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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有人追她了!有人追她了!有人追她了!

    風穎的心情,簡直就在天上飛呀飛。

    而且,開口說要追她的人,還剛好是她喜歡的類型之一喔!

    「你那麼高興幹麼?笑得嘴都要咧開了!」冷不防的,一個冷沉沉的聲音從他背後傳來。「上車,我送你回家。」

    她站在研究中心的停車格附近,攏了攏秀髮。

    「謝謝,今天不用你獻殷勤。」

    韓道辰擰起了眉。「為什麼?」

    「因為我會送她回去,我們今晚有個約會。」白禹銓笑眯眯的出現,接下好友兩記可怕的瞪視。

    韓道辰也沒說什麼,轉身就走。

    這麼冷淡!連句挽留的話,或者假裝爭取一下下都不肯嗎?

    風穎看著他的背影,心有點泛酸,甚至在跟白禹銓說話時都必須強顏歡笑。

    這陣子以來,白禹銓很斯文、很紳士地展開追求。每天早上,她的實驗桌上都會插著一朵奔放玫瑰:每天晚上他送她回家,總不忘來一朵香水百合。

    她有一種深深的、深深的,被寵愛的感覺。

    也因為被寵愛,每天晚上都被精緻美食喂得飽飽的,她前幾天只覺得衣裳緊了一些,拿布尺一量,腰圍竟然多了半寸。那還得了!當下立了減肥大志。

    所以,從前天起,她上班便捨棄電梯不坐,改爬安全梯減肥。

    她踩著黑色尖頭鞋,提著GUCCI!深色馬毛手提包,一步步認命地往上爬。

    贅肉啊贅肉,拜託你們快點變不見!

    就在她好不容易爬上三樓樓面時,安全門倏地被推開,一道黑影捲了過來,將她抵在牆上。

    她還來不及發出尖叫,熱燙的唇就封住了她。

    她掙扎著,「你……你不是說有……有裝監視器?」

    「讓他們看,我不在乎。」韓道辰像土匪似的盡情掠奪她的甜美。

    雖然明知道白禹銓是來湊熱鬧的,但每次看到他們出雙入對,他仍忍不住牙根發酸。

    任何男人都不能碰小穎,小穎是他的,他必須用深吻與擁抱來確認這一點。

    「喂,我還要做人耶!」她拚命打他,卻發現自己的排拒愈來愈軟弱。

    「你只要做我的人就好了。」他豪氣萬千地說道。

    最後,她已經分不清楚她是在抗拒他,還是在加入他了。

    他捧住她的後腦勺,握住她的腰,蠻橫地吻住她,唇舌與她交纏,氣息與她交融。他時而蠻烈,時而輕輕地哄、慢慢地逗,靈活的舌尖在蜜腔裡嬉戲,大手也沒閒著,恣意享受她柔軟的渾圓。

    「你愛跟誰同進同出隨你的意,但不准你忘了,你是我的。」他抵著她的額頭,親暱又霸道的說。

    「憑什麼說我是你的?」她偏不順遂他的意。

    「因為能讓你神魂顛倒的男人只有我。」他貼在她耳邊,輕聲的說。

    「自大狂!」她雙腿酥軟地罵,卻不由得同意他。

    從此以後,他總會趁她的休息時間,將她挾持到頂樓或樓梯間吻、吻、吻。她拒絕不了他的熱情,只能投入他所設下的綿密情網。

    每當白禹銓對她獻殷勤過後,他們間的張力就愈強,韓道辰的需索就更狂野。

    她被兩個男人夾擊著。雖然白禹銓的追求令她覺得自己備受榮寵,但她卻又拒絕不了韓道辰火辣辣的親吻。偏偏她又固執地覺得,白禹銓才適合她,她的理智接受了這個決定,只是在潛意識裡她仍然渴望韓道辰。

    不過,韓道辰有什麼好?

    火攻小屁屁之事,姑且不提,韓道辰還具有其它超強的破壞力,他會使她血液加速,看到他,她的心情不能平靜,也無法預測下一刻自己的反應。她可能會因為他一個無心的微笑而街上天,也可能會因為他刻意的嘲諷而氣得噴血。

    如果她想要挑戰百歲人瑞的紀錄,白禹銓才是她最好的選擇。

    她一定要堅持這個選擇,但是……在她點頭答應交往之前,有一件事,羞死人的事,必須找機會快快解決才是。

    終於受不了小穎與白禹銓早上、晚上都出雙入對,他決定施出奇襲。

    他打聽到這一天小穎的實驗會提早結束,於是徹直闖實驗室,挾持她早退,非要把她從白禹銓身邊搶回來不可!

