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上一本書,去浪跡天涯……
竹喧是我步入大學認識的第一個朋友。新生報到那天,著實有些興奮,這是我頭一次離開父母獨立生活。當我按照錄取通知書上羅列的流程,註冊,交付學費,領取一堆生活必需品後,推開了430寢室的大門,當時她正抖抖索索的站在小梯子上吃力的掛著一床蚊帳,回眸望我,臉上沾滿了汗水和灰塵堪比花貓,顯得尤為滑稽,她撲閃著黑白分明的杏眼衝著我甜甜一笑,一臉的真誠在瞬間就打動了我。
還沒等我自我介紹一番,接下去的場面詭異的出乎我意料。只見她躬身奮勇往下一跳,我目瞪口呆的看著她漂亮的自由落體運動,緊接著伴隨著乒乒乓乓的響聲,角落裡櫃子上的瓶瓶罐罐加上臉盆腳盆全都打翻在地,而她坐在其中無辜的瞅著我,我在幾秒鐘的痴楞後終於爆笑出聲,這樣的迎接方式委實令人記憶深刻。
這是我初次見識竹喧的彪悍,未曾料想,這僅是開始。晚上的寢室睡前座談會讓我又一次領略到她無比強悍的言行。
整理完寢室後,下午則是千篇一律的開學典禮和動員大會。高中時,每個學期總會有這麼一出,真沒想到,進入大學仍是不能免俗。近一天的忙碌後,早已疲憊不堪的室友們陸續回到宿舍,年輕女孩聚在一起,總有說不完的話題,且很快熟識起來。
長著張娃娃臉的梅玫,卻是七人中相對年齡最大的一個,自然是當仁不讓的被選為寢室長。
說話細聲細氣的裴子瑜,溫柔穩重,安靜的坐在床頭聽我們討論,不太插嘴,但每一次恰到好處的柔柔笑意,會讓我產生一笑傾城,再笑傾國的錯覺。
陳冬,不厚道的竹喧立馬給起了個綽號:冬瓜。的確,白白嫩嫩又有兩個可愛的小酒窩,這個外號很適合她。
名字最富有詩意的當屬柳如煙,據她自己推斷,她母親懷她的時候正迷瓊瑤,因此瘋狂的指望女兒也能像瓊瑤文藝片中的女主一樣,如楊柳般婀娜,似煙霧般夢幻。按照竹喧惡毒又頗為嫉妒的說法卻是她長的實在是太對得起群眾,大家一看,這名字真好,趕緊如煙般散掉吧……惡靈退散!
程英是寢室中唯一一個家在外地的女生,酷愛武俠,一共帶了兩廂行李,其中一個竟是滿滿一箱子的金庸全集,美其名曰:精神食糧。她的座右銘即是:可以不吃飯,但是不能不讀金庸。她對武俠小說的迷戀程度,從她的姓名便可見一斑。那美若天仙,又對楊過一往情深,卻始終將這份感情壓抑心中的黃藥師之關門弟子,也曾給我留下極其深刻的印象。
不知是巧合還是老師有意的安排,被分在同一寢室性格迥異的七人,竟然都分屬天秤座,這一點著實讓我們小小的興奮了一把。
十點宿舍樓準時熄燈,我們在一片咒罵聲中不情願的各自鑽進蚊帳。夏末和初秋的接替,空氣中瀰漫著溼氣,稍稍一動,額上仍是會冒出一層薄薄的汗水。
我從枕頭底下摸出微型風扇,旋動按鈕,愜意的吹著陣陣涼風。一時之間,扇葉轉動聲,蒲扇的嘩嘩聲不絕於耳。就在我昏昏欲睡之時,對床的竹喧忽然開口說:“姐妹們,我給大家講個笑話吧。”
“好啊。”我頓時來了勁,連聲附和。
其餘幾位室友也興致高漲的探出半個身體,一個勁的催促,“快說。”
竹喧清了清嗓子,故作神秘道:“是個黃色笑話。我可話說在前頭,以後不要說是被我帶壞的。”
幾絲悶笑從角落發出,不知出自誰之口。竹喧沒有理會,見我們無異議“嗖”的一下坐起來,雙腿一盤,如老僧入定,慢條斯理的說開了:“有一個男子,身材高大,長相英俊,又是家財萬貫,幾乎是每個女子夢想中的鑽石王老五。可這樣一個極品男,卻一直沒能找到理想中的另一半。不是他眼界太高,而是因為他有一個難以啟齒的隱疾。”
話至此,竹喧頓了頓,柳如煙插嘴問:“不是他有什麼暗毛病吧?”
竹喧“嘿嘿”乾笑,接著說:“他只要一開口說話,原本中意他的女子都會逃光光,原因無他,又尖又細的嗓音,同太監無多大區別。為此,他苦悶了很久,終於有一天他不甘再被人嘲笑轉而去醫院求醫。醫生在為他做了詳盡的全身檢查後,告訴他要改變聲音不是沒有辦法,但是要下定決心很難,唯一的方法是成為真正的太監,除此,再無其他療法。男子正值壯年,怎肯輕易就範,猶豫許久,還是放棄了就醫。隨著他年齡的增大,身邊的朋友一個個娶了老婆,生了孩子,只有他還是孤家寡人,心中愈發的孤苦。於是在一個午後,他獨自一人去海邊散心。看到許多人在游泳,便也心癢的下了水。他被告知只有周圍一公里處是安全的,出了範圍會有鯊魚。他在水中泡了一會,心情也好了很多,遊的興起把之前的告誡拋著腦後,越遊越遠,漸漸離開了安全區域。一陣腥風颳過,他聽見耳邊似乎有人在大叫,這才憶起剛才的警告,慌忙往回遊,已是來不及。眼前一花,幾條兇猛的鯊魚朝他撲將過來,他感覺下身一痛,水面上立時漂起幾縷紅絲,慌亂之間只能開口大叫:‘救命啊,救命啊。’”
竹喧的描述生動形象,像是親眼所見,我完全沉浸在緊張的氛圍裡。她先是用尖細的聲音叫了幾下“救命”,然後埋下頭,用手摳住脖子壓住嗓子粗聲粗氣又有氣無力的叫喚道:“鯊魚來了。”
寢室裡鴉雀無聲,彷彿連針掉在地上都能聽的清晰分明。我還在等著竹喧接下文,她遲遲不發話。這就完了?沒頭沒腦的算什麼故事。我實在是忍不住了,開口問道:“竹喧,你的聲音怎麼變了?”
死一樣的沉寂後,寢室忽然炸出一長串的爆笑聲,柳如煙和梅玫已然笑的東倒西歪,程英和陳冬拼命揉著肚子,連一貫矜持的裴子瑜也止不住發出銀鈴似的笑聲。竹喧從床上蹦了起來,怒喝:“死葉子,你才聲音變了呢。”又惹得整個寢室的人捂著嘴狂笑不已,只有我無辜的眨著雙眼,不明白自己究竟說錯了什麼。
直到管理處阿姨拍響了寢室大門,她們才意猶未盡的噤了聲。
很久以後,我才弄懂了這個笑話的含義,從這天起,每次說到鯊魚,我和竹喧總會成為嘲笑的對象。為此,我的耳朵沒少受竹喧的蹂躪。
當然,本次臥談會也在無形中增進了彼此間的友誼,為往後四年的和平相處和共同進步打下了堅實的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