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玉蟾冷冷道:“你們的掌教昂仁巴,把此事一直隱秘了十餘年,直到該死的賽空空,潛入天龍寺竊寶,才行揭穿了這項秘密,可是昂仁巴卻硬指是賽空空偷了。以便藉口來中原胡鬧,我說的對是不對?”
唐隆古拉厲吼道:“一派胡言,密陀神珠明明已入青衣修羅之手,這事絕對錯不了。”
金韻心接口道:“就算密陀神珠已為青衣修羅所得,那也不是現在的事,賽空空絕未取得真的神珠。”
此時金白羽已行至堤上,耳聽金韻心之言,心中大感詫異,她為何也稱自己青衣修羅,為何不稱哥哥?
此時三個喇嘛又驚又怒,馬牙倏然一聲怒喝道:“師兄,不用與她們鬥嘴了,把她們帶回去吧。”
唐隆古拉道:“就這樣辦,你們一人對付一個,但不可傷她們。”
金韻心與蘇玉蟾眼看郎木與馬牙,箕張著雙掌,緩緩趨近,臉上仍然神態自若,連肩上的劍柄都沒摸一下。
驀地,金白羽在堤上沉喝道:“且慢,你們找的是我,儘可衝著我來。”
三個喇嘛同吃一驚,霍地把行將撲出的身形剎住,金白羽飄身落到堤下道:“在下再次聲明,密陀神珠並沒在我這裡,如果你們一定要找上我,此刻便可一分高下。”
他來得甚是突然,唐隆古拉大感意外,怔了怔道:“你說的是實話?”
金白羽道:“青衣修羅豈肯對你們說謊。”
唐隆古拉沉思有頃道:“灑家不願落個以強欺弱之名,你可與灑家同去碧雲禪寺,把話對四大尊者說明,或許可以沒事。”
金白羽仰面一陣狂笑道:“好個以強欺弱,我倒要看看你強在哪裡,在下又哪點弱於你們。”
郎木大怒道:“不信你就試試。”
驀地往前一欺身,揮腕一掌推來,一股強勁的掌風,直撞了過來。
金白羽冷冷一笑,左掌往旁一引,右掌駢指如戟,點向曲池大穴。
郎木只覺對方掌中,似有一股甚大的吸力,把自己的掌力引開。心中大驚,暗道這是什麼武功,趕緊潛沉內力,往回一撤。
可是金白羽的指勁已如奔電似的襲到,急抬左袖一格,嘶的一聲,大袖頓時被穿了一個大洞。
郎木在天龍寺中,乃是僅次於八大尊者的高手,一招便行出醜,立時激發了那股兇戾之性,大吼一聲,揮掌疾進,倏然之間攻出了十一掌。
他暴怒出手,一輪的急攻,當真疾如閃電一般,十一掌綿綿相接,一氣呵成。
金白羽被迫得連連退出五六步,心中暗暗震駭,忖道:“天龍寺的武功,果然不可輕視,”直到對方十一掌攻完,他才站穩身子,長長吸了一口氣,反臂一掌擊去。
一股強勁的潛力,隨掌而出,直撞了過去。
郎木沉哼一聲,翻掌也打出一股掌風,兩股力道接實,地上陡起一股旋風,郎木頓時迫得退了三步。
金白羽並未追襲,仰面若有所思,不知他在想些什麼。
郎木被他一擊震退後,似是受了甚重的內傷,全身微微顫抖了一下,張嘴噴出一口鮮血,閉上雙目。
唐隆古拉大吃一驚,飄身上前道:“師弟,怎麼啦?”
