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稍微停了一會兒,才告訴他說:“《星光璀璨》。”
幸好他沒有問起,是誰唱的。
唱歌的人仍舊平捲舌不分,聲音並不像專業歌手那般訓練有素可是卻彷彿有種魔力一般。
“你是我的星光,我的天空因你而璀璨……”梁江說道,“歌詞寫得真好。”
她抬頭仰望,沒有星星,天上只有一輪冰輪,清清冷冷的光輝籠罩大地。四面是冰盆似的山水,他們慢慢地在冰面上滑行,腳下冰刀發出細碎的響聲,像是一種呢喃般的低語。冰刀劃過冰面會留下淡白的痕跡,經歷過往事的心裡呢,會不會也深深淺淺,刻下那些印痕?那麼有沒有辦法,將所有的痕跡,全部都抹去?
遠處傳來腳步聲,隱約可以看到手提燈一閃一閃,從密林後露出來,像是一隻太過明亮的眼睛,打斷了她的思緒,她問:“會不會是保安?”
“唔,捉住我們會罰我們把整個公園大嫂一遍。那慘了,掃三個月也掃不完。”
她瞪了他一眼,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思開玩笑?
結果提燈而來的是酒店的服務員,擔心他們太冷,所以拿來幾件很長的羽絨服。
他們上岸去套上羽絨服,呼出的大團大團的白汽幾乎要凝在眉毛上,才覺得真的很冷。尤其這樣的夜班時分。他說:“咱們回去吧,太冷了。”
她看到服務員手裡還有意見羽絨服,不由問:“還有人在這裡滑冰?”
“是。”服務員微笑,“還有位先生,在橋那邊。”
“莫道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梁江喃喃地說。文昕知道這是《陶庵夢憶》中的一段話,不由得道:“咦,你還讀過《陶庵夢憶》?”梁江笑著說:“難道你以為我是假洋鬼子?”接著對她說,“來,咱們去看看,還有誰跟我們一樣,零下十幾度的三更半夜,在這裡滑冰。”
走了很遠才看到果然還有一個人,獨自在冰面上滑行。那個人技術很好,雖然花樣甚少,只是滑到橋下便立刻折返。但文昕一看他轉身的動作,便知道這個人一定受過專業的訓練,彷彿行雲流水一般,揮灑自如。
梁江也覺得服氣:“這才叫滑冰啊。”
運動的美充滿力量與張力,冰刀刷刷地輕響,而那人獨自在冰面上,彷彿自由自在,又彷彿超然世外,又偏偏與這山水月色渾然竟成一體。他們三個人站在岸上不知看了多久,那人才緩緩慢下來,轉身朝岸邊滑過來。
梁江伸手鼓掌,文昕和服務員被他帶動,也拍起巴掌來。冰上那人甚有風度,遠遠按著胸口一鞠躬,彷彿是在謝幕。
上岸來文昕才發現他戴著專業的滑冰帽與口罩,服務員替他穿上羽絨服,他才開口:“求婚成功了?”
文昕直髮怔,梁江也怔了一怔,那人才覺得有點尷尬:“啊,不好意思,我剛才遠遠看到你們在那邊說話,還以為他是在向你求婚。”
梁江不由得笑起來:“這個地方確實適合求婚。哎呀,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這個地方確實不錯,不過我上次在這裡求婚,被人拒絕了。”那人爽朗地大笑起來,雖然戴著口罩看不到嘴角,但是他眼睛中滿是笑意,“後來我覺得,是因為這裡太冷了,雖然夠浪漫,可是不夠溫暖。”
他們一起走回酒店去,服務員替他們提燈照著亮,其實隔不遠就有路燈,不過只是偶有地方看不見。文昕很少在這樣的地方走路,覺得像回到了小時候,鎮上的中學都要上早晚自習,冬天的時候天還沒有亮就要去學校,一路披星戴月地走著,常常會有雪花落滿肩頭。他的圍巾還包著她的臉,呼出去大團大團的白汽,凝成細霜,圍巾的邊緣變得絨絨的,更令她覺得有些恍惚,就像小時候走在小學的路上,新月還沒有落,前後隱隱可以看見人家,安靜得只聽得見自己踏在雪中沙沙的腳步聲。
他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大衣口袋裡,文昕覺得很溫暖。
一進酒店就完全是另一重世界,燈火闌珊,暖陽如春。那人向他們揮了揮手,就順著抄手遊廊往後走了,估計是住在這裡的客人。文昕抬腕看了看時間,已經是凌晨了。
“我送你回去吧。”梁江善解人意,“明天還要上班。”
到了她家樓下,他才告訴她:“我明天要出差,去香港。”
“哦。”文昕問,“去很久嗎?”
