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最莊嚴的地方,最荒唐之處
難道只要他不用我最害怕的東西對付我,我便已經適應了他的一切嗎?
甚至還有些渴望?
不,我不能對他有一絲一毫的動搖,我努力保持自己頭腦的清醒,將身體的感覺與腦中所想分開,看著搖晃的鎏金天花板,想著母妃,只有想著她的時侯,我才能徹底的清醒。
“朕能將你怎麼辦?怎麼辦?”他低聲道。
“皇上,不如您賜臣妾死吧……”我閉上眼睛,“臣妾能帶給您的歡愉,其它人一樣能做到,臣妾的身份讓臣妾處於風口浪尖,臣妾好怕……自新婚之日起就怕,臣妾雖愚頓,也知道皇上……”
忽地,我感覺身體被大力一撞,身體極緊地貼在了椅背之上,雙手勒得生疼。
“愚頓……”他冷冷地道,“好個愚頓……朕知道你想離開朕,一直是這樣想的,所以,有機會便趁勢而為,有人想利用你的身份,你便推波助浪,任他們誤會,你篤定朕不能殺你?想著混入京師的流沙月會有機會?”他狠狠地道,“你太小看朕了。”
身體的*與腦裡的興奮混為一團,他是這樣想的?真這樣想?他知道我與這些事有關,卻不知道這些由我一手策劃,認為我不過是旁人手裡的棋子,自己也甘願做這棋子?
那便太好了,他在自己緩緩地往鋪好的路上走。
他忽地抽身而起,放開了我,目光凝於我的臉上,半蹲了下來,眼神有些迷惑,卻帶著如刺般的尖利,我一驚,便清醒過來,醒起雙腿卻還是不雅地放置,剛想動,卻被他兩手握住:“你剛剛……笑了?”
我有些迷茫,萬想不到他會這樣的問,無論他怎麼對我,我都不願意望他的,此時卻不由自主地望向了他,入眼之處,卻是健壯如巖的前胸,皇袍半敞,靡魅非常,我忙偏過頭去,低聲道:“皇上說什麼?”
他手指一劃,卻劃斷了縛著我雙手的布巾,將案前跌落的長披拿起,丟在我的身上,沉聲道:“收拾乾淨。”
就這樣,他便放過了我?
我望著他的背影,依舊是如嶽般的雄偉高大,可在這金碧輝煌之中,卻不知為什麼,卻讓我覺出了幾分蕭瑟。
待我勉強穿上衣服,將長披裹好,理好了亂髮,顫抖了雙腿步下臺階,卻聽他道:“林必順,叫人抬步輦來,送錦妃回宮。”
林必順悄無聲息地從殿門外轉了進來,低喏了一聲。
他雖為閹人,可我一想起剛剛的情景必被他聽在了耳裡,心裡不由一陣惱恨,可他卻面無表情,彷彿見怪不怪,道了一聲遵旨,過了一會兒,步輦便抬進了殿內。
這一次,他卻沒有過來扶我,隻立於一旁等著我自己走進步輦之內,夏侯燁這次實在折騰得厲害,不比花園那一回,我扶著玉圍欄步下臺階,卻腳一歪,差點跌倒。
第一百零四章激情後的溫柔,真假莫辯
夏侯燁哼了一聲:“林必順,你的手被人打折了?”
“稟皇上,娘娘不喜歡奴才扶她……”林必順恭敬地道,“奴才辦事,一向照主子的喜好而來,皇上不也喜歡奴才這一點嗎?”
這是林大總管第二次頂撞夏侯燁,我不由有些羨慕,為什麼他能對他這樣?而我面對他的時侯,除卻了害怕,就再無其它?
眼看步輦只有三兩步路了,我怕夏侯燁又出什麼花樣,忍了痠軟痛疼加快腳步走了過去,可下一刻鐘,我便感覺到自己又被抱進了懷裡,明皇的寬袍拂在我的手腕上,他*的胸膛尚未掩好……等醒悟過來,已被放在了步輦之上,幾步之遠的地方,站著滿臉不愉之色的林必順,我甚至能看清他眼裡的不滿:紅顏禍水。
紅顏禍水?
