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齊,立刻上網查,這棟屋子裡有沒有個女孩是自殺的。”他說。
“這個不用查也知道,我當年做靈異網站的時候調查得很清楚。”
“你還做過靈異網站?”白小舟詫異地問,瞿思齊連連擺手:“年輕時候的事了,好漢不提當年勇。”
“小舟別打岔。”朱翊凱說,“思齊,說來聽聽。”
“當年李嘉陵膝下有一子一女,女兒叫李娜娜,只有十二歲,長得非常漂亮,李嘉陵對她疼愛有加,可以說要什麼有什麼。可是就在李嘉陵全家被殺的一週前,她忽然自殺了,而且死得很離奇。”他講得繪聲繪色,每到關鍵時刻都要停頓片刻,朱翊凱不滿地說:“拜託你別吊我們的胃口,你不是張震講故事。”
“我說話就這樣,有種別聽。”
“夠了!”白小舟怒道,“都什麼時候了還吵,要不要出去打一架?思齊你繼續說!”
朱翊凱翻翻白眼,瞿思齊瞪了他一眼:“她死在一個月全食的晚上,正好這片又停電,整個屋子伸手不見五指,女僕們點了蠟燭,給一個人在書房的李娜娜送宵夜的時候,發現她已經死了。割腕自殺,身上穿著猩紅的連衣裙,頭上戴著猩紅的蝴蝶結,腳上穿著猩紅的皮鞋,從她手腕上流出來的血把桌上的書全都染紅了。女僕嚇得丟掉燭臺就跑,叫來夫人和管家之後,發現血到處都是,屍體卻不見了。之後全家出動,將整座公館搜了個遍,也沒找到李娜娜,她就像從人間蒸發了一樣。當時的巡捕上門詢問過,僕人們都說李家根本沒有大紅的洋裝和皮鞋,小姐進書房之前身上穿的也不是紅衣服。”
“李娜娜有自殺的理由嗎?”
“這個就不知道了,網上的資料沒有提到。”瞿思齊神秘兮兮地說,“不過李娜娜自殺後的那一週,公館裡一直鬧鬼,僕人們常看見穿紅衣服的女孩在書房裡走來走去,好像在找什麼。有天晚上夫人半夜被腳步聲吵醒,看見穿衣鏡裡映出李娜娜的身影,渾身都是血。夫人嚇瘋了,李嘉陵準備請法師來做法超度亡靈,可是還沒來得及請,就發生了血案。”
“看來,這個李娜娜很可能並沒有死。”白小舟說,“那個晚上是月全食又停電,書房很暗,女僕只看到一地的血和穿紅衣服的女孩躺在那兒,並不能確認那就是具屍體。”
“她為什麼要這麼做?”朱翊凱說,“她才十二歲。”
“或許是什麼人指使她做的,十二歲的人人生觀還沒有形成,很容易被人利用。”
“不如去書房看看吧。”瞿思齊拿著結構圖,“從房屋的結構來看,後來的主人沒有改變屋子的構造,你們看,書房有一條密道通往二樓的第三個房間,說不定當時李娜娜就是從這條密道悄悄離開的。”
三人沿著陡峭的樓梯往上走,不知道為什麼,這間公館通往二樓的樓梯非常高,就像塔樓一樣。地板是木製的,踩上去“嘎吱”作響。
二樓比一樓還要陰暗,牆上有壁燈,上面蒙著厚厚的灰塵。朱翊凱變戲法似的拿出一隻手電筒,看見兩人詫異的目光,他說:“在這條街盡頭那家小雜貨鋪買的。”
“我怎麼沒見他買東西啊?”瞿思齊小聲嘀咕。
“我好像也沒看見。”白小舟也小聲嘀咕。
“他不會是有個機器貓的百寶袋吧?”
