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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勢不兩立

    兩個玄衣武士就像被人猛推了一把似的,身軀一震,不由自主的倒退了兩步。

    金白羽徐徐道:“請通報古莊主一聲,就說在下求見。”

    玄衣武士定了定神,急從懷中取出一件東西,抖手往空擲去,劈啪一聲,空中爆炸開來,化成了一幢藍焰焰的火光。

    金白羽知他所發的是信號,隨道:“我沒空久等,你們已然發出旗花,便算盡了責任。”

    不待玄衣武士回答,舉步往前行去。玄衣武士自知無法攔阻,隨即將身一閃,讓出路來。

    他這一路行去,經過了足有五六處哨卡,俱都是發出信號,並無一處阻攔,直到離廟不及三五百步,迎面飛也似的奔來了一人,青衣窄袖,背插長劍,竟是一個小廝,遠遠便朗聲喝道:“來客請通名。”

    金白羽緩緩答道:“青衣修羅。”

    小廝面色微微一變道:“請示來意。”

    金白羽微微一笑道:“見古莊主有事面商。”

    小廝略事遲疑道:“尊客請隨我來。”

    領著金白羽一逕進入大殿,只聽一陣哈哈宏笑,古長卿由內迎了出來,拱手笑道:“不知大駕光臨,有何教諭?”

    金白羽抱拳還禮道:“在下有幾件事須向尊駕請教。”

    古長卿哈哈笑道:“好說,好說,先請裡面坐下再說吧。”

    領著金白羽進入雲房,小廝獻上香茗。

    金白羽開門見山的道:“尊駕籌組百劍之盟,宗旨何在?”

    古長卿捋著頷下長髯,徐徐道:“唯一的宗旨便是宏揚中原武學。”

    金白羽接道:“再有便是對付太陽谷與長春島對麼?”

    古長卿面色微變道:“也可以這樣說。”

    金白羽又問道:“尊駕確知這兩派的勢力已入侵中原?”

    古長卿為人深沉機智,喜怒不形於色,雖然感到金白羽的問題甚是突然,而且用意不明,仍然平和的答道:“不錯,兄弟確知這兩派勢力又進入中原了。”

    金白羽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徐徐道:“尊駕業已膺選盟主,自然也早有應付之策。”

    古長卿暗哼一聲,微微笑道:“兄弟不妨套句俗話,那就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金白羽朗聲笑道:“就是這樣簡單麼?”

    古長卿正容道:“除非他們能夠改變宗旨,不再濫施殘殺。”

    金白羽話題一轉道:“百劍盟的宗旨在下已經明白了,不過我得問問你,對區區在下,是否也列入對付之內?”

    古長卿朗聲笑道:“這得問閣下你自己了,如果你是太陽谷的門下,或者是為太陽谷作倀,那就很難說了。”

    金白羽復又道:“除此以外?”

    古長卿心裡一動,說道:“如屬個人恩怨,百劍盟不想過問,比如拳劍雙絕之事,自有武當出面,與百劍盟無關。”

    金白羽立起來道:“很好,咱們的交談到此為止,以後河水不犯井水。”

    古長卿緩緩道:“且慢,兄弟還有一件事得向金大俠請教。”

    金白羽道:“可是前晚河堤之事。”

    古長卿點點頭道:“兄弟希望金大俠能夠略作解說。”

    “那不是我,”金白羽臉上略現憤然之色道:“兄弟正在暗中追查冒我的身分之人。”

    古長卿江湖經驗豐富,閱人極多,知他所說不假,當下故作失驚道:“有這等事情?”

    金白羽點點頭道:“在下所以親來拜訪莊主,就是為了此事,在下並不在乎百劍盟對付我,而是免得貴盟中了人家嫁禍的陰謀,把目標弄錯了。”

    古長卿連連點頭道:“極是,極是,不過兄弟還有一項不情之請,金大俠能答應麼?”

