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又有幾個打扮殊異的三山五嶽的英雄豪傑相繼輕鬆的贏了不少花紙,秦若虛看得手癢,記得好像是郝西夏曾經傳授過他“考場失意,賭場必定得意”的真理,於是不再猶豫,押了二十塊錢投石問路。不料明明白白在中間的那張花牌不卻不知去向,二十塊錢於是壽終正寢。秦若虛想要翻本,下一注自認為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了,於是把身上還剩下六十塊錢悉數押上,然而等他揭開他心目中的花牌一看,赫然又是一張黑桃老“A”,秦若虛於是一陣頭昏目眩。
秦若虛身無分文後頓時喪失了理智,大呼“你耍痞,出老千”,大有向江湖郎中討還公道的趨勢。這回江湖郎中不再那麼可愛了,對“願賭不服輸”的秦若虛面露鄙夷之色。秦若虛還妄想把事情鬧大以要回那打了水漂的八十塊錢,卻看到湧上來幾個五大三粗的英雄豪傑對自己摩拳擦掌怒目而視,而周圍的觀眾似乎對財迷心竅的這小子也激不起什麼憐香惜玉的心腸,秦若虛審時度勢,知道自己再怎麼胡鬧也討不了好去,錢財乃身外之物,沒奈何的識時務者為俊傑,分開看熱鬧的人群,佯裝鎮定的離開了這是非之地。
秦若虛渾渾噩噩的一頓亂轉後,總算記起了學校來車接學生回家的那檔子事,匆匆趕到學校租住的賓館,終於最後一個擠上了正要開走的大巴。
凌大志問秦若虛感覺怎麼樣,凌大志的關懷讓秦若虛更是無地自容,秦若虛為了在孫安妮等一干同學跟前有面子,只得打腫臉充胖子很心虛的說“還可以”,凌大志也許覺得自己的一年的辛勞沒有白費,拍著秦若虛的頭以示勉勵。
考完不久,頗具領導才能的郝西夏倡議在三(A)班搞一次文星中學歷史上最為聲勢浩大的畢業聯歡會。因為要交五十塊錢的“會費”,所以很多不像郝西夏那樣財大氣粗的同學以各種理由拒絕參加,郝西夏只好號召三個畢業班一起搞聯歡會,並找到了在畢業班中頗有些凝聚力的秦若虛共商大計。
秦若虛的家庭當時已是負債累累,但秦懷楚還是翻箱倒櫃東拼西湊弄了五十塊錢給秦若虛,這使死要面子的秦若虛多少對乃父的行為心存感激。
孫安妮雖然繳納了“會費”,但畢業聯歡的時候卻沒有出現。秦若虛為了讓同窗們知道自己的憂傷,故意喝了許多酒並借題發揮說了許多莫名其妙的傻話。
聯歡會最後在王志文的一曲《想說愛你不容易》中落下帷幕,秦若虛覺得這首歌真是唱出了自己的心聲。可惜的是孫安妮不在,“隔牆花影動,玉人不復來“,這使秦若虛演繹這首歌時豐富多彩的表情沒有用武之地。
郝西夏主持聯歡會的結果是除了貪汙一條“精品白沙”煙外,還淨賺二百一十八元。郝西夏本著人道主義精神,大方的分給了秦若虛一十八元的贓款。秦若虛憑空獲得這意外之財,覺得郝西夏這傢伙還真是夠朋友。
孫家大宴賓客的那天晚上,郝西夏糾集了一大群考上了省重點的“道上的朋友”前去慶賀。郝西夏想把秦若虛也邀上,秦若虛不喜歡做綠葉去襯托別人,認為自己無顏面對孫安妮,所以以“這兩天身子不大舒服”這一冠冕堂皇的理由加以婉拒。
等待通知的日子是非常難熬的,這期間不斷能聽到秦若虛考上或沒有考上市一中的喜訊和噩耗,把秦若虛整個人弄得神魂顛倒、神經兮兮的。
終於等到了放榜的那一天,秦若虛不敢去面對考分也不敢去面對同窗和老師,只好委託秦懷楚一大早代勞去看榜。
秦懷楚雖然去得早,卻還是“更有早行人”,比秦懷楚更性急的家長自是大有人在。秦懷楚好不容易和熟識的家長打完招呼,然後擠進洶湧的人流,眾裡尋她千百度,終於找到了自己寶貝兒子的尊姓大名。
秦懷楚瞪大眼睛看清楚了秦若虛分明是六百六十六分,不由得喜憂參半。憂的是比省重點一中六百七十八分分的錄取線少了十二分,喜的是總算剛好搭上了市重點九中六百六十六分的末班車,一分也沒有浪費。
秦懷楚本來託了一位在市一中學生食堂掌廚的遠房親戚走走後門,但聽說要多交兩萬塊錢的“建校費”,考慮到自己當前窘迫的狀況,不要說是兩萬塊,就是兩千塊都成問題,心裡一陣哆嗦,從此不敢再提走後門的事。
郝西夏雖然在考試時因為無法無天被監考老師抓獲而有三門鴨蛋,但由於郝副市長手段高強,所以順利的走進了市一中的大門。錢愛書“考上”市一中之後,便是非常勤奮的登門拜訪各位不如意的同窗以示自己的威風,為此得罪了不少秦若虛這類情況的同窗。
