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樂隊成立的招聘海報張貼出去,同學們為此好消息奔走相告。樂隊面臨的第一個問題就是招賢,為了讓所有有志於音樂的同學有公平競爭的機會,蓋世愛積極提出進行招募考試,自然他是要做評委的,而且他還建議楚天歌請麥雲潔前來當特邀評委。
正式開始接待報名諮詢後,高二(1)班教室門口擠滿了外班同學,熱鬧得像自由市場。
“請問我可以報名嗎?我特別擅長唱歌!”
“天歌要出磁帶嗎?”
“請問,楚天歌唱歌要不要人伴舞?……”
女孩子們三五成群地擠來,吵吵嚷嚷得讓高二(1)班的男生們簡直忍不住嫉妒。
蓋世愛卻欣喜若狂,大發“人來瘋”。他跳在課桌上使勁折騰,頭頂墩布當長髮,懷抱掃帚當吉他,狂舞亂扭,大做歌星秀:“呀呀呀呀……啦啦啦……噢耶!本世紀最閃亮、最瘋狂、最勁爆的歌壇巨星從這課桌上冉冉升起。”
不料蓋世愛的表演引起報名的女生普遍不滿。
“咦,這個人是誰?好奇怪哦!”
“楚天歌建立樂隊,怎麼他在晃來晃去作秀?”
“就是嘛,我們是衝著天歌來的!”
蓋世愛只好訕訕地走回到楚天歌身邊,楚天歌連忙誠懇地向大家介紹蓋世愛是他最好的朋友,而且,也是樂隊的主要成員。一下子,女生們盡棄前嫌,蜂擁過來,蓋世愛慘受打擊的心靈立刻又揚揚自得起來。
朱麗麗跑到叢容座位邊,故作神秘地問:“喂,你知道天歌為什麼突然要搞樂隊嗎?”
叢容一邊做功課,微笑著說:“我怎麼知道?”
朱麗麗伏過身子,神秘兮兮:“據我調查,他想討好麥雲潔——就是那個‘HAY女生’NO.1.”
朱麗麗說著說著,感到很委屈:“哼,害得南華高中的女孩子集體失戀不算,還要拿這種事刺激人家!”
叢容好奇地問:“你反對楚天歌建立樂隊?”
“怎麼會!”朱麗麗斷然否決,“楚天歌那麼酷,我越來越喜歡他了。建立樂隊哦,太迷人了!我一定要爭取做樂隊的主唱,和楚天歌聯袂登臺!”
朱麗麗充滿崇拜之情地朝楚天歌望了一眼,又突然酸溜溜起來:“唉,你這個優等生可以和酷哥葉峰在一起,我的心卻沒歸宿,只好自己去努力爭取。”
“你又來了,麗麗,”叢容哭笑不得。
冷老師也前來關心報名事項,好言好語鼓勵楚天歌帶領同學們提高音樂素質,為校增光。楚天歌以為此事圓滿解決,未料冷老師還藏著一手,她要求讓自己的另一名得力助手梅君嚴參與樂隊的管理。蓋世愛和楚天歌非常吃驚,梅君嚴自己也嚇了一跳。要知道,梅君嚴在音樂方面的造詣,最高水準也不過是勉強認識簡譜中的7個音符,至於五線譜裡小蝌蚪們,在梅君嚴眼中,那是不如臭水河裡的蝌蚪來得熟悉。
梅君嚴是楚天歌班級的同學,此人成績平平,其他也都非常平庸,無一特長。哦,這麼說好象有點不符合實際,他是有特長的,他的特長也是包打聽。與朱麗麗喜愛的包打聽然後舉行新聞發佈會有所不同的是,他特別熱衷於包打聽之後向老師個別彙報,並且對老師惟命是從,所以冷老師向來把他視作消息來源、得力助手。
安排梅君嚴進樂隊,無疑是要在樂隊安排一名小間諜,蓋世愛強烈抗議,當然蓋世愛的反對中也隱隱有些私心雜念,樂隊的領導頂好只有楚天歌和自己,蓋世愛豈能接受奪權主義者的進入。不過既然冷老師已經大開綠燈在先,楚天歌也就硬著頭皮投桃報李,答應了這非分要求。想來梅君嚴乃平庸之輩,也不見得會有多大的本事興風作浪。