    他們來到一間很安靜的酒吧,進入隱密性高的包廂,等雞尾酒與下酒菜都送上來後,他開始「逼供」。

    「我們來聊一聊。」

    雖然說是被「挾持」來的,但是風穎心裡還是有種難以言喻的喜悅。看來,這男人也不是完全無動於衷、完全不在乎她嘛!

    但她裝得很酷。「有什麼好聊的?」

    「好歹我們在年輕歲月也談過一場小小的戀愛,做不成情人,做做朋友總可以吧!」他婉言相勸。

    其實他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如她父親所言,「害怕」婚姻。

    據他所知,外頭有一大掛男人都得「婚姻恐懼症」呢!相比之下,她的「怕」,就沒那麼顯眼。不過,到底是怎麼回事?

    朋友?他想跟她做「朋友」?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像突然被割了一刀。

    「當然可以。」她兇巴巴地說道。

    他先繞個圈子問。「對了,你以前跟現在好像不太一樣。」

    真是無聊的話題。「你指哪方面?」

    「個性、作風等等。」雖然他更喜歡她現在的模樣,但不問總覺得古怪。

    她該不會是受過什麼刺激吧?

    她玩著酒杯上的醃漬櫻桃。事過境遷那麼久,坦白幾分也無妨。

    「其實,我的個性本來就比較強勢,小時候看了熱血漫畫,打算一上高中就來組個少女幫派,自封『大姊大大大』。只可惜那時候的同學個個都是書呆子,沒人肯當我的手下,襯托我出場的氣勢,所以只好安分點當個獨行俠。」

    記得那時候,她好失望哩!她本來預期在高中可以龍爭虎鬥,哪裡知道竟是一片風平浪靜。每個同學都溫良恭儉讓,讓她立志當「大姊大大大」的志願破裂,只好孤僻地縮在一角看她自己的「課外讀物」。

    大概是她成績不惡,又獨來獨往,那時也的確有幾分清秀佳人的味道,所以當「陶風穎很有神秘感、氣質好好」、「很多男生都在暗戀陶風穎」類似的謠言四起時,她直覺地好笑,但也懶得跟那些小呆瓜說清楚了。

    「那現在呢?什麼時候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大學羅!到大學要是繼續當獨行俠,舞會保證開壁花。」她看這才算是真正的「老朋友敘舊」吧!上回在車裡的那次不算。「然後我發現,其實大學有很多活動需要頭頭,有『頭頭』自然就會有『嘍羅』,我的熱血青春夢——當個『大姊大大大』的夢想就意外的實現了。」愛當老大的慾望也像加了酵粉的麵糰,慢慢地膨脹起來,到現在還在膨。

    唯一遇到的剋星就是他!

    「哦!」他一瞼深思地點點頭。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要是當年那些人知道,文靜美少女之所以是文靜美少女,原因只是區區的「當不成大姊大大大」,恐怕會口吐白沫,暈倒在地吧!

    「對了。」他又想到一個世紀之謎。「當年你老是捧在手上看、包著牛皮紙書套的那本書,應該不是『葉慈詩選』吧?」他實在無法把優美的詩,與具有「麻辣大姊欲」的少女聯想在一起。

    「當然不是,那不知道是誰以訛傳訛。」算了,統統說出來也無妨。「那個是國外羅曼史小說啦!」封面畫得很煽情,不然幹麼用牛皮紙書套包起來?

    「哈哈哈,當年大家集思廣益替你-造出來美少女的形象,真相竟然是如此!」他趴在桌上,樂不可遏。

    「笑笑笑,笑死你!」可惡,後來還不是都被這個傢伙給看穿了?

