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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三陪”歷險

    李思江耶,看嘍,住宿,十塊錢一夜。錢小紅像鴨子拉長脖子,眼睛東啄西啄,總算發現一個便宜的地方。哪裡嘍哪裡嘍?李思江眼睛小,看的範圍不廣,瞎子摸象一樣直嚷嚷。哩!春來旅館!錢小紅指著一塊很不起眼的招牌。兩人在招牌下晃盪著,前面有幾個分岔小道,不知道哪條通向春來旅館。招牌上的右拐箭頭濃墨重彩,紅色的導向線很粗,箭頭尖端帶點弧度,顯得很圓潤,看起來栩栩如生。

    哈哈哈,李思江耶,你看像麼子傢伙?錢小紅爆發大笑。李思江納悶地看著箭頭,手伸到懷裡撓了幾下癢,琢磨半晌,說,還是像箭頭。被你笑死噠!錢小紅戳李思江的鼻子,怕壞李思江心情,就沒把像不像村長的傢伙說出來。

    兩位小姐住宿吧?來呀來呀跟我來。女人笑容燦爛,看上去年輕漂亮,再看又覺得殘花敗柳,年齡就顯得模糊了。嘴唇描得很紅,眼睛像畫了兩個細線黑圈,錢小紅後來明白那是紋了眼線。

    是十塊錢一夜嗎?

    是啊是啊,不多收一分錢。

    我們去看看。錢小紅牽著李思江的手,跟著女人的大屁股繞了幾個彎,到了很僻靜的街背,穿過狹窄黑暗的過道,踩著木板樓梯咚咚咚到了二樓。

    噫?跟我們原來的宿舍一樣哩,上下鋪。幾個人一間啊老闆?

    五個人。兩個人一間每晚三十塊,你們住哪種?

    五個人的吧。李思江把行李袋一放,好像怕有人與她爭床位。

    老闆娘收了錢,大屁股一扭一扭地走了。

    唔,有點香味!李思江聳動鼻子。房間凌亂,光線太暗,看不出髒。

    噫?還掛著蚊帳哩,真稀奇。

    冬天的蚊子更厲害,住下來就會曉得的。一個女人的聲音,說的還是錢小紅的家鄉話。

    錢小紅瞪著李思江,你說的?

    不是。你說的吧?

    我沒講。兩人便傻愣了。

    是我說的哩!上鋪蚊帳裡探出一個蓬頭女人,漂亮的臉蛋睡眼惺忪。

    哇!這麼乖的妹子?這麼乖的妹子何解大白天躲在床上睡覺?錢小紅既驚歎又狐疑。李思江更是看痴了。

    是我說的哩,你們兩個,何解到噠這個地方,勸你們還是回家算噠。漂亮女子懶洋洋地說完,縮回腦袋,關了蚊帳。把錢小紅和李思江搞得雲裡霧裡。

    睏覺哩,莫吵莫吵!另一個女人說話,口音迷迷糊糊。

    李思江肚子咕嚕咕嚕地響。錢小紅調動圓溜溜的上半身,誇張地聳聳肩,小聲說,李思江耶,反正不貴,先住下再講,周圍轉轉,碰下運氣,過幾天到幸福鴨手袋廠揭榜,走,搞點傢伙填肚子去。

    兩人在外吃了一碗炒粉回來,女人們睡得比屁還香。錢小紅與李思江受感染,也倒床上做起了白日夢,一覺睡到晚飯時分。

    女人們起床了,端盆子拿杯子,叮叮噹噹,拖鞋叭噠叭噠,進進出出,香水香粉的味道便揚起來。李思江是狗鼻子,對香味敏感,打了一連串的噴嚏。那三個女孩子都很漂亮,睡衣質地很好,睡衣裡慵懶的肉體扭動,只覺得柔韌馨香。洗漱完畢,送盒飯的提著幾個塑料袋進來了。