招募樂隊成員的考核很快來到,考場就設立在學校的小會議廳。走廊裡拍起了長隊,來應試的什麼人都有。一向沒人理睬的梅君嚴也成了考官,儘管只是個坐冷板凳沒有發言權的角色,他也開始感覺不錯。畢竟,有那麼多不知情的考生崇拜的眼光掃過楚天歌,偶爾也落在他的身上。
麥雲潔應邀來南華高中做考官,得知樂隊要建立的消息她很興奮,立刻打電話給葉峰通報,心底裡認為葉峰也應該參加樂隊。她極力煽動葉峰和楚天歌協力創辦南華高中自己的樂隊。
麥雲潔和葉峰是從小玩到大的好夥伴,對於葉峰的音樂才華,麥雲潔比誰都清楚,她也希望葉峰能找到自己的舞臺。然而電話裡和葉峰談及此事,葉峰的反應卻是很淡漠,他說自己對楚天歌這種小打小鬧的樂隊不感興趣,他的理想是搞自己的音樂,不願意湊熱鬧。
雖然葉峰在麥雲潔的心目中是一貫正確,可麥雲潔認定樂隊建立對熱愛音樂的葉峰是個好機會,她不願意葉峰錯過。何況,麥雲潔並不清楚葉峰和楚天歌之間多年來的微妙心理,她打算到南華高中後,再找機會和葉峰當面談談。
考試進行得很是氣氛熱烈,自以為才華橫溢的人實在不少,他們感情充沛,表演慾望強烈,情緒誇張,給考官們帶來不少笑料。不過,真要說錄取誰,卻是乏善可陳,一個也通不過。甚至不少人上場就直接表白自己唱歌不會,樂器也都不會,不過有著一顆熱愛音樂的心靈,希望能加入樂隊。有個高一的男生名字很怪,他叫COOKIE,來自韓國,他也是一上場就來了個坦白,說自己什麼樂器都不會,但是希望能夠破格錄取。面對如此真誠的信任,考官們哭笑不得。
當然,更多的是精心準備應試的人,比如朱麗麗就是一位,為了通過考核,她突擊苦練了一首英文歌《IAMGREATGIRL》。演唱時,她眼睛裡閃爍著激動陶醉的光彩,如果考官們看見這一點,估計他們會心存憐憫。只可惜她聲音做作扭捏,細如蚊哼,實在無法恭維,更要命的是,她整首歌唱完,居然全部走調。
朱麗麗滿心期待自己會一曲轟動,不料當場被涮。她也不氣餒,只是更崇拜楚天歌的天才。走向崇拜者的道路是崎嶇漫長的,朱麗麗越是失敗,越是心裡充滿嚮往之情。她決心做樂隊的痴迷追星族。
所以,考核即將結束之時,朱麗麗回家改換好行頭,再次閃亮出現。
當時蓋世愛正在考場外,昂昂然地聽著落選者們可憐的求情。忽然朱麗麗擠到他面前:“讓開,讓開!”
朱麗麗的打扮真正稱得上令人震驚。只見她身穿超短裙,手持亮閃閃兩個大穗穗,全套標準的拉拉隊服裝。她驕傲無比地站在蓋世愛身邊,擺出一個很酷的造型。
蓋世愛傻了眼:“你……你是朱麗麗?”
朱麗麗抬了抬下巴:“我是楚天歌最最忠實的支持者!他成立樂隊,我成立拉拉隊——想參加的來報名呀!”
“哇——”
“我報名!我報名!”
女孩們丟下蓋世愛,尖叫著呼拉一下全擁過去了,朱麗麗好不風光。
蓋世愛心裡失落之極:“可惡,竟敢搶我的風頭!”
遭受著耳朵的折磨,所有考官都精疲力盡,只有梅君嚴對給人打分依然興致勃勃。麥雲潔藉口休息,獨自溜出去找葉峰。
此時葉峰正走在學校的花園裡,時而不安地東張西望。以前多麼逍遙自在,現在隨便走走都要冒風險,誰知道“四眼妹”會從哪裡拿著功課殺出來。自己倒也不是怕她,實在是被別人看見,太沒有面子。他有些氣惱自己,不過,叢容的影子的確很難揮去,她似乎隨時會從樹林裡、草叢中、牆角處出現,然後朝他不屈不撓地遞過輔導書。
葉峰正在思考著想什麼辦法擺脫叢容的圍堵,麥雲潔忽然從他身後跳出來,大喊一聲。
“葉峰!”
“哇——”葉峰嚇得失態,跳得老高。
麥雲潔大笑著,奇怪地問:“你今天怎麼了?膽子特別小!”