    聊了這麼多五四三,該回到今晚的重點了!他不著痕跡地繞回原點。

    「對了,你怎麼到現在還沒有結婚?」

    「幹麼問我這個?」

    他早就想好一套流利的說詞。「前不久,我遇到一個國中同學,她已經背上背一個、肚子裝一個、右手牽一個、左手抱一個。」好像有點太誇張了,他看著她狐疑的神色。「總之,她告訴我,她結婚很多年了,其它同學也大多結婚了,所以我才懷疑,你為什麼到現在還沒有結婚?」

    「之前不是有某個人嘲諷過我,說男人都怕我這個母夜叉,我嫁得出去才怪。」她瞟了他一眼,用花生粒丟他。

    「你應該知道我那只是在開玩笑。」在她擺出一臉不信的表情時,他飛快的丟出問題。「你不想結婚?」

    「我什麼時候說出這類的話?」她想了想。「我也沒這樣想過。」

    「噢!」

    「主要的原因是沒有人敢追我而已吧!」她滿不在乎地說道。

    「你不打算削弱氣焰,做個柔弱小女人,但這樣不是比較能吸引男人上鉤?」

    「我的想法是,要嘛就不結婚,要嘛結了婚就不離婚,所以要跟我牽手進禮堂的男人,一定要能接受我的個性,我不打算為了釣-個老公勉強裝乖乖脾。」

    話匣子一開,她自己就滔滔不絕了起來。

    「能接受我原本個性的男人有兩種。」她超理智的分析。

    「說來聽聽。」他覺得很有趣。

    「第一種,是能讓我心悅誠服的男人,講白一點,就是壓得住、馴得了我的男人。當然,他必須能夠贏得我的尊敬,又不侮辱我的驕傲,我才會跟他在一起。」

    「有道理。」他認為,他就屬於這種男人。

    「另外一種,就是斯斯文文、沒有太多意見的好男人,可以讓我說東說西,完全包容我,但他的學識涵養又能令我傾倒的男人。」

    眼前好像就有個很刺眼的範例。「就像白禹銓?」

    「就像白禹銓。」她突然雙頰飛紅。

    他握著水晶杯的力道也頓時變大。

    「難道你沒有想過,找第一種男人成為你的丈夫嗎?」

    她揮揮手。「那太辛苦了。」

    「怎麼說?」

    「我是很希望能找到與我並轡而馳的男人,但是,萬一變成我愛他比較多,我對他乖乖低頭,那怎麼辦?單方面狂愛一個人是很辛苦的事,我寧可選擇被愛。」

    他的眼神變得陰鬱。

    她突然靜默下來,臉上的紅暈未褪,反而暈染得更深,大大的眼睛骨碌骨碌轉,因為想到某些具有關聯性的事情,表情變得十分奇特。

    「幸好,白先生……」她難得地忸伲了一下。「白先生向我提出『以結婚為前提,開始交往』的請求。」天哪!她居然說得出這麼「嬌羞」的話,真是連自己都不敢相信。

    想到自己居然會彆扭,又有種很好玩的感覺,她吃吃的笑了起來。

    「好像日劇一樣!」她模仿白禹銓的語調。「『我可不可以請你以結婚為前提——跟我交往?』」喔呵呵,這句話,每天晚上她都會得意地想一遍。

    韓道辰咬咬牙。該死的白禹銓,他真想拿榔頭敲破他的頭!

    沉默半晌。

    她啜了口酒、又啜了口酒、再啜了口酒,醉意慢慢浮上來。

    「可是,現在有一個很大的問題。」她湊向他,壓低聲音。「這個問題我只能跟你商量。」

    「什麼問題?」如果她敢要他當愛情軍師,他就連她一起掐死。

    韓道辰的胸口酸得亂七八糟。風穎小心地看看四周。她平日作風大刺剌,此時的小心翼翼顯得格外可愛。

    「就是『卡住』那件事。」很小聲。

    「什麼?」他跟著很小聲。

    「『卡住』啦!」這次變大聲了,只不過是咬牙切齒的氣音。

    一股酒香頓時往他臉上衝。他腦筋一時不靈光,想不起來。

    「就是你用打火機燒我屁股的那一次啦!」說著,她狠狠地踹一下他的腳。

    她居然會主動提起這件事!他有些莞爾。「那件事怎麼樣?」

    「嘰哩咕嚕、嘰哩咕嚕……」

    「我聽不見。」

    「嘰哩咕嚕、嘰哩咕嚕……」

    「說清楚一點。」

    她整個人趴到他身上,附在他耳邊。他幾乎要為了軟玉溫香抱滿懷而分神。

    「我怕『舊事重演』。」

    她的氣息熱呼呼地吹在他耳後,引起體內的騷動。

    「什麼『舊事重演』?』他有些分神。啊!好想品嚐她。

    「嗯——」她垂下眼。「白先生是萬中選一的溫柔男人,如果我跟他『那個』,又卡住他的『那個』,那該怎麼辦?」她擔心了好幾天了。「我會把他嚇走的。」

    嚇走最好!不,嚇「死」更好!

