啊?那個魔王班主任一定會往死裡整他的啦,我看他這次是在劫難逃了。不過你們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在一起的啊?怎麼這麼神不知鬼不覺啊?”

    雖然大家都在圍著我問個不停,但似乎根本沒有人在意我的回答,因為他們完全不給我張嘴解釋的時間。

    這時,花真費力地擠進人群,拉著我說道:

    “你的黑騎士這下慘了啦,不過他要是還能活著回來的話,你可一定要好好飼養他哦,抓住了千萬別放手呀!”

    “哇呀呀!我拜託你就別跟著起鬨了好不好!你們也都給我閉嘴!”我實在是受不了了,捂住耳朵大叫了一聲。

    “哎呦呦,大家看她這是什麼態度啊,你休想就這麼糊弄過去。”

    本以為我的怒吼可以制止這些人的八卦,可沒想到卻是迎來了新一輪的臭罵。唉,老天救我啊!

    就這樣,我在提心吊膽之中度過了沒有同桌的一天。放學之後我拎著澄弦的書包,小心翼翼地到班主任辦公室門口去探探風聲。

    門,緊緊閉著,我壓低氣息小心地把耳朵湊到門縫上,想要探聽些許的蛛絲馬跡。可是,裡面一片安靜,都有些詭異,我靜默地聽了半天卻一無所獲,心中的不安如暴雨前的黑雲,越來越沉,用幾若蜻蜓扇動翅膀的聲音碎碎念著: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請您讓澄弦平安無事地出來,請您保佑他不要受到一丁點的傷害,希望他出來的時候臉上還會帶著笑容……”

    “你的最後一句話我有做到哦!”澄弦的聲音柔柔傳來。

    “啊!!”當我還在低頭專心祈禱的時候,澄弦突然拉開了辦公室的門,從裡面走了出來。我倒抽了一口冷氣,連忙用手捂住眼睛,希望不要被他看見我此時的慌亂。

    澄弦瀟灑地從我手裡一把把他的書包拿了過去,但始終側著身,不想讓我看見他另一側臉頰上的紅腫。

    “幹嗎叫得那麼驚訝,我有那麼醜嗎?”澄弦挑著眉毛,做出一副很受傷的樣子說。

    “有被打得很嚴重嗎?讓我看看。”我的心像被無數小針在挑,慌忙放下遮眼的手,上前去摸他的臉。

    “不行,你看了一定會覺得我醜的,我不要當怪物啦。”他試圖躲過去。

    “我叫你給我看看你的臉啦!一定被打得很痛對不對?他用什麼打你的?拳頭嗎?”他越是不想讓我看臉上的傷我就越著急,也顧不得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了,上去就扳他的頭。

    “不要看了啦,走開走開!”澄弦若無其事地用一隻手捂著自己的臉頰,躲過我的視線,倨傲依然地朝樓下走去。他俏立的背影有些落寞,在夕陽餘暉的映照下,他的孤單影子被拉得很長。這件事是因我而起,他也是為我而被老師打,我怎麼能忍心眼睜睜地讓他一個人走呢?於是,我三步並作兩步地跟上了他。

    “你就讓我看看嘛,好不好?”我小聲央求。

    “不要,你剛才叫得已經夠慘的了,我可不想再聽見悲鳴了。”他還是輕描淡寫地說,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不會啦!我保證不發出慘叫了還不行嗎?除了臉以外還有哪兒受傷了?那個變態老頭還打你的腿了嗎?你現在走路怎麼一拐一拐的啊?”剛才還沒發現,他一走路我才看出來他的腿好像也被施虐了。

    “這個嘛……其實原本不會捱打的,班主任只是讓我寫篇檢討。”澄弦支支吾吾地說。

    “那後來為什麼會捱打啊?!”我越想越心疼。

    “因為我讓他把這個東西還給我,所以就捱了一頓打。”說著,他一把拉起我的手,把一支香菸輕輕地放在了我的手心裡。隨後他深情脈脈地看了我一眼,繼續一瘸一拐地向樓下走去。

    望著那支被我視為寶貝的香菸,我不禁一怔,怎麼辦?澄弦估計知道了香菸的深刻含義,所以才會不顧一切地想要拿回來。頓時,我的臉燒得滾燙。

    “澄弦,等等我,咱們一起走嘛!”我忍住已經聚集在泛紅的眼眶裡的淚水,珍惜地把那支香菸放進口袋裡,轉身追上了澄弦。是的,今後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一步也不離開,一步也不離開,你聽到了嗎……?

    “嗯。”澄弦轉過頭微笑著答應。

    “你‘嗯’什麼啊?難道你聽見我剛才心裡的話了嗎?”不會吧,難道這世界上真的有心有靈犀這件事嗎?我們兩個人已經默契到這種程度了嗎?