“喂,我都聽到了。”朱翊凱瞥了二人一眼,“快點兒跟上,我們時間不多。”
走廊盡頭就是當年的書房,這扇門也不知多久沒有開過了,門把都已經生了鏽。朱翊凱試了試用念力打開,最後還是放棄了,一腳踹開了門。
血腥味更加濃烈了,白小舟看見滿屋子的書和血光。一個穿紅衣服的少女背對著她坐在椅子上,右手拿著刀,左手腕上有一道口子,血珠子順著她的手指滴落。
女孩站了起來,緩緩轉過頭,她長著一張清純可愛的臉,皮膚白得像雪,一雙眼睛又大又亮。風將她的長髮捲起,她的臉上浮現出妖異的笑容,細嫩的脖子忽然裂開一條口子,像有人拿著刀緩緩劃過,鮮血如泉水般湧出,將她的紅色裙子染成極深的黑色。
“小舟。”朱翊凱按住她的肩,她驀然醒轉。再看時書房一片破敗,只有幾本零零散散的書散落在地。桌椅還在,只不過那隻紅木椅子只剩下三隻椅腿了。
“結構圖上說,密道在這扇書架後。”瞿思齊用力去推,書架忽然快速移到一旁,他一個踉蹌,差點兒摔倒。
“朱翊凱!”他怒氣衝衝地吼道,“你今天是真的想找碴兒吧?”
“密道在哪兒?”朱翊凱指著他身後說,他回過頭去,看到一堵牆,瞿思齊上前敲了敲,聲音很密實,裡面沒有密道。
“難道我們又被耍了?”瞿思齊展開結構圖,“這張圖是假的?”
“古時候的工匠給高門大院建屋子,會將一張佈滿密道的圖紙交給主人,讓主人參考,看哪些密道能留下,哪些用不著。等主人選定之後,工匠會再畫一張圖紙,這張才是最後的定稿。想必你手上拿的這張,只是初稿。”朱翊凱笑道,“我家的老宅就是這麼修建的。”
“你知道怎麼不早說?”瞿思齊額頭上暴起青筋,正要發作,身後忽然傳來白小舟的聲音:“你們快來看,這裡有東西。”
木桌抽屜裡靜靜地躺著一隻懷錶,款式非常老舊,磨損也很嚴重,但很乾淨,沒有多少灰塵。白小舟撿起來打開,指針還在走動,表蓋貼了一張照片。
她頭皮一陣發麻,照片裡,一個天真無邪的小女孩和一具白森森的骷髏依偎在一起,女孩笑得很甜、很美,嘴角有兩個漂亮的酒窩,一雙又黑又亮的眼睛。
這個女孩,不就是她剛進書房時,幻覺中的那個女孩嗎?
“這男人是誰?李嘉陵?”瞿思齊說。
白小舟愣了一下,再看時照片上哪裡有什麼骷髏,女孩依偎著的是個書生氣十足的男人,三十來歲,戴著一副眼鏡。
“這會不會是李娜娜?”
“都已經近百年了,屋子幾次易主,就算有,也不該在這麼醒目的地方。”朱翊凱說,“這是那些變態留下的線索。既然是玩遊戲,自然要有線索才好玩。”
“這麼說來,說不定這真是李娜娜的東西。”瞿思齊看了看窗外,“天色越來越暗,夜裡這鬼屋實在不安全,對面有個小旅館,不如我們去休息一下,明天一早再過來。”
這個時候三人才覺得飢腸轆轆,腹如擂鼓,的確需要休息一下了。出了鬼屋,白小舟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二樓的某扇窗戶裡忽然有一抹紅色一閃而過。
對面的小旅館果然不愧一個“小”字,一個房間只有十平方米,剛剛放得下一張床。瞿思齊和朱翊凱這次沒敢要求睡一間房,只好開了三間。然後叫了三碗炸醬麵,朱翊凱嫌髒,沒怎麼吃,白小舟和瞿思齊倒是吃得不亦樂乎,朱翊凱為了表示自己的憤慨大談地溝油,兩人充耳不聞。直到兩大碗下肚,瞿思齊連朱翊凱那碗都吃完了,他才拍了拍凱子的肩:“什麼地溝油,你口味也太輕了,有次我看了個腦漿迸裂的屍體,出來照樣吃了豆腐腦。”
朱翊凱淡定地說:“你敢一邊看那屍體一邊吃嗎?”