    不!不對……萬萬不能給他們機會「嘗試」!

    韓道辰險險跳起來,一股怒氣衝上腦門,消滅所有被她挑起的情騷。他在心裡放狠話,姓陶的女人,你給我放心,放一百個心,你一定不會「卡住」他,因為我不會讓他跟你「那個」,除非——白禹銓不要他的命根子!

    他霍然舉起大掌,正要往桌上一拍發洩怒氣,一個想法突然溜進腦子裡。

    天哪!她「怕」結婚該不會……就是因為這個因素吧?

    他斂下脾氣,哄問:「你不確定……你會不會再表演『卡門』?」

    她羞愧萬分地捂住臉點點頭,因為緊張,嫩紅小嘴說個不停。

    「我看過很多書,當然知道這種事發生的機率很小,也知道這叫做『陰道痙攣』,更知道其實我的情況並不算太嚴重,真要嚴重的話,當年連你都『不得其門而入』,但是、但是……」她頓了一下,終於放下雙手很可憐地望著他。

    自從他們重逢以來,她第一次像個等待男人伸出援手的弱女子。

    「沒有……沒有『試過』,我不敢肯定。」

    韓道辰慢慢消化她語中的訊息。

    除了他,沒有別人。

    除了他以外,沒有任何男人「闖」過那條深幽神秘的小小花徑。

    他,曾經被「卡」得痛苦萬分的他,就是小穎唯一的男人。

    一陣狂喜在他、心底升起,HappY、Happy、Happy!LUCKY、LUCKY、LUCKY!白禹銓閃一邊去吧!他現在心懷大悅,雖然他知道為此高興未免野蠻、未免可恥、未免離譜、未免卑鄙,但……SOWHAT?他就是壓不下嘴角的笑!

    風穎摟著他的脖子以維持坐姿平衡。

    「我想過,或許那不是『我的』問題,而是『你的』問題。」

    她嚥了咽口水,知道要議論男人的那話兒很有可能會招來殺身之禍,但她豁出去了,要講就一次講個清楚!

    「也許是你尺寸太大,或者彎曲的角度不對,也可能是你的技巧太爛——」

    如果不是心情飄在雲上飛,他很有可能會為此掐死她。

    「我沒有問題。」他笑容滿面的保證。

    「嗄?」這麼確定?她呆了一下。

    「問題不在我身上,我正常得很。」

    她狐疑地瞥他一眼。「你怎麼能確定?」

    「我後來交過幾個女朋友,經過『親身體驗』,確定我那方面完美無瑕。」

    她忽然放開摟在他頸後的手,坐好、坐直,抬起頭來怔怔地看著他。

    「你試過?」好微弱的聲音,但她好像沒發覺。

    「試過。」他是正常、健康、年輕、血氣方剛的男人,當然有過「體驗」。

    她又安靜片刻。

    「你享受過?」

    「享受?」他皺起了眉。這是什麼意思?

    那種爆炸般的快感,宛如一朵朵狂喜的火花,他們就像被拋入無盡的星空,走入美麗的天堂,餘韻在體內激盪下斷……羅曼史小說的形容,到現在在她心裡還是個從未實現的美夢!

    「咳!」她清了清喉嚨,聲音平板。「高潮。」

    他煞有介事地點頭。「享受過。」

    毫無預警的,她突然撲上去捶他、扁他,揍他、踹他、踢「絕」他。

    「在我苦苦懷疑自己『行不行』的十二年當中,你居然逕自去享受sex的高潮跟快感?」她尖叫。

    虧她以為這是他們共同的心結,一同難以啟齒的痛苦,他雖然有點討人厭,但跟她還是「天涯同路人」,沒有想到、沒有想到……

    原來這麼多年來,痛苦的人只有她,沒有被爆炸的快感擊中、沒有看到狂喜的火花、沒有被拋進無盡的星空、沒有走入美麗的天堂的人,只有她。

    天殺的,只有她!

