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哇哇哇——
官道上,馬蹄聲響亮地迴盪著,馬車內,一股詭異的氣氛卻靜靜地蔓延著。
瞅著眼前那張抹著藥膏、又成了切半的油炸紅饅頭的小臉蛋,華元樸仍是餘怒未消。
他氣自己為何當初不一口回絕茴萱的邀請、踏進了醉紅樓,氣香傻蛋被人打了卻不曉得要躲,不過他更氣的是自己為何沒有保護好她。
早在春兒那丫頭在後院裡探頭探腦盯著他瞧時,他就該警覺不對勁,而不是怕又會被女人纏上而遲遲不想進屋,結果卻給了茴萱那女人使壞的機會。
他的疏忽,不僅讓香傻蛋受了傷,同時也讓自己的心受了傷。
是的,他的心受傷了。
在他瞥見她無助脆弱身影的那一瞬間,在她用著那一雙純潔澄澈的大眼凝望著自己、說著沒關係的那一瞬間,在她用寬容又堅定的語氣替茴萱那女人求情的那一瞬間,他的心就受傷了。
痛,無形而劇烈的貫穿了他的心,讓他再也無法忽視她對他所造成的影響。
如果她只是婢女,為何他要如此的在意她?
如果她只是婢女,為何他會懊惱自己無法保護好她?
如果她只是婢女,為何他竟如此的為她心痛?
如果她只是婢女,為何此刻的他只想擁她入懷,告訴她不要那麼的天真,不要那麼的憨傻,不要讓人打了還問為什麼。
如果她只是婢女……
發現華元樸一直用奇怪的眼神盯著自己瞧,路曉香有些不安地吞了口唾液。
絞著白帕,她膽怯的微微抬起小屁股,不著痕跡的往角落蹭過去一些,本以為如此就能躲避黑眸的注視,不料黑眸卻是如影隨形,於是她又抬起小屁股,小心翼翼的再蹭到另一個角落,然而黑眸還是糾纏著不放,不得已她只好硬著頭皮出聲:「主子,您還好吧?」
「好得很。」劍眉緊緊聚攏,為了心裡的疑問。
「喔。」不小心對上那太過幽深、彷佛要將人吸入的黑眸,路曉香暗自倒抽了一口氣,連忙將視線放到一旁的杯壺上。「那您渴不渴?曉香幫您倒茶。」小手勤勞地摸上茶壺。
「不渴。」望著那張總藏不住心思的圓臉,劍眉緩緩舒展開來,為了心裡那份歡喜。
「那熱不熱?曉香幫您掮風。」小手改摸上絹扇。
「不熱。」望著那明明是手足無措,卻盡心想服侍他的小女人,豐潤的唇瓣微微上揚,為了心裡那份乍現的情意。
「那……」
「我手痠。」慵懶地伸出右手,華元樸像是一頭無害的豹子,用著溫和的口吻對小白兔道:「過來替我捏捏。」
「呃……」不敢看那讓她不安的黑眸,路曉香絞著手指頭,有片刻的猶豫,最後還是不敵心中的奴性,乖乖地來到手臂邊。
她垂著頭,有些畏怯的將十隻圓潤白皙的手指頭放在那隻修長而優雅的手臂上,然後輕輕捏了一下。
呃!好硬!
好奇心立刻取代了不安,她張大雙眼,骨碌碌地盯著那藏在月牙緞袍內的手臂,不明白人的手臂怎能硬得像塊石頭?莫非裡頭是藏了什麼東西不成?
「香傻蛋,你今年多大了?」華元樸忽然問。
「曉香今年十六歲。」她邊答邊捏。
十隻指頭一邊按捏,一邊好奇尋找著某種東西,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什麼東西都沒找著,倒是發現眼前的手臂不只硬得嚇人,就連大小也粗得嚇人。
「那還有遠親麼?」
「沒有。」驚奇地望著那隻粗臂,她忍不住看了眼自己的雙掌,然後又看了眼粗臂,再看了眼自己的雙掌,最後終於抵擋不住心中的好奇心,雙掌偷偷地圈上了粗臂……
哇!圈不住耶!