可再怎麼樣的紅顏,我也不能左右他的意志。
我被送回了兌宮,可卻再沒有奶孃來安慰,憐惜我,空曠的殿內,鎏金的牆畫富貴滿堂,卻散出冷冷的光,有宮人早備下了湯水侍侯我沐浴,從屋頂垂落的晃金紗隔斷了屋內升起的水汽,使滿屋的馥郁全被封在了室內,讓人滯息,也讓人溫暖,如以往一樣,我將菱花鏡擺放在了適當的位置,使它能通過燈影映出來我屋子裡必經之路的動靜,只有這樣,才讓我在這宮裡略感安全。
浸了花香的水汽從浴桶裡升起,帶著微微的暖意包裹著我,讓我微閉了眼睛想要在這桶裡睡了過去,可短暫的朦懂之後,卻使我倏地驚醒過來:有好長的時間,我沒有往菱花鏡裡望了。
轉眼向鏡內望過去,上面卻蒙了一層水汽,什麼也看不清楚,我急忙用手擦拭鏡上蒙著的白汽,可越擦,心裡卻越慌,只覺心臟撲撲地跳著,幾乎要從裡面碰了出來,等到擦乾淨上面的水汽,看清楚來我屋子裡的主道上只有繁樹靜花,這才微吐了一口氣,省起剛剛不過過了半盞茶的時間而已。
沐桶之內雖依舊是水暖香濃,可我卻不能稍解心中突如其來的慌亂,倏地想起上一次夏侯燁站著的賞花閣,忙又將鏡子轉過一個角度,重重燈影反射之後,看清那閣中唯有石桌宮燈,才真正放心下來。
可我卻再不能呆於桶內了,擦拭了身子,穿上棉袍細裘,插上金玉珠釵,才感覺安全了一點。
很久以前,我便知道,其實,我身體裡面流著烏金大王的血,其實和他一樣,對周圍的事物充滿了警惕與戒心,如同草原之狼,永遠的防備,永不信任。
當室外有宮婢低聲稟告:“娘娘,榮嬪娘娘前來探望……”
我手裡捏著我梳子不由得跌了落地,我沒有發覺她?那麼短的時間,她便長驅直入了?
強定了定神,想來這榮婷雖是無時無刻不打著翻身的機會,但也不會這麼快就忘了傷痛,看來不過是為了打聽消息,看看我還有沒有能力鉗制住她而已。
於是略整了整衣裳,道:“請她進來吧。”
我將銀梳自地上拾起,便見她從屏風處轉了進來,裙裾微擺,淺黃色的繡鞋沾了一根翠碧的青草,待直起身來,卻瞧見她頭微微地垂著,滿臉的恭順之色,向我半拂行禮:“公主,奴婢今日做了些酥油桂花糕,想起公主以前是最喜歡吃的,奴婢便送了過來,想請您嚐嚐。”
第一百零五章她設了陷阱
我抬頭望她,見她的雙眼被半遮在睫毛之下,看不清她眼裡的神色,再打量其周身,卻是謹守禮儀,廣袖不擺,髮絲不動,確沒露半點異樣,但我太瞭解她了,幾日之前,她尚暗中推波,在葛木林證實我身份真假時推上了一把,又豈會這麼容易善罷干休?
“只有你還記得我喜歡吃的西夷小點。”我嘆了一口氣,示意宮婢將她身邊侍婢手裡拿著的紅漆盒子接了過來,自己卻是扶起了她,“自奶孃調走後,連我自己都不記得了。”
榮婷卻是退開了一步,以示與我身份大不相同,仍垂首道:“公主需要什麼,儘管和奴婢說,奴婢自當盡力地做了來。”
“說什麼話呢,咱們都是皇上的妃子,別如此稱呼,讓人聽見不好。”
寢室中的晃金紗無風而動,暗織的金絲被燈光一照,起了鱗鱗水波,不知道為什麼,我心中忽隱隱有些不安,待仔細想時,卻想不起那不字來自何處。
榮婷神情越發的恭敬:“公主,奴婢以前對不住你,是奴婢的不是,奴婢只想補償……”她停了停抬頭望我,“奴婢……只想在這宮裡頭活下去。”
她雙眼有些畏縮,又有些期望,如很多年前她初初被帶進了西夷的落遲宮一般,望著站於大殿之中的我,害怕被其它公主挑剩之後,再被我挑剩,趕出了宮去。
她的神情讓我想起了久遠碧藍的天空,與這裡金碧輝煌不同的粗鄺寬廣的西夷王宮,雖與這裡一樣的冰冷寂寞,卻尚有幾人陪著。
心中不由有些柔軟,輕嘆了一口氣道:“我身邊的故人,只剩下你了,如若不是你……”
她眼神之中閃過一絲愧疚,卻是垂了頭下去,不知道為什麼,望著她潔白的脖頸,淺色的衣領,竟從她臉上看出了一些喜意來,那句未完之話:……若不是你對我太過,我怎會如此待你……,便再也說不下去,卻是不由自主地回頭望著那能照出遠處景物的菱花鏡,裡面依舊反射著賞花亭裡那張石桌與簷前掛著的宮燈,那宮燈被風一吹,微微地轉動,現出上面八仙過海的吉祥圖,張果老倒騎著毛驢……以往唯自一人時,我便時常這樣地望著鏡子裡,自是清楚那亭裡的一景一物,可此時,看清那宮燈上荷仙姑拈花而笑,卻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冷顫……心想,幸好,幸好。
便繼續道:“如若不是你常常地照應著,怕是我連西夷的點心都忘了什麼滋味呢。”
她微微有些愕然,眼眱毛連眨,我便肯定了自己的猜測,想來我那瞬間的失察,當真不止她被我忽略了。
今日,便是她破釜沉舟的最後一擊吧?
