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説棋賽至下午,觀眾不但沒少,反而比平日裏多了好些,原來舉辦五子棋大賽的消息已傳開,原先那些在客棧躲着睡覺的人聽説有新鮮事,自然都趕潮流跑來瞧熱鬧了,何況還有一千兩銀子的獎金懸在那裏。
豐厚的利潤讓胡樂的臉都笑得抽筋了。
比賽至日落時分結束。
散場時,王曉曉去貴賓台找蕭夜,想快些回客棧將凌夕的事情告訴他,誰知水若綺卻飛快跑過來將她拉住,悄聲囑咐:“父親不讓我亂跑,待吃過晚飯,我再悄悄過來找你,記得等我啦!”
原來她還惦記着下棋之約,正好王曉曉也有事想跟她打聽,便點頭應下。
水若綺這才放心地走了。
誰知剛回到客棧,天絕大師又將二人叫進了房間。雖説今天勝得頗為容易,不過那梅永之病好歹也是被咱王大女俠的威風給嚇出來的,天絕大師堅信,不管用什麼樣的法子,贏了就是老大,就算放個屁把人燻死,那也是本事,因此他心情頗佳,直誇自己好眼光沒看錯人,順便將王曉曉也好好勉勵了一番,同時囑咐蕭夜務必要多加指點。
而王曉曉今日也一反常態,耐性十足,不僅認認真真地聽完訓導,甚至整個過程中連師父面上每個細微的表情變化都沒放過。
窗外夜色來臨,街上處處燃起燈火,問劍台豐富多彩的夜生活又要開始了。
燭光中,兩個人影。
“你懷疑師父?”
“對,”王曉曉趴在桌子上,望着他,“一個人的口味變化太突然了,你不覺得奇怪嗎,而且你看他那樣子,哪點兒像個高手。”
蕭夜沉思。
王曉曉説出自己的想法:“我覺得他根本就不是以前的華山掌門,真正的掌門只怕已經遇害,要模仿一個人,動作習慣都不是問題,但改變口味卻很難,要吃不合自己胃口的東西,還要堅持二十多年,所以現在的師父很有可能是易過容的,説不定就是幫兇!”
“他沒有易過容。”蕭夜踱了兩步,搖頭。
“沒有?”王曉曉愣了愣,“那……就是長得很像的人,用來做傀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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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説電視裏此類情況不是很多嗎,人家葉孤城就弄了個小王爺,差點連皇帝老兒都換了呢。
蕭夜沉吟:“其實我初入華山時也曾懷疑過他,只是幾次試探下來,除了武功不對,倒並沒有別的破綻,何況他曾經生過一場大病,據説自那場病後,他整個人就糊塗了許多。”
生過病?十九師弟怎麼沒提起?王曉曉真無語了,難道是生病留下的後遺症?她靈機一動:“我看師父的膽子不大,不如我們偷偷把他抓來逼供,嚇一嚇,看他説不説!”
見他神情古怪,她急忙補上一句:“當然,要蒙面的。”
沉默半晌。
“怎麼,不行嗎?”
“不行。”
“不試怎麼知道!”
“我試過。”
王曉曉忍住笑:“結果呢?”
“他只是發抖,什麼也説不了,”他看了她一眼,“後來他還跑去父親跟前訴苦,父親派人查出我來,訓了一頓。”
王曉曉笑得差點掉地上。
他伸手將她拎到懷裏,氣:“再笑!”
“我沒笑。”
“臉抬起來。”
修長有力的手指強制性地抬起她的下巴,果然,拼命忍笑的臉上,一雙大眼睛無辜地眨呀眨,表情生動。
“你……”他板着臉看了她片刻,忽然也忍不住笑了,低頭,輕輕吻住她。
燭光搖搖,呼吸聲不再平緩。
他緩緩抬起臉。
忽明忽暗的燭光裏,金色發冠與黑髮互相映襯,透着種華麗的神秘,俊挺的鼻樑掠起一道深刻的陰影,明亮的眼睛裏光華隱隱,沉澱着從未有過的、温柔的笑意。
陣陣涼風從窗外吹入,王曉曉卻覺得熱極了。
他微笑,拂開她鬢邊髮絲:“你家住何處?我叫人去提親。”
她全身一僵。
家?將來是要回家的!抬頭望望那張迷人的臉,王曉曉開始閃躲他的目光:“我家啊……你去不了……”
片刻。
俊臉上,笑意漸漸斂起。
“你不願?”皺眉
“不是……”
“在哪裏。”幾分薄怒。
“很遠,我……哪天不見,就是回去了……”
吻重重落下。
早知道會這樣,當初就不該要男主,王曉曉心中百味陳雜,簡直想哭了,怎麼辦?將來怎麼辦?若是讓他知道自己會走……感受到那吻中的失望與怒意,她又開始恍惚了。
“在哪裏?”