    他故作禮貌的咳了咳。

    「小穎,你是說,這幾年來,你都……」

    「都怎樣?」她凶神惡煞地一捶桌面。

    「呃……『因噎廢食』?」他很努力忍住笑,肩頭一聳一聳的。

    他竟掰得出如此邪惡的雙關語,看她的金剛無敵拳!

    「你這混蛋!不對,混蛋加三級……不對,加五級!不對,世界無敵大色豬、宇宙霹靂陳世美!」氣死她了氣死她了!「韓道辰,我永遠也不要再見到你!」

    說罷,她立刻衝出包廂、衝出酒館,跳上一輛計程車……跑了!

    「你最近很浮躁。」

    「走開。」

    「五寶說,他不要你幫他洗褲子。」

    「有人要幫他洗,他就該偷笑了,還敢嫌東嫌西?」

    「事實上,我們家不需要『人』來幫忙洗衣服,我們有一臺容量超大的惠而浦美國原裝進口洗衣機。」

    「我就是喜歡洗,不行嗎?」

    「可以是可以,但明天五寶上學要穿長褲,你確定要讓他穿一件屁股有破洞的長褲去上課?」海晶很冷靜地看著蹲坐在浴室裡的妹妹,手裡拿著一本「規則女郎」。

    風穎坐在小板凳上,從洗衣板上把那件藍色褲子拿起來看。欽!還真的咧,長褲臀部的接縫處被她洗破了,明天這件褲於穿起來一定會很COOL!

    她把褲子丟回瞼盆裡,站起來,推推圈在額上的美妝帶,於往臉盆一指。

    「你負責幫我搞定它,我去幫月儀刷鍋子。」

    「等等。」海晶叫住她。「你在生什麼氣?」

    她的眼前馬上浮起韓道辰那張得意洋洋的臉。

    「我哪有?」

    「有!每次你心情不好就會徹底醜化自己,戴美妝帶走來走去——」她指了指她的額上。「穿夜市買來的雜牌運動褲,跟領口都鬆掉的爛T恤,還有那雙只有在打蟑螂才會派上用場的塑膠拖鞋。」她一邊說一邊指。「然後到處做一些幫倒忙的事。」

    她才沒有在「生氣」,風穎生氣地想著。

    「麻煩你行行好,一不高興就想弄醜自己是你的事,但別給大家添麻煩,回你的房間去!家裡那口炒菜鍋還是新買的呢!你休想把它刷破。」

    風穎恨恨地踢掉那雙「蟑螂絕命專用」的拖鞋,赤著腳回臥房去。

    心情不好。心情不好。心情超級超級下好。

    她看看日曆,奇怪,生理期剛過,也沒有經前症候群的問題,為什麼情緒會這麼低落,甚至老想找人吵架?

    韓道辰的笑臉又在她眼前出現,她用力揮了揮,想象痛扁他的快感。

    可惡到家的背叛者!

    她原先以為他們是「同病相憐」,以為他也跟她一樣,在多少個寂寞難耐的夜裡,為了「那檔事」而遲遲不敢對異性敞開自己,她瞭解那種痛苦,因為她愈來愈愛虛張聲勢,有一部分的原因就是為了唬住那些曾經想要一親芳澤的男人。

    但是,當他的裸軀出現在她的腦海裡,還有其它女人的柔荑在他身上到處遊移的想象畫面,她的牙根就發酸;當她幻想別的女人在他身下婉轉承歡的時候,她覺得自己都快被液化,溶成一罈酸下溜丟的鎮江醋了。

    可惡!她以為他們的時間、對「生命奧妙」的探索,都凝固在十二年前的那個夜晚,但其實凝固在那裡的人只有她。

    該死的,只有她!

    他樂得當只野蜂,這邊采采蜜、那邊探探花,道遙自在。

    氣、氣、氣、氣死她了……但是,怎麼辦?

    兩個人「共同痛苦」的回憶,現在變成了她一個人「單獨承受」的問題,她要怎麼樣才能知道「卡門魔咒」破下破解得了?總不能叫她到牛郎店去隨便挑一個口碑好的「菜色」打包回家試吃吧?