他倆的聲音招來附近的幾個女孩的眼光,她們朝這邊看過來,低聲地討論著什麼。
麥雲潔說:“你們學校的花園真漂亮!”
“你怎麼就結束了任務?”葉峰直奔主題,“樂隊招人,結果如何?”
“我今天一直在想,你真應該和楚天歌一起。”麥雲潔感嘆地說,避開了葉峰的問題。
葉峰啞然失笑:“我和他?”
麥雲潔認真地說:“是啊,你們倆一起做樂隊呀!葉峰,沒人比我更知道你的才華了,所以……”
葉峰搖著頭笑:“可是,你知道我最討厭不懂音樂的人,他還要喊著玩音樂,簡直可恨!”
麥雲潔很詫異:“楚天歌挺專業的,怎麼不懂?”
葉峰嘲諷地說:“哼,他知道鋼琴有幾個鍵,可不知道吉他有幾根弦!”
麥雲潔皺了皺眉頭,心想有時葉峰可真固執。不過,她是不會生葉峰的氣。
麥雲潔輕輕地說:“其實,如果你們倆聯手……”
葉峰打斷了她的話:“我的理想是做出最棒的音樂!我自己的音樂!MAGGIE,信我吧!”
葉峰情緒很激昂,語氣也變得熱切。麥雲潔的心熱乎乎的,她充滿欽佩與愛慕地望著葉峰。
“我信!我當然信你!”
叢容從播音室回來,抬頭看葉峰的座位,已經空空蕩蕩。只有桌面上散亂地扔著一疊書本。叢容走過去一看,只見自己借給葉峰的輔導書,都在裡面。叢容氣得握緊拳頭。
“葉峰,你太可惡!我今天絕不讓你溜掉!叢容可不是那麼好糊弄的!”
此時已近黃昏,麥雲潔、楚天歌和蓋世愛三人一起往校門走去。楚天歌為招不到好的樂隊隊員感到失望,麥雲潔誠懇地給他鼓勁兒。
“考試沒結果,不說明南華高中就沒有志同道合的人。要知道,幾個人湊在一起做音樂,是要好多好多緣份的。”
楚天歌點頭同意:“是啊,咱們在一起很有緣份的!”
麥雲潔說:“所以別灰心,我相信你一定能把樂隊辦起來!”
楚天歌有些感動:“MAGGIE……”
“什麼?”
“想不想……嗯,我想……”楚天歌心裡的小火苗一竄一竄的,他看了看麥雲潔的笑臉,又看看蓋世愛。
蓋世愛暗暗朝他握住拳,慫恿他:“說啊說啊,趁熱打鐵!”
楚天歌吱吱唔唔:“我想……我想請你去紅茶坊。”
蓋世愛嘆了一口氣說:“我坐陪。”
麥雲潔眨巴著眼睛看看天歌,天歌緊張地期待著,蓋世愛也為他著急。
麥雲潔笑了:“你們真客氣!
楚天歌、蓋世愛一愣了。
麥雲潔說:“只要是喜歡音樂的朋友,我都會幫忙的!再說,晚上我和葉峰約了去DURK酒吧。”
校門口,葉峰揹著書包,旱冰鞋掛在脖子上等候,一個“酷斃”的POSE.麥雲潔笑著跑向他。
麥雲潔:葉峰!
葉峰!又是葉峰!楚天歌火氣呼地冒了起來。
麥雲潔奔跑著,剛到葉峰面前。旁邊一個人突然跳出來,一把拉住葉峰。
“呔!抓到你了!!”叢容氣咻咻的,一改平日的淑女風範。
麥雲潔和楚天歌他們全都出乎意料。
叢容氣惱地說:“這回看你往哪裡跑?!”
葉峰幾乎呆住:“哎……別拉我呀!”
叢容臉紅了紅,手上卻不鬆開。
“男女授受不親哦!”葉峰皺著眉頭說,心裡著急得很,萬一被人知道他被叢容追著討功課,他可丟不起這種面子。
叢容更生氣了,她乾脆抓住葉峰的胳膊,硬要把他拖回去。
麥雲潔一邊看著,又是納悶又是氣急,她也伸出手,抓住葉峰另一隻胳膊。這下,感覺兩個女生在用可憐的葉峰拔河。
叢容氣呼呼地說:“快跟我回去!”
麥雲潔也很生氣:“你放開他!放開他!”
叢容說:“葉峰今天和我在一起……”
麥雲潔驚愕地說:“和你?”
