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門關的影子逐漸的消逝,消逝的好像沒有那個地方一樣,五匹強壯的巨騎並排飛馳,空中揚起一股濃黃的煙塵,篤篤的蹄聲敲碎了空中的靜謐,也驚動了藏於林中的鳥兒吱吱地叫著飛去……
梅冬青和另一個漢子俱悵然若失緊緊跟在呂人傑的後面,說他們跟著倒不如說是監視來得恰當,因為兩人的目光裡所含的敵意是那麼強烈,時時都落在呂人傑身上。
而回旋風常德生卻緊緊靠著忘情劍客白長虹,他不時在戒備著,唯恐對方會猝然出手,所謂“忘情”就是沒有感情的意思,他以為白長虹乃是一個殺人如麻的高手,所以不得不為自己的生死打算,他哪裡想到白長虹,不但是個極重感情的人,而且還是個主持武林正義的俠士。
這段路很長,也十分的不輕鬆,可是白長虹和呂人傑卻沉著的不露絲毫痕跡,這一來卻給人一種莫測高深的感覺,使迴旋風常德生整個心神都忐忑不安。
白長虹望望前面,道:“在什麼地方?怎麼還沒到?”
迴旋風常德生嘿嘿笑道:“轉過前面山坡就到了。”
他畏懼的斜睨對方,唯恐對方會翻臉出手,因為對方冷冰的沒一絲感情,這時他才知道自己在伴隨著一個煞魔,隨時都有生命的危險。
呂人傑冷冷地道:“常兄,這條路可不短哪!”
迴旋風常德生心裡有數,他尷尬的笑了笑,道:“這是還魂坡,二位過了這裡就不再有回頭路了!”
陡直的斜坡迤邐而下,青青的草叢上滿布凌亂的足痕,顯然,這裡經常有人來往,五個人並馳而下,眨眼在一片密林之前停住。
“嘿!”濃密的林木深處響起低沉的喝聲,只見一個全身紅袍的紫面老人大步走出來,他嘿嘿冷笑道:“常德生,誰叫你沒事朝這兒亂跑?”
迴旋風常德生恭身道:“守靈神,卑職是來送客進堡!”
守靈神哦了一聲,道:“又有什麼客人要進來送死?”
迴旋風常德生瞥了白長虹一眼,道:“呂人傑和白長虹……”
守靈神的面上一凝,向白長虹和呂人傑看了一眼,道:“二位請下馬,這段路是由老夫負責,待老夫將二位貴客送至堡門,老夫的責任便算完了。”
嘴裡說得十分客氣,可是心中卻十分不服氣這兩個青年,白長虹嘴角一掀,朗朗地笑道:
“有勞老先生相送了!”
他和呂人傑同時一長身形,輕飄飄的好似兩片棉絮一樣輕輕地墜在地上,那種閒閒散散的樣子恍如沒有事情發生似的,顯露這手輕功,守靈神眉頭一皺,暗中震駭這兩個青年的身手。
迴旋風常德生嘿嘿冷笑道:“白朋友,在下只能將二位送到這裡,進堡之後,但願一路平安,在下希望能再見到二位安然無恙的走出來,不過這個機會太少了!”
白長虹冷冷地道:“我們走著瞧,也許我們再見面的時候,你已經是個頭顱分家的屍首了,那時,哈哈,可不能怪我不認識老朋友了!”
迴旋風常德生氣得哼了一聲,輕輕一揮手,三個人又循原路奔馳而去,等他們的身形消逝,守靈神嘿地一笑,道:“二位貴客,請隨老夫進堡吧!”
他身形斜飄,陡地閃身躍進林中,忘情劍客白長虹和呂人傑知道對方要試試自己的功力,急忙隨身跟上。
穿過這片濃郁茂密的深林,眼前出現一條河流,湍急的流水奔騰直湧,金黃色的細沙在水中翻卷,那河流雖然不寬,流水倒急,一條橫在空中的鐵索橋直達對岸。
對岸矗起一座龐大的古堡,匍伏在地上像個巨大的圓塔,那連環的堡樓是建在一塊山壁上,堡頂上每隔幾步便有一個人站著,俱面目朝外,凝視回周。
“神劍之堡”
四個古奇大字雕刻在堡門的橫區上,在那兩扇鋼鐵製就的大門兩旁,各有一柄銀色的長劍,掛在大門之上,冷寒的劍刃迎著閃顫陽光,射出一股股耀目的光輝。
守靈神嘿嘿笑道:“這就是劍堡,二位請隨老夫進堡!”
