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田大偉的手一直沒放開。轉過街角,他才冷了臉放開馮曦的手,攔下出租車回家。
兩人在車裡沒有說話,馮曦側過臉看向車窗外,街燈織成一片光網,每一道光閃過,她都能看到傅銘意吃驚駭然的眼神,刺得她心痛。
下了出租車,田大偉伸手又牽住了馮曦的手。她一愣想甩開,田大偉低頭笑道:最後一次了,成不?他的臉在街燈下發著光,那雙漂亮的眼睛居然還閃動著一絲憂傷,唇邊帶著微微的嘲笑。
一句話提醒馮曦,他倆今天離婚了。她在田大偉的注視下低下頭,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有多少回,她希望田大偉這樣寵著她,牽著她的手兩人親密無間。偏偏是在離婚之後,她才等到,心裡不無感嘆。卻又讓她心酸,從此,自己便是一個人了。
今天,還有個男人牽著她的手回家。
默默的上樓,馮曦低頭換拖鞋時說:大偉,我明天就去找房子,東西暫時放家裡,明天要是找不到合適的,我就去住酒店,會盡快搬出去啊!
田大偉突然抱起她走向臥室。馮曦不知所措的摟住他的脖子,抬眼望去,落地燈的燈光映照下,田大偉嘴角那絲笑容與緊抿的嘴讓她覺得有點不適應,正想說什麼,下一秒已被他扔進了床裡。
沒等她坐起來,田大偉覆身上來,撐著俯看她,臉上的笑容已變得冰冷,那雙好看的眼睛裝著滿滿的怨毒:所有人你的朋友,我的朋友,你的家人,我的家人,你可以讓所有人知道我對你不好,也不願意讓他知道你過得不好,對嗎?
馮曦望著他,只覺得陌生。戀愛兩年結婚五年的田大偉讓她覺得陌生,她伸手去推田大偉,沉著臉道:你胡說什麼?
田大偉一動不動,任馮曦的手頂撐著他的胸,他覺得胸快要裂開,有種想要大喊一聲,喊出胸口裡那股怨氣的衝動。
她比他優秀。初認識時,他因為有這樣優秀的女朋友而驕傲。朋友讚一句,你女朋友真漂亮,他就得意。
等結了婚,她依然比他優秀。她頭腦冷靜處事果斷,她賺的錢比他多。漸漸的他覺得不舒服。然而這種不舒服卻不能宣之於口。他覺得她其實根本不需要他。他能給她什麼?她甚至連下廚房做飯,打掃清潔都比他做得好。她只需要他這張臉,這副身板嗎?帶出去讓別人知道她找了個英俊的老公?
他望著馮曦偏向一邊的頭冷笑。看看,他真的猜對了,在她心中,一直藏著掖著一個男人。她從來沒提及過那個男人,她原來有一個這麼優秀的男朋友!不比他長得差,還比他有錢!田大偉覺得心頭一鬆,像是為自己想離婚找到了一個最合理的理由,他低低笑道:難道不是嗎?如果今天不是他,恐怕讓你公司的人知道你離婚了,你也會面不改色!何若還要笑那麼假?我的表現合你的意嗎?
馮曦愣了兩秒,不想和他說這事,撐著身體想起來。
田大偉輕輕一用力將她推倒在床上,譏諷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原來的男朋友叫傅銘意?很不幸我在芝華家看到了你們集體出遊的合影,我認出他來了。
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田大偉,我和你從戀愛到結婚有七年!對,田大偉沒有說錯,她是曾經和傅銘意戀愛過,可是,那是太久遠太久遠的事情,馮曦扭過頭不想提。
誰沒有往事,誰沒有年少輕狂過?誰他媽規定初戀男友就一定要成為日後的老公?誰不知道初戀往往都不會成功的定律?她已經嫁了人,已經過了這麼多年。如果不是傅銘意的來分公司上任,馮曦以為一輩子都不會再見到他。
田大偉笑了笑,手指從馮曦臉上滑落,輕聲說:你以為我不知道,當年不是他,你也不會急著找我嫁了。我他媽就是別人的替代品!
你發什麼瘋?!馮曦氣得用腳去踹他。心裡硬得結了疤生了繭的地方像被粗石頭磨過,蹭出的血口子比原來還大,更痛。
她更加用力地推著田大偉,悲傷的想,對他做的還不夠多嗎?她當時是想找個人嫁了,可是找到田大偉卻也一心一意的對他好。她是全身心的對田大偉好,還不夠嗎?她掙錢,她收拾屋子,買菜做飯任勞任怨,他只是享受這一切。直到有一天她忍不住對他提出要求,要他分擔家務,埋怨他不夠體貼,他就接受不了。
那是馮曦唯一一次對田大偉發火。然後,田大偉就提出了離婚。她哭,他冷靜的看著。他對她說:你既然這麼不滿意我,還在一起幹什麼?