    完美的結婚對象白先生就像吊在驢子面前的紅蘿蔔,她怎麼可以容許自己看得見卻吃不著呢?

    嗚嗚,這下子她該怎麼辦?

    「以結婚為前提跟她交往?嗯?」

    電話鈴聲劃破了夜晚的寂靜,一確定來電者的身分,韓道辰就毫不客氣地出言嘲諷。

    白禹銓發出無辜的笑聲。啊,他知道了啊!不知道有沒有氣得蹦蹦跳?

    「我只是在表達我對一位美女交往的誠意。」

    誠你個屁!「你在攪局!」小穎絕對不是白禹銓喜歡的style。

    「對男人來說,她的確是一個不錯的結婚對象。」他不置可否地笑。

    「早點上床作夢吧!她絕對不會屬於你。」韓道辰惡狠狠地切斷電話。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起來。

    叮咚!叮咚!

    他抬起頭,看向門的方向,暗付有誰敢在他盛怒的時候找上門來送死。

    叮咚!叮咚!

    他非常不喜歡不請自來的客人。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看來這位客人的耐性很不好,剛好他心情也很差,要吵大家一起吵。

    他踩著怒氣騰騰的腳步到門邊,連視訊對講機也懶得開,一把拉開大門。

    「解鈴還需繫鈴人。早死早投眙。誰造的孽誰負責。」

    門前,身穿毛裘立領風衣、頭戴絨毛漁夫帽的女人一把推開他走了進來,直挺挺地繞過屏風步向雙人床。

    「你在幹什麼?」他關上門,瞪大眼睛地追過來。

    她踢掉金色高跟鞋,呈大宇型直接躺上床。

    「上吧!」豪邁無比的口氣。

    他一口氣差點噎住。

    「『上』什麼?」他小心翼翼地問。

    「我啊!」她坐起來,一把扯掉漁夫帽,氣呼呼地抬眼往上瞪。「不都說了氣解鈴還需繫鈴人』?當年你把我『卡住』,現在你就得負責『治好』我。」

    他瞪直了眼,說不出話來,真真說不出話來。

    「……你太荒謬了!」不久前才對他破口大罵,指天咒地說再也不要見到他,結果現在卻自己送上門來了!

    他雖然要她,但絕對不是以這種原因、用這種方式得到她!

    「一點也不,我是經過了深思熟慮才下這個結論。」她瞪著她,眼神很兇很兇。「反正,如果我天生就會『卡住』,那也只有你知道,你膽敢說出去,我就殺你滅口!」

    看她的表情……她不會連尖刀都藏在風衣裡面了吧?

    她將手往前一伸。「把你屋裡所有的打火機都交出來!這一次,我不准你再燒我的屁股!」

    如果不是她的表情很嚴肅,他真的會哈哈大笑。

    「我不抽菸,當然也沒有打火機。」當年是為了製造浪漫氣氛,才會點了一整個房間的芳香蠟燭,不然打火機哪有那麼「唾手可得」?

    「那就『速戰速決』,來吧!」她果斷地命令道。

    「不行,我不喜歡沒有情調可言的『快、熱、Song』。」

    「Song不Song無所謂,這只是一種『治療行為』。」她用力強調。

    「你要不要說成是『驅魔儀式』還比較符合驚悚精神。」他說說冷笑話。

    當她開始解開風衣的鈕釦,他發現自己已經快要笑不出來。事情不應該是這樣開始的!對於sex,他堅持兩情相悅,在美好的氣氛下廝磨一整夜。

    不然當年他也不會散盡零用金,買了一堆蠟燭回來。

    小穎值得最好的對待與寵愛。他們當然會再回到床上打滾……而且很快,既然她也有這個意思!只是他需要一天的時間去準備美酒、佳餚、音樂,他要給她最好的!睽違已久的這一次,他要慢慢來,慢慢帶領她享受歡愉。