    你兩個吃飯冇?最早說話的漂亮女孩暫且稱她為A對錢小紅說。

    不餓不餓,中飯吃得遲。錢小紅擺擺手,李思江盯著A身上的衣服和漂亮的臉蛋眼都不眨。她們吃飯很快,吃飯的時候沒有表情,像例行公事。女孩B收拾殘局,把飯盒扔到垃圾桶,女孩C已經打開小手袋,瓶瓶罐罐鋪了一桌,三張凳子移到了桌子前面,三個屁股沾在凳子上,錢小紅和李思江就看到三個婀娜的背影。牆上鏡子照得到整個房間。李思江雙腳吊在床沿,蚊帳遮了半邊身子,錢小紅靠在床頭,正好看到鏡子裡三個女孩的正面。她們手裡握著小鏡子,在大鏡子前,側左臉側右臉,小鏡子放大鏡一樣對著局部,仔細地摸,小心地掐,往臉上塗抹什麼,再輕輕地拍打,發出清脆柔和的響聲。

    我操,昨晚那個老鱉嘴真TMD臭,老子要嘔得厲害。A用鉗子在眉毛附近扯,一點一點,像雞啄大米。老鱉的港幣不臭吧,搞到一張老牛麼嘍?女孩B呲齔牙咧嘴,用手指甲在牙縫裡剔了一下。老牛?不摸xx巴不上床幹,老鱉捨得掏牛就奇噠怪!C說。C長得健壯些,把短頭髮一會中分一會三七分,擺弄來擺弄去,弄得自己有點煩躁。

    哎,兩個小妹子,你們這麼小出來做麼子,搞這行一進來噠就脫不得身,我勸你們回去算噠。A說,用指頭在小瓶蓋裡挑了點東西往眼圈抹,半睜著眼,掃過鏡子裡的錢小紅和李思江。

    老牛?這行是哪一行?錢小紅納悶,說你們講麼子嘍?

    唉!那你兩個洗把臉化點妝,晚上一起到海上明珠大酒店唱歌。

    冇得化妝品哩!李思江看著她們的臉煥然一新,早想修飾修飾。

    你坐過來,我搞完工噠,我換衣服。短髮C站起來,剝掉睡衣,就赤身裸體了。她自豪地挺著胸,一會找紋胸,一會找內褲,在房間裡晃來晃去,一對大xx子也悠悠地閒蕩。李思江哪裡見過別的女人身體,直看得目瞪口呆!發現那長法跟自己的一模一樣,但又不完全一樣,看著就覺得羞澀臉熱,再看身材那麼誘人,又覺得自慚形穢,一時間張著嘴忘了收回。錢小紅推她一下,說,你去呀!李思江合了嘴,嗓子裡發出咕嚕聲響,走到桌子邊,對著滿桌子瓶罐發懵。

    先把這個擦上,有別的衣服嗎?A問,遞給李思江皮膚收縮水。

    帶了,在包裡哩!啊,你的眼睛好黑,睫毛好長,皮膚好白啊!李思江嘖嘖地豔羨。

    喏,塗上潤膚霜,然後打粉。A似乎聽慣了讚美,把粉盒推過來,接著說,夜裡燈光暗,妝化濃點,要不看起來慘白,像死人一樣。李思江點點頭,往臉上撲了一層粉,對鏡子看了看,又補了一層。

    李思江耶,你少抹點嘍!錢小紅一邊站著,吃吃發笑,忽然看見A白淨的手臂上菸頭大的圓點,明顯是菸蒂燙傷的痕跡,驚訝地看A,A淡然一笑,往左耳垂別上一顆白珍珠,說幹我們這行,是不能動真感情的,動真感情就算完蛋。A重新提到了她們這行,她們這行究竟是哪行?錢小紅問到嘴邊又吞回去。B在塗指甲,矯情地翹著小拇指,刷子像貓舌頭,虔誠細緻地把十個手指頭舔得五顏六色,那些尖厲的指甲,完全可以充當防身反抗的武器。

    C對著鏡子穿紋胸,反手從背後扣上,再託了託Rx房,側身照了照,對錢小紅說,你何解還冇化妝?C背後長一大塊黑斑,像只花蝴蝶停在那裡。我化妝十分鐘就行。錢小紅看C那對xx子剛才還拖著的,套上紋胸就整得堅挺了,紋胸繡了花邊,估計也不是便宜貨。

    胸罩好看哩!貴不?

