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誰劫走了寶貝
老婆在前面走得飛快,江小湖耷拉著腦袋,垂頭喪氣地跟在後面,一聲也不敢吭,暗暗設想自己的下場,越想越心驚膽戰。
突然,蘭大小姐停下腳步,轉身瞪著他。
江小湖嚇得倒退一步,吶吶道:“老婆……”
出乎意料,蘭大小姐沒有發火,只是看了他許久,咬唇:“小湖,你有沒有……”
江小湖疑惑。
蘭大小姐漸漸地漲紅臉,垂下眼簾,低低道:“你有沒有跟她……你們……那個……”
吞吞吐吐幾次,她終究還是問不出口,然而其中意思笨蛋也明白,江小湖慌忙搖頭:“沒有的老婆,我沒有!”
“真的?”
“真的。”
蘭大小姐懷疑地打量他幾遍,終於拉起他的手,展顏笑了:“你沒說謊,我知道,小湖你不會再揹著我找別人的。”
“對對,”江小湖擦汗,點頭不止,“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你可記得在秋風堂與我賭錢的黑衣裳姑娘?”蘭大小姐神秘地眨眼,“就是她給我留了個字條,說你在西雲街衚衕。”
“原來是那個騙人的老婆婆,”江小湖喃喃道,“老婆不是最討厭小偷,要見她一次揍一次的麼?”
“誰說我要揍她了,”蘭大小姐揪住他的耳朵,兇巴巴地威脅,“今後你要是再敢揹著我跟別的女人走,我必定把你丟到河裡去餵魚!”
“不敢不敢,哎喲!”.
房間,燈影搖曳,二人並排躺在稻草鋪上。
“她真的是你妹妹?”江小湖吃驚。
蘭大小姐白他:“不像嗎?”
江小湖搖頭:“不是。”
蘭大小姐瞪了他一眼,扭過臉,撇嘴:“我知道她長得比我好看,爹爹和娘喜歡她,男人都喜歡她,你也是。”
“我喜歡你,老婆。”
“真的?”
“真的,”江小湖一本正經地點頭,“我是說,她怎麼和你不一樣。”
蘭大小姐明白他的意思,紅了臉:“她就是這樣,喜歡跟別人搶東西,還有……男人。”
江小湖恍然:“她喜歡跟你搶,所以來找我?”
蘭大小姐沒有回答,只怔怔地望著屋頂,許久才輕聲道:“現在我已經嫁到江家,爹爹都不管我了,我不想你也被她搶走……”
她沒有說下去,眼圈卻紅了。
江小湖看著她半日,突然伸臂摟住她:“老婆你放心,她搶不走我的。”
“真的?”
“真的。”
蘭大小姐開心:“我明天就去買些布替你做衣裳,好不好?”
江小湖側身而臥,右手支起頭,含笑看著她:“老婆會做衣裳?”
“當然會,我的針線最好了。”.
這一夜,前些天那個嚇唬她的神秘人再未出現,第二日清早蘭大小姐醒來,覺得很高興,慶幸總算沒事了,然而直到二人出門吃早飯時,才發現外頭其實出了大事。
一個月前,天水城主水風輕從關外購得一批奇貨,有罕見的寶石,有華美的夜光壺,還有純白的波斯氈,然而這批貨裡,最珍貴的卻是一隻千年暖玉杯。傳說此杯注水,飲之則能解百毒,可謂是件稀世珍寶,價值連城。
為保證貨物從關外平安運回天水城,天水城主派出八大水神沿途護送,八大水神個個武功高強,一路上倒也未出大事,隊伍晝夜兼程,昨日才平安抵達附近的清江城,水風輕親自出山,前去迎接。
眼見任務即將完成,有大名鼎鼎的天水城主在,加上那高深莫測的“天水劍法”,眾人欣慰喜悅之餘,免不了放鬆警惕,因此就在這最後的緊要關頭,居然出了紕漏——昨夜,那批貨竟在水風輕本人和八大水神的眼皮底下被劫了!
