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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哎喲——我的紅月姑奶奶,你怎還沒梳妝打扮好……”尖銳刺耳的聲音自門外飄入房內,隨聲而來的是名打扮得花枝招展、塗著厚厚一層粉的“尋芳閣”老鴇。她一面誇張地揮著手絹兒,一面難掩緊張興奮地直嚷嚷。

    “急什麼?”意興闌珊地讓服侍自己的婢女綠荷梳理著雲鬢,李紅月慵懶瞧著銅鏡裡豔若桃李的臉龐,紅唇不禁勾起。

    “怎能不急?”見她還慢條斯理地拖著,老鴇可急了,忙著召來幾個小丫頭幫忙為她裝扮,嘴上叨叨唸著。“今兒個咱‘尋芳閣’可來了個不得了的貴客,一進門就指明要你呢!現下人正在大廳裡等著……”

    “貴客?是王大爺還是李老爺?”李紅月直覺以為是金陵城裡最捧她場的兩位大恩客。

    “-!他們怎能與洛陽首富、生意產業遍佈天下、一出手就黃金千兩包下咱‘尋芳閣’的宮爺比!”老鴇那雙眼可勢利了,平日嘴裡喊大爺的,今兒個落在她口裡竟沒一個夠資格和這洛陽來的大財主相比。

    “洛陽宮家?”李紅月顯得驚訝。妓坊裡三教九流、啥麼樣的人都有,各種消息自然靈通,這洛陽宮家她早已久聞大名。據說宮家不僅富可敵國,主事的宮昊天還是個年僅不到三十的剛毅男子,行事手腕高明俐落、果決明快,面貌更是俊逸不俗,可說是各家閨女眼中的最佳夫婿人選。

    “可不是!”老鴇既興奮又緊張,一張嘴笑成血盆大口。“我說紅月啊,人家宮爺可是專為著你來的,你可得好生招呼啊!”呵呵……人還沒見著就灑下了黃金千兩,這往後還愁沒白花花的銀子自動送上門嗎?

    媚眼中閃著精光算計,李紅月心下暗喜。聽說這宮昊天尚未娶親,只要在他身上多下些功夫,伺候得他舒坦了,床第間再呢濃軟語幾句,讓他歡心大悅下替她贖身帶回宮家當侍妾,從此享受著榮華富貴的生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說不得憑她的美貌與手腕,終有一日攀上主位、當上宮家大少奶奶,那可真叫作“飛上枝頭當鳳凰”了。

    萬般計量瞬間掠過,心下已有了定案。回神來卻見綠荷還杵在一旁發呆,李紅月不由得叫罵。“你發啥愣?還不快來幫我梳妝……嬤嬤,你得讓人送上一桌酒菜來我房裡,今晚咱們得好生款待,可別讓宮爺久候了。”喝完那人又喊這人的,瞧得出來是真急了,再無半絲方才愛理不理的神態。

    “說的是!說的是!”老鴇聞言,當真怕貴客久候不耐,也不管房裡忙亂景況,一步當作兩步地跨奔出門外,隨便拉了個跑腿小廝要他去廚房吩咐一桌最豪華的酒席送上來後,人便以旋風之姿卷向樓下大廳,其速之快,就連擁有絕妙輕功的武林高手看了大概也會自嘆弗如吧!

    一陣手忙腳亂後,李紅月總算把妝化好、展現出最美豔的妾容時,廚房方面也送上了滿桌熱騰騰的佳餚,此時房間外亦傳來老鴇高亢刺耳的格格笑聲,滿含著討好巴結。

    “這邊請啊,宮爺!”

    來了!遣退一干小婢女,心跳快如擂鼓,李紅月強壓下緊張、雀躍的神情,垂下嬌顏以著最柔媚、溫馴的姿態在房門邊恭候。

    隨著尖銳笑聲漸行漸近,不多久,李紅月只覺眼前一暗,映入低垂媚眼底的是一雙繡工精巧、以上好質料裁縫作成的緞面男屨。

    “宮爺,咱‘尋芳閣’最有名的花魁——紅月姑娘,早在這兒候著呢!瞧她對您多有心……”

    老鴇那張嘴一張一合,嘮叨個沒完,卻依然得不到跟前這個高深莫測、深沉得讓人打寒顫的男人任何回應。終於,她訥訥地住了口,道了幾句禮貌性言辭便尷尬地退了出去,免得留在這兒卻始終被這可怕的男子視若無物。