「那有意中人麼?」
驚奇地瞠大眼,眼前的發現讓她岔了心,一時沒注意耳邊的問話,直到下巴被人抬起,直到她墜入一雙深不可測的黑眸裡——
「你有意中人?」逼近小臉,華元樸蹙緊劍眉逼問。
慌亂再度浮現,瞅著那張近到幾乎吸光她所有空氣的俊臉,路曉香大氣都不敢喘上那麼一聲,只能愣愣開口反問:「什、什麼是意中人?」
「你不曉得?」
誠實搖頭。
「很好,非常好!」豐潤的唇畔瞬間又高高揚起,瞅著那雙永遠是那麼無辜純潔的秀眸,華元樸心思一轉,忽然下了一個決定。「香傻蛋,往後咱們就住客棧。」
「真的?」秀眸瞬間發亮。
「沒錯,你不是想省錢?咱們往後就住客棧,你覺得呢?」溫和帶笑的語氣問藏著某種狡猾的陰謀。
他決定了!短時間內他不再上青樓尋找靈感,因為他發現一樁更重要、更令他躍躍欲試的事情,那就是教會這個香傻蛋明白什麼叫做「意中人」。
「好啊好啊!」
「共住一間房?」學習這種事,總是要身教、言教一起來是不是?所以住在一起是最方便了。
「沒問題沒問題!」共住一間房更省錢!
「那就這麼說定了?」
「就這麼說定了。」粉唇咧開一抹好開心的微笑。
撲通!非常開心地往某人設下的陷阱裡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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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算永遠不如天算!
本以為下了馬車就可以進客棧開班授課,沒想到偏偏殺出個程咬金,而那程咬金,無巧不巧就是那客棧老闆!
「元樸!是你!你終於出現了?我實在太高興了!」
一瞧見華元樸,原本正在櫃檯後方算錢的夏敬和,先是一愣,接著立刻驚喜的自櫃檯後方走了出來。
「敬和。」看見夏敬和,華元樸臉上的笑容有一瞬間的僵硬。
該死的!他竟然忘了這兒是忠南城!
「我就曉得以我倆的交情,你定不會躲著我,如今總算給我盼到你了。」夏敬和開心地拍著華元樸的手臂,哥們之情不言可喻。
原來華、夏兩家是三代世交,雖然不住同一個地方,做不同生意,不過幾十年來從沒有斷過連絡,尤其華元樸自幼喪母,有幾年時間幾乎是待在夏府由夏氏夫妻帶大,因此夏府也算是他第二個家。
所以當一年前華元樸突然一聲不吭離家出走後,絢銀坊的幕前老闆,也就是華元樸的大伯立刻派人送信到夏府,為的就是詢問華元樸是否有到過夏府?也是因為如此,夏敬和才會曉得華元樸離家出走之事。
雖不明白華元樸出走的原因,不過夏敬和明白華元樸是個有本事的人,就算一人隻身在外也不會有什麼問題,只不過以兩人之間的交情,夏敬和相信華元樸總有一天會現個身報平安,如今快一年過去,總算讓他盼到人了。
「敬和,怎麼會是你在前頭算帳?鐵伯呢?」
「鐵伯身子不舒服,我讓他在家裡休息幾日,所以客棧這邊就由我出面了。對了,你這一年音訊全無,可把我爹孃急死了,難得你過來,你這下一定得跟我回家露個臉,讓我爹孃安安心。」
「你看到我沒事就行了,何必過府打擾夏伯伯和夏伯母呢?」華元樸只想先溜為快。
都怪他得意忘形,竟然忘了忠南城還有一個夏家,更忘了夏家專在忠南城內開客棧,結果這下可好,競給他遇上最不該遇上的人。
他若是再到夏府走一趟,行蹤曝露不說,不被留下來住個十天半個月才有鬼!
「你那是什麼話?你明知我爹孃一直將你當作自己的兒子看待,見到你高興都來不及了,哪會覺得打擾?不管不管,你這就隨我回去。」不給華元樸說話的機會,夏敬和隨口向店小二交代了幾句,便拉著人走出客棧。
「慢著,我還沒決定呢。」夏敬和人高馬大,力量自然不容小覷,華元樸幾乎是沒有選擇的機會就被他拖著走。
「這事容不得你拒絕,假若你真下去,信不信我馬上回去告訴我娘,讓她哭個一天一夜大罵你不孝?」外型粗獷的夏敬和咧開一弧惡劣的笑。
該死的傢伙,竟然拿夏伯母壓他!