別的沒少,惟獨那隻千年暖玉杯不見蹤影。
連水風輕的東西也敢動!聽說這件事,幾乎所有人都同時想到了一個詞。
千手教!
江湖上人人都知道,近幾年千手教與天水城並列崛起,同樣的神秘與強大,二者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如今天水城寶貝突然被劫,而且還當著水風輕的面,這麼厲害的本事,這麼高明的手段,除了神通廣大的千手教,顯然再無別人。
事情既已發生,如今最受眾人關注的,就是水風輕的反應了。
據傳,水風輕至今只說了一句話:
絕不放過千手教.
飯館裡,一對年輕男女對面而坐,看外形倒是對天造地設的小夫妻,可惜那個做丈夫的身份實在太過特殊,也就沒人拿他當回事了,旁邊桌上,幾個人竊竊私語,不時還用色迷迷的目光瞟那個嬌小美麗的妻子。
見丈夫對周圍這一切恍若不聞,只顧埋頭吃麵,蘭大小姐忍不住碰他的手臂:“喂,小湖!”
江小湖頭也不抬:“什麼?”
蘭大小姐咬唇:“你沒見他們在看我嗎?”
江小湖這才抬起臉,注意到旁邊那幾個浪蕩子,頓時不解:“是啊,怎麼?”
蘭大小姐不悅:“別人這麼看我,你不生氣嗎!”
江小湖更奇怪:“你長得好看,為什麼要生氣?”
“什麼?”蘭大小姐輕聲嚷起來,“你是男人,他們這麼無禮,敢偷看你老婆,你還不生氣?”
江小湖終於明白了事情的重要性,立即放下筷子,正色點頭:“生氣,生氣得不得了!”
蘭大小姐推他:“那你還不上去教訓他們?”
“我?”江小湖嚇一跳,搖頭如波浪鼓,“我肯定打不過他們,不去……”
“你是不是男人!”
“是。”
“那現在他們調戲你老婆,快去揍他們啊。”
“不行,我不敢,”江小湖白了臉,跳起來就要跑,“要是我去,肯定會被他們揍扁,老婆你這麼厲害,自己去揍豈不更好?”
蘭大小姐拽住他,瞪眼:“這是男人的面子,哪有叫老婆自己出去揍人的啦!”
見江小湖還是發抖,她到底還是心軟,仔細想了想,悄聲道:“要是我去,肯定又要被人叫母老虎了,不如你先過去罵他們一頓,要是他們敢揍你,我就過來幫忙好不好?”
江小湖遲疑:“真的?”
蘭大小姐點頭:“放心吧,你只要變得厲害,他們就再不敢說你沒用了。”
有老婆撐腰,江小湖馬上不抖了:“說得對!”
“快去!”.
咳嗽兩聲,江小湖鼓足勇氣,昂首挺胸,大踏步走到那幾個人面前,站定,擺出平生最有氣勢的姿態:“你們……”
還沒說完,一陣笑聲就打斷了他。
“這不是江小湖嗎!”
“你小子莫非是吃了面沒錢結帳,跑這兒來做什麼?”
江小湖氣洩了一半:“不是……”
“沒錢,可以拿老婆抵帳,”其中一個穿著錦衣、白白胖胖的年輕人替他出主意,“本公子賞借你幾兩銀子去賭,如何?”
“秦公子當心,他那老婆可不簡單。”
“聽說是隻母老虎。”
“母老虎好,我就喜歡厲害的!”秦公子大笑,一雙眼睛斜斜地瞟了眼蘭大小姐,起身拍拍江小湖的肩膀,低聲道,“這個主意不錯,你小子賺了!”
“不行不行,我不賣老婆!”江小湖慌忙搖頭。
“不想活了你?”秦公子不樂意,沉下臉。
“秦公子慢慢用,我……我老婆在等,我先走了。”江小湖陪笑,溜回桌邊.
別人無禮,丈夫卻這麼沒骨氣,蘭大小姐一張俏臉漲得通紅,抓起他就朝那邊丟過去:“別人要搶你老婆,你還不罵他一頓出氣!”