    金白羽看了他一眼道:“莊主有話儘管說,只要不使在下過份為難,我可以考慮答覆。”

    古長卿輕籲一口氣道:“為免盟友們的誤會,希望金大俠表露師門。”

    金白羽搖搖頭道:“此事請恕在下不能答應,因為家師系死在仇人之手,在下一旦說出,將來尋訪仇人就更困難了。”

    古長卿甚為失望,道:“既是如此,兄弟不便勉強了。”頓了頓又道:“兄弟在江湖比金兄多混了幾年,認識的人多,如若有兄弟效力之處,兄弟甚願效勞。”

    金白羽知他存有拉攏之心,隨道:“莊主的盛情,在下先謝過了,以後如有需要,在下當登門拜訪。”

    古長卿哈哈笑道:“好說,好說,此乃兄弟份內之事,理應效勞。”

    此人外貌忠厚,待人熱忱,頗似一位仁厚長者,金白羽自出江湖以來,所遭遇的,都是砍砍殺殺,甚少遇上此種人,不自覺的對他生出一種好感,遂又道:“莊主乃是忠厚長者,在下接受這份好意了,不過我得表明,在下與中原武林人是友非敵。”

    古長卿莊容道:“兄弟是絕對信任金大俠的。”

    金白羽瞥了他一眼道:“在下還有一句話向莊主透露,長春島確已有人進入中原,在下已接到長春島的邀約。”

    古長卿面露微笑,點了點頭道:“金大俠既掬誠相告,兄弟也不隱瞞,與你同住客寓的那位錦衣公子,他就是太陽谷的門下。”

    金白羽道:“他叫谷之陽,武功似不在我之下,在下也有些懷疑他是太陽谷之人。”

    古長卿沉吟有頃,抬頭笑道:“谷之陽這名字,無異於說明他就是太陽谷之人,此人兄弟早就對他有所懷疑。”

    金白羽恍然大悟,暗暗點頭,忖道:此人既會鬼影千變身法,果是太陽谷來人無疑了。

    古長卿見他沉吟不語,遂又道:“金大俠如無急事,希望你能多留一刻,兄弟替你引見幾位朋友。”

    金白羽想了想道:“不必啦,兄弟此來並無借重貴盟之意,在下要單人匹馬,與長春島鬥一鬥。”

    古長卿朗聲大笑道:“壯哉,就憑你這句話,便為中原武林增色不少。”

    金白羽抱拳一躬道:“天色不早,在下就此告辭。”

    古長卿滿面含笑道:“兄弟對金大俠的俠膽雄心甚是佩服,我可以告訴你,對於長春島之戰,你絕不會孤單。”

    金白羽哈哈一陣朗笑,大步行出了大殿,他對此行甚感滿意,這並非是因為消除了百劍盟的敵意而感到快慰,最使他欣慰的是認識了古長卿這個人。

    此人溫文儒雅,交遊廣闊,且是非分明,對將來尋訪殺父仇人,必有極大的幫助。

    當他越過長堤,正待施展輕功,返回城內之際,突地,堤後閃出一行人來,為首一位道長,五綹長髯飄垂,正是武當凌虛子,後隨的有“快劍”楮良、“追魂鏢”秦重、大明禪師等約有五六位高手。

    金白羽霍地把腳步停下,冷冷瞥了一眼,不自覺的發出一聲冷笑。

    凌虛子沉下臉,哼了一聲道:“武當與你何怨何仇,為何屢對我門不施毒手?”

    金白羽冷冷道:“你說的可是拳劍雙絕之事?”

    凌虛子怒道:“豈只是曾雲鶴,今天又有三個門下,死在你的劍下,這筆賬咱們有得算了。”

    金白羽大感奇異道:“有這等事情?”

    凌虛子哼了一聲道:“大丈夫敢作敢為,你既然做了,為何不敢承認?”