瞿思齊比他還要淡定:“沒試過,下次可以試試。”
白小舟翻了個白眼,覺得頭痛得要命,回房睡了。這一覺睡得很沉,她本以為會睡到天亮,沒想到半夜就醒了,然後怎麼都睡不著,只好起來看外公的筆記,還沒把筆記本拿出來,手機響了。
來電顯示是匿名電話,白小舟知道,一定是那個變態的打來的。果然,話筒裡傳來那熟悉而令人厭惡的機械嗓音:“自殺的女兒出現了。”說罷便掛斷了電話,她大驚,側過頭去,窗戶正對著李氏公館二樓,其中一個窗戶裡站了個紅色的影子,夜太黑,隔得太遠,看不清容貌。
她慌忙出來,猛敲瞿思齊和朱翊凱的房門,奇怪的是,敲了半天都沒人應。她心頭有些發涼,下樓去找旅館老闆,女老闆揉著惺忪的睡眼,罵罵咧咧地給她開了門。兩間屋都空蕩蕩的,床鋪疊得整整齊齊,不像有人住過。
“我朋友哪裡去了?”她焦急地問老闆,老闆白了她一眼:“我哪裡知道?我說姑娘啊,長得越帥的男人越靠不住啊,你被那倆小子給耍了吧?”
白小舟急得額頭直冒冷汗:“你一直在前臺,就沒看見他們離開?”
女老闆打了個哈欠:“可能他們趁我上廁所的時候走了吧。我這開的是旅館,又不是開的監獄,還能管得著人傢什麼時候走?”
白小舟氣得一跺腳,轉身就往外走,女老闆拉住她:“等等,你還沒給錢呢。”
“今晚還要住,給什麼錢!後天中午結賬!”白小舟丟給她一句,拿出小學短跑銀獎的本事,快速跑出旅館,朝馬路對面的公館跑去。
推開公館大門,月光緩慢地灑進屋內,給那一塊塊遮蓋傢俱的白布敷上一層淡淡的霜,一眼望去像太平間。
“思齊!凱子!”她大聲喊,沒有人回答,但樓上傳來“吱嘎吱嘎”的聲音,像有人正從走廊上緩步走過。
她出門撿了根帶釘子的木棍,沒有手電筒,只好點燃了門邊的煤油燈,提著上了二樓。樓道里空空蕩蕩,瀰漫著灰塵和血腥味,令人作嘔。她吞了口唾沫,低聲說:“思齊,凱子,是你們嗎?”
走廊旁的一扇門忽然無聲無息地開了,白小舟記得很清楚,之前他們檢查過,這裡的每一間房都是鎖死的。
她吸了口氣,一步一步走過去,站在門口,沉聲道:“誰,給我滾出來!”
這似乎是女孩的閨房,傢俱什麼的都沒了,只有一張架子床和一面穿衣鏡,鏡子上貼了一層紙,似乎在遮蓋著什麼重要的東西。風鼓起架子床上的紗帳,如同吊死鬼上吊用的白綾。那層紗帳之下,似乎躺著一個人。
一想到瞿思齊和朱翊凱,她什麼都顧不得了,急匆匆進去,門在身後轟然合上,她也不在意。一把掀開紗帳,床上竟然躺了一個女人,一個穿著紅裙子、紅鞋,戴著紅色蝴蝶髮卡的女人。
她手一抖,差點兒沒握住煤油燈,女人的眼睛就在火光抖動中睜開了。她腦袋一熱,不僅沒跑,反而朝那女人撲過去,用右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手上一片冰涼,女人的脖子滑膩膩的,像是某種塑料布。
女人猛地坐了起來,手中拿著一隻電棍,往她肚子上一杵,她低呼一聲,跌倒在地。
意識漸漸模糊,她強睜著眼睛,矇矓間見那紅衣女人冷笑著朝自己走過來。她可以肯定這個人不是鬼,會是那些變態派來的殺手嗎?