江小湖垮著臉:“這……”
“果然夠味兒,我喜歡!”秦公子笑起來,看著蘭大小姐,“美人兒莫氣,嫁個沒用的夫君,不如跟了我,保管你……”
“誰管你!”蘭大小姐怒,狠狠瞪江小湖,“你耳朵聾啦,沒聽到他說的什麼話嗎!”
江小湖無奈,努力站直身,板起臉:“喂,她是我老婆,你們若敢再對她無禮,我必定……必定……”瞟瞟蘭大小姐,到底說不下去。
對於這樣的表現,蘭大小姐已經很滿意了,幫忙接過話:“必定揍他們!”
眾人大笑。
秦公子笑著揪住江小湖的衣領,不懷好意:“就憑你這個沒用的夫君?”
“老婆……”江小湖白了臉。
“你還不放了他!”蘭大小姐怒。
“放了他?”秦公子冷笑,手上一記拳揮去,看樣子竟也是練過的,“你過來,我便放了他。”
江小湖被打得撞上桌子,滾到地下,哇哇慘叫,見他還要上來動手,頓時再也顧不得許多,嚇得滾著爬著在桌子底下亂竄:“老婆,老婆救命!”
“你敢打他!”蘭大小姐急了,衝上去。
“美人……”秦公子眼睛一亮,抓住她的手。
蘭大小姐二話不說,腳下重重一絆,將他撂翻在地,接著拳腳並用,不論鼻子眼睛就直直往上頭招呼。
“哎喲……你這小娘們不知好歹……啊呀出人命啦,救命!救命……”
想不到這美人兒下起手來又快又狠,真是隻貨真價實的母老虎!旁邊另外幾個人瞧得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悄悄爬起來,一個接一個往門外溜,哪裡還敢去救.
終於,蘭大小姐覺得累了,收起拳頭,看著那個求饒不止的、滿頭包的秦公子,冷笑:“不是喜歡我這樣的母老虎,要帶回家去的麼?”
“不,不敢了!”
“你竟然還打我家夫君!”
“夫人饒命!饒命!”
“我夫君被你打壞了怎麼辦!”
“我賠,我賠!”那秦公子到底識相,立即從懷裡摸出幾錠銀子,顫抖著雙手奉上,“我就帶了這麼些,不夠回頭再送來……”
蘭大小姐哼了聲,毫不客氣地接在手裡:“再叫我瞧見你無禮,必定又揍一次,還不滾?”
如獲大赦,秦公子瘸著腿,溜得比兔子還快。
地上的江小湖早已看傻了眼,直到他走遠了,才回過神,拉著蘭大小姐的手爬起來:“老婆真厲害!”
“你也比往常有用多啦,”蘭大小姐甜甜一笑,關心,“可傷著了?”
“沒有,我賭輸了也捱過揍。”
“走,我們去買布,替你做衣裳。”.
街角,一道人影原本垂頭喪氣地走著,突然,他轉臉向左右望了望,迅速閃進旁邊一條僻靜的小巷,那裡早有個戴著黑斗篷的青衣人在等著他。
“如何?”斗篷微動,看不清臉。
“早說了,那是個沒用的傢伙,”來人沒好氣地整整衣服,埋怨,“這些把戲都已試了不知多少次,主公他老人家還擔心什麼?”
“一個沒用的傢伙竟然能活到現在,不該奇怪?”
“不過是靠□養罷了。”
聞言,青衣人冷哼一聲:“能叫□心甘情願養他,光這點本事就不小。”
發覺失言,來人立即陪笑:“說得是,不知主公他老人家意思……”
“你暫時不要管這事,主公若有吩咐,我自會來找你。”
“是。”
青衣人略點了點頭,不再多話,施展輕功掠出牆外,剩下的那個人則站在原地,低聲咒罵了幾句,摸摸臉上的傷,這才緩步邁出小巷。
陽光斜斜照著那張臉,臉上遍佈青腫傷痕,赫然是飯館裡那位秦公子。
第十二章四隻手的恩人
“那隻千年暖玉杯乃是稀世寶貝,水城主為此可是花了大價錢。”
“真能解百毒,神了!”