“……”
怒意急速升到臉上,他猛地將她打橫抱起,走向牀。
霸王硬上弓?王曉曉腦袋裏馬上浮現出這幾個字,啊啊啊,不要吧,我還沒想明白吶!師兄大人居然要先上車後補票……
若是回到昨天之前,她也沒這麼多顧慮,可自從昨天關係確定之後,她對這種事反而不如當初那般期待,甚至還有些着慌。
“師兄……”
不理會她的抗議,他直接壓了上來。
吻如雨點般落下,帶動着王曉曉的呼吸也開始急促了,看着那雙迷離的眼睛,彷彿深邃的夜空,其中有無數絢爛的煙花在靜靜綻放。
這種神情她並不陌生。
要被吃了!
“師兄……”
他略略抬起上身,看着她的眼睛:“聽話,跟我説,我陪你回去。”語氣有些沙啞,卻格外輕柔,透着無盡的蠱惑,聽起來竟有哄小孩子的味道。
“……”這事能説嗎?感受到身下某處那種異樣的觸感,王曉曉更慌了,“這樣吧,你先起來……”
她言詞越是模糊,那喘息聲就越急,俊臉上的慾望也越多,怒意也更重,他不容分説,再次堵住她的唇,迅速解開了她的衣帶。
一隻手扯開她的衣襟,向下遊走。
手很燙。
王曉曉一陣痙攣。
被侵犯原本是該憤怒的,然而此刻,她心裏更多的卻是愧疚,他在生氣?他還是很在乎自己的,真的要離開?失蹤這麼久,估計爸媽已經急瘋了,家裏只自己一個,若是不回去,將來他們老了,孤零零的誰去關照?
矛盾之中,一種從未有過的傷心升上心頭,淚意湧起,她攬住他的肩。
他微微一僵,動作漸漸變得温柔。
“我來啦,開門!”
“你在嗎,我進來啦!”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二人回過神。
又要丟臉了,竟然忘記今晚有約!王曉曉臉紅的瞬間,蕭夜已迅速離開她,站起身,揮手將牀帳放下,然後整理衣裳。
不到三秒,門“砰”地一聲被撞開。
“好容易才溜出來,”水若綺快步走進來,雙手託着個棋盤,上面還有兩缽棋子,滿臉喜色,“人呢,快快來下棋!”
突然發現蕭夜沉着臉站在牀前,她急忙規矩地站好,垂頭:“蕭哥哥。”
“你來做什麼?”語氣明顯不善。
“找王姐姐下棋,”她東張西望,“她人呢?”
“越來越沒規矩!”可以想象其臉色。
“是她讓我來的啦,”委屈。
王曉曉趕緊從帳子裏探出腦袋,傻笑着打招呼:“若綺,來了啊。”
蕭夜不再言語。
發現房間氣氛古怪,這兩人一個情緒激動,一個還躺到了牀上,水若綺十分不解,望着牀上的王曉曉:“你怎麼睡這麼早,不是説好了下棋的嗎?”
“我先回房了,”蕭夜打斷她,“不要太晚,明日你王姐姐還有比試。”
他一走,水若綺馬上恢復了活力。
“你怎麼啦,病了嗎?”
“呃……有點累了。”王曉曉擦汗。
見她沒病,水若綺重新高興起來,急忙擺好棋盤棋子,興沖沖地移過燈燭,王曉曉也配合地拉過椅子,接着又叫夥計幫忙買了幾碟點心,泡了壺好茶,二人這才對面坐了,開始下棋。
“不算不算,重來!”