    安莉芳的,一百多塊錢。

    啊!好貴哩!李思江嚇了一跳。

    看三角褲,五十八哩!好在屋子裡不算冷,C擺弄臀部,兩瓣屁股全露在外面,一小條布料穿過屁股中心線,銜接到腰部。

    哈哈,一條紅領巾能做兩條哩!笑死人噠!跟冇穿一樣嘛!錢小紅也不管熟不熟,實話實說。

    性感啊懂不懂?老鱉少鱉都愛性感的。C自戀地再瞄了一眼鏡中的屁股,轉身去穿外衣。李思江妝化完了,基本是A操作的,小眼睛看起來大了些,皮膚粉白了,臉蛋搞了點紅暈,頭髮鬆開,梳了好幾遍。李思江看了看鏡中的蘋果臉,小眼抑制不住興奮的光點。

    對了,還冇問你們哩,你兩個是處女啵?A神態認真。

    曾經是的!呵呵呵。錢小紅傻笑。

    那就好辦噠,快點換衣服吶!李思江抱出件皺巴巴的紅外套,A瞟了一眼,說,莫穿那件,我找件給你。A轉身又問錢小紅,你呢?錢小紅聳聳肩,我?我就身上這套嘍。

    海上明珠夜總會幾個大字忽紅忽綠,明明滅滅,動感撩人,遠遠看就像行走鄉間小道的華貴的女人,近看時面容還富麗逼人。只是周圍有點荒涼,四通八達的路面正在修建,也不知哪個有眼光的老闆相中這個地段。錢小紅也去過一些酒店,哪有這般氣派,一邊覺得自己寒酸得要命,一邊後悔沒搞套漂亮的衣服出來。看李思江穿那乳白色的中長風衣,束腰寬擺,霓虹燈下像個純情玉女,就嘖嘖稱讚,李思江耶,你收拾下蠻好看哩,真的!又順手摸了摸她的衣服,料子蠻好。李思江知道錢小紅講的真話,噘著嘴說,賺了錢,要買好多好看的衣服。李思江這個願望是離開老家後產生的,她不斷地提起,生怕自己忘記。你倆個快點,有人問就講新來的,不得收你們的門票!A回首招呼。

    服務小姐推開厚重的木門,音樂鼓點嘩地蜂湧過來,李思江嚇了一跳,不由扯住了錢小紅的手。人影一晃一晃,燈光像嬉戲的孩子到處奔跑,光線好暗,衣服上好像沾了白棉絮。啊,真恐怖,像鬼一樣!李思江驚訝地掩嘴,看不清人的面容,只見牙齒慘白,眼裡白色一翻一翻,也辨不清誰是誰。莫亂喊,等下會有人來喊唱歌,陪得客人高興噠,錢就越多。A說。唱歌要錢啵?錢小紅問。要屁錢啊?客人還要找錢給你!A說客人,錢小紅又愣了,從見到A開始,錢小紅就犯迷糊,什麼老牛、幹這一行,現在又多個客人,滿嘴黑話。唱歌不要錢,還有錢收?有耍的,還有拿的?冇麼子可能!走一步看一步,總會清楚的。錢小紅的眼睛掃描全場,人越來越多,慢慢地填滿了所有的空座。女的一桌一桌,被邀請坐到男人堆裡,男人的手臂蛇一樣纏上去,立即像混得很熟的狐朋狗友。有幾對下了舞池,嫌桌邊上抱得不過癮,站起來貼得很緊,按自己的節奏搖來搖去。李思江手心出汗,也搞不清是興奮還是緊張,她甚至有點發抖。你冷不?錢小紅問。不冷哩,我怕男的找我跳舞,我不會跳。那叫跳舞啊?我看是抱噠過乾癮。一個男的過來把A與B要走了,A走的時候對錢小紅說,唱完歌記得找客人拿小費。錢小紅就明白了什麼是客人。沒多久C又被叫走了,李思江就緊緊地靠著錢小紅,說,要唱咱們一起唱,不要分開。曉得噠,李思江耶。

