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落雁
正在這時,她聽到艙外傳來姐姐的笑聲,響轍雲宵,不期然的,她看到宣王也笑了起來,嘴角泛起溫柔,她從來沒有看到過他這個樣子,周身洋溢著的滿是柔意,她想,他喜歡的,原來是姐姐。
他站起身來,把滿倉的旖旎獨留給了她,毫不猶豫的拉開房門,走了出去,嘴角含笑,望著那位在藍天碧水之間仰天長笑的女子,那女子正指揮著兩名船員鉤魚,鉤起的魚長有飛翅,既使口銜魚線,也在空中飛翔不止,看得她哈哈大笑。
邊笑邊罵:“死魚,臭魚,看你神氣得幾時,墩了也就是一鍋,管你長沒長翅……”
邊罵,還邊往宣王這邊望,使得落雁不得不懷疑,她這從小連踩死只螞蟻都不敢的姐姐正在指桑罵槐的罵宣王。
她斜著眼角往宣王望去,卻看見宣王的眼角全是寵溺,沒有一絲的不滿,海上的陽光照在他的臉上,臉上絨毛現出金色,真是丰神如玉。可這丰神如玉卻不是自己的。
我罵了一會兒魚,指揮了一下兩名船員,卻沒看見那人有什麼動靜,不由得有些有氣沒力起來,望著這藍天碧水,心想,這種小孩子的搞法,傷不了他絲毫,只怕還叫他笑話,得想辦法讓他把船開回去才行,難道說真的越航越遠,永無回去的時日?
想想以前,種種爭鬥,不是有小福子司徒幫手,就是有齊瑞林在旁,如此的孤立無助,倒還是第一次,這位宣王把自己帶入了絕地,也把我帶入了絕地……不過還好,離海還有一段距離,我看著兩邊江邊的山色,叢林密佈,沒有絲毫官兵的旌旗,偶爾有官船經過,看到這船上的旌旗,也毫不遲疑的放行,看來,想指望官兵的救助,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既使他們看到我,也只會認為我是宣王身邊的一個女人而已,又怎麼會認出我的真正身份,就連小福子對我也是見面不相識?
而更讓我生氣的是,宣王對我的毫不防備,離京都越遠,我自由活動的時間越多,這也越表明,我沒有絲毫辦法,我想知道他是用什麼方法,讓我的靈魂出體,來到了沉魚的身上,幾次想方設法相問於他,他只是微微一笑,道:“到了海島,你自會知道。”
慢慢的,就快到出海口,我心急如熾,卻無絲毫辦法,這大船上的人彷彿得到過他的指示,對我照顧得無微不至,可惜,個個兒的嘴彷彿被燙了的蚌,死不開口,一開口就是請吃飯……
這一天,終於來到了出海口的那個小鎮,聽濤鎮,在這裡,我知道這是我最後的機會,我們要補給船上的一切食品,與清水,再向海外行去……
宣王換了一身青色長衫,腰纏玉帶,手搖一把摺扇,扇上提著幾個大字,讓我看了氣就不打一處來,上面幾個大字是:從此逍遙。眼見著墨跡未乾,是剛剛上的,我可以認定,他是寫來氣我的。
他笑了笑,搖了搖摺扇,道:“再過一天,我們就要去海外之島,今天,是在這裡的最後一天,不如我帶你上岸看看……”
我點了點頭,沉默的換上衣服,跟他來到岸上,漁鎮上,其實並沒有什麼好看的,行人雖如梭,但個個衣衫襤褸,大大比不上京都的人,他們皮膚黝黑,身材健壯,眼見著個個都是浪裡白跳,水中好手,下海能捕魚,水裡能捉鯊……
宣王要用的食物,自有手下之人去收集採購,他本來到這岸上,也不是為了此事,我估計,他只不過是為了讓我死心,要不然,他怎麼有意無意的,帶我來到這官府的廣告牌邊,上面貼著一張告示,皇后病重,廣招良醫,凡能治好皇后病者,必有重賞。我想,皇后當然病重,沒死就算好的了,連靈魂都不見了,病怎麼不重?