    “你不是說要一起走嘛。不過你不要靠我太近啦,要不然你看見我的臉一定會笑我醜的!”說著,他又加快了步伐,和我保持著安全的距離。

    就這樣,我追著他來到了樓下的一棵大樹下。突然,他說了聲要幫我抓知了,就跛著腳朝樹上爬去。這太意外了,我嚇得魂飛魄散,一個勁兒地在樹下叫他。可他卻像沒聽見似的,繼續往上爬。

    “你快下來啦!你的腿都受傷了還爬什麼樹啊!而且我也不喜歡知了啊!”我抬頭朝樹上大喊。

    “你不要騙我,你喜歡什麼我清楚得很!”他朝著我笑意盈盈地說。

    “我什麼時候跟你說過我喜歡知了啊。”我皺緊眉頭,努力回憶起來。真是的,我怎麼不記得跟他說過這件事啊?早知道我就說個容易抓到的動物就好了,就不用害他現在瘸著腿還要爬樹了。

    “就是上次啊。喂,你電話響了,趕快接電話吧!等你接完電話我就把知了抓到你面前了。”說完這句話,我那不聽人勸的天使就繼續他的“天使捕蟬”計劃了。唉,沒想到,原來澄弦是這麼一個執著的男生,真是敗給他了。望著他越爬越高的身影,我有些恍惚,腦袋一片混亂,鈍鈍的,所以也沒看來電顯示,就接通了電話。

    “你在那兒幹嗎呢?”一個似乎熟悉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了過來。

    “請問您是哪位啊?”還沉浸在對澄弦擔心中的我,一頭霧水地問道。

    “你回頭看看就知道了!”

    “你是權殷尚?”我似乎認出了聲音的主人,後脊樑不由得冒出了冷汗。

    “你轉過來看看不就知道了嘛!”

    “這麼說,你現在就在我身後嘍?”

    “當然啦!”

    “不會吧?”

    “什麼不會,當然會啦!”殷尚顯然是沒有聽出我的聲音在顫抖,還以為是因為他的意外降臨而令我驚喜萬分,自己也更開心了。

    天啊!誰來救救我啊!顧不得搶救失手掉落在地上的手機,我立即搬出最好的演技,盡最大可能地裝出一副泰然自若的表情,慢慢地轉過身來。殷尚還真沒讓我失望,我剛一轉過來就看見他笑得極其燦爛的臉。而且更令我“驚喜”的是,他的旁邊還站著他的狐朋狗友們。

    “你們到底來幹嗎啊?!”我衝他大聲喊道。

    “來看你的朋友啊。”

    “我朋友?”

    “就是現在在樹上的澄弦啊!喂,澄弦!趕快下來陪我們玩兒呀!”

    這又是幾號狀況啊?殷尚居然站在樹下熱情地朝樹上的澄弦揮手,而東英和光民也笑容可掬地對著澄弦喊道:

    “嗨!小可愛!快點下來吧!”

    澄弦面無表情地看了他們一眼,又望望我,一隻手捏著知了,開始慢慢往下爬。

    看見我的天使離這些惡魔們越來越近,我的心不禁也揪緊了。我衝過去一把抓住了殷尚的胳膊,大聲地責問他:

    “你到底想幹什麼啊!瘋了啊你?!你特意跑到學校來找我麻煩的是嗎?!”

    “你在說什麼啊,是你說你跟澄弦是好朋友,所以我想我也應該跟他親近親近才對呀。你還不是和寶藍都成為朋友了嘛,我當然不能落後啊。”這傢伙一本正經地說,搞得我真摸不清殷尚的真實意圖。

    “你、你說什麼?”這是什麼狗屁理由啊,這傢伙腦袋是不是被車撞了啊?就在我還在和殷尚糾纏不清的時候,澄弦已經從樹上下來了,而金東英那廝不安好心地笑著湊了上去。

    “你好啊,小可愛。我是東英,他叫光民。請問你手裡這位知了小姐貴姓大名啊?”

    “它沒名字,而且我也不叫小可愛。我有名有姓,我叫樸澄弦。”澄弦眼裡閃爍著冷光,一臉輕蔑地看了看東英說。

    “哦,我知道了,小可愛澄弦。好了,那以後就讓我們為了萬里長城般屹立不倒的友誼而共同努力吧!”說著,東英竟然十分熱情地把手搭在了澄弦的肩上。

    “好啊,不許反悔哦。”澄弦竟然出人意料地來了個情緒逆轉。

    天啊,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澄弦居然會朝金東英那小子露出那麼燦爛的笑容?!

    “哈哈,好!這笑容我喜歡!走!!”隨後,他們就像熟識已久的哥們兒似的,肩摟肩地朝校門走去,把我和殷尚完全拋在了腦後。

    “權殷尚,你究竟安的是什麼心啊?”我急得要跳起來。

    “我說過啦,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當然要和他慢慢培養交情啊。”那傢伙不慌不忙地說。

    “你覺得那可能嗎?”

    “我當然覺得那不可能啊。”

    “什麼?”看著殷尚笑裡藏刀的樣子,我又回頭看了看澄弦漸漸走遠的背影,心裡突然莫名地覺得害怕,就像置身在懸崖峭壁上一般,從頭到腳都被無形的恐懼感包圍著。

    我有預感,一場可怕的遊戲即將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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