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就算如此,也是犯了案。”鐵手聽著外面的狂風,苑內的狂人,以及真話的狂言,深為感慨:“你本來是個好捕頭,你不該這樣傻。”
“我是個窮捕頭。”莊懷飛笑得很蕭索,“窮得連謝大人也不打算把女兒嫁給我這捕快。”
“時窮節乃見,何必計枯榮。”鐵手仍不死心,“以你的大材,真的沒必要這樣做,至少,沒必要為吳鐵翼賣命。”
“直行終有路,沒路回頭走。”莊懷飛笑得很無奈,“但我已經做了,怎麼辦?我只有做下去了。”
然後他向何爾蒙疾道:“記得提醒我。”
何爾蒙道:“卑職知道。”
“人窮志短,”莊懷飛轉向鐵手道:“你不像我,我上有高堂,下有一干窮兄弟——我看透了,這輩子,我再破一千五百六十六件大案,也一樣擠不上四大名捕,當不了五品大員六品官。我既然不能力爭上游,就奮競下流,失去瀑布,入了深潭,雖非我願,亦成我意。”
鐵手緘默了一會,終於道:“你既執意如此,我也勸不了你……不過,我得要提省你:我今天如果不死,還是一定會追捕和阻止你的。”
“好!”莊懷飛叱道:“上!”
他那“好”字,是表示贊成,不介意鐵手的做法。
“上”則發了一個命令:
一個行動的指令!
“好”字一出,紅貓動了,何餌蒙也動了。
紅貓竄身跳到鐵手身旁,一連封了他三處穴道。
這三處穴道剛好封住了鐵手剛湧上來的真七——本來,這恰好是他第三回功力恢復的時候。
只是三處穴道一封,他的真氣又憋在那兒,卡住了。
他的人仍是給“定”住了。
鐵手只有苦笑。
苦笑還是算好。
唐天海則慘叫了一聲。
因為何爾蒙也對他出了手。
眼看,他的功力回覆--哪怕是片刻也好——正要發動功勢,不料何爾豪一把手兩巴掌的刪了過來,唐天海給打得金星直冒,身上也給抓得痛人心肺、痛出七竅,氣勁拿都散了、垮了,他哇哇慘呼道:
“你只不過要我衝不破禁制罷了……用得著這般折騰人嗎!?”
何爾蒙嗤啦地算是笑了兩聲:“誰叫你跟我結怨在先——我就只是看你不順眼!別忘了,我外號可叫做‘惡人磨’。”
唐天海一張臉氣得濃紅,疼得在抖哆,莊懷飛則走到鐵手身邊,低聲道:“咱們相交一場,殺你我不忍,放你我不利,只好出此下策,你怪我也好,不怨也罷——不過,今兒來赴鴻門宴之際,我兄聲言會站在我這邊,我很感動;唐天海向我出擊時,您也為我出手,我也感激。”
說著,他揮手解除鐵手所受的禁制,不過,此時,“冰火七重天”藥力已第三次發作,解了穴道的鐵手,依舊不能動彈。
“以你內功,大概與唐天海的抗力相若,反正,你不會比他更遲復元,他害不了你。”莊懷飛歉然道:“我欠鐵兄的情,只有待他年再報了。”
鐵手卻欲言又止。
莊懷飛正色道:“你不必勸我了。沒有用的。”
鐵手欲言,再止。
莊懷飛只好停步,道:“你且說吧。”
“我看,你這樣做,”鐵子道:“戀戀姑娘那兒,最難交待。”
莊懷飛低下了頭,沉默了半晌,終於壓低聲音道:“坦白說,我是真心愛她的,我不想放棄。我年紀也已是一大把了,幾場愛戀,罔為窮,又沒有功名厚祿,大都是分手下場,要不然,就得不到青睞。後來也只有逢場作戲過活。但我娘年事已高,望抱孫子望得快發瘋了,我自己也明知:再不娶妻,只怕這輩子都獨身算了。我只要真心對待她,先與她離開這是非之地——她一直都央我帶她去闖江湖,遊天下的,我卻連大白山都沒帶她上過,現在正好——然後再慢慢向她表白,取得她諒解好了。”
鐵手聽了忍不住問,“你娘呢?可安頓好了沒有?這事鬧開了,要留她老人家在這兒.可不大好呢……”
莊懷飛足感盛情的道:“你有心了。我一早已託老兄弟把我娘安置好了。否則,還真不敢放手而為呢——我是窮怕了,失意夠了,何況,我的腿傷已逐漸嚴重,連吃飯的傢伙也不大管用了,才會做出這等事情來,你老哥是身在高處,風涼水冷,再好胸襟只怕也無法體會我們這些泥淖裡存身的傢伙自甘作賤的理由吧!”
“其實,都一樣的。”鐵手感嘆不已:“最髒的地方,不是糞坑不是陰渠,而是當今朗廷,滿朝權貴。一這點,你也一樣無法體驗。”
他頓了頓,聽到風聲呵呵,似怒又似笑,決定不想在這笑怒之間爭辯下去,只真誠的道,“我誠心祝福:你和戀戀姑娘能夠幸福,快去。記住,不要讓我找到你們。”
“好的,”莊懷飛望定他說,“我答應你。決不讓你找到我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