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論金庸小說:“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問我意見。
那是對的,我也這樣認為,我在創作武俠小說這前,之初,影響我最深、最甚的,都是金庸、古龍二位大師。其餘武俠小說我幾乎一概通讀,但就最愛金庸、最喜歡古龍。別家對我影響並不深刻。
但我喜歡歸喜歡、愛歸愛,我現在寫的,既非“金派”,也非“古派”,不今不古,我只“自成一派”。
我既非“古人”,更沒興趣當金庸的“來者”。他們寫他們的小說,而且,亦已建立了空前偉大的文學成就,那些光得張嘴巴、好發評論而從不參與這種中國獨有的題材文類創作的評論家們,大抵是基於武俠小說自他們讀過之後就不值一屑、任期衰敗式微的心意,一方面保守短視、鄙視武俠小說的全面革新、大膽突破,一方面又捶心頓足,感嘆武俠已死,今不如古。這種人,有的會搬出“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金箍咒,目的就是說你別寫了再寫也寫不過金庸(或其他人)的意思,對這種人的言論,我無意思再在這裡花一分鐘的時間來論辯。人家早已一怒拔劍,他仍在一路放屁,不理便是。
其實,金庸、古龍的作品不只是這樣子的。他們的小說之所以精彩、好看、偉大,因為還有激發你參與(不管是陶治、嚮往還是實踐、創作)這“武俠世界”的功能。如果金庸寫完了他的小說武俠也就完了、後繼無人了,那反而是金庸小說的不足之處、失敗的地方。
中國詩人當然不止一個李白、杜甫,詞人不止一位蘇軾、李煜,小說家也不止曹雪芹、羅貫中,《史記》之後,也有《漢書》、《通鑑》,百花齊放,各擅勝場,若從金庸後這種文類就輒然而絕,斷送斫喪,那就不可喜亦不可嘉,只大吉利是。
對金庸而言,他那種來自深厚古文傳統底子而在他那獨特(連載體的新白話小說)時代寫出來的武俠小說,到底是一種“過去式”文體:他寫得確是好,好得“前無古人”,他寫得也確是成功,成功得“後無來者”——就像李白詩中的狂放、仙氣,蘇東坡詞裡的豪邁、豁達,確難有人能跨越一般--但我們有我們的時代,我有我的筆法也有我的看法。我寫我的小說。我武我俠,我行我文,不需要也沒意思要“繼承”任何大師的“來者”--包括金庸、古龍。
我甚至不是“後來者”,在我對時代的敏銳觸覺、我出身背景和摸索成長、傳奇經歷大成大敗、起落浮沉中,我反而是我這一代和我這一種武俠小說創作人的“披荊斬棘開山拓路獨行者”。
我曾在八九年在我小說“將軍劍法”之“闖將”後記中認為:武俠小說“要變”。但“要變”二字,在臺“萬盛”版曾一度錯印成“突變”(但其他版本則沒出錯誤)。於是,批評家就來了,大罵這“突變”心態之狂妄、自大、叛逆、破壞優良傳統無遺的種種“罪名“全來了。我後來為文澄清過,但評者照樣加之以罪,這“帽子”也不想揭下來了。可是,如今踏入九七年,我對這半死不活、死性不改、欲振乏力、固步自封,但明明是深入民心、大有可為的獨特文類深思熟慮後,已改變了看法:
——是到了要突變的時候了!
惟大死後大生。
浴火成鳳凰。
突變又如何!
突變就突變,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對,武俠小說創作,現在已到了必須“突變”的時候了!
歡迎大家一起來“救亡”:誰都不願意看到已洋洋自得喊出“文學已死”的“袖手旁觀者”,正沾沾自喜等著再高呼:“武俠亦亡。”
要是別人不做,那就從我做起!
稿於一九九七年八月十二日:託入室弟子葉浩、何包旦探訪派內最可能在武俠創作上大有作為的弟子宋寂然,並轉來鄒家禮一句話:“如果我能等到溫大哥寫完他作品其中一個系列,我死也瞑目了。”聞言悲笑三聲/十五日:何、梁拜會《澳門日報》副刊主任林中英。
校於一九九七年八月十九至二十日:離開珠海,又住澳門,別了芳芳,又見劍劍。寫於咪咪特別安排之豪華房間。紀念過去在港十三年來,獨家交予“敦煌”陳麗池盡心盡意出版我之武俠小說系列,證實了這是一盤生意、一件好事、同時也提倡了一股俠風;阿琴有變會張婷;拾逾三萬名錶物歸原主雅麗;對明明是大可贏利之生意卻誇言為理想犧牲之徒,只覺滑稽。
再校於一九九八年六月三日:小鼠首吃老鼠粉;偵破雞佬利用龍婆有關“跳井”毒計;與小靜都拜洪聖廟、天后廟;求籤均得上籤;小B求籤鬱郁;華南銀行開戶口葉又搞砸事;支票誤舛自找麻煩;石頭記又狂購水晶、紅紋玉碧璽、大衛星達萬元;與飛睇戲、拍拖、買裙;超仔夾傳真話好驚,白社會上門也;小方離港返珠,自此暫由溫劉何葉守金屋,未求憧驚樂陶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