    直到聽到老鴇出去時,順手帶上的關門聲,這穿著白緞鞋面的男人依然未言一語卻也未曾退開,似乎這麼生根似的定在她身前。縱然見識過大風大浪,應付過形形色色、各式各樣的客人,李紅月倒也第一次碰上這種人,心下不免嘀咕。豔麗臉龐卻堆滿媚得酥人魂骨的魅惑笑容,主動出擊地緩緩抬起螓首……

    “啊……”一雙充滿神秘魔性的惑人黑瞳不期然地狠狠撞入她眸底,散發著勾人心魄的詭邪魅力,引得她不禁輕呼嬌喘。

    這男人身上危險、魔魅的氣息會引得所有女子明知飛蛾撲火也心甘情願地朝他飛奔而去,就算引火焚身亦無悔啊……

    看透了眼下這豔麗女子眸底的迷亂,宮昊天僅是勾起似有若無的詭譎笑紋,修長手指撫上那描繪精巧的飛燕柳眉,黑瞳因沾染情慾而深黝轉暗。

    “宮爺……”媚眼含春、芳心蕩漾,李紅月嬌喘,柔弱無骨的身子軟倒在強健的胸懷裡,充滿誘人的春色。

    魔魅眼眸下的情慾瞬間熾火狂燃,健臂一勾,以迅雷之姿將人攔腰抱起、拋上春宵暖帳,偉岸的身軀覆上豐盈女體,信手一揮,粉色絲帳飄然落下,遮掩住了暖床上男女肉體歡愉的身形,卻遮掩不了帳內陣陣傳出的春情嬌啼吟哦聲……

    次日清早——

    歡愛氣息充斥、瀰漫在粉色閨房,春色盪漾的暖帳內,男人姿態慵懶,薄唇勾著嘲諷笑紋,半合半張的黑眸教人瞧不清他的心思。

    姣好、豐盈的雪白女體悄悄攀上精健削瘦的赤裸胸膛,又柔又媚的豔紅小嘴蘭氣輕吐。“爺,夜裡紅月可伺候得您舒坦了?”

    眼皮未曾撼動半分,男嗓帶著邪氣諷笑。“你想要啥?直說吧!”

    這男人太敏銳了!李紅月不由得一顫,隨即強笑道:“爺,紅月不過是……”

    無心聽她拉拉雜雜一堆廢話,宮昊天翻身而起,硬生生地打斷她。“你只有一次機會,而我的耐心向來不多。”簡潔一句話,表明機會稍縱即逝,別怪他不給。

    見他起身著衣,李紅月不顧自己未著寸樓,連忙下床服侍他穿戴整齊,同時亦心知眼前這男人說一不二,明白自己是僅有這一次的機會了。

    她媚態橫生地為他整理服飾,豔紅朱唇柔聲嬌氣地說:“爺,紅月多想有那種福氣能伺候爺一輩子……”話中之意,不言而喻。

    這勾欄女想他為她贖身、當他的侍妾?宮昊天定住動作,深沉的眼定定地凝著她,瞧得李紅月心中直打顫,以為自己要求太過了。

    沉凝的氣氛流轉在兩人間,久到李紅月簡直想要擠出乾笑表明是說玩笑話,好讓自己有臺階下時,宮昊天卻突地伸出修長手指,再次撫上她的眉梢,像是在把玩啥寶物般不忍釋手。

    良久,他詭奇地泛起笑痕。“有何不可!”是啊!有何不可!雖是劣質替代品,買來玩玩一些日子也足夠了。

    本來以為奢想已無望,沒想到峰迴路轉,最後他竟然真的答允了!李紅月喜形於色,嬌聲燕語地討好。

    “爺,紅月一定會盡心服侍您一輩子……”

    一輩子?她還沒那個資格!宮昊天似笑非笑,詭奇的心思打著啥主意無人知曉,待穿妥完整後,便毫不留戀地跨出了這間整夜被他用來發洩慾望的房間。

    直到他身形消失在視線內後,李紅月狂喜地陷入未來穿金戴銀、錦衣玉食的榮華富貴美夢中……

    “小姐?小姐……”宮昊天才一出房門,早等在外頭候著的綠荷,便捧著熱水進房來準備伺候李紅月梳洗。誰知才踏進門,卻見她逕自一人笑得臉都快扭曲變形了,瞧起來怪可怕的。

    “啥事?”喚了老半天,李紅月總算由狂喜中迴歸正常,當下丟給小丫頭一個白眼。怎麼這丫頭專揀她發美夢時來吵人,還好今天心情好得任何人都破壞不了,否則準有她一頓罵好挨。

