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陰山神魔一見古長卿等人,立即高聲問道:“古兄,可曾見有人從這面去麼?”
古長卿徐徐答道:“你問的可是青衣修羅?”
陰山神魔道:“除了青衣修羅外,還有沒有別的人?”
古長卿道:“另有一個錦衣少年。”
避塵道長趨前插言道:“此人就是殺死“開碑掌”胡振遠之人。”
古長卿沉思有頃道:“兄弟認為此錦衣少年的來歷,比青衣修羅還要來得可疑。”
避塵道人又道:“貧道於畫舫之中,便已覺出青衣修羅的武功,極似太陽谷的路數,如今又與那錦衣少年一路,那是更不會錯了。”
陰山神魔冷冷道:“兄弟早就說過,青衣修羅乃是太陽谷之人,你們不信又有什麼辦法。”
凌虛道長神色凝重,徐徐言道:“不過有一事貧道甚是不解,方才大家所去的尼庵,明明是長春島門下落腳之地,如何又變成了太陽谷的巢穴?倒把貧道弄糊塗了呢。”
古長卿輕咳了一聲,緩緩道:“這也並非難解之事,也許剛才那二人,我等乃是無意中遇上,並不能認定他們一定是從尼庵出來,不過咱們可以確定的是,太陽谷與長春島的兩股勢力,已然捲土重來,咱們還得早商對策。”
陰山神魔點頭道:“古兄之言極是,兄弟已然傳信兩位師兄,日內必可趕到。”
古長卿又道:“武當等各名門正派,人材輩出,不知凌虛道長有何高見?”
凌虛道長冷冷道:“本派乃是出家人,平日恪遵祖訓,嚴禁參與江湖殺伐之事,恐難當此大任,一切還望古大俠多多偏勞。”
古長卿朗聲笑道:“風陵莊不過小小的一個山莊,算不得什麼大派,兄弟所以挺身而出,籌畫百劍之盟,無非是為了千萬武林同道的安危,絕無妄自尊大之心。主盟之事,武當最為相宜。”
凌虛道長微微笑道:“古兄仁心俠膽,劍術高超,貧道望塵莫及,這發號施令之事,古兄足可當之無愧,何必客氣。”
陰山神魔沉哼一聲道:“大敵當前,諸位為何盡說些無關痛癢之事。”
古長卿迅速接口道:“此間不是談話之所,諸位且到兄弟的行館歇息,咱們再從長計議。”
陰山神魔道:“這還像話,請古兄先行帶路吧。”
古長卿微微含笑道:“諸位請隨兄弟來。”
凌虛道長突然開言道:“貧道尚有一些俗務,得回去吩咐一番,不能隨諸位去了,告辭。”
陰山神魔哼了一聲道:“就算有事,也不爭這一時片刻。”
古長卿忙道:“武當來的門下極多,道長如若確實有事,那就請便吧,恕兄弟不送了。”
凌虛道長對眾人一稽首,率領著避塵道長,緩步行去。
古長卿長吁一口氣,搖了搖頭,帶領著群雄,沿著長堤,緩緩行去。
金白羽此時已把各派動靜,聽了一個大概,悄聲對谷之陽道:“咱們跟去看看如何?”
谷之陽抬頭望了望天色,見東方已現魚肚白,搖了搖頭道:“天已快亮了,回店去吧。”
金白羽道:“咱們遠遠跟著,縱是白天,他們也無法看出。”
谷之陽長身而起道:“不必了,他們落腳之地,兄弟早已得知,乃是江畔一所玄門道院。”
金白羽原意也是看看他們的住所,谷之陽既已說明,自然沒有跟隨的必要了,想了想道:“兄弟告個便,我得先行一步了。”
谷之陽朗聲笑道:“兄弟早就說過,到時可以各行其是。”身形躍起,疾奔而去。
金白羽迎著晨風深吸了一口氣,暗暗忖道:“他們口口聲聲,說那尼庵乃是長春島門下落腳之地,看來那冒我姓名之人,必是長春島的門下了。”
一個人把各事細細想了一會,卻無法得到一個較為合理的答案。
就在這時,堤上並肩行來了一紅一白二位姑娘,內中一人赫然就是他妹妹韻心,她雀躍地奔下堤來道:“哥哥,你怎麼一大早就出來了?”
金白羽含糊應了一聲,目光卻朝向了那紅衣女子,只覺她面龐十分熟悉,卻想不起在那裡見過。
韻心急為他引見道:“這是我師姐蘇玉蟾。”
金白羽拱了拱手道:“原來是蘇姑娘。”
蘇玉蟾微微一笑,還禮道:“青衣修羅名震江湖,小妹久仰得很。”
金白羽笑道:“名不符實,這是江湖人的訛傳。”
轉過臉來對金韻心道:“你不是說你師父乃空門中人麼?”