“大約一週左右。”他輕輕地問,“可以吻別嗎?”
畢竟才見第二次,文昕覺得有點意外,想了想說:“額頭。”
他笑著吻了吻她的額頭,說:“快上去吧,冰面上太冷了,不應該帶你去,現在你的臉還是冰冷的。”
“不,很好玩,我很喜歡。”她由衷地說,“已經很久沒有人帶我去玩過了。”
自從長大以後,所有人都是以成年人的標準來要求她,很少有人純粹地帶她去玩,尤其是像這樣的玩樂,就顯得彌足珍貴。
“你喜歡就好。”他顯得很開心,“快上樓去吧,我在這裡等你短信。”
上樓之後她才發現自己忘了將圍巾還給梁江。她發了條短信給梁江,內容是;“我到家了,今天晚上我很快樂,圍巾下次還給你。”
遲遲沒有收到梁江的回覆,估計他正在開車。她想起費峻瑋晚上的演出這時候也應該結束了,於是給小千打了個電話,問:“演出怎麼樣?”
“挺好的。”小千有點怯怯的,大約是怕她責備,“收工後小費說有點事,自己開車走的,叫我和司機都先回來了。”
“他要是回去了你就給我發條短信,還有,叫他早點睡,免得明天拍戲沒精神。”
“好的,文姐。”小千乖巧地答,“他一回來我就給您發短信。”
她隨手把手機擱在床頭櫃上,拿了本書,只說翻兩頁順便等短信,結果不知不覺就睡著了。等醒過來天已經亮了,窗簾忘了拉上,半間屋子都是冬日的晨曦,溫暖而清澈。她抓起手機,只有一條梁江的未讀短信說晚安,竟然沒有小千的。
她心想難道費峻瑋一晚上沒回去?他跑到哪裡去了?平安夜難道跟朋友泡吧去了?今天還有戲要拍,難道玩得太High了沒起床?一急就又打給小千,劈頭就問:“小費還沒回來?”
小千支支吾吾,說:“我們已經在片場,馬上就開工了。”
文昕不由得鬆了口氣,問:“昨晚你忘記給我發短信了?”
“不是……”小千怯怯地說,“小費說……叫我不要發短信給你……”
大約是回去的太晚,擔心告訴了她捱罵。以前他偶爾也有這樣的毛病,於是她沒太放心上,幹著起床去上班。
一上班就出了事。各大網站鋪天蓋地,娛樂頻道頭條全部是“平安夜費峻瑋新女友曝光”。各種照片,都是費峻瑋摟著厲貝貝,兩個人神色很親暱。有一張費峻瑋低頭在她耳邊說話,乍一看上去,如同熱吻一般。
電話差點沒被打爆,Vickie應付得很好,可是新聞裡還曝出厲貝貝是老闆的妹妹,又是小費的英文教練。
有人陰陽怪氣地在網上說:“怪不得有公司力捧,還能眼江導的新戲,原來是潛規則了老闆的妹妹。駙馬果然佔便宜,有張帥臉就可以吃軟飯。”
還有人唯恐天下不亂:“同在一個娛樂公司旗下,費峻瑋在新戲裡演男一,汪海只演男三,這就是公主的力量。誰讓汪海沒本事,沒泡上老闆的妹妹。”
說什麼的都有,亂糟糟甚是難聽。文昕一邊安排Vickie發闢謠申明給各大傳媒,一邊打電話給費峻瑋:“你怎麼能讓人拍到那種照片?”
“娛記要偷拍我怎麼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