    “哪有啥事,只是覺得小姐今兒早容光煥發、美得不得了!”無故捱了個白眼,綠荷甚覺無辜,只好先將水盆放下,趕緊取來一件輕衫薄紗為她赤裸的身子披上。久處妓坊當差,綠荷一張嘴早練得“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甜得很呢!

    人言“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奉承話人人愛聽,更何況是李紅月。只見她登時樂得眯了眼,坐落在光滑銅鏡前,左瞄右瞄,果真覺得自己豔得光彩奪人,否則那渾身沾染著邪佞氣味的男人,又怎會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願意替她贖身?

    心情甚好地讓綠荷梳理著烏黑雲鬢,瞅著銅鏡裡的嫵媚容貌,李紅月喜孜孜地拾起眉筆精心描繪著自己的一雙柳眉。

    憶起昨夜裡的歡愛,心下亦覺奇怪,以往只要有幸成為她的入幕之賓的,不管是啥樣的男人皆對她的容貌、身子著迷不已,膜拜似的舔吻著她美好的嬌軀,那如狼似虎的眼神怕恨不得將她吞下肚。可宮昊天卻不同,他不曾吻過她如楓朱唇,亦不曾撫過柔媚勾魂的雪白身軀,可卻特別眷戀她的一雙眉。整夜的歡愉中,他那魔魅的眼瞳未曾稍離過她的眉梢間,略帶粗繭的大掌在男女交歡中一再輕撫著秀致柳眉,似乎極為愛戀不捨,就連方才也好似因為這雙眉,他才應了口決定收她在身邊……

    想了老半天,卻總是歸論不出原因,李紅月懶得再想,直接認定他是個怪人,不過只要他能給她夢想已久的富貴生活,誰理他怪不怪呢!

    呵……她夢想已久的富裕生活啊!老實說,以往不是沒有恩客想替她贖身,可那些個男人不是老就是醜,不然就是身家底子不夠雄厚的裝闊少爺,而這些樣的男人又怎會讓她李紅月看上眼?

    她李紅月要就要最好的,而如今總算有個年輕俊朗又擁有數不盡的財富的男人出現在她眼前,她怎能不抓緊機會巴上他、為自己的將來鋪路呢?

    既然宮昊天愛她這雙眉,那她就將這眉描繪得盡善盡美,讓宮昊天迷戀得舍不下她!心中千思百轉,李紅月果然將那秀麗黛眉修飾得更加出色,精心將自己裝扮好後,綠荷也剛好將一頭秀髮梳了個華麗貴氣的髮髻。

    “呵呵……小姐,您這模樣可不知又要讓多少男人成為您的裙下之臣了。”綠荷笑著奉承,小嘴裡灌出來的迷湯可叫人聽了暢快不已。

    “死丫頭,今兒個嘴巴抹了蜜不成?”飄飄然笑罵,心底卻恨不得她多說些。

    “綠荷句句屬實,可沒半句假話。”笑眯眯地佯裝發誓立咒。

    “鬼丫頭!”愛嬌笑罵,李紅月心情好得可飛上天,毫不心疼地從首飾盒裡挑了件精美首飾打賞,反正她馬上就要被接去宮家享福了,比她手上所擁有的更貴重的金飾珠釵還怕會少嗎?屆時只怕她身上還不夠戴呢!

    “謝謝小姐!謝謝小姐……”萬萬沒想到向來吝嗇的小姐今日竟慷慨得很,綠荷喜不自勝地接過打賞,忍不住喃喃自語。“今兒個真是綠荷的幸運日呢!一早就得到小姐的賞賜,等會兒過午後,還得趕去‘返璞樓’湊個熱鬧……”

    “返璞樓?”李紅月霍地尖叫,因為這名字讓她想起羞辱她的男子。

    “是啊!聽說為了慶祝‘返璞樓’今日重新開張,舒掌櫃準備大肆酬客,所有吃喝完全免費招待,到時肯定是人山人海、熱鬧得緊……小姐要不要請宮爺陪您去瞧瞧?”