叢容強調著說:“是的!哪兒也不許去!”
麥雲潔更生氣了:“你是誰?”
叢容也對麥雲潔很不滿:“你又是誰?”
楚天歌和蓋世愛樂呵呵傻呵呵地朝這邊看,彷彿在看免費演出。
葉峰老羞成怒,大喝一聲,甩開兩個女孩的拉扯。他覺得女生從來沒有這麼可惡,她們倆把他的形象全毀了——尤其還當著楚天歌的面!
麥雲潔委屈地拉拉葉峰的衣袖:“咱們說好去唱歌的……”
葉峰煩燥地移開胳膊:“我今天沒有興致!”
叢容這時稍稍冷靜了些,她看看麥雲潔,又看看葉峰,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葉峰,你要是真有事的話,要不……要不我們明天早一點……”叢容開始要撤退。
麥雲潔不高興地說:“謝了,我看還是我識趣一點吧!”
麥雲潔賭氣說完,埋怨地瞪了葉峰一眼,轉身跑走了。
楚天歌這時醒過神來,大叫著追上去:“MAGGIE!MAGGIE!”可是麥雲潔已經跑遠了。
叢容很不解,自言自語:“我說錯話了嗎?”
蓋世愛也在自言自語:“全亂套了……不過我喜歡。”
葉峰獨自從酒吧回家時,夜色已深。他無精打采地走著,遠遠看見自家樓前臺階上坐著一個女孩,正是麥雲潔。葉峰有些迷惑地衝她笑笑,站在她面前。他覺得麥雲潔今天好奇怪。
麥雲潔心裡也很混亂,她和葉峰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她總是喜歡跟著葉峰,從小時候陪著他爬樹,和別的小孩打架,到長大後一起玩音樂。葉峰的朋友不多,可她,絕對是排在第一位,為此,麥雲潔驕傲過。如果今天沒有親眼看見別的女孩對葉峰那麼親密,麥雲潔也許會滿足於只做葉峰最好的朋友。可是,今天,麥雲潔才發現,自己不願意只是他的朋友,自己早就悄悄地喜歡上這位童年的好朋友。
葉峰不明瞭她的心,麥雲潔很難過,可她又安慰自己,也許只是因為葉峰一直把自己當作妹妹,因此和自己一樣忽略了其他的感情。她應該告訴他,她是喜歡他,在乎他。
麥雲潔沒有去酒吧看葉峰的演出,她在樓前等了好久,想好自己該怎樣向葉峰表白自己的愛慕。
可是,一見到他真的出現,麥雲潔又有些慌,沒等葉峰發話,趕緊先開口問葉峰:“我們是好朋友嗎?”
葉峰萬分奇怪地看著麥雲潔:“當然是!”
“那麼,”麥雲潔咬了咬嘴唇,“僅僅是好朋友嗎?”
“當然不是!”葉峰笑了。
“那還是什麼?”麥雲潔的眼睛亮亮的,她也笑了。
“你是我的鐵哥們呀!”
麥雲潔的眼睛暗了暗,馬上又倔強地盯住葉峰。
“我告訴你!我喜歡你!我一直都喜歡你!”她頓了頓腳,衝葉峰喊著。
“可是,我們是哥們呀!”葉峰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去你的臭哥們!”麥雲潔被氣哭了,她轉身跑進沉沉夜色。
葉峰站在臺階上,呆呆地望著她遠去,他腦子裡亂哄哄。
什麼?喜歡?難道是那種喜歡?可他,從來都是把她當作哥們,還在小時侯,就已經是哥們了。他想起童年時代和她的一張合影,兩張笑嘻嘻的小臉旁邊注著一行字“哥倆好!”這一瞬間,葉峰突然發現,麥雲潔——這個自小形影不離的鐵哥們,不知不覺已經變成美麗的少女了。這變化到底是什麼時候發生的呢?
“啊——”葉峰驚訝得輕輕叫出了聲音。他煩惱地想,原來麥雲潔不再願意是自己的哥們,她“喜歡”……那麼以後,再見到麥雲潔,自己該是什麼表情呢,那肯定會是很彆扭很尷尬。葉峰突然又嚇一跳,他問自己,是不是對她也有那種“喜歡”呢?