    小姐,不是等人吧?高個男人很客氣。錢小紅搖頭,李思江也搖頭,然後跟著高個男人進了包間。沙發上有男人叉開短腿,一條搭在沙發沿上晃盪,嘰哩呱啦地吼唱。高個把李思江分給短腿。短腿說,哇,大佬,你有眼光啊,自己享受大波妹!我先玩,一陣再換噠唔噠?講的廣東話,錢小紅李思江聽不懂。

    靚女,聽得懂廣東話嗎?高個男人調小音量,下巴一顆黑痣上長著一撮長毛。

    聽不懂。錢小紅看著那撮一抖一抖的黑毛回答。

    頭一次到這裡來吧?

    你怎麼知道?

    以前沒見過你們啦!到S城多久啦?

    才幾天哩。錢小紅沒來得及回答,李思江的話就蹦出來了。

    來來來,點首歌唱唱。高個把歌本遞給錢小紅,點燃一支菸,與短腿聊了幾句。李思江唱《童年》,錢小紅翻來翻去沒找到會唱的歌。

    靚女,請你們飲茶去!高個說著撳滅了菸頭。

    系呀,飲茶宵夜。短腿理了理褲腰,渾身皺巴巴的。

    飲茶?這不是有茶麼?

    不是這個意思啦,飲夜茶,有點心吃的啦!

    在哪裡飲?

    不太遠,走啦!

    錢小紅李思江上了一臺人貨車,短腿一邊開車一邊張望,大約走了十分鐘,車才停下來,哪有酒店,卻是迷濛荒野。

    這是哪裡?你們要幹什麼?突然意識到受騙了,錢小紅的聲音兇狠中夾著恐懼。

    幹什麼?明擺著啦!把去酒店開房的錢給你們,更著數啦!高個笑得很邪惡,嗓子裡顫動著淫糜的聲音。他等不及了,把錢小紅連拖帶押拉下車,嘭地一聲關了車門,李思江被短腿緊緊地拽住,動彈不得。

    丟你老母,配不配合?高個把錢小紅抵在車尾廂。不!我喊啦!錢小紅掙扎著。你喊你喊,喊破嗓子都沒用!錢小紅本能地環顧,果然看不到一點燈火。求你放開我們,我們不要小費了!錢小紅急了,強烈的反抗遭到高個更粗暴的壓制。臭雞婆啊,不信你不賣淫!高個用膝蓋把錢小紅死死頂住,指頭狠力掐進她的兩個腋窩,錢小紅手臂就無力地耷拉下來。高個騰出一隻手扯錢小紅的褲子,錢小紅立即恢復力量,重新反抗。再反抗我捅了你!錢小紅的抗拒形成另類刺激,高個有點失去理智,他凶神惡煞地吼。錢小紅與高個僵持著,車子胡亂震盪,不一會就變得有節奏地搖動,忽上忽下地抖震。這種搖晃又給高個注入興奮劑,高個使出男人最大的力量,掐進錢小紅的腋窩,錢小紅失去反抗能力,只覺一陣暈眩,渾身癱軟。高個鬆手,以為可以幹了,錢小紅卻在瞬間清醒並恢復力量,先xx後xx,先殺後奸,她腦海裡晃動可怕的場景,只要高個還有一點人性,她就能逃過這一難。於是錢小紅渾身顫抖,哭喊著哀求,大哥,放了我吧,我給你下跪了!撲通一聲,錢小紅跪在高個面前。

    放了她,我跟你搞!車門打開,白影子飄過來,李思江喉嚨裡發出異常的聲音。

    人貨車歪歪撞撞地開走了,兩盞尾燈,暗夜裡血一樣紅。面對跪著的錢小紅,高個終於放棄了暴力強迫,螃蟹一樣擺動著兩條腿,上了人貨車,把錢小紅和李思江扔在曠野的黑暗中。錢小紅癱軟在地,腋下被掐得開了刀一樣疼痛。李思江沉默地站立著,忽然蹲下趴在錢小紅身上嚶嚶啜泣。

    李思江你冇事啵?