    完全不知李紅月與舒仲之間的過節,綠荷陪笑應答,卻不解她陰霾的臉色因何而來,只好抬出她最新的入幕之賓的名號來擋擋,看能不能讓顯而易見的沖天怒火稍降些。

    “找宮爺……”喃喃低語著,李紅月滿腔的怒火霎時間降滅。

    是啊!怎忘了她還有宮昊天這麼硬的一座靠山?洛陽首富呢!豈是小小“返璞樓”所能比擬。決定了!就求宮爺陪她去“返璞樓”耀武揚威一番,殺殺舒仲那窮酸掌櫃的威風,好生討回在他那兒落盡下風、飽受嘲弄、失去的面子。

    舒仲,你等著吧!

    緩緩地,她漾起一朵豔麗至極的算計微笑。

    亂烘烘的一片吵雜中,“返璞樓”內人聲鼎沸,小菜、好酒任憑客人自取,人來人往熱鬧得緊,尤其管菜刀、了凡、玄青三人更是滿場飛舞,到處找人拚酒、劃酒拳,喝酒像灌蟋蟀般毫無節制,就連平日不喜沾杯中物的舒仲亦被熟悉的老主顧們硬是強逼喝下幾杯。

    宮素心悄悄掀開布簾一角,瞧見大廳裡鬧成一團的眾人,她微微一笑,並不出去湊熱鬧,反而縮頭轉回廚房內,盯著桌面上堆滿各式蔬果鮮肉,心想,管菜刀大概是沒心思回來整弄這些了,而外頭供人自取的小菜又幾乎快被吃光了,不快些補上可不行啊……

    嗯……雖然廚藝沒管大廚精湛,又不曾一次炒煮供應如此多人分量的經驗,調味可能無法抓得很精準,不過外頭那些人只顧著喝酒,小菜只是陪襯,應該不會介意她弄些不若“返璞樓”平日口味的家常菜色吧?

    一再躊躇,又探頭瞧向不遠處本來盛著滿滿菜餚,如今卻幾快見底的大盤子,她下了決心來到爐灶前生火,拿起對她而言顯得有些兒過大的鍋鏟開始煎煮炒炸忙絡起來。

    不一會兒,因旺盛的灶火與翻炒大分量食材而使盡全身力氣的交互作用下,她全身馬上冒出細細薄汗……

    “素心妮子,你在幹什麼?”才進廚房,就見她忙得渾身大汗,舒仲不禁擰起眉。

    “舒掌櫃,這盤菜才剛炒好,你先端出去。”側首朝他綻露一笑,她才盛起熱呼呼的抓炒腰花,又忙著朝鍋裡丟下其他翠綠色的鮮蔬。

    見她端著大盤子的纖手略顯顫抖,可見重量不輕,舒仲連忙接過往一旁的桌子上放,沉聲低喝。“你先別忙,我去叫姓管的進來弄。”

    “沒關係的!別去壞了管大廚的玩興,這些我來就行了……”未曾歇手,她忙著翻炒,末了還頓了下,難得俏皮地轉頭笑道:“當然,前提是你們不會嫌棄我做的菜。”雖然自認廚藝也不差,不過和專業的管菜刀相較,當然是沒得比。

    “他們敢!有得吃就不錯了!”瞧她滿臉的笑,似乎真樂在其中,舒仲只好順著她,端起抓炒腰花準備送去外頭給那群鬧成一團的蝗蟲。臨去前,他還特地回頭叮囑。“自己小心些,別燙著了。”

    “我知道。”抬眸給了個保證的微笑。

    點點頭,他掀開布簾出去了。

    怔怔瞅著消失在布簾後的身影,宮素心忽覺心跳加速……最近舒掌櫃好關心她,教人不由得……不由得……

    驀地,粉臉微熱,她暗聲責怪自己胡思亂想,深吸了幾口大氣,這才穩下心神,注意力回到鍋鏟上頭來……

    “啊——糟了!才一不注意,菜都焦了……”

    “哎喲!這地方又髒又吵,怎配宮爺您的身分?我瞧咱們還是換家乾淨又優雅的酒樓用膳吧!可別在這兒吃出毛病來。”一道又亮又響的刻薄諷笑聲在“返璞樓”門口前引爆,霎時間讓裡頭歡快暢飲的眾人靜了聲,紛紛轉頭將目光投向門邊。