    他開始遊說。「小穎,你應該知道,當年只是因為你太緊張,所以才會——」

    她脫下風衣,露出裡頭一件黑色連身洋裝,很sexy。

    他走到一邊把手擱在屏風邊,繼續滔滔不絕。「緊張的原因可能是因為那時候我們太年輕,又怕被別人發現,還有,可能你對痛覺特別敏感。」

    說到「痛」,她抬眼恨恨一瞪,然後繼續解下耳環,伸手到背後去解開洋裝的拉鍊。

    其實,她還知道另一個當時令她「非常」緊張的理由,但她不想告訴他。

    「其實你本身是沒有問題的,你自己也說過,要是你……嗯,問題太嚴重,我根本沒有機會『叩關而入』,遑論『無法自拔』。」老天,這是他這輩子最聒噪的一次,因為他必須抵抗來自她的誘惑,以及本身澎湃的慾望。再一次初體驗,他必須堅持它完美無瑕。「但我發誓,我是真的『長驅直入』過,再說……」

    什麼都不必「再說」,因為她的洋裝掉下來了。

    Surprise!她擁有非常、非常完美的胴體,暗紅色的胸衣與底褲將她的肌膚襯得比雪更白、比豐脂玉更嬌潤。那雙修長的腿上穿著吊襪帶,暗示著當它們圈住他的腰時,將會帶來多麼驚人的歡愉。

    毫無疑問地,她的嬌軀會是男人夢想的天堂,一輩子都不捨得離開。

    「韓道辰!」她吼醒他,兇巴巴的表情透露出緊張。「你該死的快點過來!」

    她虛張聲勢,用熊熊燃燒的怒氣掩蓋脆弱的自尊。

    「我已經儘可能做到這種地步,你要是『上』不了,就代表你自己也有問題。」

    她微微發抖,心裡有好多掙扎,好多擔憂。他有過其它女朋友,自然有得比較,她是不是身材最差的那一個?她是不是脾氣最壞的那一個?

    天知道,她也想要在這種時刻表現溫柔——儘管這種特質在她身上很罕見,但是,她需要武裝自己的情緒,如果她軟弱,韓道辰說不定就會狠狠嘲笑她一頓。

    「不,小穎,你錯了。」他把聲音繃得很緊,如果不這樣做,被誘引的情騷將會無所遁形。

    他控制自己,不疾不徐地走向她,每個優雅的腳步都在她的心版上踩出重重的迴音。

    他來到她的身前,居高臨下地俯視她。她高姚的身材使他在低頭時,與他呼息交融,兩個人的眼瞳中都有著對方的身影,以及愈來愈濃烈的火焰。

    他伸出手,猛然扣緊了她的腰,將她輕輕往上提擠壓在自己身上。

    早在她褪去衣衫的那瞬間,他就已經不再是理智的主人。

    她的眼底浮起驚慌,薄薄的水霧使眼神更加蒙朧。

    他低頭,重重地吻她,這一吻比以往所有的吻相加都來得激切,彷彿要在這個吻裡消蝕掉所有被點燃的熱情,以免氾濫成災。

    這實在太煽情了,她模模糊糊地想著,雙手不由自主地搭上他的肩,將他拉近自己,他亦然。她已經不知道到底是他想把她揉進體內,還是她想把自己融進他的身體裡面。

    「小穎,不要動。」他雙手圈住她的腰。

    「為什麼?」

    「因為情況會失控。」他的熱度穿過衣料,依然灼熱得讓她想尖叫。「我們會害這棟出租公寓著火。」

    「我們『本來就應該』要害這棟出租公寓著火。」她嬌喘著說。

    「小穎!」他怒喝。「我說過不準動,你會害我失控!」

    「那就失控吧!」反正她本來就是來做「卡門實驗」-!

    「起來,穿上衣服我送你回去。」他在她底下咬牙切齒。

    其實他腦子裡有一堆瘋狂的念頭,他想要把兩人間的障礙物全部排除,他想要深入那個甜蜜殿堂。該死的,他想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把自己埋進她的嬌軀裡,一直到天亮以前都不准她離開,也不許她套上任何衣物……

    但是,不行!「今天的時機不對。」

    「你根本就不知道這對我有多重要!」她開始抽泣,捶打他的胸膛,這個動作讓緊緊相抵的兩處摩擦出驚人的高熱。「什麼叫做『今天時機不對』?你是喜歡初一、十五,還是初二、十六?或者必須齋戒三天?到底什麼時機才對?」

    至少不是在她「一心三思」要來「強行突破」的時候。韓道辰咬著牙想。她愈在乎、愈緊張、愈激動,幾乎歇斯底里,「舊事重演」的可能性就愈高。

    難道說……她這麼想早一點跟白禹銓「那個」,所以才急著找他求救?