秦若虛的鄰居梁浩考上了一中,梁父想把這快樂與秦懷楚一起分享,於是經常來秦懷楚家串門,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秦懷楚恨鐵不成鋼,只好巧言令色的恭維梁浩有出息,送走梁父之後,就衝秦若虛發一頓悶氣。秦若虛自知辜負了父親的期望,於是保持緘默。
孫安妮最後以五科滿分,總分六百九十五分全市第二的優異成績被中師第一批錄取,聽說還免除了一年的學費,這是孫太所欣喜的。
孫家大宴賓客的那天晚上,郝西夏糾集了一大群考上了省重點的“道上的朋友”前去慶賀。郝西夏想把秦若虛也邀上,秦若虛不喜歡做綠葉去襯托別人,認為自己無顏面對孫安妮,所以以“這兩天身子不大舒服”這一冠冕堂皇的理由加以婉拒。
郝西夏等新科舉人大略也猜測出一些秦若虛不去的原因,為了顧及他的自尊,也就不再說破,於是說了幾句“在家好好休息”的場面話,然後每個人湊了十塊錢,買了鞭炮、禮花還有幾個日記本什麼的權當賀禮。
孫太得知郝副市長的公子還有幾位前途不可限量的公子哥兒大駕光臨,心花怒放、喜不自勝,連忙喚出孫安妮下樓來接待,並在自己的寶貝千金面前直誇郝西夏真聰明,有出息,大有攀龍附鳳的嫌疑。孫安妮下得樓來,一見秦若虛沒有來,強顏歡笑的招呼了郝西夏等人一會,然後又悶悶不樂的躲進香閨發呆去了。
這個晚上的秦若虛是痛苦的,想想孫安妮家裡現在的熱鬧場景,再看看自己的落魄景象,不由得痛心疾首,一個人龜縮在床上賭咒發誓下決心一定要在九中混出一點名堂來。
中師開學前一天,孫安妮騎車來到秦若虛家,看到雖然大門緊鎖,但裡面亮著燈,猜想中考失意後的秦若虛可能在家裡預習高一的課程,於是使勁的搖車鈴,想要跟他說些什麼。
秦若虛其時正龜縮在床上拜讀郝西夏揹著秦懷楚偷偷運送給他的一套《楚留香傳奇》,如飢似渴,兩耳不聞窗外事,竟是吝嗇把頭伸出窗外瞧一瞧。
孫安妮搖車鈴搖得累了,料想秦若虛沒有理由不見自己,一邊戀戀不捨的掉轉車頭,一邊納悶秦若虛怎麼這麼不小心出門時也不隨手關燈。
秦若虛剛才已是嚇得面如土色,就像是已經推出午門只等午時三刻開斬的花臉大奸臣。軍師這句“手下留情”無異於老太師平定番幫凱旋迴朝時的那一聲“刀下留人”,現實與戲文是何等驚人的相似,秦若虛不由對這位軍師的救命之恩感激涕零。
九中地處郊區,交通不太方便,只有一趟公交車直達校門口,但附近有一條小街道,兩旁店鋪林立,可以提供購物及玩耍的方便。秦若虛目睹如此繁華景象,不由得喜上眉梢,由衷讚道:“不料此處竟有如此美妙所在!”
秦懷楚在一旁聽得心煩火躁,罵道:“不長見識的畜生,這裡難道還‘美妙’過一中不成!”秦若虛心下有愧,嚇得不敢吱聲。
由於秦若虛是第一次讀寄宿,所以多愁善感心思細膩的秦太很是牽腸掛肚。秦家老兩口率秦若虛一塊報完到注完冊安排好飲食起居之後,秦太想到要留下秦若虛一個人在這個破爛學校受苦,不由得悲從中來不可斷絕,眼淚情不自禁的奪眶而出,秦若虛英雄氣短兒女情長受此感染也是泣不成聲,秦懷楚眼見他們母子不肯收場,於是喝道“又不是什麼生離死別,哭什麼哭”。
秦太和秦若虛的眼淚這時也大概流得差不多了,想想秦懷楚的話也不無道理,於是破涕為笑。
秦懷楚和秦太打道回府之後,秦若虛踏破鐵籠飛綵鳳打開金鎖走蛟龍,於是一個人上街盡情的溜達。不料沿途景色美不勝收,直到街上燈火通明,樂不思蜀的秦若虛才記得班主任徐自磨說過今晚要上自習。
秦若虛三步並作兩步趕到教室時,徐自磨剛剛點名完畢。秦若虛第一天自習便無故遲到,徐自磨認為他是有意在挑釁自己的威信,於是把秦若虛一頓痛斥,秦若虛初來貴地,人生地不熟,不敢放出當年對付吳所畏的風流手段來,於是唯唯諾諾。
秦若虛打發完夢魘般的晚自習,第一個趕回寢室,由於沒有帶鑰匙,只好在門口等室友回來開門。
秦若虛進得門後,一邊洗腳一邊問其他室友的中考分數,秦若虛一聽都比自己要高上幾分不由自卑得要死。為了建立一些心理優勢,秦若虛謊報軍情說自己沒有發揮好,只考了六百七十七分,意思顯而易見一中老子都只差一分九中當然是老大了,看你們敢不敢不尊敬我。室友們於是很配合的對秦若虛的沒發揮好肅然起敬,紛紛為秦若虛不幸淪落到這個破學校來深表惋惜,對自己能和秦若虛這樣高分的高人同班同學雙宿雙棲深表榮幸。
秦若虛正陶醉在自己編織的神話中,突然寢室裡闖進一彪人馬,為首的一位穿著中山裝的虎背熊腰的絡腮鬍子喝問道:
“你們寢室誰姓秦?”
