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不是要奪走孩子,你依然可以見他。”
她突然生了倦意,他永遠不會知道她要什麼——她咎由自取,一切都是她活該。
可是,有點驚詫的發現他眼裡也有倦怠?或者他的新女友又令他不能滿意,蘇眉眉抑或又纏他太緊?他為什麼心浮氣燥?
電話響起來,她去接,陸沉問她:“你要不要過來看看喜貼?”
“你決定好了。”
他笑起來:“是我們結婚,你怎麼事事要我定?”他特意強調“我們”兩個字,她嘆了口氣:“我都聽你的。”
“那好吧。”
掛上電話才發現自己沒有穿鞋,地板冰得腳底寒颼颼的,拖鞋一隻在床前,一隻在床下,她走回去彎腰去拾鞋,一鬆手睡袍又順著肩滑了下去,真要命,簡直像是故意。
蓄意,這樣的招數見得多了,他卻被蠱惑了——軟緞的料子滑不留手,輕輕一使力就將她攬入懷中。連他自己都不置信,上次的經驗糟透了,可是為什麼心裡卻是焚焚如火的渴望?她倒吸了一口氣,他在做什麼?細密而灼熱的吻烙在她頸上,微酥麻癢,她掙扎:“黎勝霆。”
他卻以吻封緘,令她說不出話來。“不……黎勝霆……”事情怎麼突然演變成這樣?呼吸的頻率更加紊亂,他的手已滑入她衣內。他著了道,美人計,明知是美人計,她要孩子,所以才肯給他甜頭,可是他欲罷不能,他眼睜睜看著陷井而後一腳踩進去。停不下來,他要她,從來沒有這樣迫切。
她想推開他:“不行。”他知道不行,確實不行,可是該死,他停不下來,他的吻纏綿挑逗,他的手像魚一樣遊走,睡袍的帶子鬆散了,噁心……依然是噁心……她用力推開他:“不要碰我,髒……”他的唇卻不由分說再次堵上來,她不要,太多女人,她只覺得骯髒噁心。可是掙不開,他的手臂牢牢的禁錮著她。越是掙扎,越是挑起更激烈的情火。上次的失敗令他改了方式,他一徑吸吮在她最敏感的頸中,輕輕的咬齧誘惑。她根本不是對手,她在意亂情迷裡終於發出低低一聲呻吟,她的手終於情不自禁的抵在他胸前,排山倒海的眩暈迎面襲來,地獄的火熱迎面襲來,她永墮於萬劫不復。
……
難以置信,真是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這樣混亂的局面下,她竟然跟他上床?他會怎麼想?陸沉知道了會怎麼想?她用力搖了搖頭,突然想起更大的危險,連忙下床打開抽屜,沒有,再換下一隻抽屜,沒有……真糟糕。
“你找什麼?”這女人真是無可理喻,自己更是無可理喻。事態完全失控,他是昏了頭了,才會栽在這女人手裡。無明火漸漸燃起,氣她,更氣自己。這樣拙劣的圈套,他竟然一頭就栽進來。可是——她到底在找什麼?
她終於回答他:“避孕藥。”
無明火終於摧枯拉朽騰騰而起,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這樣生氣,話一出口就是譏誚:“確實,一錯豈可再錯。”
她掉轉頭來看他,一錯再錯,那麼,他也認為是錯了?他也在後悔?他究意將她當成什麼?一時興起的床伴?想起適才的一切,無限的怒意與懊悔。
她的臉色他看在眼裡,她確實是不想與他上床,哪怕剛才最親密最暱然的那一刻,她也不過是身體上的反應。
“你怎麼連這個都沒有準備?”
準備?她為什麼要準備?直起身來冷冷看著他:“黎勝霆,我不是你的任何一位女友,不知道黎三少會隨時寵幸,所以我沒有準備。”話裡的鋒芒令他本來就混亂的思緒越發混亂,他上了她的當,她還在這裡肆意嘲笑他,嘲笑他的失制。她是蓄意,蓄意誘惑他,成功之後再來踐踏他的自尊。
“習絳綾,你也別太得意,不要以為和我上床就能代表什麼,你知道和我上床的女人多得很。”
她的手握成拳,她氣得微微發抖:“我知道在你心裡將我當成什麼,我才不願意跟你上床,我馬上就要結婚了,你給我見鬼去,黎勝霆!”