至始自終,她總是不甘心。
第一百零六章他在背後盯著
“公主如若喜歡,奴婢便時常給你制了過來,自來了中朝,奴婢便做了很多錯事,如今想來,當真後悔。”
我心中更肯定她想引我說的是什麼,想讓那一日我和她獨處之時我的種種言行再現一次,想證實我並非表面上的儒弱可欺?以證實我為了拉她落馬,所佈之局?
可她是否知道,夏侯燁早已明白了我的反抗與不甘?
我低嘆一聲,有些悵罔,忽地問道:“榮婷,我有好些日子沒有西夷的消息了,不知你可曾有?今日陪皇上上朝才知曉,流將軍可能派人潛入了建都,也不知他有否派人入宮呢?”
她再也不能掩飾臉上的驚訝與失望,抬頭望了我一眼,低聲道:“奴婢怎知?奴婢被貶,一切用度適減,身邊侍侯的人都換了。”
我笑了笑:“是我唐突了,你又怎麼會知曉?說到底,他們對我們都有一份防備的,對了,宮內之人大多跟紅頂白,你用度既減,不如從我這裡拿些東西過去,也好應應急?”
我順手拿起了桌上一隻冰玉鳳釵,塞在她的手裡,道:“榮婷,這隻釵是我西夷帶來的,並不記入檔中,你如今處境困難,我能幫你的,也只有如此了。”
她眼波一閃,恨意從眸中掠過,轉眼卻又是那恭敬之色:“公主,奴婢怎敢要您的東西?”
我苦笑一聲:“榮婷,不過幾日,你便跟我生疏了?我不怪你依舊記掛著上次之事,可我們相處這麼多年,其中的誤會也不只一件兩件,那個時侯那種情況,我不怪你將某些事推往我的身上,宮內之人麼,俱是可憐之人……大多如此,我已習慣了,你既已認錯,我也不想再推究,如今奶孃調往了他處,我身邊相熟的,便只有你了。”
她的手指終捏住了腰上的彩穗帶子,指甲嵌入手心,也不知痛不痛?臉上卻是一如既往的恭順:“奴婢謝公主賞賜。”
我猜得不錯,她沒有將我佈局之事全都告訴於他,她也害怕一甘不能證實,便多了一條妄言之罪,她很可能閃爍而隱晦地向他提起,我並非表面這樣性格的人,在他多疑的性格之前,她也只能小心謹慎行事,先不詳盡告之,自告奮勇前來試探,以望我能自曝真相……只可惜,她不明白,我太瞭解她了。
我不經意地望了望那掛了《吹蕭女仙圖》的牆壁,薄薄的木板後面,便是另一個房間,想來他就在那裡聽著吧?宮裡的房間是如此的相似,就如大婚之時,我頭蓋紅帕坐於喜床之上,一牆之隔傳來的細微呻吟呢噥,可極清楚地傳至我的耳內。
榮婷告辭之後,我緊緊地盯著那菱花鏡,果然,過了不多時,他明黃色的身影便倏忽般出現在賞花亭內,立於石桌前良久,又隔了一會兒,卻走到那盞八仙宮燈前,定定地看著宮燈上畫的圖樣,以手指輕撥了一下那宮燈,這才去了。
如若不是我記憶超群,這一樣小小的疏忽便可要了我的命:今晚吹著和緩的南風,宮燈極重,有八面,被南風吹動微轉,一柱香的時間也不過能轉動至有呂洞賓的那面而已,可那時,我在菱花鏡內看到的,卻是反向的荷仙姑的拈花含笑之圖,風未轉向,那麼能使它動的,卻只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