    我我不想搞,他就拿把雪白的刀逼我脫衣服,拿著刀搞,搞完還拿著刀。原來車子從不規則震盪到有節奏地擺動,是李思江由反抗到妥協,最終短腿順利地幹了李思江。

    李思江耶,搭幫你來噠,我冇得一點勁,腳發軟,我好怕他真的殺人啊!

    小紅,我們回去吧。你看,燈光,像是那個酒店。李思江抹把眼淚。

    嗯,走。錢小紅站起來,甩了甩兩條手臂,真的好近啊,剛才何解看不到嘍?我肯定是嚇的,嚇得不敢喊!啊喲,這豬日的掐得好痛!我操他祖宗十八代!李思江耶,胳肢窩裡有穴位嗎?何解一掐我就發暈?

    我也不曉得。

    思江,他搞完把錢冇?

    把噠,一張票子,不曉得好多。

    拿噠就好。

    啊小紅,你看,那邊一個黑坨坨,麼子鬼?

    哪裡嘍?莫亂看,好點走路,就到大路上噠,看嘍,有車跑哩!

    嗯,下回再不相信別個,半條命冇噠!倆人緊緊地挽著手,聲音有點顫抖。

    唉呀!你倆個開房去噠?這麼夜回來,三點鐘噠哩!A穿著睡衣,卸了妝,眉眼有點淺淡,對著鏡子噝噝地抽菸。

    她倆呢?錢小紅髮現只有A在。

    冇回來,跟客人過夜去噠。你們出噠麼子事?

    豬日的,強xx未遂,命都差點丟這噠。錢小紅往床邊坐,突然發現陰部也疼,高個的膝蓋骼髏頭死頂的。

    那你兩個算命大,前幾天樹林裡還有被姦殺的女屍體。A表情平淡,食指輕輕彈下菸灰,透明菸灰缸裡一堆菸蒂。我忘記跟你們講,要開房就在海上明珠樓上,我沒想到你們第一天就跟客人開房,在哪裡開的?兩個陪一個?搞噠老牛?

    哪裡嘍!他媽的,喊吃宵夜,車把我們帶到郊區,講我們是賣淫的,我講我們不賣淫,唱歌的小費也不要噠,那豬日的,硬要搞,膝頭蓋差點把老子頂穿噠。錢小紅激動起來,胸脯一抖一抖。

    你們不搞這一行?那住這裡做麼子?A奇怪了,一把掐了菸頭,我勸噠你們早點回去,走上這條路很難回頭。

    我不曉得,有個女的拉客,看也便宜,就住進來噠。

    那個大屁股?她是雞頭,等你正式入這一行,搞的錢她都要抽水的。

    不住這裡,自己找地方不行?李思江從蚊帳裡伸出腦袋,瞪著充滿求知慾的小眼。

    不跟她,自己搞根本沒辦法混,這個酒店的客人出手算大方的。陪噠唱個歌,讓他隨便摸幾把,就拿得一百多,過次夜有時可以搞張老牛。

    老牛是麼子?這問題錢小紅憋了很久。

    一張一千塊的港幣,不過那得客人有錢,大方,還得很喜歡你。

    一千塊啊?李思江掏出短腿給的票子,一看,紅的,沒見過,她手朝A一伸,你看,這是麼子錢?

    港幣,一百塊的。A遠遠地看一眼說。

    港幣有麼子用?李思江翻來覆去地琢磨。

    港幣是香港的幣,一百塊港幣換得一百一十塊人民幣,碰噠香港佬是運氣。

    那一個月賺得好幾千?