“難怪金還來花這麼大力氣都要弄到手,千手教最擅使毒易容,若真有了這剋星,往後還有誰怕他們。”
“聽說水城主也沒發多大火。”
“水風輕要找誰麻煩,幾時發過火?”
蘭大小姐雙手抱著一匹布,等那幾個人走遠,才悄悄碰了碰江小湖,問:“小湖,你說千年暖玉杯真有那麼神嗎?”
江小湖仔細想了想,點頭:“世上寶貝多得是,說不定有。”
蘭大小姐搖頭:“我不信,能解百毒,太不可思議了!”
“這算什麼,”江小湖隨口道,“我家的寶貝更不可思議。”
他這麼一提,蘭大小姐的好奇心也被勾起來:“你家那件寶貝究竟是什麼?”
發覺說漏嘴,江小湖慌忙閉緊了唇,一個字也不肯說了,只是搖頭。
蘭大小姐大為懊惱:“不說算啦!”
老婆生氣,江小湖也沒了主意,猶豫許久,拉著她低聲道:“爺爺說過,這事不能告訴別人,一說出去我就會沒命的。”
想起那個一直潛在江家院子裡的、神秘的人物,蘭大小姐愣了半日,垂首:“好了小湖,我不問,你也別說出去。”
“老婆最好。”江小湖抱住她。
“那當然,”蘭大小姐展顏,順勢將布往他懷裡一塞,“你先在這裡等,我要去隔壁街上的寶硯齋買些紙墨。”
“好。”
“不許跟別的女人走。”
“……好。”.
兩條街很近,只需要穿過一條小巷就行,所以蘭大小姐很快就到了隔壁街上,進寶硯齋買了些紙筆,抱著它們快步往回走。
“小姐!”巷子裡有人在等她。
“你怎麼又來啦?”蘭大小姐開心,走過去,“爹爹和娘可好?”
“都好,老爺擔心著呢,”丫鬟抿嘴,忍住笑,“他老人家叫我來問一聲,小姐如今可還揍江小湖?”
蘭大小姐心虛:“沒有啦……他很喜歡我的。”
“那就好,老爺也放心了。”
“可是心落她……”
“老爺說他已經知道這事,會教訓她的,小姐要好生伏侍夫君,別給蘭家丟臉。”
“哼,他不是不認我了嗎!”
“老爺無子,怎捨得真把你趕走,”丫鬟看看四周,湊到她耳邊悄聲笑道,“我看,小姐若當真遇上了什麼難處,老爺必定不會不管的。”
蘭大小姐撇嘴,似乎想起了什麼,緊緊抓住丫鬟一隻手:“你回去跟爹爹說聲,江家院子裡好象有千手教的人,想害小湖,叫他老人家快想辦法幫幫我們。”
丫鬟嚇一跳:“千手教厲害得很,你怎會惹上他們?”
蘭大小姐焦躁:“自然是為那件寶貝了,我懷疑他們和江家的血案有關,小湖說,白日驚風劍譜已經被江老太爺燒了,他們當年只怕什麼都沒得到,所以才一直在暗中監視小湖,你快去告訴爹爹,千萬不要說給別人。”
丫鬟緊張地點頭,顧不得許多,轉身就走。
目送她走出小巷,蘭大小姐長長吐出口氣,正要轉身,誰知就在這當兒,後頸突然一涼,緊接著她只覺眼前一陣發黑,然後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且說江小湖乖乖地抱著布,站在原地等老婆,足足半個時辰過去,始終不見蘭大小姐的蹤影,心中不由也疑惑起來。
“怪了,好好的紙筆,被誰丟在了旁邊巷子裡。”
“怕是沒用的吧。”
“都乾乾淨淨,新的呢。”
……
聽到路人談話,江小湖心下暗驚,皺了皺眉,大步走進巷子。
大張大張紙散落在地上,旁邊還有兩支嶄新的細杆湘妃竹筆,好在這些東西都不是什麼稀罕物,因此並未被人拾去。
江小湖凝神看了半晌,俯身掀開兩片紙角,拾起底下的那錠墨。
墨身上雕著三個細如蚊腳的金字:寶硯齋.