他可以因為她一次發火將離婚輕易的說出來。馮曦不肯,他摔門而出。讓馮曦覺得是自己做錯。三天後田大偉回來,說想清楚了,堅決要離婚。她哭著求他,就像對著石頭說話。之後她調到總公司招投標部全國出差。第一個半年後,她回來,田大偉依然堅持。
他只在意自己,從來不考慮她的感受,一點點都不退讓。她就一點點脾氣都不能有?就發一次火,就提一次要求,結果就是這樣?馮曦覺得兩年分居,其實像一個漫長的癒合期,她漸漸的對田大偉冷了心,漸漸的也可以平靜的說,離吧!
他已經是他的前夫了,馮曦想,她該走了。她不想再委屈自己半點。
馮曦想到這裡,身體往上抬起。田大偉一使勁,身體趴下來,她便動彈不得。
他冷哼一聲,制住她的雙手,伸手便去解她的衣服,馮曦一激靈,腦子清醒了一些,嚇得直喊:你放開我。我們離婚了,田大偉!我們已經離婚了!
你去告啊,告我□你!一句我們已經離婚了激起了田大偉的火。她從前可不是這種態度,她只會哭,她只會扭住他的衣裳苦苦求他。現在她怎麼就變成這樣了?田大偉眼睛狠狠的瞪著馮曦,他足足有三年半沒有碰過她。酒精讓他的變得肆意,手猛的扯開馮曦的皮帶,用力脫她的褲子。
馮曦尖叫一聲,扭頭去咬田大偉。她沒想到,她萬萬沒有想到,在離婚的第一天晚上,田大偉是真的想要□她。
田大偉,你放開我,你混帳!馮曦被他制住眼睜睜看著他脫掉他的衣服,一句話吼出來,眼淚瘋了似的往外奔洩。
田大偉心裡只有一種痛,心裡那股悲憤無與倫比。她居然敢罵他?他忘了,忘了無數次馮曦討好他的情景。他忘了,是他不要她,是他不愛她,是他自己不碰她,是他逼離了她。他只想佔有她,腦子裡一股火燒著,理智早被酒精和怒意衝得煙消雲散。
不要!馮曦瘋狂的掙扎只換來田大偉更大力的壓制。
你喊啊!你叫傅銘意來救你啊!
田大偉,你無恥!馮曦心裡一抽。離婚,傅銘意來公司當老總今天一天的事情已遠遠超過她的承受力,馮曦所有的情緒在瞬間爆發,不顧手被擰斷似的痛大力掙扎起來。
她哪是田大偉對手,沒幾下便被田大偉脫光了衣服牢牢壓在床上。
大偉,你不要這樣馮曦哭得喘不過氣來,掙扎到無力。她轉而哀哀的求他,求他不要這樣殘忍。
田大偉卻將她翻過身,沒讓她有分毫準備的時間,從後面硬生生的擠了進去。馮曦有三年多沒有和田大偉□,痛得直抽,她覺得自己像被生生撕裂,眼前晃過傅銘意線條分明的臉,他驚詫的目光直直的逼進她腦中,身體內像插進了一把刀,絞得她血肉模糊。
馮曦咬著枕頭,壓下所有的痛呼,臉深埋著一個勁對自己說,忍,忍到明天就離開。
偏偏田大偉卻硬扭過她的臉,看到馮曦目中的恨意與空洞,蒼白淚溼的模樣冷笑道:舊情人回來了,婚也離了,你可以再去找他,多好啊!不過,女人三十豆腐渣,你這樣子我看著都發膩。傅銘意正春風得意,瞧不瞧得上你就不知道了。
為什麼嫁給他?為什麼到今天才發現嫁了個畜生!馮曦咬著牙一字字的說:你要做就快點,我不欠你,我馮曦從來也沒有對不起你!
啪!臉上被田大偉狠狠的甩了一記耳光,馮曦眼一黑半暈眩的癱倒在床上,田大偉掐著她的腰猛力的□。
他帶著怒氣與積恨像用刀在捅她。一刀比一刀狠,沒有絲毫溫存,沒有絲毫憐惜。
她只是瞪著他。耳邊迴盪著田大偉狠狠的喊聲:你忍啊,你有本事就忍著別喊!