心裡像是最柔軟的地方猝然被利器刺中,他本能的拒絕這種刺痛:“結婚?恭喜!不知是哪樣的人物,讓你會有結婚的想法,你不緬懷你的舊情人了嗎?或者,你還是想最後緬懷一次,才肯跟我上床,不知道我有沒有令你想起你的陸沉。”
她竟然又拿他來做替代品,他竟然上她的當。氣不過的是自己,不能言喻的怒氣與憤恨橫噎在胸口,怪不得她迫不及待的找避孕藥,她害怕和自己再有什麼可能。他冷笑:“找到藥沒有?沒有下樓去買,我比你更擔心,一個寶寶就足夠了!”
他的話戳中她心裡最痛楚的一面,她站在那裡,不聲也不語,只是冷冷看著他,那目光裡的恨意令他心裡越發的焦灼——她恨他,恨他提及孩子。孩子也不過是她對舊情人的懷念,她根本就不想替他生孩子,寶寶也只是因為像陸沉,她愛的只是陸沉。她壓根不稀罕他的孩子。一想到這個他就怒火中燒:“要不要我下樓替你買?或者我應該識趣一點快點離開?免得在這裡提醒你和你上床的不是陸沉。我今天真是有幸領略,上次你頭腦清醒,所以才像塊木頭一樣,這回你是將我當成陸沉了吧?所以才會有那種媚態迎和……”
他的話一刀一刀剮在她心上,她尖叫:“你給我住口,我受夠你了,黎勝霆!我愛陸沉,我這一生一世都愛他,現在我就是和他結婚,我馬上就要成為他的妻子。今天的事是意外,你別妄想我跟你還有什麼糾纏不清。”
他妄想,他妄想?從來沒有人將這詞用在他身上,這世上只有他不屑一顧,絕無他得不到。陸沉,原來她要嫁的是陸沉。怪不得她會這樣歇斯底里,他譏誚笑著:“那我真要恭喜你,有情人終成眷屬,這麼多年來心機沒白費。你放心,我對你一點興趣也沒有,你嫁給誰我都不關心,今天的事我也絕不會讓任何人知道,你和你的陸沉放心去進教堂吧!”
他穿上衣服,摔門而去。
她跌坐床上,渾身的力氣都似被掏空。最後的幾句話像一把很鈍很鈍的鋸子,緩緩鋸著她的心,他說:“我對你一點興趣也沒有。”那麼,剛才的溫柔繾綣不過是逢場作戲,一時興起的逢場作戲。可笑,最親密的那一剎那,她還無能為力的沉溺下去,飛蛾撲火,下場就是死無葬身之地。
該死!該死!詛咒著莫名的失落,邁表上的指針已超過限速,隱約可以聽到車外的風聲,他卻一點也不想減下速度。心浮氣燥的感覺揮之不去,下意識的為自己尋求解脫,在下一個路口轉向。
按門鈴,蘇眉眉一張美麗的面孔呈現又驚又喜的嫵媚笑容,聲音也是愛嬌可人:“霆……怎麼沒打電話就過來了?”他惡狠狠的吻住後頭的話,籍由此甩開腦中混亂的思緒。
疲倦之極,睡意湧上來,纖纖的手撥開他的額髮,露出俊朗的額頭,朦朧間只聽輕輕的嘆息:“霆,我愛你。”無可奈何的溫婉,聲音低低的,彷彿是他最熟悉的聲音。
幾乎是下意識的,臉偏向溫軟的素手,他在沉沉的睡意裡呢喃了一句話語……太困了,他睡著了。
都市的早晨,並非美妙。窗外灰濛濛的天氣,陰天,一切都是曖昧不明的灰色,樓宇在視線裡像林立的枯木,等不到逢春的那一日。
蘇眉眉望著窗前佇立的男人。傲人的外表依舊俊美,只是,為什麼總覺得眉宇間是揮之不去的疏離?她永遠不可能走入他的世界,但偶爾,會幸運的接近,比如昨晚。只是明明感受得到他的怒氣與失落,卻永遠不會明瞭原因。外間傳說他永遠不會對誰動真心,這麼多年花花公子做下來,也沒見他為誰壞了道行。只是——遞上一杯牛奶,溫柔的說:“吃了早餐再走吧。”
他向來不會留下來過夜,昨天是例外。他接過杯子去,繼續望向窗外。她嘆了口氣,並不應該,可是終究是忍不住,幽幽的問:“絳綾是誰?”
那兩個字果然令他極快的回過頭來。她將心一橫,直直的與他對視:“你可以拒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