只聽一個深沉的嗓音,由身後傳來道:“他被般若神功震傷了內腑,不可移動他。”
呼呼呼呼,恍似朵朵紅雲飄閃,堤上一連落下了四個紅衣喇嘛。
金白羽看了金韻心一眼道:“妹妹,你和蘇姑娘可以走了,這些喇嘛讓我來應付。”
金韻心搖搖頭道:“來的是天龍四大尊者,你要小心。”
金白羽似是被她這句話激起了雄心,不覺精神一震,目中射出湛湛神光,道:“你不走也行,且看愚兄獨鬥四大尊者,讓他們知道青衣修羅並非是徒負虛名。”
此刻喇嘛已把受傷的郎木安頓好,四位尊者一字排開,為首一個身材高大,虎面獅牙,滿臉都是清滲滲的短髯,沉聲道:“灑家們的身分你已經知道了,我們依次是鐵拳,鐵木,乙木,太乙四尊者,你可任選一位動手。”
金白羽知道眼下之勢,除了一戰之外,別無選擇,不知不覺間,又激起他那股潛在的冷傲之性,冷冷道:“在下向無選擇對手的習慣,你們哪個上都行。”
鐵拳尊者哈哈一笑道:“很好,那就讓你試試灑家的鐵拳。”
鐵木等三尊者立時一撤身,都退了下去。
鐵拳尊者雙臂一舉骨骼格格一陣暴響,緩緩握拳舉到胸際道:“小心接招。”
金白羽揮手示意金韻心與蘇玉蟾退到一旁,然後冷冷看著對方道:“儘管進招。”
雙方正自劍拔弩張之際,突然,堤上一陣哈哈大笑,緩緩躍下一個人來,頭帶峨冠,溫文儒雅,正是百劍盟主古長卿,對著鐵拳尊者拱拱手道:“幾位想來就是名震寰宇的天龍八大尊者了。兄弟久仰大名,今天幸得一會。”
鐵拳尊者愕然道:“請教尊姓大名。”
古長卿微微笑道:“兄弟古長卿,家住風陵莊。”
鐵拳尊者哦了一聲道:“原來是近膺百劍盟主的古大俠,失敬,失敬。”
古長卿哈哈笑道:“好說,好說,但不知貴寺與金大俠因何事起衝突?”
鐵拳尊者看了金白羽一眼道:“他奪了本派的密陀神珠,本寺誓必追回,同時灑家要見識一下中原四大魔尊的武學。”
古長卿暗中哼了一聲,忖道:“天龍寺妄想將勢力伸展入中原,我要你們吃不了兜著走,”表面卻不動聲色,微微笑道:“這事金大俠有何解釋?”
金白羽冷峻的道:“在下沒有解釋的必要,他要見識四大魔尊的武學,在下當得奉陪。”
古長卿哈哈一陣大笑:“四大魔尊決鬥四大尊者,該是一場武林盛事,豈可這般草率。”
鐵拳尊者把眼一翻,重重哼了一聲道:“難道打架還要找日子?”
古長卿把臉一沉道:“四大魔尊也和你們四大尊者一般,所學各有所長,今天你們是以四敵一,即令贏了,也不是什麼光采之事,況且金大俠一人,並不能代表四大魔尊。”
鐵拳尊者接道:“話雖不錯,可是四大魔尊天各一方,他們什麼時候能夠到齊?”
古長卿哈哈笑道:“實不相瞞,四大魔尊已然不約而同,都來到了金陵,如果四位不嫌兄弟多事,我可以為你傳言。”
鐵拳尊者乃是一勇之夫,哪知古長卿別有用心,當下看了金白羽一眼道:“很好,就請莊主訂個期限吧。”
古長卿目視金白羽道:“金大俠的意下如何?”
金白羽冷傲地道:“在下隨時候教。”
古長卿大笑道:“你們雙方俱都客氣,那就由我來安排吧,本月月圓之夜,鐘山之下碰面,到時兄弟當傳柬江湖同道,共襄這場盛事。”
鐵拳尊者沉聲道:“很好,就此一言為定,如若他們不來,古莊主的臉上卻不好看呢。”
金白羽插言冷笑道:“你們用不著擔心,就算他們三人都不來,金某人同樣的把這場比鬥接下來。”
鐵拳尊者嘿嘿冷笑了兩聲,領著幾個喇嘛飛奔而去。
金白羽輕吁了一口氣,轉臉對古長卿道:“莊主怎知在下在此?”