嘴唇被咬出血來,腥羶的味道霎時盈滿口腔,馮曦艱難的嚥下,咬緊了牙不發一聲。
一直到天明,田大偉發洩了他所有的恨。
他一抽離,馮曦便用盡全身力氣爬起來,高昂著頭問他:我們兩清了?我可以走了嗎?
田大偉沒有說話,盯著馮曦,突然就笑了。他拿出一枝煙靠在床前慢慢的點燃,微微發白的晨曦透過窗簾照在馮曦身上,他不屑的說道:晚上沒看清楚,白天才發現,我居然和一隻豬做了一整晚。瞧瞧你身上的肉,我居然也受得了。各自通知家裡人吧,別讓你媽哭著找上門來!一個巴掌拍不響,咱們離得你情我願。
馮曦恍若未聞,她睜開眼睛,撐著打顫的腿□著身體走出了臥室,在書房翻出衣服換上,咬牙拎起皮箱和筆記本走出了家門。
她找到離家最近的賓館,登記進房,扔掉行李衝進浴室就開水洗澡。熱水衝在身上,她腿一軟坐在了浴缸裡。她一遍遍清洗著自己,直洗到胸口發悶,抬不起手來。
做完這一切,馮曦踉蹌爬著上了床,用被子緊緊裹住自己,大腿因用力過猛無法控制的抽搐著,她抽著氣,身體一下下的聳動。馮曦驀得發出一聲大喊:啊!我他媽要減肥!
第4章
迷糊中馮曦聽到手機在響。她沒理會,繼續睡。
等她一覺徹底睡醒,睜開眼時還是愣了愣神才反應過來這裡是賓館。昨天的情景飛快的從她腦子裡掠過,馮曦掀開被子,就算平躺著,她出能看出胸與肚子齊平模樣。她伸手在肚子上一拍,感覺到奶油盪漾。又捏了把腰上的肉,咬牙切齒的想,她一定要改頭換面,重新做人!
如果平平靜靜與田大偉就這樣散了,沒準她還會回憶起兩人相戀的兩年與結婚初期的一些快樂。沒準兒這些快樂會放大,會在將來的日子裡不時引發她的嘆息。然而,田大偉就像操起了一把快刀,乾乾淨淨不留半點瓜葛地將馮曦尚存的美好回憶一刀斬斷。
告他□?兩人對簿公堂,再去回憶一遍當晚的經過都是對自己的殘忍。她絕不想再在警察的詢問筆錄中將那些細節過程一一再回憶一遍,從此成為永不磨滅的印象。
就像做夢,夢裡的一切在醒來後本來記不清了,偏偏對著別人一二再再二三的複述,結果牢牢的記住。
馮曦坐在床上做了決定,她不打算告田大偉□。
主意拿定,她從箱子裡拿出乾淨衣裳,進衛生間又洗了個澡,將自己打理得清清爽爽。身上的痠痛感覺依然還有,不過,她已經恢復精神了。
包裡的手機這時又響了起來,馮曦接了電話。一聽聲音是王副總打來的,馮曦馬上警覺起來。
CWE公司從八十年代改革開放初期成立,發展到現在,全國有五大分公司,直屬員工幾千人,二級企業的員工就數不甚數了。北京總公司人數最多,近千名。馮曦只是招投辦幾十名項目經理中的一員,兩年借調時間,她其實在北京呆的時間並不長,幾乎都在全國各地出差。一年到頭,往往一個招投標項目才做完,又帶著人馬不停蹄趕往下一個地方。她和許多項目經理連面都沒照上,更別說公司的高層主管。對別的上層人物有耳聞,見面的時候都少。
總公司這幾年業務蒸蒸日上,人手不夠,從五大分公司借調人手,每年分給分公司純利潤。馮曦一年借調在外,不花分公司一分錢,掙得純利兩百多萬。大家都有利可圖,分公司也樂意借人。
然而王副總卻在這個時候給在馮曦打了電話,許下機械部副經理一職。等於她在總公司渡了層金,回來就能從一名普通業務員提成副經理。
馮曦這兩年拖得也累了,在外做項目並不輕鬆。她當然心動。回來,一是可以和田大偉徹底有個了結,是好是壞就這樣了。二來,她心知肚明,分公司只要能上位,輕鬆不說,掙的錢不比在總公司少。
但她現在完全明白王副總的意思了。機械部經理楊成尚是帶她入行的恩師,與王副總同年進公司,卻屈居其下,從來沒有服氣過。王副總上位後對分公司利潤最大的兩大部門只控制住了材料部,機械部卻插不進手去。眼看傅銘意從天而降,他心裡哪有不著急的。將自己提成副經理,擺明了是想許以好處,叫她挖楊成尚的牆角,將機械部那些老關係接過來,架空楊成尚。
兩大要害部門盡落王副總之手,等於直接架空傅銘意。
但凡做這行的都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別的好說,關係戶是除了自己,概不引介給任何人的。馮曦大學畢業來分公司,跟著楊成尚五年,他再怎麼帶著她入行,都沒讓她接觸過手裡的關係。具體事情馮曦做,勾兌關係楊成尚向來暗中操作。
馮曦只知道一到年底,楊成尚就會從財務部堂而皇之的領走二三十萬以上的資金。她能知道送給哪些人的不過幾萬塊而己,別的,是楊成尚真的封了紅包,還是自己吞了,她一概不知。分公司每年下利潤指標,完成指標就有多少消費額度,只要不超出這個額度,只要能找到*****衝賬報銷,別的一律不管。
管也管不著,畢竟這行不勾兌客戶是絕對做不了生意的。而勾兌更是擺不上臺面,不能拿到明處來說的。難不成你能一個電話打過去問客戶,你收了我們多少銀子?