金韻心道:“不錯,師父雖是空門中人,可是收的弟子卻都是俗家,而且就只我們姐妹兩個。”
金白羽見天已大亮,遂道:“咱們回城去吧。”
金韻心搖頭道:“你住客寓,人多嘴雜,咱們不如找個畫舫歇息。”
金白羽搖頭道:“不行,那地方你們怎能去。”
金韻心笑道:“我想起來了,咱們到白冷秋的畫舫去。”
金白羽道:“我已找白義送紫鵑回鄉了。”
金韻心神秘一笑道:“我昨天還見畫舫在著,他們根本沒走。”
金白羽跳上堤岸,舉目望去,果見那艘畫舫,仍泊在橋邊。
金韻心跟著跳上堤來道:“我說的不錯吧?”
說著話,沿著長堤向畫舫行去,金白羽覺得畫舫之內,果是一個隱秘所在,說話不虞洩露,遂跟著行去,突然,一陣淡淡的幽香,送入鼻孔之內,心中倏然省悟,忙往道旁一閃,讓出路來,讓蘇玉蟾前行。
蘇玉蟾原是默默跟在他身後行走,見金白羽讓她先行,不覺微微一笑道:“多謝了。”
金白羽只覺她這一笑之中,恍似春花綻開,美豔已極,令人見之,心波盪漾,神馳魂飄,不禁心頭一凜,舉目向金韻心望去,見她已然行出了五六十步,遂道:“姑娘不用客氣,咱們快跟上去。”
蘇玉蟾似是有意賣弄,輕移蓮步,姍姍前行,孰料,就在一眨眼間,她已和金韻心並肩行在一處。當下心頭又是一驚,這分明是一種上乘輕功身法,與他那鬼影千變身法,有異曲同工之妙。
此刻他已知蘇玉蟾亦是身懷絕技之人,心頭寬暢不少,遂大步追上道:“妹妹,咱們得先問問,說不定白義已把畫舫賣了。”
金韻心笑道:“沒有的事,他哪來如此大膽。”
此時三人已然行近畫舫,金韻心逕自一跨步,躍上了畫舫,蘇玉蟾原是和金韻心並排而行,金韻心跨上畫舫,她也跟著到了畫舫之上,前後不差分毫。
金白羽見畫舫離岸不過丈餘,遂輕輕一躍,也跟著上去。
只見紫鵑由艙內迎了出來,歡然叫道:“小姐……”
金韻心瞪了她一眼,隨即笑道:“你認錯啦,我可不是你家小姐,我乃金公子的妹妹金韻心。”
紫鵑神秘的一笑道:“原來是金姑娘。”
金白羽接道:“白義呢?你們怎麼沒有回鄉?”
只見白義佝僂著身子,行了出來道:“小姐沒有回來,我們怎敢回鄉?”
金白羽輕喟一口氣道:“眼下我還有許多事沒辦完,明春我一定出海去尋你家小姐。”
白義唉聲嘆道:“一切只有拜託金公子了,可憐老爺就只她這一點骨肉,如若有個三長兩短,唉……”
金白羽行進艙內坐下道:“你家小姐不似夭折之相,你儘可放心。”
白義望了金韻心一眼,緩緩退了下去。
金白羽目視金韻心道:“江湖近日出現了一個百劍盟,乃是專為對付長春島與太陽谷而來,可笑他們竟把為兄也列為對付之人。”
金韻心笑道:“這叫人的名兒,樹的影兒,誰叫你位列四大魔尊。”
金白羽朗聲笑道:“說來可笑,昨晚竟然出現了一個冒名之人呢。”
金韻心與蘇玉蟾互瞧了一眼道:“你知那冒名之人是何來路麼?”
金白羽遲疑了一會道:“或許是長春島之人故意製造的糾紛。”
金韻心不以為然道:“你怎能確認是長春島之人?”
金白羽道:“她們由尼庵中出來,自然是長春島的人。”
金韻心冷笑道:“你又怎能確定長春島的人,一定住在尼庵之內?”
金白羽語塞,半晌方道:“這個……”
金韻心笑道:“你也不過是聽那牛鼻子胡說而已。”
金白羽坐了一會,覺得心中甚是不寧,立起身道:“你和蘇姑娘就歇在這裡吧,我得回客寓去了。”
金韻心搖頭道:“不行,你此刻不能走。”
金白羽道:“為什麼不能走?”
金韻心道:“你一晚沒睡,萬一遇敵,豈不吃虧,不如先在舫上歇息,到天黑了再走。”
金白羽哈哈笑道:“練武之人,一二晚不睡,算得了什麼?”