    他陰鬱地皺起眉。拒絕她!二話不說,拒絕她!把她塞回去那件風衣裡,叫陶老爹帶她走!

    但是,她在哭。

    淚珠一顆一顆,又熱又燙,直接烙在他心上,他心軟了。這十二年來的自我懷疑想必一點也不好過,以她的個性,根本不可能對人啟齒這件事,只會默默的懷疑、害怕。

    他嘆了口氣。他很想替她「解決疑惑」,但,現在真的不是時候。他與小穎的親密關係必須開始於你情我願,絕對不能有等著「驗收貨品」的第三者。

    「我要的是你『心甘情願』,而不是『迫不得已』,你懂不懂?」

    她小聲啜泣。「我是很心甘情願啊!」如果對象不是他,她會那麼不害臊嗎?

    還在嘴硬!

    「嗚嗚,連你都嫌棄我了嗎?」她楚楚可憐地抬起小臉,粉妝哭得花花。

    他無法接受這個指控。自從再見面起,他就確信他不可能再放她走,他應該對她表達得夠清楚才是。

    如果她真的那麼想在那方面有所「進展」,或許……他可以讓她習慣男人的親近,降低她對男人的恐懼戚——如果她對男人真的懷有某種恐懼感的話。

    「不要哭了。」他稍嫌粗魯地揩去她的淚,抽出面紙拭淨她的小臉,一邊剋制陝要奔騰的慾望。「到床上去,每個女人的『初體驗』至少都該得到一張床跟男人溫柔的對待,就算你是『半個初體驗』也一樣。」

    她含淚眨眨眼,模樣嬌憐,他懷疑自己怎麼可能拒絕得了她。

    「不騙我?」

    「騙你的人是『世界無敵大色豬、宇宙霹靂陳世美』。」他引用她罵過的話。

    她破涕為笑,乖乖地爬開他的身體到床上去。

    他命令自己不準看那個誘人的小屁屁,起身走到吧檯邊開了一瓶紅酒。

    「記得拿杯子。」她就半躺半臥在他的床上,簡直令他血脈債張。

    「不用。」他給她一記迷人的笑容。「我餵你。」

    他回到床上,拍拍一旁,示意她讓到一邊去。他疊好兩個蓬鬆的枕頭靠上去,坐姿很慵懶,然後拍拍他雙腿之間的位置。

    風穎靠過去,正好落入他的懷中。她有種奇怪的感覺,此時她就像是古時候的侍妾,只能依偎著他,在他的圈抱中找到存在的價值,但……誰在乎?

    他豪氣地舉起酒瓶,握住她的下巴,一口一口哺餵醇厚的酒液。

    酒的醇香,以及他熟練的挑逗,讓她慢慢解除心防,不再那麼激動了。

    一瓶紅酒見底,她也醉了一大半。

    「你,呃,你想要先灌醉我,然後才對我『那個』……」她捧住他的臉,頂了頂他的鼻子。「好聰明,這樣我就不會緊張了。」

    「不是。」他調整她的位置,讓她像剛才一樣面向著他,坐在他的昂藏上。「Honey,只要你保證,絕不把我當作彈簧床跳躍,我就讓你隨心所欲。」

    她聽著,醉意使道德觀與矜持都變得朦朧。

    她把他的衣衫剝個精光,也讓自己一絲不掛,再無任何障礙物阻撓其間。

    她彷彿昏睡了一下,又彷彿沒有。不知過了多久,她睜開眼睛,知道當她被快感貫穿,全身顫抖不已的時候,那就是高潮了。

    她終於得到「夢寐以求」的狂喜,內心居然是一片平和、一片寧靜,她懶懶的不想動,但是想說話,輕聲細語、你儂我儂的說話。

    她好睏,紅酒與高潮讓她體力全消。她伸了個懶腰,再度讓他屏息,然後漸漸投入夢鄉。

    睡前,她用盡全身力氣,只能問上一句。

    「你沒有『進去』,不會不舒眼嗎?」

    答案當然是「會」,他覺得全身就像塞滿了炸藥,隨時隨地都會爆炸。

    但是,他在她額上輕輕印下一個吻。

    「Honey,我只要你覺得舒服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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