葉峰心事重重,他覺得女孩子真是世界上最奇怪的動物。誰能理解女孩子呢?想著麥雲潔平日陽光般的笑臉,又想起叢容不苟言笑的面孔,葉峰深深地嘆了口氣。
朱麗麗不知道從哪裡探聽到葉峰和麥雲潔是青梅竹馬的好朋友,第二天一早她就急急地找蓋世愛發佈新聞,再次展現包打聽的神功。
蓋世愛當然又迅速地把消息報告給楚天歌,不過青梅竹馬又怎麼樣呢,楚天歌反而安心很多,他決心用實力來贏得麥雲潔的刮目相看。
蓋世愛原打算幫助楚天歌收拾葉峰,平日裡他看葉峰狂傲不可一世已經很不順眼,現在葉峰居然敢仗著近水樓臺的優勢,在自己的好朋友和麥雲潔之間充當“第三者”,蓋世愛豈能袖手旁觀。
蓋世愛鼓動楚天歌出擊葉峰,打打他的囂張之氣。楚天歌滿口答應,不過,他說,他不想依仗武力來取勝,他想的是把樂隊搞起來,從而全方位戰勝葉峰。
楚天歌的確沒有理由氣餒,除了暫時無法向麥雲潔傾吐自己的愛慕之情,其他一切都進展順利,連冷老師那麼頑固的人,也開始對樂隊大開綠燈。學校原來有一個棄之不用已久的音樂教室,冷老師特意教給楚天歌一把鑰匙,明確表明新建樂隊以後有資格進入裡面排練,並且可以自由使用所有的音樂器材,前提是必須很好的愛護。楚天歌和蓋世愛無比欣喜地當天就動用小小特權,打開音樂教室以及音樂教室所有的儲物箱。
換了別人,相信也會很理解楚天歌和蓋世愛的複雜心情,音樂教室這場地是爭取來了,音樂器材也可以隨心所欲地使用。問題在於,音樂教室內部蛛絲遍屋,幾十年前的那些琵琶、沙鈴、手風琴也都要麼斷絃要麼壞鍵,慘不忍睹。
憑藉這些要建立一個樂隊,只好說是什麼蛤蟆做夢吃什麼肉,根本不自量力。楚天歌快馬加鞭一鼓作氣,把建立樂隊需要的樂器全部統計,又分別進行了比較可靠的市場調查,確定下購物目標。
蓋世愛也認為樂器絕對不能湊合,他的理由是:“怎麼能湊合?做人做到我這麼優秀,理所當然要用最棒的樂器!”只可惜冷老師和蓋世愛沒有同感,否則她會心存憐憫地撥一點活動經費。可是她並沒有。
樂隊要存活,經費問題必須自己想辦法解決。蓋世愛自告奮勇成立“阿蓋籌款幫助熱線”,簡稱“蓋幫”,自命幫主。朱麗麗率領啦啦隊隊員,慷慨解囊,不多久,大鈔、角鈔、分幣在蓋幫主面前堆了好高。這些零花錢的堆積,對於樂隊的建立,無疑是杯水車薪。這份熱情卻深深打動了楚天歌,他當眾許諾,不論有多大的困難,也一定要帶頭把樂隊建好,用音樂來報答大家的厚愛。
楚天歌的父母並不知道兒子近來沉醉於建立流行樂隊,自從“假家長事件”發生後,楚天歌的父母嚴密觀察兒子好一段日子,幸虧楚天歌在家一向是個乖乖熊,並沒有露出什麼端倪。楚天歌的爸媽也就放心,以為從此天下太平。
楚天歌的父母都是音樂家,心裡或多或少對楚天歌的音樂天賦也寄以厚望。兒子的童年時代為他倆增添不少光彩,只是進入高中以後,大概是功課太緊,兒子練琴的時間明顯減少,手指上的感覺也讓人不滿意,楚天歌的父母已經一再提醒,頗為擔心,他們甚至懷疑,讓兒子進入市重點中學是否明智,畢竟,這不是專業的音樂學校,缺乏音樂的氛圍,對天歌可能太不理想。
楚天歌心裡很矛盾,他自小信任乃至崇拜自己的父母,直至今日,遇到孤立無助、傷心失落的時候,他也渴望能對父母傾吐心聲,獲取幫助。可別的事情爸媽會毫不猶豫到支援他,他們又怎麼可能理解他因為麥雲潔而感受到的憂傷,怎麼可能允許他對鋼琴對古典音樂的內心背叛。楚天歌表面依然扮演乖乖熊的角色,其實已和父母間不可避免地拉開了距離。
別墅小區,環境優美,一幢一幢漂亮的小樓,每兩幢連在一起。大陽臺上,CD正播放著勁爆的韓國RAP音樂,少年COOKIE隨著音樂搖搖擺擺,摹仿RAP歌手,。
COOKIE的父母不在這座城市裡,他一個人住著一大幢房子。鄰家的大陽臺與他家的相連,中間隔著石頭欄杆。鄰家小女孩喵喵只有七、八歲大,踩著小凳子,下巴抵著欄杆,笑嘻嘻地當他的觀眾,她的一顰一笑都那麼可愛。
COOKIE一邊舞一邊衝小女孩喊:“這是韓國最有名的組合,我最喜歡的RAP音樂!”