“不行。”
“我眼錯沒看到嘛……”
這位大小姐實在沒有下棋天賦,王曉曉暗自發笑,彷彿想起了什麼,不經意開口:“你知道妍兒嗎?”
“妍姐姐?”水若綺頭也不抬,擺下一顆棋子,“知道啊,她不是蕭伯伯的義女嗎,只是我跟她不太熟的。”
王曉曉沒好氣:“蕭伯伯還是葉伯伯?”
“蕭哥哥都跟你説了?”水若綺眨眨眼睛,討好地笑,“不是我不告訴你,我是怕蕭哥哥罵……他很兇的。”
很兇?王曉曉默認。
怕她生氣,水若綺忙用消息轉移她的注意:“妍姐姐五年前就不在了,蕭哥哥如今都很少回蕭園,你問她做什麼?”
“她以前住在蕭園?”
“是啊,自蕭老夫人去世,葉伯伯就讓她過去陪蕭哥哥,蕭哥哥那時候誰也不理,只除了她,如今她不在,蕭哥哥也極少回去了。”
他不住在家裏,是因為她?王曉曉發呆,心裏苦澀,剛才他還那樣抱着自己,就沒有想過當初的人嗎?或者……
水若綺提醒:“該你了,下棋!”
“哦,”王曉曉回過神,緩緩落下一枚棋子,“
“當然不像啦,”水若綺不解,“你怎麼問這個?”
“隨便問問。”
“妍姐姐很愛靜的,往常蕭哥哥很兇,只有妍姐姐敢找他玩,後來蕭老夫人去世了,父親説他越來越荒唐,不許我找他,”水若綺想了想,搖頭,“什麼叫過得荒唐?”
荒唐?王曉曉怔了怔,昨晚慕容無傷的話在腦海裏迴盪,“……男人不像話的多了,便是蕭夜也未必好到哪裏去,你怎麼就不問問?”
水若綺懶得再追究這個詞,笑道:“後來聽父親説,自從妍姐姐住進蕭園,蕭哥哥就變得用功多了,一年後葉伯伯派他進了華山,當年武林大會他就成了第一高手。”
“那她到底怎麼死的?”
“聽説是自盡。”
“自盡?”
“我也不太清楚,那陣子父親把我關在家裏了,”水若綺想了想,放低聲音,“好像和慕容哥哥有關,那時我才十一歲,妍姐姐走的第二天,慕容哥哥就去逍遙谷了,再沒回過凡城,聽母親回來説,慕容夫人都傷心得昏過去好幾次。”
王曉曉垂首。
水若綺倒也察覺了幾分:“現在蕭哥哥對你最好啦,你別不高興嗎。”
王曉曉鎮定:“高興?”
“這麼多女孩子想嫁給他,你真的不想?”水若綺奇怪,“昨日我跟楚姐姐説過,楚姐姐是很願意和你一起伏侍他的。”
“那我還要多謝她的好意了?”王曉曉沒好氣丟下棋子,算了算了,有什麼理由難過呢,反正將來要離開這裏回去的。
“你不喜歡?”
“智不空娶幾個老婆,你喜歡?”
本是順口的玩話,水若綺卻當了真,垂頭細想了半日,搖頭:“不喜歡,我才不想他娶別人。”接着她又面露難色:“可……不讓他娶的話,父親會罵我不賢惠的。”
見她鬱悶得連棋也顧不得下,王曉曉內疚,移開話題:“你剛才説,慕容無傷以前也住在凡城?”
“當然。”另一個聲音。
“慕容哥哥!”水若綺跳起來,“你來幹什麼。”
“我不能來?”慕容無傷似笑非笑地瞧了她一眼,緩步走過來,往旁邊椅子上坐下,“有人在嚼舌頭,自然要來聽聽,小丫頭成天想嫁人,不害羞。”
水若綺紅了臉,氣道:“討厭,誰許你偷聽我們説話啦!”
“不是偷聽,是湊巧聽見而已,”慕容無傷豎起手指,笑得一臉無害,“我們水大小姐總有法子溜出來,若是叫水叔知道……”
“你不許跟他説。”威脅。
慕容無傷想了想:“那可不一定。”
見他不吃這套,水若綺趕緊變了笑臉,推他:“慕容哥哥最好了,你別告訴我父親,什麼事兒我都依你。”
王曉曉重重地咳嗽一聲,拿眼睛瞪他,那意思是,你呀故意捉弄人家小妹妹吧!