撐著假笑,華元樸怱地用素扇打掉那扯著他衣袍不放的粗魯大掌。
「那你也走慢些,別讓我的丫頭跟不上。」轉身,他看向身後那努力著想跟上腳步,卻老被往來人群給絆住的矮小身影。
往回走了幾步,他大掌一伸,自人群裡拉出一臉焦急的路曉香。
「主子!」瞧見華元樸,以為自己就要被拋下的路曉香差點喜極而泣。
「咦?你收了丫鬟?」夏敬和這才發現路曉香的存在,立刻露出驚訝的表情。
「是啊。」牽著路曉香的小手,他走到好友身邊。
「你不是不愛身邊有女人跟著?」
華元樸掀起一抹莫測高深的微笑。「這丫頭不一樣。」
「不一樣?」夏敬和個性爽朗,最講義氣,不過心卻不怎麼細,因此完全沒注意到向來不愛親近女人的華元樸主動牽著路曉香的小手,也沒發現那雙黑眸在注視小圓臉時,那眼神是多麼的溫柔。
「奴婢曉香,初次見面,公子您好。」發現夏敬和打量的目光,路曉香立刻很有禮貌的鞠躬打招呼。
她的個頭小小,鞠起躬來規規矩矩,搭上那一臉討喜的微笑,立刻讓夏敬和想起新年時到處給人拜年的可愛小姑娘,一股好感立刻油然而生。
「你也好,我姓夏,是元樸的朋友,你喚我一聲夏公子就行了。」
「是,夏公子。」路曉香果然笑吟吟地喚了一聲。
小臉蛋特別白皙,夏敬和一眼就瞧出上頭有傷,於是連忙關心問道:「怎麼臉上受傷了,是不是適才跌跤了?」
「沒有,這是舊傷,不礙事的,多謝夏公子關心。」語畢,又鞠了個躬。
路曉香的有禮立刻博得夏敬和更多的好感。
「元樸,這是怎麼回事,你的丫頭臉上怎麼會有傷?我瞧這傷痕似乎是被人打的,該不是你打的吧?」
「我是那種人麼?」隨著劍眉一挑,黑眸裡瞬間閃過一抹精光,似乎是發現了什麼。
「也對,你向來不屑碰女人,既然不是你打的,那是誰打的?」誰忍心打這麼可愛的小姑娘?給他曉得,他一定幫忙討回公道。
「不是忙著拉我回去見你孃親,哪來這麼多閒工夫問東問西?走吧。」牽著小手,華元樸像個識途老馬,一馬當先的朝夏府走去。
「你先別走,先告訴我啊!」夏敬和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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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府裡,華元樸一臉疲憊地步出大廳,那模樣活像是和人打了一場大仗。
回想起夏氏那連綿不絕的眼淚和關懷,他搖頭就是一聲長嘆,由衷感嘆自己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整整一個時辰,又是哭又是念,他的耳朵差點就要長繭了。
「華哥哥!」
不遠處,急急奔來一抹嬌俏的纖影,瞧著那抹纖影,華元樸搖頭又是一聲長嘆。
看來他不只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另外還多了一項誤入歧途呢!
撐起笑,他對著來人開口喚道:「晴兒。」
「華哥哥,你真是沒良心,這一走就是將近一年音訊全無,害人家好擔心你,你曉不曉得?」喚做晴兒的是夏敬和的妹子,臉蛋嬌俏,不過任性的性子讓華元樸一直不敢恭維。
「你是躲在門外偷聽多久了?怎麼說的話跟你孃親如出一轍。」一個苦難才結束,又來了一個苦難,忍住想翻白眼的衝動,華元樸慢條斯理的往前走去。
「人家是真的擔心你耶,你怎麼這樣說人家!」夏晴不依的跺腳。
「是、是,我不該說那句話,我收回行了吧?」華元樸敷衍道。
聞言,夏晴這才露出笑容。「華哥哥,我娘這次邀你住下,你想住哪裡?到我的紅花別苑去住好不好?」
果然是從頭偷聽到尾。
華元樸深吸一口氣,扯笑道:「睡哪兒都一樣,別來吵我就行,你曉得我向來不愛人吵。」
小臉又浮現不悅。「人家當然曉得你不愛人吵,不過咱們這麼久沒見,你就陪人家逛逛街、遊遊湖嘛,又不會佔用你太多時間。」
「這些事叫你大哥陪你也一樣。」
「才不一樣,大哥是大哥,你是你,完全不一樣啦!」親哥哥又不能成親,他則是她自小就訂好的夫婿人選呢,怎麼會一樣。
「我跟敬和都是你的哥哥,哪裡不一樣?」有意無意地暗示某人不要胡思亂想。
「你!」
「哥哥我舟車勞頓,累了,只想躺下來休息,不陪你說話,先走了。」語畢,果然加快腳步往某個方向迅速逃逸……離去,速度快到讓夏晴追都追不上。
確定身後再也沒有煩人的身影,華元樸隨手抓住路過的奴僕,劈頭就問:「有沒有看到一個個頭小小、臉蛋圓潤,穿著湖綠色紗裙,左臉上有傷的小姑娘?」
「有,半個時辰前在廚房裡見過。」路過的奴僕曉得華元樸的身分,畢恭畢敬地回答。
「多謝。」隨口道了謝,華元樸下一步就往廚房定。
香傻蛋也真是的,沒事就應該乖乖待在大廳外等他出來,但她卻跑到廚房去?該不會是又想去幫忙了?
