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決定寫一個殺手和小女孩的故事的時候,我想他們中間應當有一個牽繫著的或者說他們都緊緊握著的物什。紅色的鞋子,我沒費力就想到和決定下來。
紅鞋應當會是一個飽滿而悽愴的意象。
和我以往的每一本書一樣,我一定會自己來決定它的裝幀設計,就好像給自己心愛的小孩子量身做最可體的花衣裳。《紅鞋》是個圖文集,我希望它有色彩濃郁的圖像,那些亦會幫我說好這個故事。於是我需要一雙紅鞋。
生活中,我除了擁有粉色緞面的球鞋之外,並無紅色鞋子。那應當屬於舊上海或者其他古舊城市裡悵惘哀傷的小女子,我想。心下覺得它們應當是紅色軟質牛皮(倘是布料會讓人覺得很輕慢,不夠矜貴),鏤空的雕花,狹瘦的形狀,像是悽清孤單的扁舟。
我和小舞開始在這個熱帶島嶼國家尋找這樣的一雙鞋子。那是1月的事,也許更早。在那段日子裡,我們眼睛裡撞進去紅色的鞋子就發光,定是會拿起來仔細看看。紅色的鞋子並不算少,只是都有或多或少的遺憾。顏色不夠明豔,形狀過於怪誕。終於還是尋到了它們。端端好好的瘦削模樣,絕好材質的柔軟皮質,皮面上散落著白色雛菊,翠綠的葉子勾了赫黃色的細邊,亦不會顯得突兀。欣然買下,儘管價格不菲。為了拍照好看,買下的是36尺碼,我和小舞都穿不下,註定它們是純致的藝術品了。
它們從此成了和我們形影不離的小親人。我和小舞常常拎起它們,帶著數碼相機就出門去了。住處後面就是生滿熱帶叢林的大花園,動物亦是很多,松鼠,貓還有海龜。我們把紅鞋放在各種場景裡,拍攝下來。這本身就像一個一個故事。我開始迷戀如此的過程,看著那些紅紅綠綠的照片便感到對生活的滿足。每個傍晚像是領著幼小的孩童或者是乖順的寵物出門,這樣兜兜轉轉的散步,拍照。
後來小舞對照片亦是做了很多的設計處理。只是為了讓它們足夠貼近故事。這些都做完的時候春天也要過完了。鞋子從此可以擱置起來了。那個黃昏裡,我恍恍地想起,再也不用帶著它們出門和奔波了,於是把它們曬在陽臺上,看著它們盛滿了餘暉的光芒。
就是這樣。它們擺在鞋店期待一個優雅的女子拿起並穿走,就是這樣的尋常鞋子,和我們的故事是陌路,兩不相干的。可是因著我和小舞的尋覓,引領,它們已經抵達了這個故事的面前。而這故事,就彷彿是伸進它們裡面的一雙腳。恰到好處。並且,我亦但願,在穿上它們的那一刻,灩漣的光芒,就這樣的,四散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