第二百八十一章恩人
天下間所有的地方都有王者,霸者,這小小的漁村也不例外,聽濤鎮,也有一霸,叫魚霸天,此人長得五大三粗,身上肌肉虯結,站起來足有二丈來高,他的面上有一個極長的傷疤,聽說是在海中與鯊相鬥的時候,被那鯊魚追了十來裡,咬傷的,此人手下有百來號人馬,個個都是海里白跳,捉魚好手,這一大早,他們就往官府的廣告牌邊趕了過去,聽說,今天有一個天大的消息要宣佈,這個消息一宣佈,他這個聽濤幫如果完成這項官府佈置的任務的話,那麼,小小的聽濤窮幫,可就變成了富幫,幫中兄弟可有好幾年不用打魚了,再說了,如果這次成功了,就有禮物送給西南第一大幫黑風幫,那麼說不定就可以見到黑風幫的幫主廷穀風,聽說,這廷穀風可是素衣門福祥天風,風字輩的弟子,那麼經過他的引見,說不定可以見到那位神仙般的門主福爺了,對他來說,福爺只是一個傳說,俱說他的武功已入神仙化境,天下間的高手,就連少林寺的一坤師父都只能在他手下走上百招,而這位神龍見尾不見首的福爺,魚霸天只遠遠的望過一眼,卻深深的印在了他的腦海之中,因為,他見到他的時候,自己正在被一群海鯊追著……
那位福爺站在一葉小舟之上,海中浪花飛濺,小舟卻上下起伏,隱如泰山,向著他向前行來,而他的身後是十來頭海鯊,正當魚霸天感覺體力不支之時,舟上之人向他伸出了手,他喘著氣爬上小舟,見小舟之中忽不見了人影,向後望去,看見海面上那條青色的人影在海浪之中穿梭,足尖在鯊魚上急點,鯊魚翻起沖天的浪花,魚霸天聽到了鯊魚發出的哀鳴,他甚至沒有看清他怎麼出手,這十多條狂鯊就翻著肚皮浮在海面上,他以為自己遇到的是神仙,卻看到黑風幫的幫主廷穀風駕著海船駛來,一眾幫眾在船板上恭敬的跪下,迎接著那個青色的人影,他聽見他們口稱福爺,眼見著他們迎接著他,彷彿迎接著海之王,風之皇,駕駛著海船如風般而去……
事後,他多方打聽,才知道,救了自己的人就是福爺,素衣門門主,那次他臉上留下了鯊魚咬傷的疤痕,卻成了他榮譽的象徵,就彷彿福爺在他身上蓋了一個印一樣,他成了福爺的人……雖說,他只見過福爺一眼,以後見了,還不知認不認得出……
他帶著十幾個幫眾,趕往官府發佈廣告的廣告牌,想在第一時間揭下榜來,卻看見廣告牌前早已圍著幾個人,個個錦衣玉帶,富貴逼人,一名男子領頭,臉如冠玉,眉若刀裁,身邊幾名小廝,青衫布衣,可衫是上好綢衫,鞋是青絲布覆,其中一名,打扮雖與其它小廝一樣,可長得唇紅齒白。柔媚之處,尤勝女子……
魚霸天見了,就像狗遇見了貓。怎麼見了怎麼不順眼,可見帶頭那位氣勢非凡。倒也不敢無事生非,只陰沉著臉,率著一眾人等,擠到他們的身邊。
正在這時,官府衙役來到。這小小的漁鎮一共也就十來個衙役,居然全部來到,可見對這件事的重視,十來個衙役,行成隊列,一字排開,當頭一個,手捧皇榜,大叫的道:“朝廷頒下皇榜。懸賞捉鯊,取其魚翅,救治皇后。成功者可拿黃金萬兩……”
說著,吐了一口氣。看了看下面躍躍欲試之眾人。道:“別以為這鯊是普通地鯊,要深海黑鯊。千年以上,魚翅才有效,一介人等,如無本領,就不要貪圖那賞銀,枉自丟了性命,要知道皇后病重,各省各府都是珍奇異寶送上,好不容易太醫診治,需要這千年魚翅,這通告已發往各州各府,本府臨近海邊,自是得天獨厚,望有能者上前揭榜,下海捕鯊,生死聽天由命,當然,如捕不到,皇上仁慈,也不會辦你個妄揭皇榜之罪,只不過那賞銀就拿不到了,性命丟了,官府還會送一薄皮棺材……”
衙役嘮嘮叨叨的講了一大串,魚霸天只想他快點閉嘴,好讓自己第一個上前揭榜,因為,他看見那位貴介公子身邊的小廝滿臉古怪,望著那衙役手中皇榜,眼中現出奇色,彷彿這皇榜是一張銀票,眼看著想搶過來一般,魚霸天人雖長得雖粗魯,可卻心細如髮,見多了個競爭對手,暗暗使了使眼色,一幫手下悄悄地把那名公子與他的小廝暗暗地圍了起來,準備一貼榜,馬上加以阻止,讓他們連榜的毛都摸不到。
還想,沒辦法,人生在世,強者為王,我就是地頭蛇一名,你侍如何?