待會兒見到她一定要好好地說說她,讓她明白自己的身分。
她可是「他的」丫鬟,只有他可以使喚她,只有他待的地方她才可以留,他沒點頭,她都不能亂跑。
「曉香,你手藝真好,元樸那小子真是有口福。」
遠方傳來的聲音讓華元樸瞬間皺眉,抬頭望去,那跟在路曉香身邊的人影不就是夏敬和麼?
「夏公子您誇讚了,曉香做的不過就是一些家常小菜而已。」
「不不,這些飯菜色香味俱全,光用聞的就曉得一定好吃,真希望我也能嘗一嘗。」
「如果夏公子不嫌棄,不如今晚曉香也做給您——」
「你沒事還不回客棧裡幫忙,當心店小二怨死你!」低醇的嗓音冷冷地插入兩人之間。
一發現華元樸,夏敬和立刻擠眉弄眼的奚落:「元樸,你解脫啦!」
華元樸冷笑。「託你的鴻福,受你孃親關愛不少。」
「哈哈,還不是你自找的?要是你早個半年現身的話,我娘也不會抓著你嘮叨不放了。」
華元樸才懶得跟他「談笑風生」,抓著重點就問:「絢銀坊那裡沒通知吧?」
「你都交代過了,我哪敢疏忽?爹寫好的那封信早被我丟到灶爐裡燒了,你在夏府的事還沒傳出去,放心吧!」
「那沒事了,你快回客棧裡算你的帳吧!」華元樸抓著路曉香就走。
「咦?等等!曉香適才說要幫……」
「幫什麼幫?她是我的丫鬟,我可不出借,有事找你家婢女吧。」華元樸一手
端過路曉香手上的餐盤,一手拉著小手快速往遠方一座亭子走去。
他的腳步飛快,路曉香跟得辛苦,不過大掌上的餐盤卻似乎完全不受影響,一滴湯汁都沒溢出。
夏敬和厚臉皮地跟了上去。「那不一樣,我家廚娘可煮不出這種色香味俱全的菜色,咱們好友二十四年,你就讓曉香幫我煮一頓吧!」
曉香這名字是給他叫的麼?華元樸差點衝動的將手中餐盤往身後那張粗獷的臉龐砸去。
「夏府不是開客棧的麼?既然你嫌家裡的東西不好吃,那就請客棧裡的廚子煮給你吃。」
「那更不一樣了,男人煮的東西——」不氣餒的嗓音忽然戛然止在迎面而來的三枚銀針上。
眼看銀針勢如破竹地朝自己破空而來,夏敬和瞬間瞠大了眼,接著本能的往右邊一閃,卻忘了那個方向是一棵大樹——
咚!
一聲巨響,綠葉像水一樣兜頭灑了夏敬和一身,其中包括幾隻毛毛蟲。
屏氣,瞪著鼻樑上那正與他四目相望的可愛毛毛蟲,高大魁梧的夏敬和瞬間發出一聲慘絕人寰的叫聲,接著搖身一變,立刻成了一隻活跳蝦,手舞足蹈的在原地跳起甩蟲舞。
只見他一邊亂跳,一邊發出了獅吼。
「啊——華元樸你混蛋!有沒有必要這樣陰我?我不過就是要一頓飯吃,很過分麼?很過分麼——」
一串震耳欲聾的咆哮忽然在夏府內響起,路曉香不敢回首,縮著脖子,三步作兩步跑的跟在華元樸身後。「主、主子,其實準備一頓飯也不麻煩,夏公子若想吃,曉香幫他煮……」
「你敢煮給他吃!」腳步乍停,溫和的俊臉瞬間化為黑色鬼臉。「要是你敢煮東西給他吃,信不信我馬上把他的嘴紮成蜂窩?」
脖子又縮。「曉、曉香以為你和夏公子是好友,怎麼……難道不是?」
連一頓飯都不能分享,難道有什麼恩怨不成?