    差不多。

    哦!李思江像學生恍然大悟。

    總這樣幹,下邊不會搞爛?錢小紅直截了當。

    天天搞當然不行,一個星期搞三四次,戴帽子搞。原來有個女的要賺錢給老孃治病,一夜搞二三個,只兩個月,就搞垮噠,身體一垮,病也多,回去治病一直沒來,不曉得麼子樣噠!唉!A嘆口氣,像四十歲的女人,忽然間好蒼老。

    你這麼漂亮,何解要賣做這一行嘛?錢小紅話到嘴邊改口,用這一行代替賣淫這個詞,怕犯忌。這一行,聽起來,算個蠻正當的職業。

    你不會明白的。A瞟了錢小紅一眼,也不打算讓錢小紅明白。

    叩叩叩叩,高跟鞋奔跑的聲音,B衝了進來,外衣敞開,內衣釦得七上八下,頭髮亂七八糟,呼哧呼哧直喘。我操,差佬查房,豬日的,好危險!太突然噠,酒店老闆都不曉得消息。B端起一塑料杯子咕嚕咕嚕灌水。哈哈哈,A尖笑起來,你又讓差佬損夫兩千塊嘍!他媽的,他們脫了警服就是嫖客,夜裡不陪堂客睏覺,裝模作樣出來抓經濟收入,搞得人心惶惶。我冇看見C出來,C肯定被抓起來噠。B臉上的慶幸消失,覆蓋一層厚厚的沮喪。A的臉一下子凝了霜。操!這群豬日的東西!不都是為了錢嗎?!抓了放,放了抓,一抓一放兩千塊,他媽的就像栽了搖錢樹,冇看見把嫖客抓起來?不許搞這一行,就先把男人的卵子閹掉呀!A憤怒地罵著,點一支菸叼上,再打開手袋,取出黑色錢包,默數了一下,接著說,錢不夠,還差六百,湊一下,明天早上C回不來,就去派出所贖她。

    小紅耶,我們回去要啵?這個地方太亂噠!床吱啞吱啞一陣搖晃,李思江爬到錢小紅床上尋找慰藉,聲音顫顫巍巍。工廠的噪音通宵達旦,夜晚不平靜也不平常。房間五個人,除A外,都發生了遭遇。B狼狽逃回,C下落不明,A在房間抽了一菸灰缸的煙。

    今夜都碰噠鬼!錢小紅伸了伸兩臂,再把右手放在陰部搓揉,老子這哩好疼!回去?

    嗯。回去算噠!

    算噠?算噠那你是讓男人白搞了!你拿噠這三千塊錢回去當得老闆嗎?三天搞三千塊,這筆錢你敢用嗎?錢小紅怒其不爭,儘量壓低聲音。B在床上翻來覆去。A睡下又起來了,黑暗中一個紅火點,劃上去,落下來,停一會,又劃上去,落下來。A在抽菸。李思江噎住了,一時說不出話,隔著蚊帳看那個隱約的紅火點。誰的鼻腔裡發出感冒鼻塞的聲音,聽不真實,也不知是A還是B,沙沙沙地小心翼翼地摸扯衛生紙,輕微得不想任何人知道。

    那我們搞麼子事做?

    明天到附近髮廊轉一圈,硬冇人請,就不要錢,只要有口飯吃,保證不得餓死,我總覺得事情總會有轉機。錢小紅咬牙切齒地說。李思江幽幽嘆息,手摸著肚子,小紅耶,要是有崽何解搞?你想生下來啊?

    生下肯定是豬!怪胎。錢小紅又轉彎抹角地罵村長。

    我不生我不生,怕死噠!那就到醫院刮掉。

    何解刮?疼啵?

    疼得要命,舊年我姐夫帶我刮過,疼得老子一身汗,只發暈,醫生在我手臂上打了一針,我就不曉得事噠。豬日的,新來的學生拿老子實習,搞這半天,老子現在看見剪刀叉子凡是那種不鏽鋼的傢伙就怕。

    何解搞的?把肚子剖開麼?

