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所當然。
他問人,人也問他──這點很公道。
無情一向待人儘量以公平為原則。
所以他也很樂意回答。
“吳鐵翼本來是鐵手和冷血率先揭發的,但後來還是給吳鐵翼逃逸了。”無情說,“再咬住他的是追命。”
——其實,在“四大名捕”中,最擅於跟蹤。追緝的,還是追命。他輕功最好,追蹤術最高。天生能測知敵人、罪犯匿藏之處,是以,只要他們追捕的人一旦失其所蹤,大都由追命把斷線“續連”,所以其他三名師兄弟都戲稱追命為:“千年斷續”;因為“萬年斷續”正是一種了不起的金創藥能使斷肌癒合,故而有此引申濾稱。
“可惜追命佈署已久,並且已聯絡上冷血,但因吳鐵翼女兒離離阻撓,使他還是功虧一蕢,”無情說下去,“吳鐵翼還是逃走了。”
聶青又在猛他的漸長鬚腳,“這一回,他大概是佈下疑陣,逃往太白山了罷?”
“所以鐵手立即動身,到邵縣堵截吳鐵翼。”無情黯然道:“結果,當然是莊懷飛身歿,鐵二弟也負了重創,吳鐵翼依然逍遙法外。”
聶青道:“這老虎狡猾得很,不易抓。”
“追命三弟本來要趕去大白,支援鐵老二,知道了這件事。立即飛鴿傳書,紙鴦為號,分別通知了冷血和我,無情補充道,“我們一向留怠這隻大老虎的行蹤,習性,覺得如果他不在太白取寶,便應該會來疑神密議。”
“暖,這下可到我上場了。”習玫紅盈盈笑道,“冷血也負了傷,未愈,而且‘武林’二大世家中“東堡’黃大星、‘北城’周白宇先後因‘談亭會’集體殘殺事件而喪命,‘南寨’殷乘風亦因‘連雲寨’事所牽連身死,江湖上頓失二人世家卞皂,而‘西鎮’藍元山又無故在十印寺出家,使得‘洛陽四大家’忽然變成了青出於藍。取而代之的形勢。而且還因此猛烈互攻、激烈交戰起來。冷血和追命分別都給‘吸’在那兒,一時抽不出空來。我收到了訊息,一向恨死吳鐵翼,於是就不理冷血同不同意,高不高興,就先來了再說。再說,夢姊跟我又是好友,她通知了我,我就一定來。”
她嫣然一笑,好像為她的“傑作”而得意洋洋似的。“幸好有走這一趟。”
這句話,大家都不明所以。
習玫紅知趣的進一步說明,“這兒不是熱鬧得很嗎?──我要不是來了,怎有這般天大的熱鬧可瞧啊!那多沒趣啊!”
原來,鬧鬼,死人、種種恐怖淒厲事,對習姑娘而言,都只是些“熱鬧”,“有趣”的事兒。
無情倒吸了一口深氣。
他很少感到“前途茫茫”。
這次有了。
——簡直是“前景淒涼”。
“我開始仍不確定:這老狐狸大老虎是不是又在故佈疑陣。聲東山西。”無情還是說了下去,“不過,我們一向有人負責追查這隻大老虎的行蹤:老魚告訴我,朱酗身邊一流高手朱殺家,已動身進入山西;而向與吳鐵翼往來密切的‘蜀中唐門’好手唐化,小余也發現他曾現身十古巖關一帶。”
老魚說了下去:“唐化。朱殺家、莊懷飛。王飛這些人。本身都是鐵翼的好幫手,左右手。”
小余道:“我們只差還沒查到王飛的下落。”
無情道:“這個時候,吳鐵翼正需要他們”
聶青點點頭,拔出了一條足有半寸長的髮腳:“所以你們就全力取道疑神了。”
奇怪的是,他不停的拔鬍子,但他的鬍鬚也下停在長。越拔越長,野火燒不盡,秋風吹亦生。
然後無情向綺夢問,“那你呢!”
綺夢一時沒弄清楚他的意思,“我?”
這時,眾人都圍聚在“綺夢客棧”的大堂內,大門大開,月亮灑進來,映照得綺夢冷豔得很冷、很豔。
像動人的桃花,暫時凝結在薄冰內。
由於這時人多勢眾,高手圍聚,在店裡的人,膽子都壯了起來,連幾個膽子較小或受過驚嚇的女子,也都不太感到害怕……
無情忽然想到一個女子。
姬搖花。
──姬搖花也很美,像個小姐姐。事實上,姬搖花年紀也確比綺夢要大些。
看來綺夢的年紀也會比他大一點。
可是她一點也不像小姐姐。
她只有點疲乏。
可是她豔。
無情也想到另一個女人:
唐晚詞。
——唐晚詞也很豔,年紀比姬搖花還長,但就是豔得一點盛後的薔蔽,臨調前的悽美。
綺夢卻不。
她完全沒有凋謝的意思。
只不過跟唐晚詞一樣,也有點倦。
而且更寂寞。
——她是一個在野地裡,寂寞的,冷豔的。孤清的。獨立的。自主的、利辣的,神不守舍的,常常不經意的老闆(娘)!
無情在這樣忖想的時候,思潮不禁也有點不經意了起來。
忽然,一張眼大大鼻尖尖似笑非笑的美臉,摹然出現在他眼前。
俟無情定過神來,才知道他曾一度失神了。
──為了眼前的女於?
綺夢!?
──怎會這樣的!
等他回過神來,才知曉那突如其來的一張美人靨——當然是習玫紅的臉,正在沾沾自喜、興致勃勃的說:
“看你傻愣愣的樣子,喝水吧!”
說著,居然遞給了無情一杯水,然後她長號司令、接掌大權,回透世情,指揮若定,比手劃腳。旁若無人他說:
“你做你的綺夢吧!我來代你發問。”
她那麼……一說,無情只覺臉上有點熱。
儘管,月亮像是冰鎮過的。
──那水,還好不是血吧!
夜涼如水。
寂寂荒山寒。
狼曝山外。
猿啼在大。
千年斷。
萬年續。
不管怎麼樣;無情在這時候掠過一個念頭:待會兒或未來的任何行動中,自己得儘量避免跟她在一起,這樣也許會比較好。
他自己也不太明白為何會有這種想法,只不過,他一向都是在危機未發出之前就已經感覺到不妙,並且在之前就已經作出適當的規避。
他規避得那麼迅速,合時,以致常常在避開,迴避了之後,自己也不能確定要是不避免的後果會如何。
正如沒有發出的事你永遠不知發生了會怎樣,甚至會發生些什麼。
你忽然不想走那段路。,可能是因為覺得有危險:可是,你沒有走,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了,因為它可能是在你走過時才有人故意從樓上扔下一口花盆來,也或許你不小心踢到栓子趴下了。你不走,便沒事了,你也猜測不到要是你真的走過會有什麼事。別的“迴避”也是一樣,成功的,“避”過了,你很難獲得證實,所以沒有成就感,甚至久而久之,你失去了警成,忘了迴避了。
然而危險往往只發生在大意疏失之時。
悔已無及。
無情不想後悔。
他後悔過。
他對習玫紅雖然也有“頭大”的感覺,可惜的是,見到她之後,他反而沒有興起要“迴避”的念頭,反而要面對。面對下去。
習玫紅就好比是他的一個問題,一件案子,他必須要面對下去、探索下去。
彷彿,那是他的天職。
也是他的責任。
可是綺夢不是。
明顯不是。
──她好像是——個夢。
帶點綺夢。
還有桃色。
他可不喜歡做夢。
他不討厭夢。
他只討厭夢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