魚霸天正思量著,那衙役終於結束了他的長篇大論,示意旁邊提了漿糊桶的人往那皇榜上糊漿水,準備貼它個結結實實,讓人撕都撕不下來……
魚霸天左右望望,見一介幫眾已霸住皇榜五米之處所有的地方,便也不管那平日裡就看他不順眼地衙役如何動作,只管盯住那皇榜,只等皇榜一離衙役手,就上前搶…揭來。
那衙役卻慢慢吞吞,左劃右塗,貼了上去,還在皇榜上拍了又拍,看得魚霸天想一掌將他拍了。
眼看著這皇榜貼好,衙役手離皇榜一夠一個臂長,魚霸天手伸了上去,一把抓過皇榜,聽到呲啦一聲,心中一顆心剛落到實處,就聽身後傳來一聲清冷綿長的聲音:“你揭得了這皇榜?”
他不由得一哆嗦,手中的皇榜差點跌落在地,他死也不會忘了這聲音,當他被救上船的時候,這聲音淡淡的道:“上來吧……”在十幾只海鯊的圍攻之下,這聲音平靜得彷彿在家中飲茶……
他轉過頭去,望見一抹青色的身影,如玉般的臉寵,清冷之極的眼眸,那人被黑風幫眾眾星拱月般地圍著,自己的幫眾早已被推得有多遠是多遠,他的心裡卻沒有絲毫地怒意,有的,只是狂喜,他轉過身,上前幾步,忽地跪下,道:“恩人,終於又見到你了……”
那人卻淡淡地望了他一眼,顯然已不記得自己是他的什麼恩人,皺了皺眉頭,從他手上拿過皇榜,道:“你揭不了這皇榜地,別枉自丟了性命……”
此時的魚霸天自是恩人說什麼就是什麼,鐵塔般的身子跪在地上,仰起頭來,望著他的救命恩人,道:“恩人,您要揭榜,小人願為您掌舵……”
黑風幫幫主廷穀風冷冷的望了一眼這聽濤幫的小幫主,道:“掌舵哪輪得到你,自有本幫主親自掌舵……”
那人淡淡的望了他們兩人一眼,道:“誰說讓你們去了?”
廷穀風急道:“門主,您一人前去?那深海黑鯊可不是一般人能捉得到的。”
第二百八十二章貴介公子
那人望了他一眼,那一眼讓廷穀風感覺到無論他說什麼,都改變不了絲毫,那眼神堅定如石,卻帶著黑瑪瑙般的光澤,讓人直透到心底。
廷穀風低下頭,道:“門主,屬下為您準備艦隻……”
魚霸天見到了恩人,恩人的眼中卻沒有他,甚至於已經記不起他來了,那人雖讓他站起身來,目光卻沒有再停留在他的身上,那人的目光透過天際,望向重重屋脊後的那片大海,面上的表情如玉石一般堅定。
魚霸天失望之餘,卻心中暗下決心,他不讓自己掌舵,自己可以暗暗的跟了上去。下定決心之後,他的心彷彿好受多了,他耳力頗好,雖被黑風幫眾遠遠的擠離開了恩人的身邊,卻仔細的聽著他們的話,只不過,他們的話沒有聽到,卻聽見自己身後有人在說話,內容極之奇怪,他裝作不在意轉過身去,卻發現自己正站在那名貴介公子與幾名小廝的身邊,聽見那個貴介公子淡淡的對他身邊的小廝道:“連我只不過改了一幅面孔,他都不認識了,更何況是你?”
小廝的回答卻非常的奇怪,並不是一個小廝應有的口氣,他道:“不如我們打一個賭,我不需要向他講明真相,也能讓他認出我來,不知你敢不敢應我這個賭?”