古長卿輕吁了一聲道:“實不相瞞,兄弟乃是得到下人的傳信才趕來的,金大俠的武功雖高,究竟雙拳難敵四手,是以兄弟才把話將他們套住。”
跟著又一陣哈哈大笑道:“天龍寺的僧人一向自視極高,若不給他們一點苦頭吃,哪會把中原武林人看在眼裡。”
金白羽雖然名列四大魔尊,對其他的幾位魔尊,一個也不認識,當然也不知道他們的性格與為人,是以對於聯手之事,也就不置可否。
古長卿老謀深算,見金白羽沉吟不語,復又道:“你們四位各有所長,比鬥之日,兄弟自當稍盡心力,務要用我之長,攻彼之短,如此才能穩操勝算。”
嘴上雖在說話,目光卻不住的在金韻心與蘇玉蟾的臉上打量。
金白羽忙為他們引見道:“那位是蘇姑娘,這是舍妹韻心。”
古長卿拱手笑道:“若不是金大俠引見,兄弟還以為是綺羅春的白冷秋姑娘呢。”
金韻心把臉一沉道:“你憑什麼把我比作她。”
古長卿並不著惱,哈哈笑道:“兄弟失言了,金姑娘萬勿見怪,不過如若姑娘抹上鉛粉,穿上豔裝,兄弟不錯認才怪呢。”
金韻心哼了一聲,逕自別過臉去,顯然十分不悅。
古長卿不知趣,復又道:“這位蘇姑娘,老朽似乎也見過呢。”
蘇玉蟾哼了一聲,冷冷道:“不用說了,可能又是什麼畫舫上見過。”
古長卿暗中哼了一聲,哈哈一笑道:“姑娘太過多心了,老朽不過隨便說說而已。”
蘇玉蟾怒道:“這等有關名節之事,也亂說得的麼?”
古長卿拱手陪笑道:“姑娘說的極是,老朽果然不該如此說。”
金白羽接道:“一句戲言犯不著那麼認真,算啦。”
古長卿訕訕一笑道:“你們談談吧,兄弟告辭。”
金白羽道:“有勞莊主了。”
古長卿仍是一臉笑容,踱著方步,緩緩向柳蔭中行去。
金韻心扭過身來,沒好氣的道:“哥哥,你怎麼交上這樣一個朋友,笑裡藏刀,我看了就討厭。”
金白羽笑道:“你誤會了,此人倒是一位仁厚長者呢。”
金韻心冷笑道:“你見他什麼地方仁厚來著,分明是一個道地的偽善君子,詭詐小人。”
金白羽輕喟一聲道:“你們的成見太深了。”
蘇玉蟾插言冷笑道:“你以為他安排四大魔尊絕鬥天龍四大尊者是好意?告訴你吧,這完全是借刀殺人之計,無論哪一方贏了,於他都是有利無害,如果是兩敗俱傷,那就更好了。”
金白羽淡淡一笑道:“你們說的也許對,可是我與天龍寺之事,早晚得了斷,一次解決不是更好麼?”
蘇玉蟾忍不住又道:“你沒聽他說麼,他要柬邀許多武林人來參與盛會,你這些年來,在江湖結怨極多,就算你擊敗了天龍寺的喇嘛,當你精疲力盡之時,那些仇家暴起向你尋仇,那時怎辦?”
金白羽豪邁地一聲長笑道:“不管怎麼說,事情已然決定了,難道中途反悔不成。”
金韻心嘆口氣道:“玉蟾姐姐說的都是好話,哥哥你怎麼一句都不聽。”
金白羽被她們二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得心頭煩躁異常,寒著臉道:“你怎麼也來編排我。”
金韻心嘴唇一噘道:“並不是編排你,事情確是這樣嘛。”
金白羽不耐煩的道:“好了,好了,不用再說了,現在就跟我回客寓去。”
金韻心愕然道:“有什麼事嗎?”
金白羽沉下臉來道:“為兄再不准你離開我。”
金韻心心裡一動,急道:“我和玉蟾姐姐在一塊不是很好嗎。”
金白羽搖頭道:“不行,我結的怨太多了,不放心讓你離開我。”
金韻心這才一塊石頭落地,故意扭著腰肢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何用哥哥照顧。”
金白羽堅決道:“你想想剛才喇嘛們威迫你的事,便知我這照顧並不是多餘的。”
金韻心搖頭道:“哥哥,我什麼事都可以依你,這件事情我不能答應。”
金白羽無可奈何的道:“就算你不願住客寓,但你現在的住址總該告訴我。”
金韻心看了蘇玉蟾一眼道:“我們住在離此不遠的慈雲庵。”
金白羽順著她的手指方向看了一眼道:“我知道了。目前金陵城魚龍混雜,險惡萬分,你最好少在外面跑,為兄一俟事完,便得離開金陵。”
金韻心順從地點了頭,望著蘇玉蟾,兩人相對神秘一笑。
金白羽胸懷磊落,對姑娘們的小心眼,從不放在心上,隨口叮囑了幾句,舉步又向城內行去。
迴轉客寓,已是未牌時分,迎面便遇見谷之陽,背手立在院內,見他進來,冷冷一笑道:“金兄好像很忙。”
金白羽反唇相譏道:“谷兄似乎也沒閒著。”
谷之陽朗聲笑道:“彼此,彼此……”
跟著把臉一寒,道:“你在金陵究竟有何圖謀?”