    見自己確實引來所有人的注意,李紅月得意洋洋地勾唇媚笑,柔弱無骨偎著身邊的男人。

    這勾欄女打得是啥心思?嬌言軟語將他邀了來,卻又在這兒大放厥詞,語中帶著挑釁意味,似乎是耀武揚威來著?宮昊天神情慵懶,魔性的眼瞳波瀾不興。

    “喂!臭三八,你是啥意思?”容不得人家上門囂張,管菜刀、了凡、玄青三人氣呼呼地跳出來,指著李紅月就是一頓好罵。

    正巴不得有人回應,她趾高氣揚地鄙笑道:“啥意思?就是方才話中的意思……”

    “發生啥事了?”從廚房端菜出來、卻見本該喧譁吵鬧的場面一片寧靜,舒仲感到不對。俊目微瞟,在看到李紅月時,心下已瞭然。“原來是紅月姑娘,真是稀客啊!”唇畔含笑,慢條斯理地迎上前去,在瞧見她身邊氣勢十足的陌生男子時,不由得多瞄了幾眼。

    喝!這男子好邪氣啊!渾身上下散發著詭譎的魔魅氣氛,教人有種打自心底竄出來的戰慄感。舒仲忍不住打量著他,非常確定自己未曾見過此人,否則以他這種特殊的氣質,很難不對他印象深刻。

    “舒掌櫃,恭喜你開張大吉啊!”李紅月假笑,溜了他一眼,譏諷嘲笑。“你們‘返璞樓’這般窮酸,請不起新的小二,只好連掌櫃都要幫忙跑堂啊?”

    她是故意來找碴的!舒仲古井不波,依舊斯文淡笑。“可不是!敝店小本經營,利潤不多,賺的是辛苦錢,哪有紅月姑娘您一夜春風快活所賺來的多!”語氣輕淡,話鋒卻利若寶劍,真是標準笑裡藏刀的最佳典範。

    “你……”又落下風,李紅月惱極。“舒掌櫃,你休得再瞧不起人,如今的我已非妓坊花魁,而是洛陽首富——宮家當家主子的寵妾。”

    呵……原來是來炫耀自己攀上富貴世家的。舒仲心下冷笑,禁不住再次瞅了她身邊的魔性男子一眼……唉,挑女人的品味真差啊!

    寵妾?這劣質替代品未免也太抬舉自己了。薄唇勾出一抹嘲諷詭笑,宮昊天像是無感於舒仲投來的眼光,詭邪目光逕自落在他手中捧著的菜餚……

    那香味是如此熟悉,就像以前夜闌人靜小酌時,常出現在他桌上的下酒菜……

    “抓炒腰花?”出乎眾人意料,開口第一句話如天外飛來一筆,不等眾人反應過來,冷冷命令。“拿雙筷子來。”

    身後一名護衛馬上取來竹筷奉上。

    接過竹筷,宮昊天無視眾人訝異,直接自盤中挾來一塊腰花送入口中,就在那一瞬間,他向來慵懶妖邪的臉龐猛然變色,陰-黑眸底異彩大熾。

    緩緩吞下口中美食,熾亮眼眸緊緊地凝盯將廚房與吵雜大廳隔絕的布簾,久久不曾轉移……

    “孃的,他發啥愣?”這抓炒腰花有好吃到讓這怪男人當場變傻了嗎?管菜刀一邊疑惑問著,一邊抓起一塊腰花塞進大嘴裡……嗯,是不錯啦!不過還比不上他的手藝就是。

    舒仲亦覺他的反應頗為奇特,一時之間倒也理不出個原由來。

    就在眾人想開口問個明白時,宮昊天卻突然轉身偕同護衛離開,只在臨去前留下意味深長的一瞥。

    “啊——宮爺,您等等紅月啊!”莫名其妙被拋下的李紅月見靠山走人,完全沒招呼她一聲,不由得也趕緊追了上去,深怕自己還沒享受到榮華富貴就先被拋棄了。

    “這、這算啥麼?”玄青傻眼,高聲怪叫。“把咱們‘返璞樓’當啥了?說來就來,說走便走,真沒將咱們放在眼裡。”