魚霸天看到貴介公子眼中流露出的,是一種說不出的目光,就彷彿他家的公狗看到了漂亮的母狗,母狗卻不理它時候的感覺,當然,他是粗人。只能如此形容。
魚霸天看到那貴介公子搖了搖摺扇道:“如果不讓你試試,你始終不會死心,好。我們就以十天為限,十天之內。如果你能讓他認出你來,本王無話可說,只有各憑本事帶走你,如果他認不出你,那麼。你就要老老實實跟我去我的王國,做我的王后,為我生一大堆兒女……”
他看到貴介公子把嘴湊到那小廝的面頰之旁,吻了一吻,小廝滿面通紅,又惱又怒,卻無可奈何,他聽得莫名其妙,見自己地恩人早已走遠。便不再管這群奇怪的人,跟了上去。
我跟宣王打了這個賭,心中卻絲毫沒有底。如今地我,面目全非。雖說裡面的東西還是那賈慧如的。可是,人們總是隻看外表不看內在的。更何況,我這內在,是虛無飄渺的魂魄?我成了披著美女皮地魂了。
我看見小福子神氣十足的被一大幫人前呼後擁著,連眼光都沒有往我這邊掃上一掃,眼見為實,這小福子倒真成了江湖之王,瞧瞧人家望著他的眼神,簡直不是望著人來的,望救苦救難的觀音菩薩也沒有望他的眼神這麼感激。特別是那個黑塔般的黑大個,在他的面前,忽然之間變成了一隻溫順的黑貓。對著我們時那凶神惡煞滿臉戒備地霸王面孔消失得無影無蹤,在小福子面前,他就是一隻比貓還溫順的大黑貓。
暫時能拖延十天時間,讓我的心稍微有些放鬆,回到船上,甲板之上,擺上了美酒佳餚,我坐在宣王地對面,他沒有摘下人皮面具,還是那幅面孔的對著我,可能知道我不太願意見到他地本來面目。
他指了指桌上,道:“這是今天剛釣起來地鱸魚,我讓人清蒸了,加上極品果醬,野生茵,不如你試試?”
我正想著今天的事,與小福子那傢伙對面相逢而不相識,未免鬱悶,沒聽到他地話,他把筷子重重往桌上一拍,倒把我嚇了一跳,看著桌上滿桌的佳餚,忽然間想起,吃鱸魚可是我自己要求的,不知今天早上何時,我的腦海中忽然之間冒出一句詩:“江上往來人,但愛鱸魚美。君看一葉舟,出入風波里。”如今人在江上,將入大海,不由感嘆,什麼時候才能吃上鱸魚?其實我那意思是什麼時候才能回到江上,最好是不出海……
想不到他倒記在了心底,巴巴的不知從哪裡整了條鱸魚出來,我想,現在這個季節可不是吃鱸魚的季節,再說了,現在的情況,我就是吃龍肉也沒有胃口。
宣王怒色稍逝,到底是居高位慣了的,轉眼滿眼柔情……隔著人皮面具,我看不到他的臉上,只看得到眼。
他夾了一筷子鱸魚肉在我的碗裡,笑道:“你試試?”
我當然不吃,自己夾了一筷子青菜入嘴道:“鱸魚太膩,我還是吃青菜的好……”
他嘆了一口氣道:“如兒……”
我聽得渾身一哆嗦,心中怒火升騰,猛地放下筷子道:“不准你叫我如兒,我不是你的什麼如兒,你是什麼人,什麼人都不是,竟敢叫我如兒”
自從我被莫名其妙的弄來到這個身體之上之後,從來沒有發這麼大的火,一直都在強自忍耐,忍耐著面前這個人,每天都在幻想,這只是一場夢,第二天醒來,我又會回到皇宮,回到我的瑞哥的身邊,可每天早晨,除了失望,還是失望,我不知道我還能忍受多久,也不知道明天早上起來,會不會崩潰,但聽到這一聲如兒,我卻再也不能忍受,在我的心底,只有一個人可以這麼叫我……
我看見宣王忽然間把手往臉上一抹,人皮面具應手而落,他臉上的神色如獅子將要撕碎獵物一般,我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他大步的走了過來,兩手抓住我的肩膀,冷冷的望著我,道:“你不願意見到我,不願意我叫你,不願意我碰你,你還想不願意什麼?你只想回到他的身邊?你這一輩子都別想,從此以後,你面對的只有我,叫你如兒的人,也只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