“你老婆被人劫走啦!”頭頂傳來笑聲,竟是賭場遇上的那個黑衣女子,此刻她正橫坐在牆頭,一雙黑底描金靴在半空中晃來晃去,手裡拿著串糖葫蘆,吃得津津有味。
江小湖頭也不抬,苦笑:“邱小妹!邱姐姐!邱祖宗!你就眼睜睜看著她被劫走?”
“我這不是來跟你報信了嘛,”黑衣女子咬下最後一顆糖葫蘆,衝他眨眼,“你看,你若是親手救出老婆,今後她揍起你來,說不定下手會輕些。”
江小湖瞪她:“你看我現在能救誰。”
“你可以找人幫忙。”
“你說這麼多,就是想知道他在哪裡。”
“聰明!”黑衣女子輕輕巧巧躍下,站到他面前,一臉無奈,“我看劫走她的那個人武功不弱,未必打得過,所以沒敢動手,何況你現在也只有找他了。”
江小湖想了想,苦著臉搖頭不止:“小祖宗你饒了我吧,那傢伙雖然是差勁了點,但好歹也算我朋友,我怎能出賣他?”
黑衣女子轉身就走:“那你自己去救老婆好啦。”
江小湖慌忙叫住她:“小祖宗,我說了,你一定要快些把他找來。”
“放心,”黑衣女子倏地回過身,毫不猶豫應下,“只要你告訴我他在哪裡,我就有本事叫他來。”
“放心個屁,我只擔心,那傢伙要知道我出賣他,來了之後會不會第一個宰了我。”
“你以為他很夠朋友?”黑衣女子望望四周,跑過來湊到他面前,“其實昨晚除了答應你的那東西,他還順手撈了件攢珠鶴,那些笨蛋沒發現罷了。”
“什麼?!”江小湖叫起來。
“真的,聽說要送給第一名妓江柳青。”黑衣女子撇嘴。
江小湖氣得:“好好,順手牽羊這種事,他倒習慣得很!”
“現在你是不是不用內疚了?”
“不用,一點也不內疚。”
“那他在哪裡?”.
老婆才娶回來幾天就丟啦,瞧那小子慌慌張張沒頭蒼蠅般亂撞,逢人就問,看來他對這隻母老虎還不錯嘛,街上有人在議論。
天黑,江小湖垂頭喪氣走回江家。
推開大門,院子裡仍是黑漆漆的,大片的房屋和閣樓都在夜中沉寂,草叢裡不時響起蟲鳴,好在這條路已經走得熟了,也不會撞上什麼東西。
轉過廊角,就是平日睡的那間臥室。
他停住腳步,訝然。
房間裡依稀竟亮著燈光。
“老婆,你回來了?”他大喜,快步上前,推開門就闖進去.
進門第一眼,江小湖就看見了蘭大小姐,她正靜靜地坐在一把椅子上,大大的眼睛直直地望著前方,眼神卻有些空洞,聽見江小湖的驚呼,她既不答應,也沒有表情,仍是一動不動坐著,如同沒有靈魂的木偶。
江小湖這才發現,除了蘭大小姐和椅子,左右兩邊還站著六個黑衣人,手中兵器或刀或劍,除去那幾雙銳利的眼睛,其他地方几乎都被黑布蒙上了。
“你們做什麼抓她!”大急。
正要上前,不想一隻手從身後將他拉住。
“想不想救你老婆?”這張臉和那幾個黑衣人一樣,都蒙著布,除了眼睛什麼也看不清,但那驕傲的目光卻已告知了他的身份,這裡是他說了算。
“想,”江小湖慌忙點頭,“怎麼救?”