    金白羽原是極其冷傲之人,自遇見白冷秋後,性情已然大變,凌虛子的一再相逼,不覺又激發了他的冷傲之性,當下仰著臉道:“在下懶得多作解說,你們都記在我的賬上好了。”

    凌虛子口誦無量佛道:“貧道久已不和人動手了,希望施主能聽從貧道勸告,與貧道去武當見掌教,出家人慈悲為懷,掌教或能給你一條自新之路。”

    金白羽朗朗大笑道:“凌虛子,你把我金某人看的太不值一文錢了,如若是三個月前的青衣修羅,今晚只怕又是一場不了的血腥事件。”

    “快劍”褚良原是極其暴戾之人,不由揚聲怒喝道:“那可未必見得。”

    金白羽冷峻的道:“如若真個要動手,你們都不是我的敵手,可歸告貴掌門人,一個月後,在鐘山之麓決一勝負。”

    凌虛子心頭一凜,他年登古稀,對以往之事,記憶猶新,他清楚記得三十年前少林掌門慧定大師,亦是在這種情形下,與太陽谷高手約鬥而喪生。

    此人年紀輕輕,便已躋身四大魔尊之列,極可能是得自太陽谷的傳授,想到這裡,不覺倒抽一口涼氣。

    “快劍”褚良仗著師伯在旁,哪管許多,暴喝一聲,倏然一振腕,長劍圈起朵朵劍花,劈面向金白羽攻去。他素有快劍之稱,出招疾逾奔電。

    孰料,劍才遞出,驀覺一股無形氣勁,挾著無與倫比的力道,直撞了過來,同時手上一緊,長劍似已被一把強有力的鐵鉗夾住,百忙中急往回撤時,身形已被那股力道反彈了回來,踉蹌倒退了七八步,搖搖欲墜。

    這原只是一瞬間事,當褚良猝然突襲之時,凌虛子便知要糟,可是攔阻已經不及,不覺頓腳一聲長嘆,急伸手將他扶住。

    褚良張口噴出一股血箭,微弱地搖頭道:“師伯……弟子……”

    凌虛子伸手連點了他幾處穴道,沉聲道:“不可開聲說話。”

    金白羽出手一招,便奪下了褚良的兵刃,且用神功震傷了他的內腑,心中亦是吃驚,對自己功夫進境之快,感到大出意料之外,當下抖手把奪來的長劍擲出,那劍卻如脫弦之箭,齊柄沒入一株白楊樹內,舉步前行道:“在下現已不願傷人,歸告貴掌門人,莫忘一月之約。”

    凌虛子此刻面色十分難看,在此情形下,他原應挺身一戰,但他有自知之明,自己武功雖高出褚良甚多,可是絕不是對方的敵手。

    他浸淫武學數十年,已然看出對方所發的掌力,近似道家罡氣,或者是佛門般若禪功,不然絕沒有如此強大的轟震之力。

    眼看金白羽頤長的身影緩緩消失於暗影中,唉聲一嘆道:“秦賢侄,把避塵揹回去。”

    “追魂鏢”秦重雙手各握三支追魂鏢,本擬出其不意發出,但不知怎樣,竟鼓不起勇氣出手。經凌虛子一喊,方才回過身來,奔到褚良面前道:“師兄,你傷勢如何?”

    凌虛子揮手道:“不用問了,揹回去吧。”

    只聽暗影一人倏然開言道:“不可移動他。”

    秦重不由一怔,抬頭看去,只見風陵莊主,倒揹著雙手,緩緩由堤上踱了下來。

    凌虛子壽眉微皺,道:“莊主有何教諭?”

    古長卿徐徐道:“避塵道長內腑已然離位,此刻絕不可移動,不然非成殘疾不可。”

    凌虛子不禁臉上一熱道:“貧道已然封了他幾處穴道,穩住傷勢。”

    古長卿俯下身去,摸了摸避塵道長的胸膊,正容道:“兄弟絕非危言聳聽,他傷得果是不輕。”

    凌虛子亦已看出避塵的傷勢果是不輕,自忖沒有把握為他療治,唉聲一嘆道:

    “貧道亦知他傷得不輕,目前只有暫時讓傷勢穩住,再派人去嵩山求取少林的八寶回春散了。”

    古長卿搖頭道:“遠水難救近火,不若讓兄弟先行試試看。”

    凌虛子心裡雖然不順,但人家一番好意。可不便阻止,於是稽首謝道:“那就有勞莊主了。”

    古長卿微微一笑道:“彼此同舟共濟,小事何足言謝。”