金白羽冷笑道:“兄臺不嫌閒事管得太多了麼?”
谷之陽又道:“昨晚你上哪裡去了?”
金白羽沉下臉來道:“兄弟愛上哪裡就去哪裡,旁人似乎管不著。”
谷之陽俊目中暴射兇光,哼了一聲道:“我的從人被人殺了,我不會饒過那兇手。”
金白羽心頭一震,暗忖:這又是怎麼回事?
谷之陽哼了一聲又道:“我的從人不同於一般武士,等閒之人是無法奈何他的。”
金白羽知道他指桑罵槐,說的是自己,當下也懶得與他解釋,冷冷瞄了他一眼,逕自回到屋內:心中卻暗暗奇異,只覺金陵城中事情已愈來愈複雜,各派勾心鬥角,明爭暗鬥,究竟不知為了什麼事。
同時他已然隱隱覺出,金陵必定有一個冒名自己之人,在外招事惹非,只是不知此人的用心是有所圖謀,或者是有意汙陷。
正當他凝神沉思之際,谷之陽突然走了進來,竟一反常態,哈哈笑道:“剛才兄弟一時氣憤,言語或有不當,難道兄臺仍記在心裡不成?”
金白羽正容道:“兄弟倒不是那般心胸窄狹之人。”
谷之陽斂去笑容,徐徐道:“兄弟對人向不輕許,金兄是我唯一敬佩之人。”
金白羽連連搖頭道:“兄臺把我太過高抬了。”
谷之陽又道:“兄臺一日夜之間,約鬥武當掌門,天龍四大尊者,這份豪情便非常人能及。”
金白羽輕籲一口氣道:“這些事都是迫不得已而為之,實際兄弟另有急要之事,並沒有閒情逸致,在江湖立萬揚名。”
谷之陽心裡一動,試探著問道:“金兄究竟尚有什麼急要之事?”
金白羽唉聲嘆道:“殺父之仇,毀家之恨。”
谷之陽大失所望,沉吟有頃道:“金兄的仇家是哪道上的人?”
金白羽搖搖頭道:“當時兄弟還小,是以連我也不知。”
谷之陽若有所悟道:“你曾去拜訪過“陰陽手”王天鐸,為的就是查問此事?”
金白羽點了點頭。
谷之陽冷笑道:“兄弟可以斷定,你的仇人就在金陵城。”
金白羽精神一振,霍地立起身來道:“願聞其詳。”
谷之陽不徐不疾的接道:““陰陽手”王天鐸,乃是極其重義之人,受你之託,表面雖未有所表示,暗中卻已訪得了線索,是以約你前去,孰料事機不密,為對方覺察,竟然將他殺了滅口。”
金白羽心中大為震駭,只覺谷之陽之言,件件都如親見一般,由此可見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監視之下,當下脫口問道:“這些事谷兄何以得知?”
谷之陽微微一笑道:“為了自保,有時不得不用點心機。”頓了頓又道:“如若兄臺要訪查殺死王天鐸之人,兄弟倒可供點線索,不過……”倏然住口不言。
金白羽詫異道:“兄臺為何不說不去?”
谷之陽笑了笑道:“不是兄弟誇口,如若你我聯手合作,當可擊敗任何門派,天龍寺,武當派不過徒負虛名罷了。”
金白羽此刻心中已然雪亮,他向來厭惡擅用心機之人,朗聲一笑道:“兄臺誤會我了,兄弟並無在江湖爭霸之心。”
谷之陽點頭道:“這點我明白,可是你的大仇不能不報。”
立起身來道:“兄弟別無他意,剛才所言之事,兄臺可以慢慢考慮,到需要之時,咱們再詳談。”
拱手一揖,出門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