秦若虛不懂江湖規矩,雖然知道不會有什麼好事,但也不願第一天便做了縮頭烏龜,如果今天讓寢室裡的兄弟們瞧不起,那以後就沒辦法在江湖上混了,只好硬著頭皮說自己姓秦。秦若虛的聲音雖然小得像螞蟻,但還是被問罪之師聽分明瞭。
中山裝知道秦若虛姓秦後,吼道:“你媽媽的小雜種,老子找的就是你!”一個箭步竄上來,正待老拳相向,被後面的一位狗頭軍師模樣尖嘴猴腮的人物扯住,說:“不是他,不是他,大哥手下留情!”
秦若虛剛才已是嚇得面如土色,就像是已經推出午門只等午時三刻開斬的花臉大奸臣。軍師這句“手下留情”無異於老太師平定番幫凱旋迴朝時的那一聲“刀下留人”,現實與戲文是何等驚人的相似,秦若虛不由對這位軍師的救命之恩感激涕零。
一批尋釁滋事的人馬找不到攻擊目標,正待撤退回寢室時,迎面碰到了剛剛回完女友電話的腰上挎著一箇中文機嘴裡哼著“東邊我的美人,西邊黃河流”的五大三粗牛高馬大滿臉肥肉加紅光加春色的秦政,軍師認出秦政正是中午在食堂撞了自己,自己只罵了他一句,反而被他打了兩拳並且踢了一腳外加一巴掌的罪魁禍首,一聲令下,秦政頓時腹背受敵。然而秦政畢竟是老江湖,一見風向不對,連忙殺開一條血路,甩開追殺者跑到高三寢室搬救兵去了。
頓時,偌大的教室裡掌聲如雷,經久不息,濟濟一堂的精英們紛紛把雙手拍得或通紅或起腫卻是心甘如飴,知道內情者還知道不過是徐自磨這廝在自我介紹,不知內情者還以為是那個緋聞不斷的美利堅合眾國的前“總桶”鍋裡燉先生在講演。
九中雖然校址在郊區,卻以市區幫學生的勢力最大。當時的中學校園流傳著“一中的才子,三中的車子,五中的妹子、七中的房子、九中的躁子”的美談。
一中是全市最好的重點中學,學生絕大多數是以高分考進來的;三中的學生大都是達官貴人和富豪大款的千金或公子,一到上下學時間,名車雲集;五中是藝術類特長班的生源為主,所以美女如雲;七中曾經的一個學生當年雖然頑皮淘氣,後來不知怎麼跑到美利堅合眾國發了大財,這傢伙良心發現,投了幾千萬,把母校修繕得富麗堂皇;九中的學生有相當一部分來自市中心,他們自小打架鬥毆拉幫結派,父母們擔心他們繼續留在花花綠綠的市區深造會更加為非作歹,於是紛紛把自己的孩子下放到九中來勞動改造,久而久之,九中原來純樸的本質就變了些味道。
秦政的父親號稱“秦百萬”,生意做得很大,他也是本著與許多望子成龍父母同樣的心思把秦政送到九中鍛鍊鍛鍊的。秦政念初中時在市內便算得上一個人物,如今來到這窮鄉僻壤,第一天便受到如此豐盛的招待,那還了得!
市區幫中高三的老大哥們聽說竟有人在秦政這位太歲頭上動土,豈不是在向整個市區幫的勢力宣戰!不由得一個個怒髮衝冠,發誓要“為榮譽而戰”,紛紛操起拖把掃帚凳子等十八般武器,找到軍師所在的高二寢室,把軍師一幫人打得落花流水跪地求饒,直到值班的老頭有氣無力色厲內荏的威脅說要報警時,一群群烏合之眾包括看熱鬧的祖國的花朵們這才作鳥獸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