小女孩笑嘻嘻地在音樂聲中喊:“我最喜歡咚咚咚的鼓手!”
“咚咚咚的鼓手?”正巧音樂聲結束,COOKIE停了舞步,歪著腦袋想了想。
“對呀,我怎麼沒想到做鼓手呢?”COOKIE似乎突然開了竅,“哈哈,還來得及!”
COOKIE一個轉身跑下樓去,喵喵奇怪得大叫:“COOKIE哥哥,你去哪裡?”
“我要去做鼓手啦!”轉眼COOKIE已在樓下,蹬上了漂亮的賽車。他記得放學路上看見蓋世愛在一家遊戲房,也許現在還沒走吧。
“我是COOKIE,還記得我嗎?”
果然,蓋世愛在遊戲房裡打得不亦樂乎。COOKIE耐心地坐在一邊觀看,不時大聲讚歎蓋世愛的遊戲水準,好不容易蓋世愛心滿意足地停了手,COOKIE才見縫插針,小心翼翼地問蓋世愛。
蓋世愛先愣了愣,馬上認出來了:“記得,什麼也不會,名字倒最古怪的那一個。”
蓋世愛說完往外走,COOKIE絲毫不計較,窮追不捨:“樂隊的事情搞好了吧?你們排練的時候能讓我看嗎?你們什麼時候排練啊?”
樂隊的經費無處落實,蓋世愛本來就一肚子悶氣,好不容易痛打遊戲,發洩一番,又遇見COOKIE提及心頭事,他不耐煩地站住,白了COOKIE一眼。
□作者——曾煒喂,你這個人怎麼沒心眼呀,看不出人家很煩嗎?“
“你煩嗎?肯定因為不聽RAP.”COOKIE熱情地說,“我可以借給你聽RAP.”
“簡直受不了你!”蓋世愛自顧自走出遊戲房,COOKIE追出來,依然問個沒完。
“蓋世愛,你在樂隊裡擔任什麼位置?”
“什麼什麼位置?”
“我的意思是,你用哪種樂器……”
“呔!你以為我聽不懂嗎?我——蓋世愛,當然是……那個……沒有固定位置。”蓋世愛吞吞吐吐,懊惱地發現自己原來和眼前這傻小子一樣,居然也是個什麼都不會。
不料COOKIE聽後無比崇拜:“哦,你是全才呀!”
蓋世愛頓時喜上眉梢:“嗯嗯,這個詞太適合我啦!”
“不用說,你一定會打鼓。”
蓋世愛忘乎所以地說起大話:“打鼓小意思,看我打遊戲的水平就知道!”
COOKIE激動地說:“蓋世愛,你教教我吧!”
蓋世愛心虛了,嘴上卻還撐著:“教你……憑什麼?”
“我太崇拜鼓手了!”COOKIE滿臉真誠地看著蓋世愛。
蓋世愛暈頭轉向,居然一口答應。他當即掄起拳頭,在COOKIE的背上來了幾記,大概是打遊戲打得順手,這幾下倒真是拳拳有力,虎虎生威。
天真的COOKIE興高采烈,自以為如願以償,是啊,能在樂隊找到合適的位置,還能得到樂隊核心人物的指點,這是多麼難得的機會。毫無疑問,眼前的蓋世愛是一名真正的樂壇高手,COOKIE幸福得也有些頭暈了,真恨不得自己能為蓋世愛做點什麼,以報答他的好心。
是不是隻有單純一點,才可能快樂呢,除了COOKIE,別的人都似乎有很多煩心的事情堆積心頭,揮也揮不去。叢容本來也可以無憂無慮,繼續做高高在上的優等生,可葉峰不羈的身影總在她眼前浮現。
叢容有史以來第一次遇見對自己不屑的人,以前叢容幫助過很多的差生,他們哪個不是對她心懷感激崇拜有加,惟有葉峰……叢容給自己不斷打氣,她又一次次去找葉峰。
葉峰很煩她:“你別老纏著我。”
叢容好脾氣:“葉峰,你有心事呀?”