她太大意了。
她忽然發現立在一旁的穿衣鏡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人撕了封紙,鏡面清澈明亮,映出滿屋子的灰暗,還有,一點猩紅。
她忽然意識到,鏡子裡的那個女孩並不是面前這個拿著繩子,想要勒死自己的女人,而是一個很小的女孩,十一二歲,紅裙、紅鞋、紅色髮卡,面目模糊,腳步輕得幾乎聽不見,如同鬼魅一般從門邊飄過來。
黑暗瀰漫,她沉沉地睡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被人搖醒,一睜開眼便看見瞿思齊和朱翊凱焦急的臉:“思齊,凱子,你們沒事嗎?”她睡意全無,捏了捏他們的胳膊,確定他們是真人,“昨晚你們到哪裡去了?”
“昨晚我們一起在房間裡睡覺,哪裡都沒去。”朱翊凱皺著眉頭說,“倒是你,一大早就不見人影,你知道我們有多擔心嗎?”
白小舟茫然不知所措,看了看四周,她正躺在昨晚那個恐怖的臥房中,天已經亮了,那面穿衣鏡上的紙貼得好好的,一點兒都沒有撕過的痕跡。
“怎麼會……”她覺得頭有些痛,揉著太陽穴,將昨晚發生的事說了一遍,兩個少年面面相覷:“小舟,我們所住的那家旅館只有一個男老闆,哪裡有女老闆?”
白小舟倒抽了口冷氣,還想說什麼,卻看見兩個少年的目光都落在她的手上,她低下頭,看見自己手中抓著一張紅色的布條,像是從衣物上撕下來的。
“這是……”她記得昨晚那個女人要勒死自己,她慌亂中抓住了她的裙子,然後就暈過去了。
“這裡也有。”朱翊凱撿起門邊一片小布條。側身出去,見書房的門底下也夾著一片,遂走過去將門推開,濃烈的血腥味撲鼻而來,他看到一攤血跡。
那張又大又重的辦公桌正一滴一滴地往下淌血,殷紅的血跡在地板上綻放如罌粟花。
瞿思齊和白小舟跟過來,臉色都有些變。朱翊凱一言不發,走過去敲了敲桌子內部,這隻大木桌與普通的辦公桌不同,比普通的要大要厚,而且是釘在地上的,無法移動。他在桌底下摸索一陣,摸到了一個鎖孔。
他說:“這張桌子利用了人的視覺錯覺,隱藏了一部分空間,其實,這隻大抽屜下面,還有一個暗格。”他伸手在鎖孔處一抹,只聽“咔噠”一聲,桌底的木板猛然打開,兩團龐然大物滾了出來。
血腥味和腐敗的氣味如同臭彈一般在屋子裡爆炸,朱翊凱捂著鼻子迅速後退,一臉厭惡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那是兩個人,確切地說,是一副骨架和一具新鮮女屍。
她們都穿著紅色的連衣裙和紅鞋子,頭上都戴著紅色的髮卡。
“這就是昨晚襲擊你的那個女人?”瞿思齊問。
“昨晚太暗了,那個女人的臉我沒怎麼看清楚。”白小舟臉色發白,“不過,這個女人我認識,就是昨晚給我開門的那個女老闆。”
兩個少年互望一眼,沒有說話。
白小舟仔細檢查那具新鮮女屍,紅裙子被撕得破破爛爛,裙子裡面還穿了一件材質特別的緊身衣,把整個身體都包裹起來,想必是為了防範她右手上的毒。白小舟看了看那血肉模糊的胸口:“是銳器刺穿身體而死。”
“什麼銳器?刀?劍?”
白小舟沉默片刻,拿起那具白骨的手仔細看了看,又放到女屍身上對比了一下,抬起頭來看著他們:“是被這隻手刺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