    隨在褚良身旁盤膝坐下,伸手抵在他命門之上,緩緩將真氣輸入,助他調息行功。

    大明禪師,“追魂鏢”秦重,俱是行家,見古長卿拚耗真元,為褚良療傷,心中甚為感動,各自將兵刃撤出,二下一分,都面朝著外,凝神戒備,為他護法。

    要知練武之人,對本身的真元,都極其看重,任何人都不願為一個不相干之人,耗損真元,為他療傷,而古長卿居然這樣做了。

    古長卿足足耗去了一個多時辰,方才長吁一口氣,把手掌撤回,起身笑道:“幸不辱命,避塵道長的傷勢已無大礙了。”

    褚良適時把眼睜開,掙扎著站立起來,古長卿急道:“你暫時還不能行動,可再靜息一會。”

    褚良點了點頭道:“莊主的大德,容後登門叩謝。”

    古長卿朗聲笑道:“小事不必掛齒。”

    凌虛子接道:“莊主適才是偶然路過,還是特地趕來?”

    古長卿道:“兄弟乃是偶然出來走走,趕巧便遇見了貴派與青衣修羅發生爭鬥。”

    凌虛子長嘆一聲道:“貧道無能,竟眼看著那魔徒從容離去。”

    古長卿道:“道長何必自謙,青衣修羅雖然武功極其霸道,怎敵道長的神功。”

    凌虛子臉上一熱,變色道:“莊主你是有意挖苦?”

    古長卿連連搖手道:“道長不要誤會,兄弟說的是實話。”

    凌虛子低喟一聲道:“莊主或許未見此人出手,功力確然勝過貧道極多。”

    古長卿故作失驚道:“果有此事?”

    凌虛子嘆道:“貧道若然是他的敵手,我也不會讓他輕易走了。”

    古長卿又道:“道長可曾看出他的武功路數?”

    凌虛子搖了搖頭,剛才金白羽出招委實太快,在場之人,俱不曾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

    古長卿點了點頭道:“太陽谷的武功,向以迅快凌厲見稱,看來青衣修羅果已得了太陽谷的傳授。”

    凌虛子憂容於色道:“武林浩劫已臨,此項救亡圖存之責,只有寄望於莊主你了。”

    古長卿忙道:“道長說哪裡話,風陵莊不過小幫小派而已,豈堪負此大責重任。”

    凌虛子正容道:“貧道絕非奉承之言,當今之世,又有幾人具有莊主這般才能,萬望以大局為重,萬勿推卸責任。”

    古長卿唉聲一嘆道:“武林這般看重古某,實令兄弟惶恐不安,事到如今,兄弟也不說那客套話了,盡我一切力量便了。”

    凌虛子又道:“青衣修羅已約定敝掌門人,於下月在鐘山之麓決一勝負,武當生死存亡在此一戰,貧道連夜便得趕回武當,面見掌門人,稟告一切。”

    古長卿沉思有頃,徐徐道:“依兄弟看來,青衣修羅並非真正太陽谷之人,咱們不應對他過份逼迫。”

    凌虛子不以為然道:“武當與青衣修羅已成勢不兩立,他是不是太陽谷之人,都是一樣。”

    古長卿知武當與金白羽的仇恨已深,勸解之言等於白說,當下拱拱手道:“夜深了,道長請回吧,兄弟也得回廟去了。”

    凌虛子心中有事,當下稽首還禮道:“一切還望莊主多多費神,貧道多則半月,少則十天,便可趕回金陵。”

    領著“追魂鏢”秦重等,匆匆趕回城去。

    古長卿望著他的背影,冷冷一笑,也緩緩向堤下行去。此人城府深沉,極富心機,出江湖不及十年,聲名已可與武當,少林並駕齊驅,他的武技從不曾在同道之間顯露過,可是江湖上人俱都知他武功高強,但究竟高到什麼程度,沒有一人能夠具體說明。

    此次各派在金陵集會,共組百劍之盟,便是他為發起人,接到通知前來加盟的,包括正邪各派,確已近百人,由此可見他聲望之隆,交遊之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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