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秘書,幫我打電話叫司機備車。”鬆開通話鍵,雲湛將身體重新靠向椅背,靜靜地休息片刻後,才拉過一旁的輪椅,費力地移身坐了上去。
接著,轉動輪椅來到門邊,拉開厚重的門,秘書正好放下電話。
“總裁!”王秘書從桌前站起來,走到雲湛面前。
“下午的會議,由陳副總來主持。明天早上,你再把會議記錄拿給我。”雲湛簡單地交待著。
“好的。……總裁,您要出去嗎?”遲疑了一下,一向只專職於份內工作的王秘書,問了一句。
“嗯。”腿部再次襲來一陣抽痛,雲湛伸手按住,面色未變地應道。
“可是……”
“怎麼了?”雲湛側頭。今天的秘書,態度有些奇怪。
“剛才……樓下打來電話說,有位小姐想見您,……她說她姓容。”說完,王秘書用眼角餘光觀察雲湛的反應。
姓容的本就不多,而她在公司做了六年,所知道的唯一與雲湛有關係的,就只有兩年前掉崖失蹤的容若。剛才接到樓下接待處打來的電話,她確實吃了一驚,沒想到,本來大家都以為生存希望渺茫的容若,會在消失了兩年後,重新出現。所以,明知不應該,她仍忍不住暗暗觀察雲湛的反應。
秘書的話,讓雲湛原本因為疼痛而不自覺地輕輕按捏腿部的手微微一滯,一道微亮的光彩從黑眸中掠過。
……容若,主動來找他。
雖然知道她已經失憶,雖然已可以大致猜到她來訪的目的,但一絲喜悅仍輕輕湧上早已習慣漠然的心。
“王秘書,”轉動輪椅,掉頭,雲湛一邊重新向辦公室行去,一邊吩咐:“你下樓一趟,帶她上來。”
“是。”雲湛平靜的反應讓她有些驚訝,難道,總裁他早知道容若回來了?沒時間多想,當辦公室門被重新帶上後,她也迅速坐專用電梯下樓。
容若跟在秘書的身後,走出電梯,來到這扇她再熟悉不過的深色雕花門前,一抹極輕的笑容在她臉上浮現。
她當然沒有忽略,從她剛才走進雲氏大樓開始就不斷出現在各個職員臉上的驚異表情——估計,所有人都以為,一個消失了兩年的人,應該是早已離開了人世的。
而事實,也確實應該如此。
如果當初沒有湊巧好運地遇上一艘小型漁船,恐怕她早已葬身大海。
那麼,雲湛呢?為什麼他會堅持地找了她兩年?又究竟是什麼讓他相信,她從懸崖上掉入海里,還能好好地活著?
想到他,在秘書打開門的瞬間,容若斂去那一絲微笑,恢復近乎生疏的平靜。
“雲先生。”進門後,容若對著窗旁的人有禮地打著招呼,並毫不意外地瞥到秘書疑惑的表情。
“你先出去吧。”雲湛向秘書示意,卻連自己都沒察覺,他的眼神,因為這樣的稱呼而微微一黯。
待室內只剩下他們兩人後,容若立在原地,再度開口:“我希望,這次冒昧拜訪,沒有打擾你的工作。”
“……沒有。”雖然知道容若早已不記得他,也以為自己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但此刻這種生疏客氣的話從那張美麗的唇中吐出,雲湛心裡仍微微一滯。他不得不承認,原來自己竟也有脆弱的時候,當他回過神來,手指已漸漸收攏,握在輪椅的扶手上微微用力。
“那麼,雲先生,我這次……”
“先坐吧。”微垂眼睫,雲湛打斷容若的話,同時轉動輪椅。
“……謝謝。”
在真皮沙發上坐下,容若靜靜地看著雲湛坐在輪椅上,向自己靠近。完美無暇的臉上是同樣無懈可擊的平靜,卻只有她自己知道,面前這輛銀色的、讓雲湛賴以行動的工具,有多麼刺眼。那種和上次一樣的揪心的感覺幾乎要將她淹沒,同時,她卻又在心裡暗暗地為自己此刻完美的掩示喝彩。
雲湛將輪椅停在沙發邊,目光放在前方虛無的一點。現在,他和她那麼接近,近到幾乎可以再次聞到她身上素來帶著的淡雅的清香,卻無法再聽見她在他身旁,用低柔的嗓音叫他的名字。如今,他只是“雲先生”……
腿上的抽痛似乎越來越劇烈,他將手覆在薄毯上,不著痕跡地,用力。
“你來,是想問我以前的事,對吧。”他平視著容若。
“嗯。”迅速地點點頭,容若接口:“我記得上次你說,有機會就會告訴我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說完,她認真地看著雲湛。
雖然,她假裝失憶,故意對雲湛客氣生疏,裝作對過去的事充滿疑惑,裝出想知道真相的急切,但現在,她認真的表情卻不是假裝的——她真的想知道,雲湛會怎樣對一個“失憶”的她去描述當日的經過。
雖然揭起傷口,很痛。但是,她想憑這一次來讓自己做出最後的決定。
如果雲湛對她有愛,如果她能從他的敘述中察覺到他的愛,能從他的眼神里看出他對她的感情,那麼,哪怕只有一點點,她都會勸自己,放棄無謂的報復。畢竟他曾愛過她,即使沒有深到能讓他放棄雲昕而選擇她,她都會心滿意足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