“容易得很,”那人神秘地笑,“拿東西來換,不就好了?”
江小湖大喜:“你說要什麼東西,我就拿,不過銀子我是沒有的。”
“不要銀子。”
“那更好了,你要什麼?”
“寶貝,”那人緩步踱到蘭大小姐身旁,隨手摸摸她的下巴,“你家不是有件寶貝麼,想要你老婆回去,就拿它來換。”
江小湖呆了呆,搖頭:“我沒有寶貝。”
那人不說話,輕輕冷哼一聲,衝旁邊遞了個眼色,緊接著便有黑衣人上前,從腰間抽出個什麼東西遞到他手上。
寒光頓閃,竟是把鋒利的匕首.
“過來。”招手。
看見兇器,江小湖早已嚇得兩腿發顫,哪裡還敢過去:“這……你做什麼?”
“不想救你老婆?”匕首抵在蘭大小姐的頸間。
“我過來,我就過來!”江小湖慌忙走上前。
似乎覺得他的反應很好玩,那人嗤笑,迅速抓過他的手,拿匕首在上頭緩緩比試。
“做什麼……哎喲!”刀鋒微偏,血口頓現。
“你瞧,這刀多快。”那人丟開他,突然伸手拍開蘭大小姐的啞穴。
“小湖!”
“老婆!”
來不及多說,江小湖就被踹到了一邊.
匕首泛著冷光,貼在蘭大小姐光滑的臉上,然後緩緩下移,最終停在那纖纖的手指旁。
那人面不改色,笑問:“你老婆的手好不好看?”
江小湖擦汗:“好看。”
“若是這手上少了個指頭,還好不好看?”
“你……別!”江小湖驚呼。
“小湖別怕,他不敢的!”蘭大小姐雖也害怕得很,口裡卻不饒人,橫眉,“你們敢動我,叫我爹爹知道,必不饒你們!”
“我怕得很!”那人大笑,並無懼色,反伸手拍拍她的臉,嘆了口氣,“好好的美人,我也不捨得下手,只怪你嫁了個沒用的傢伙。”
“老婆……”江小湖哭喪著臉。
蘭大小姐一語不發,故作鎮定,小臉卻已煞白,眼見匕首揚起,手指馬上就要遭殃,她還是忍不住尖聲驚叫。
“別別別!”江小湖慌忙阻止。
那人住手:“想明白了?”
深深吸了口氣,江小湖閉上眼,伸出雙手,結結巴巴道:“你們……你們宰我的手好不好,不要害我老婆。”
沒用的江小湖居然敢說出這種話,房間裡所有人,包括蘭大小姐都怔住.
那人勉強忍住笑,走到他跟前,拍拍他的肩膀,語氣竟好了許多:“我不宰你的手,只要把寶貝交出來,你跟你老婆都沒事了。”
“真的?”江小湖睜開眼,似有不信,移開目光望著窗外,考慮,“你們怎麼知道寶貝在我這裡?”
那人愣了愣,冷聲道:“江家人全死光了,自然在你這,你若說出來,我便饒你一命。”
江小湖遲疑:“可說出來我也會沒命的。”
那人柔聲誘惑:“不會,你若說出來,我保證放了你夫妻。”
江小湖不語。
一直沉默的蘭大小姐突然道:“小湖,別信他!”
江小湖看看她,點頭,咬牙道:“你們還是殺了我吧!”
“江小湖也有不怕死的時候,”那人目光一閃,揚起匕首,“既這麼想死,我便成全你如何?”
“他的確該殺,但要先讓給我。”勁風襲來.
匕首落地,右手赫然已中了一枚毒蒺藜,那人大駭,再看旁邊,六個黑衣人已無聲倒地,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驚呼。
椅子上的蘭大小姐也呆了。
救命重要,那人省悟過來,出手如風,連點自身幾處大穴,以免毒氣流竄,同時望著窗外沉聲道:“想不到此地竟有高人,閣下不妨報上名來。”
“笨蛋,你見過留名字的小偷麼!”女子的笑聲響起,“是不是不能動?一個時辰之內若拿不到我們的獨門解藥,你就沒命了。”
那人臉色微變:“千手教?”