低頭望著那張因小跑步而染上兩抹嫣紅的圓潤臉蛋,華元樸勾唇一笑。「當然是好友,不過可不是什麼東西都能分享的。」
這麼可愛的小東西,當然是他專有的,夏敬和那大老粗滾一邊去吧!哼!
「連飯也不行?」
「你煮的不行,別人煮的行。」意有所指。
「為什麼?」路曉香不解其意。
「因為別人是別人,而你是我的人:別人煮的東西不重要,你煮的東西很重要:別人煮的東西餵狗也沒關係,你煮的東西只有我能吃。」
「呃……」小臉一片茫然,顯然是被一連串饒舌的話給弄暈了。
「不懂?」他都說得這麼明白,她多多少少也該聽出一些端倪吧?
「對不起,曉香太笨了,能不能麻煩主子您再說一次?」
她真的一點也沒聽懂?
看著那張單蠢的小臉蛋,華元樸挫折的正想翻白眼,驀地,某種想法卻在大腦內一閃而過,豐潤的嘴唇瞬間扯出一抹詭異的弧度。
既然用說的不懂,那用行動表示總該懂了吧?
將手中的餐盤擱在一旁,他俯首,任由黑髮自兩頰垂落,在白嫩嫩的小臉旁形成一道黑色的帷幕,將正午的陽光完全阻隔在外,只留下彼此的溫度。
「主、主子,您、您為什麼要靠這麼近?」路曉香無法阻止自己結巴。
「因為這樣比較好說話。」伴隨著豐潤唇瓣的張合,一股燙人的氣息輕輕地拂在粉嫩的小臉上。
那感覺癢癢的、燙燙的,還帶著一股酥麻,路曉香不禁敏感的打了個輕顫,頸子也縮得更緊,她覺得被熱氣染到的肌膚好像都著了火。
「原本……原本的距離也很好說話啊。」
看著眼前紅得像柿子的小臉蛋,華元樸得意地勾起嘴角。「可是那樣你就不會臉紅了。」
呵,原來香傻蛋並不是真的對他沒感覺,只是太過遲鈍,需要下猛藥才會出現效果。
「曉香臉、臉紅了?」望著那近在咫尺的俊容,路曉香發現自己不只臉蛋發燙,就連整個身子都燙起來了。
「你臉紅的模樣真是可愛。」鎖住那張又羞又紅的小臉蛋,華元樸唇邊的笑弧更大。
「哪、哪有可愛?曉香圓圓的,一點都不可愛。」雖然心跳得飛快,可那早已烙在心底的自卑卻不容忽視,咬著下唇,她沮喪地道出事實。
「誰說你圓了?」
「每個人都這麼說……」長睫垂落,覆蓋住眼裡的受傷。
「那我有這麼說了麼?嗯?」
聽著那溫柔的嗓音,路曉香先是一愣,接著臉紅紅地搖了搖頭。
「那就對了,我看過的女人多得算不完,我說你可愛,你就是可愛,何況……在我眼裡,你絕對是特別的。」
「特別?」長睫下,羞怯的秀眸立刻寫滿困惑。
「特別的傻,特別的笨,特別的讓人想憐愛……」
說著說著,俊挺的鼻尖就往那粉嫩的臉頰湊去,距離之近,小臉上的寒毛瞬間全都顫抖了起來。
從沒讓人這麼靠近過的路曉香,一顆心幾乎就要自喉間跳了出來。本能的,她立刻抬起雙手隔開那太過靠近、太過讓她不知所措的寬闊胸膛,一雙小腿也匆匆忙忙地向後跨,直覺想要離開這令她呼吸困難:心跳加快、寒毛打顫的空間,不料腰上卻倏地纏上一隻大掌,阻止了她的動作。
「主、主子?」她驚慌失措地對上眼前太過深沈也太過危險的黑眸。
「別緊張,我只是想告訴你,你有多特別。」
是的,她的確是特別的。
以往無論多麼美麗的女人對他傾慕示好,總無法讓他心動,然而單單她一個羞怯的眼神,就能讓他的心躁動得失去控制。
他從來不曉得自己也會有失控的一天,更不曉得這世上竟然會有一個女人可以如此影響他,而如今,他總算見識到了。
神奇的愛情讓他心亂如麻,讓他忘了禮教,情生意動的只想採擷眼前的美麗
偏首,他凝視著那張瀲濫顫抖的粉唇,緩緩地往前俯去——
「你們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