葉峰冷冷地說:“關你什麼事。”
叢容好言好語:“葉峰,那天我可能太著急了,後來才聽說你要去酒吧打工……其實,如果你和我配合,補課的時間可以商量的嘛。”
叢容誠心來向葉峰道歉,葉峰卻煩得不得了。叢容沒注意,依然說個沒完。
“今天冷老師又向我瞭解補課的情況,我替你隱瞞了好多事呢,以後……”
葉峰忍無可忍,“呼”地跳起來向叢容叫喊。
“別假惺惺的!我有事、我沒空、我說心裡不爽!你這個人怎麼不懂道理啊!”
叢容驚愕地睜大眼睛:“我講的都是道理呀?”
“告訴你,你帶著你的大道理,離我遠點!!”葉峰任著性子把話說到底。
看得出,叢容被深深地刺傷了,她愣在那裡,咬著嘴唇。風吹來,樹間簌簌作響,叢容轉過身,一言不發地走了。葉峰有些不忍,但還是決定把面子撐足:“喂,到老師那兒打小報告去吧!用不著替我瞞著。”
叢容單薄的身影漸漸遠去,葉峰望了半天,沒情沒緒地嘟囔著:“我才不領你的情……”
緊接著的兩天,叢容沒有和葉峰說一句話,即使在走廊上迎面走過,叢容也是視而不見。葉峰當然還是保持冷傲的外表,心裡卻暗暗內疚自己對叢容的傷害。這天放學,葉峰孤獨地穿行在走廊中,一扇扇玻璃窗緩緩滑過,如他的心境一般晦明不定。說來也奇怪,沒有了叢容的追堵,他總算找回久違的清靜日子,可偏偏就是開心不起來。
他看四周沒人,想笑著試試,對著樓梯轉角處的大鏡子,嘴角費勁地往上咧。他看見自己好難看,嘴角像生鏽的機器,笑得太吃力。
葉峰正尋思著自己為什麼笑不出來,忽然好象聽見叢容的聲音:“葉峰……”
葉峰嚇得回頭張望,原來是幻覺,身後的走廊仍是空無一人。唉,大概是被叢容折磨太多,雖然僥倖擺脫,葉峰還是老感覺叢容像影子一樣跟著自己。
朱麗麗閒來無事,一個人坐在花壇邊上,偷偷摘了一朵雛菊花。她一邊扯下花瓣,一邊叨唸著。
“他愛我,他不愛我,他愛我——啊呀,他愛我!哈哈哈,啦啦啦!”
最後一片花瓣正好是“他愛我”,朱麗麗欣喜若狂,可是隨即又覺得好無趣。
“唉,我還沒告訴自己他是誰呢!自己逗自己玩兒真沒勁!”她拋掉手中光禿禿的花莖,一抬頭,遠遠地看到葉峰獨自走過去,好像心事很重的樣子。
朱麗麗頓時心跳加速:“哇,如果愛我的是他,或者是他,隨便他們倆那一個,該有多好呀!”
他們倆當然就是指校園大帥哥——葉峰和楚天歌啦!
朱麗麗感到有些奇怪:“咦?葉峰後面怎麼沒跟著叢容呢?這兩天叢容都沒有追著給他補課……”
她像了深身通了電,立刻來勁:“哇,一定有情況!我不會無聊啦!”
朱麗麗騎著自行車直接跑到叢容家,謊稱要請教功課,把叢容邀出家門,來到一家冷飲店。
叢容納悶地問朱麗麗到底有什麼事情神秘兮兮的。
“唉呀呀,無聊死了,總算找到一個人聽我說話!”
朱麗麗先請叢容喝冷飲,伸個大懶腰誇張其詞進行開場白,然後迅速進入喋喋不休的狀態。
“四班的nini喜歡上六班的”阿明瓜子“,誰知道人家中意的是英文女老師,女老師其實早就和人拍拖了,倒是聽說五班有個男生長得像劉德華年輕時候,我跑去看了看一點也不像……”
叢容愕然地看著她:“你找我就是為了說這些?”
朱麗麗一口氣說這許多家長裡短,也有點累,她長嘆一聲:“唉,總之今天一點點意外也沒發生,好悶好悶呀!”