金韻心道:“那是不得已時,如今你沒有急事,何苦糟蹋自己。”
金白羽強她不過,只得行入後艙,躺下歇息。
金韻心與蘇玉蟾相視一笑,隨後吩咐紫鵑道:“你好好服侍金公子,他睡醒時可告訴他,我們已經回去了。”
吩咐已畢,雙雙躍上堤岸,逕自去了。
金白羽一覺醒來,天已晌午,紫鵑進來伺候他嗽洗完畢,笑吟吟道:“公子請到外艙用飯。”
金白羽道:“二位姑娘呢?”
紫鵑笑道:“她們早走啦。”
金白羽急道:“是不是回去了?”
紫鵑點了點頭,金白羽甚為不悅的道:“她們可曾告訴你住在什麼地方?”
紫鵑搖了搖頭道:“她們沒有告知小婢。”
金白羽大步行出艙外道:“真是胡鬧,為什麼不留下住址。”
紫鵑眉頭一揚輕笑道:“金姑娘又不是小孩,難道你怕她丟了不成?”
金白羽瞪了她一眼道:“你知道什麼,近日江湖風聲甚緊,萬一出了事情,我上哪裡尋她去?”
紫鵑又道:“江湖上的事情,小婢當然不知,不過金姑娘既學會了一身武功,豈會受人欺侮。”
金白羽唉聲一嘆,他乃極重情感之人,金韻心是她唯一的胞妹,手足情深,叫他如何放心得下?急得他雙手連搓,沉吟半晌方道:“她若是再來舫上,你可通知她去客寓找我,我不能再讓她離開我了。”
紫鵑暗暗好笑,見他十分著急的樣子,隨道:“金姑娘若來,小婢一定通知她就是。”
金白羽起身道:“我得回客寓了,你可對白義說,早早回鄉去吧。”
紫鵑搖搖頭道:“我們決定不回鄉了,就在這裡住著,等候姑娘回來。”
金白羽道:“我近日事情極多,一時還不能出海,我若不去長春島,她是沒法回來的。”
紫鵑嘆口氣道:“聽說江湖上有很多人要和你為難是不是?”
金白羽甚覺意外道:“你是聽誰說的?”
紫鵑道:“蘇姑娘說的。”
紫鵑年幼天真,口沒遮攔,只因對金白羽印象極好,是以什麼話都不保留,隨口而出。
金白羽心裡一動,暗忖:秦淮河上,乃是男子游冷之地,蘇玉蟾與妹妹都是女流,為何也涉足這些地方,於是又問道:“蘇姑娘常來你們舫上玩?”
紫鵑話一說出口,便知自己說漏了嘴,當下眼珠一轉,笑道:“你別誤會,她和我家小姐並不認識,亦是和你一樣,因為慕名才來拜訪,後因小姐失蹤,我們已不接待客人了,船上比較清靜,是以常來走走。”
金白羽原不過隨口問問,見她回答甚是有理,便不再說什麼,起身行出艙外,飛向河岸躍去。
回到客寓,已是上燈時分,小二進來替他點上燈,隨口問道:“公於今天上哪兒去了,許多人都來打聽你呢。”
金白羽漫應道:“拜客去了。”
小二又道:“那些人也是真怪,只問一聲便走了,沒有一個人肯留下姓名住扯的。”
金白羽笑了笑道:“不用管他們,反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
小二答應著退了出去,又往別個客房招呼去了。
金白羽心中雪亮,知道來打聽的,必定是百劍盟的人,偷眼向東跨院一看,仍是竹簾深垂,燈火全無,谷之陽似是沒有回來,不覺暗忖道:“此人對武林情勢瞭如指掌,說不定也是太陽谷的人。”
跟著他又想到那位自稱百劍盟主的古長卿,此人在江湖上名聲並不響亮,竟能膺選盟主,那是一定有他膺選的理由,最使他難解的是,此人的號召力,竟然高出武當派之上,這絕不是偶然的事。
從昨晚的對話中,他可以明白的分辨出來,除了武當派是蓄意要報拳劍雙絕之仇外,其他的門派,無非是為了抗拒太陽谷與長春島的勢力,自己並非太陽谷之人,儘可以與他們把話說清,免得兩敗俱傷。
他對卅年前,兩派進入中原所作所為,原就十分不滿,是以決心去見見古長卿,他略微思忖了一番,立即行出客寓,朝谷之陽所說的廟宇行去。
古長卿等所設的盟壇,果然就在江邊,那是一所規模不算太小的道場,金白羽離廟尚有二三里,便已發現了他們所佈下的暗卡,以金白羽的武功來說,只須施展開鬼影千變身法,輕易便可避開,但他不肯如此做法,竟循著大路走去。
突然路邊一聲暴喝道:“來的是什麼人?”
人影一閃,跳出二個勁裝疾服的玄衣武士來。
金白羽停下腳步道:“青衣修羅。”
他的聲音並不高,但卻有一股冷森森,頗為懾人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