    不是的哩,是從下面伸進去,把那塊肉從子宮裡一刀一刀剪下來。

    噫李思江舌頭抵著牙齒,拖了個恐懼的長音。

    所以李思江耶,要戴套子,曉得算安全期啵?枕頭震動了幾下,李思江在晃頭。

    曉得啵?枕頭又動,不曉得。錢小紅教李思江一個計算公式,也不知她從哪裡學來的。李思江算不明白,錢小紅往李思江身上一掐,總之你記噠,倒黴事來的前後一個星期是安全的。哦!李思江說,你何解曉得這多?想曉得就曉得噠,有點迷糊,困一覺吧。李思江就感覺錢小紅胸前一堆東西擠過來,壓著她的半邊身體,像老家冬天用的膠制熱水袋,溫溫的,軟軟的,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胸,連桔子的影都沒了,只得一張桔子皮和蒂把。李思江不知怎麼就把手伸進錢小紅衣服,在老家那回,是錢小紅拖著她的手摸的,不過是測量錢小紅Rx房的大小,這回不一樣,為什麼,李思江不清楚,只是想摸得很。錢小紅輕微地變動了一下姿勢,李思江感覺摸得更順手,也不知錢小紅是暗中配合,還是睡夢中一種隨意的動作。那堆肉很光滑,懶懶地松垂,既結實又柔韌。錢小紅迷迷糊糊地轉個身,黑暗中另一隻Rx房滾落在李思江手裡,李思江摸捏著柚子的把,睡夢中錢小紅的手揉動著受傷的陰部,輕輕哼哼,她痛哩,高個把她頂得太厲害了。

    這是個工業區,每天上下班,人流螞蟻似的,也不知從哪裡匯聚而來。到處是桌球攤,二毛角打一局,士多店外面擺滿塑料桌椅,堆積著被遺棄的可樂或豆漿空瓶,麵包屑或花生殼。髮廊門前旋轉的廣告牌,五顏六色,無數條毛巾在太陽底下晾曬,一副生意興隆的樣子。

    哎,思江耶,看嘍,詹士邦髮廊招聘洗頭妹。上午十點多,錢小紅與李思江就開始大肆清理街邊髮廊,挨個挨個,一個不落,好不容易發現一張紅紙廣告。

    老闆哩,我們來應聘。錢小紅笑得像外面的太陽,直讓人花眼。

    喲?細妹,從哪裡來的呀?剪短髮的中年女人立馬就顯出很滿意的表情。

    李思江怕說錯話,蘋果臉紅著不吭聲,緊挽著錢小紅的胳膊。

    老闆娘,我們是湖南的,原來在髮廊做。錢小紅看老闆娘蠻質樸,就實話實說。

    懂不懂洗臉?女人金耳環一晃一晃,嘴唇一會抿,一會松,總是包不住滿嘴的牙,活脫脫一隻大猩猩。錢小紅以為又是什麼暗語,窘迫地說,我們天天洗臉。女人嘩地把一群牙齒釋放,連牙床也裸露出來,笑得比哭還難看,說,我指的是給客人洗臉,要洗十幾分鍾。就是用洗面奶這樣這樣。女人用手在臉上比劃著。

    那容易。錢小紅扯了扯衣服,挺著胸說,我在她臉上洗一回,她在我臉上洗一回,我們就會了。

    早上九點上班,晚上兩點收檔,四百塊錢一個月,包吃包住。女人收回牙齒,關閉嘴唇,似乎在極力忍住不笑。錢小紅與李思江迅速對視一眼,拼命吞嚥快樂,直咽得雙眼發愣,撐得溜圓,立馬殺回春來旅館。

    C已被贖回來了,看來進局子已是家常便飯,並未形成打擊,依舊談笑風生,只是夾雜更多的辱罵。錢小紅李思江與ABC三位小姐草草道謝道別,取了灰不溜秋的行李包,直奔詹士邦髮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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