叢容暗暗嫌她無聊:“和我說話你會更悶的。”
朱麗麗卻來了興致,一下子湊近她的臉,還動手要翻她的眼皮。
“咦?真的!你的臉色好難看,眼睛也睜不開。失戀了吧?”
叢容抗議地說:“麗麗,你為什麼只要看見有人心情不好,就說人家失戀了?”
朱麗麗眨巴著眼睛:“因為,除此之外,我實在想不出讓人難過的事情嘛。”
叢容面帶憂色:“唉,其實煩惱真是太多太多了。”
“說說看?”
“不想說。”
“哈,不說我也知道。準是葉峰不理你了,對不對?這有什麼,人家酷得那麼厲害,連我都不理嘛。”
叢容一肚子心事沒人理解,氣得叫起來:“你根本就不明白!!”
這下朱麗麗的詭計終於得逞,叢容氣憤之餘,把葉峰和自己之間發生的不愉快像竹筒倒豆子,統統倒給了朱麗麗。包括讓她難以接受的一幕幕大傷自尊心的場面,她也不迴避地告訴了朱麗麗,朱麗麗包打聽的好奇心得到充分滿足,真是聽得如痴如醉。
叢容煩惱地問朱麗麗:“我不明白,為什麼他要像躲感冒一樣討厭我?”
朱麗麗還沉浸在場景回顧之中,回答起來也就漫不經心:“嗯,你嘛,雖說有點不開竅,有點沒主見,有點老師說什麼你說什麼……”
叢容眼睛睜得老大:“啊?我在別人心目中,原來是這個樣子啊!”
朱麗麗無辜地看著叢容:“可是我沒有說你像梅君嚴一樣討厭呀。”
“不過呀,”朱麗麗仗著自己知道許多秘密,也就自以為替叢容著想,苦口婆心起來,“你總是高高在上地肩負各種職責行使權力,你知道嗎,你這樣給大家的壓力很大耶!”
“我是這樣嗎?”叢容有點不相信。
“怎麼不是啦?”朱麗麗說,“你應該注意一下優等生的群眾關係嘛!你看你,一會兒是校紀監督員,‘樓道里不許打鬧!’,一會兒是課代表,‘快點交作業!’,一會兒是圖書管理員,‘為什麼把書搞髒了?’,一會兒又是學習委員,‘為什麼考試不及格!’……天哪,你還是學校電臺的臺長、學生會的副主席……你比班主任、比我媽管得還多很多耶!”
朱麗麗手舞足蹈,滔滔不絕,時不時還尖聲細氣地模擬叢容行使職權的威風。叢容直看得目瞪口呆。她彷彿看見被她叫住的同學心驚膽戰,紛紛逃竄,很快就剩她一個人站在茫茫荒野,無人理會。
叢容苦惱地把下巴抵在桌沿上,喃喃地說:“我不明白,我一點都不明白!”
朱麗麗不知何時已打開一本厚厚的書,開始引用名人名言:“書上說,‘有時候逃避是接近的開始’。”
“其實,我也是很一般的女孩子呀。只想和別人一樣,該說就說,想笑就笑。”叢容發愁地說。
“嗯,‘當一方表白自己很一般時,潛意識裡卻渴望得到對方的讚美……’”有時你不得不佩服朱麗麗。
“可是,總好像由不得自己。”叢容說。
“‘因為在兩人的關係中,一方的價值要通過對方的承認才確立。’哎呀,好深奧啊!”朱麗麗繼續引章摘句。
叢容激動起來:“為什麼在大家眼裡,做好學生就意味著這個那個一大堆的不可理喻呢?為什麼沒有人意識到我也是個愛漂亮、愛音樂的女孩子呢?”
朱麗麗埋頭又讀::“‘必須先贏得一個人的戰爭,才能建立起兩個人的世界。’‘越想逃避自我,越是意味著自我意識的覺醒。’”
叢容似有所悟:“你說什麼?”
“嗯,這上面說,‘女孩子要”懂裝不懂“,男孩子要”不懂裝懂“,才能互相俘虜對方的心!”
叢容完全糊塗了:“你……你到底說的是什麼呀?”
“給你讀我最喜歡的書呀——《戀愛大全》!”朱麗麗把手中的書向叢容展示,一看見《戀愛大全》花裡胡哨的封面,叢容氣得夠嗆,跳起來抗議。
“每次都這樣!人家說心事,你卻扯得老遠老遠!”
朱麗麗委屈地說:“人家看你就是像失戀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