“我不説,”慕容無傷挑眉,“不過你若回去太晚,叫水叔知道了,可不關我的事。”
“我先回去了。”水若綺趕緊衝王曉曉使了個眼色,飛快走出門。
望着那雙美美的眼睛,還有唇邊魅惑人心的笑意,王曉曉呆了片刻,突然上前兩步,將他按在椅子上,凶神惡煞地瞪着他:“説,你是不是又在騙我!”
“騙你什麼?”他好笑。
“騙我什麼?”王曉曉冷哼一聲,“剛才你分明就是在故意打斷她的話,你住在凡城,對不對?”
他忍住笑,點頭:“很對。”
“你到底是誰?”
“慕容無傷。”
“説真實身份。”
“這就是我的真實身份,”他愜意地靠在椅背上,“原來你竟這樣不相信我,沐無傷是我在外頭的名字,至於慕容無傷,除了你,知道的人也並不太多。”
“不姓葉?”
“你為何總想讓我當他的兒子?”無奈。
“因為,”王曉曉打量他,“除了他,我想不到誰會是你父親。”
“你説得對,”慕容無傷看着她,輕笑,“我也想不到誰會是我父親。”
王曉曉愣住。
“你……”
“我沒有父親。”
勁秀飛揚的眉毛,誘惑十足的眼睛,美得讓人妒忌的臉映着燭光,彷彿一個精緻的面具,除了淺淺的笑,神情再沒有絲毫變化。
許久。
王曉曉緩緩垂頭:“對不起,我不知道……”
他搖頭:“沒有父親,還能走到今天的地位,覺得很奇怪?”
想不到事情會是這樣,王曉曉又內疚又着急,抓住他的手:“你別難過,我不是那意思,我只是,只是以為……”
“以為我是他的兒子,”慕容無傷推開她的手,站起身,“就因為蕭夜是他的兒子,所以你喜歡?”
王曉曉呆了呆,搖頭:“你……”
他笑了笑,紫色的身影一晃便消失了。
你怎麼能這麼過分!王曉曉怔怔地站在桌旁,簡直想打自己的臉,還受過現代教育呢,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隱私,幹嗎非要去弄個明白,大灰狼就算再不像話,對自己卻一直很好很照顧,現在竟然會不信任他,拿話戳他的傷處。
她悶悶地走到牀前,抱着腦袋倒在牀上。的
將來是要回去的。
知道了妍兒是誰。
還惹大灰狼傷心了。
今天這是怎麼了?!王曉曉一遍又一遍在心裏質問自己。
片刻。
她倏地從牀上蹦起來,跑過去打開門,大吼:“熱水,快準備熱水,我要沐浴!”
月輪失色,漫天星輝下,一個人影負手立於屋頂,寬大的衣袍在風中翻動,姿態分明隨意得很,卻使得腳下滿城燈火都淪為了他的陪襯。
瞧着窗前焦躁的人影,他輕輕笑了:“有趣,是不是該重新再想想?”
“你還想做什麼。”嘆息。
聞言,他並不意外,也沒有回頭,笑道:“葉盟主以為我想做什麼?”
沉默。
“回去看看你母親吧。”
“那女人有你就夠了,”他豎起一根手指,順着屋脊徑直朝前走,“想不到這問劍台的夜色還不錯,葉盟主慢慢賞,在下就不奉陪了。”
衣角揚起,彷彿御風而行,每一步都那麼從容,那麼自信,那麼優雅。
“無傷。”
少年(挫敗):原來夜公子年少時也很荒唐,我還以為他天生就是很厲害的大英雄呢。
某大(語重心長):誰沒有年少輕狂的時候,只要他還知道懸崖勒馬,一樣能成大器,像你這種武林小輩,正該好好學習借鑑。
少年(點頭):現在向懸崖出發,以後勒馬。
某大(氣):若是太遲,掉下去了怎麼辦?
少年(陪笑):是是,我這就勒馬。
某大:這還差不多。
少年(想了想):向夜公子學習,向無傷公子努力!的
某大:無傷公子?
少年:十一個老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