“我的名字不方便報。”眨眼,窗臺上就多了個黑衣人。
挺挺的鼻子,高挑的眉毛,俊美的臉帶著一絲痞氣,看上去身材並不小,不過身上的披風更寬大,他斜斜倚著窗欞,雙臂交叉在胸前,活像只抱著翅膀的蝙蝠。
兩隻眼睛冷冷地瞪著江小湖。
江小湖咳嗽:“總算來了。”
“不要以為我是來救你的,”黑衣人冷笑,“出賣朋友,這種傢伙殺一千次也不夠。”
江小湖也怒:“你他媽夠朋友?誰拿了那隻攢珠鶴?”
黑衣人馬上閉了嘴。
並非為別的,而是這幾句話的工夫,那個中了毒蒺藜的人已經倒在了地上.
先前那黑衣女子迅速竄進房間,蹲下身查看,有些驚慌:“不對,這毒沒這麼快發作啊!”
“是自盡,”椅子上的蘭大小姐突然出聲,“這種人辦事都要預先將毒藥含在嘴裡,想必事情失敗,怕我們逼問,所以自盡了。”
黑衣女子恍然,起身拍開她的穴道,望著窗上的黑衣人:“現在怎麼辦?”
黑衣人與江小湖對視一眼,不語。
蘭大小姐卻有點惋惜,站起來踢踢地上的屍體:“沒有活口,問不出什麼啦。”
江小湖嘆氣:“老婆沒事吧?”
蘭大小姐搖頭,快步走到他旁邊,防備地盯著窗上的黑衣人:“前幾天嚇我的就是你,你應該不是來偷東西的!”
黑衣人瞟她一眼:“你以為,這窮小子能有什麼東西讓我偷?”
江小湖板著臉:“有個小偷朋友,自然要窮點才好,省得被他偷光了憋氣。”
蘭大小姐咬唇忍住笑,故作怒色:“那你做什麼嚇我!”
不等黑衣人回答,江小湖迅速拉著她背轉身,悄聲道:“老婆,這傢伙本來就是小偷,當然喜歡偷偷摸摸嚇人,你就別問了。”
蘭大小姐點頭,突然揪住他耳朵:“你是知道的,對不對!”
“早說過她不笨,”黑衣人拍手,總算笑得愉快,“這就對了,你夫君的確該揍,下手應該再重些才是!”
江小湖吃疼,怒:“有你這樣的朋友麼!”
黑衣人笑:“沒有,不過現在有了。”
蘭大小姐也發笑,丟開江小湖:“原來你還有朋友是千手教的,這個恩公叫什麼名字?”
“什麼恩公,”江小湖揉揉發紅的耳朵,沒好氣,“他手多,叫他四隻手就行了!”.
“千手教都是小偷,小偷都是三隻手,哪來四隻的?”蘭大小姐提醒。
江小湖一本正經地解釋:“人人都三隻手,怎湊得齊一千隻,頂多九百九十九,所以有個人一定要有四隻手,才好叫千手教。”
“說得是,”蘭大小姐好奇,“他既然比別人多了隻手,偷的東西也一定更多了?”
“他那隻手不偷東西,”旁邊的黑衣女子跳過來,鼻子裡哼一聲,“那隻手是專偷人心的,女人看見他,都該小心些才是。”
聞言,黑衣人險些掉下窗臺:“靈靈!”
蘭大小姐忍不住笑出聲,不過下一刻,所有笑意全部變成了震驚,她似乎想起了什麼,瞪圓眼睛,不可思議地望著他,“你……莫非你就是……”
江小湖點頭:“千手教,只有一個人才是四隻手。”
誰才配有四隻手?蘭大小姐張了張嘴,那個名字早已在嘴邊打轉,卻始終沒有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