    “當啥麼?當然是吃飯喝酒的地方啦!”了凡爽朗大笑,吆喝著大家再次拚酒暢飲。

    霎時間,“返璞樓”內滿座的賓客回覆喧譁歡笑,全然將方才那段小插曲忘了個精光,只有舒仲仍立在門口,總覺有啥事即將發生,心底隱隱泛著難以形容的詭奇感……

    夜涼如水,玉兔高懸,舒爽涼風徐徐拂來,也帶來一陣隱含陰謀的對話——

    “舒、舒掌櫃,你確定要這麼做嗎?”宮素心良心非常不安,緊緊跟隨正扛著爛醉如泥的男人的舒仲身後。

    來到大門口,將肩上的男人丟到一旁早已備好的馬車裡,讓他與裡頭另兩名酩酊大醉的難友手腳交纏、相親相愛,舒仲爬上馬車執起韁繩,拍拍身邊空位要她坐上來,斯文臉龐露出白牙森森的狠笑。

    “快上來啊!此時不報仇,更待何時?”呵……別怪他不義,是這三個小人先對他不仁,怨不得人的。

    思及他打的主意,宮素心忍不住想笑。這四個男人,根本就像是還沒長大、動不動就轉歪腦筋、彼此互相陷害的小孩子。

    “快啊!”再次拍著身邊空位,催促她行動。

    看來他是鐵了心了。輕聲嘆笑,她乖乖地爬上馬車。

    瞧她坐穩了,舒仲低喝一聲,駕著馬車緩緩沿著秦淮河畔而行,直來到秦淮河最富盛名、畫舫最密、歌妓最多、船家漁女遍佈的河岸邊。

    “這兒風水不錯哪!”停下馬車,他眯眼微笑,轉頭對已經下車的宮素心吩咐。“接下來的畫面,你不宜觀賞,閉上眼別看。”

    禁不住笑了起來,宮素心果真乖乖地合上眼,不敢偷瞄一眼。

    確定她沒長針眼的可能後,舒仲動作俐落地鑽進馬車內,只聽裡頭傳出——的聲音,不一會兒,他扛著渾身光溜溜如出生嬰兒的管菜刀下馬車,運氣一擲,筆直將他丟向畫舫最密集的河心……

    “撲通!”

    “哇——”

    落水聲與慘叫聲幾乎同時響起,引起河心眾多畫舫與船家一陣騷動。

    趁馬車內另兩名醉漢尚未被吵醒,舒仲以同樣手法,動作俐落將亦是全身光溜的玄青、了凡送去與管菜刀作伴。

    但聞“撲通!撲通!”連續兩聲,驚天動地的淒厲慘叫與怒吼緊隨而至,驚醒了秦淮河上所有醒著與未醒著的人們,全跑出船艙來一探究竟……

    “哇——竟然在大庭廣眾下不穿衣裳,好不要臉啊……”

    “耶!還有個光頭,瞧起來好像是……”

    “哎呀!是‘返璞樓’的管大廚與了凡、玄青兩位師父啊!他們怎麼會幹出這等事,真是傷風敗俗……”

    河心上的畫舫、小船越聚越多,就連河畔亦群聚一堆掌燈夜遊的文人騷客來湊熱鬧,瞠大眼極目往河心搜尋那三個在金陵城名聲向來就不弱的名人,深怕自己錯過此事,明兒個大家茶餘飯後談起、自己卻插不上話,那不就顯得自己消息不靈通,可要叫人笑話了。

    竊竊私語擴張成轟轟喧吵大笑,一聲一聲毫不留情地灌入三個此刻酒氣全消、窘惱得恨不得當場淹死自己的人的耳裡——

    “姓舒的,你給我們滾出來!”三道高低不一、異口同聲的咆哮在河心中猛然炸開。

    “呵……多美妙的呼喊。”舒仲斯文低笑,懶得理會三人,直接將從剛剛就一直控制不住臉上笑意的宮素心扶上馬車,然後自己也跳了上去,悠然自得地駕車離開,一路上還可以聽到斷斷續續的對話。

    “舒掌櫃,這樣會不會太過分……”

    “不會……”

    “呵呵……等他們回來,可有一頓好吵的了……”

    “那也挺熱鬧啊……”

    這夜,此趣談以野火燎原之勢,在金陵城好事百姓的口耳相傳下,在一夜間,全城盡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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