馮曦看穿了王副總的意圖,說話也客氣起來了。楊成尚在機械行業沉淫三十年,那些客戶早已經成了老朋友。想要撬過來,別說她,就算是王副總自己,也沒這個本事。這個副經理看來是做不成了。
呵呵,馮曦,咱們公司現在也打算開闢招投標這個業務。總公司人手不夠,咱們另抽派人去。你有經驗,回來做招投標辦的經理。抽派的人,總公司分來的利潤都算這個部門的。招投標辦就設在機械部下面,相當於副經理級別。我叫你回來就是為了這個。王副總粗大的嗓門透著豪爽。
他在公司里人緣好,因為他捨得給。自己吃肉不會只給兄弟們喝湯。楊成尚當年敗就敗在這個人緣上。
馮曦跟了楊成尚五年,年終獎最高只拿過八萬。材料部的陳經理跟著王副總,據說有一年分到過三十萬。
馮曦聽了就感嘆王副總的大方,難怪他當了副總,材料部上下對他死心塌地。總公司年年分二百五十萬純利給分公司,自己隨便做點什麼小業務就能完成任務。相當於坐著拿錢,天上掉餅的好事!她腦子裡迅速一想,先當上副經理再說,至於王副總想架空楊成尚的目的,那是將來的事。她現在要是不答應,除非總公司把她真的調過去,她會在分公司吃盡苦頭。王副總為人向來徑渭分明,對兄弟們大方,同樣也有仇必報。
王總,那要多謝你的提拔了。公司高層會議已經決定了的話,我沒意見。馮曦說完靜靜的等待王副總的回覆。
後天,週一例會上討論這事。我一直很欣賞你,也是看著你進公司的。所以就先給你透透風。王副總笑呵呵的回答。
馮曦全然明白了,語氣中帶著笑意先行謝過。她不能不識抬舉。王副總要往機械部安插一顆釘子已勢在必行,傅銘意才到公司不清楚情況,抱著尊重王副總的態度,也會輕易點頭通過。自己毫無反對的權利。不過,這算不算她成了那個得利的漁翁?
王副總先斬後奏無形中已讓離開兩年的自己變相成為了他的人。至少從表面看,是他提拔了她。楊成尚會怎麼看她就是另一回事了。
馮曦掛了電話,趕緊打給楊成尚。
呵呵,回來好啊。這幾年機械部沒一個像你這樣成器的。我也累了,對公司業務不感興趣了,你回來接我的班正好。楊成尚一副要告老還鄉的模樣。
馮曦只得熱情的拍馬屁,把楊成尚說成公司頂樑柱,他一抽身,公司馬上就要倒閉才終於聽到楊成尚一聲嘆息:聽說公司要在機械部下設立一個招投標辦,讓你任經理。相當於機械部副經理,我覺得是好事。公司三百來號人,上一級臺階不容易。好好幹!
這意思是他哪怕不情不願,總之也是答應下來了。
馮曦趕著再奉承幾句,好讓楊成尚知道她離了他就做不了別的業務。多少將來手指縫裡漏點,也足夠她立足了。
和兩個內鬥的老妖怪打完電話,馮曦兩眼一閉倒在床上。她要做的事情太多,現在是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了。她得為自己趕緊找個容身的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