他輕靈的踱上鐵橋,身形如電往前射去,白長虹冷笑一聲,和呂人傑一同追上。
“什麼人?口令!”
那堡頂上站著一個漢子,低頭向堡外的三個人張望著,守靈神抬起頭揮了揮手,豎起三個指頭大聲道:“渡河去見老漁翁……”
兩個人暗中已交換了口令,守靈神領著他倆走近堡門,只見那兩扇鐵門徐徐啟開,自裡面緩緩走出兩個守門的漢子。
守靈神招呼道:“王大哥,請你通報堡中大執事一聲,說忘情劍客白長虹和呂人傑前來拜堡……”
左側那個漢子冷哼一聲道:“不行,現在不準!”
守靈神一楞,問道:“王大哥,這是怎麼一回事?”
那滿子態度傲慢,冷冷地道:“你這個老糊塗,怎麼愈來愈迷糊了,你難道忘了這是什麼時候,大公子和大小姐馬上就要出堡了!”
守靈神全身一顫,道:“該死,該死,老夫竟然連這件事都忘了!”
他朝白長虹苦笑道:“白朋友,敝堡的公子和小姐馬上要出堡去賞玩晚景了,這個時候堡主從不見客,二位只好請回,這是二位的回頭福,免得自投死路……”
呂人傑冷冷地道:“你們堡裡的名堂可不少!”
守靈神面上一動,道:“你說話可得小心點,劍堡可不同於普通門派,犯到我們手上沒有一個能逃過一死。”
白長虹目光一寒,朝那座陰森森的城堡裡望去,臉上突然湧起一股殺意,他長長的吐了一口氣,道:“呂大哥,我們自己闖進去!”
呂人傑嗯了一聲,應道:“看來只有這樣了!”
“當!”兩人正在商量之際,陰森森的劍堡突然響起一聲巨大鐘聲,嘹亮的鐘聲鏗鏘清朗直衝雲霄,細碎的餘音在空中嫋嫋散去,逐漸消逝……
“迴避——”凝立在劍堡門前的兩個漢子,同時大喝一聲,守靈神知道是大公子和小姐要出堡了,嚇得急忙道:“二位快走!”
他似乎對堡主的公子和小姐甚是畏懼,神情大變,身形急忙一躍而起,拔腿向鐵索橋上奔去。
堡門兩側的那兩個漢子俱彎著身子,低頭望著地面,連正眼也不敢隨便亂瞧一下,呂人傑看得眉頭一皺,道:“這公子和小姐的派頭倒不小!”
他倆都是心高氣傲之士,雖然知道對方頗不簡單,可是卻想瞧瞧對方是什麼人物?所以兩人恍若未覺似的,冷漠的抬頭望著前方。
兩列銀色衣甲的大滿自堡中緩緩排行步出,鮮豔的服裝,爍亮的劍鞘,顯示出這一隊銀衣武士都受過良好的訓練。
在這隊武士之後,一個豐朗少年耀武揚威的騎在一匹雪白的健馬上,這少年一身綠色長袍,足履長靴,腰上懸掛著一柄古色斑爛的奇形短劍,頭上戴著一頂文武帽,只是雙目寒冷如冰,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那種高傲的神態顯示出他是何等的狂妄。
“咄!”他突然輕喝一聲,怒道:“誰?誰敢在這裡偷看本公子的真面目?”
那兩列銀衣武士同時一分身形,朝白長虹和呂人傑身旁躍來,俱含有敵意的將他們倆個圍困在中間。
這少年輕馳而來,叱道:“咄!你們倆個是什麼人?我怎麼沒見過你們,嗯!為什麼不說話?”
白長虹緩緩收回目光,冷冷地道:“你是誰?我怎麼也沒見過你!”
“嘿!”這少年低喝一聲,道:“那是因為你沒有長眼睛,沒見過天下真正的英雄,所以不認識本公子,如果你知道我是誰,嘿嘿,你就不敢對我這樣說話了!”
白長虹眉毛一豎,大笑道:“這樣說來閣下真是個人物了?”
少年神情高傲,面上冷漠,一雙湛然的眸子裡流露出一絲殘酷的兇戾之色,他薄薄的嘴唇一掀,冷道:“不錯,至少我崔劍銘比你強。”
他兇狠的冷笑一聲,叱道:“二位還不跪下接受本公子的處罰!”
呂人傑眉頭一皺,道:“你看錯了,朋友,並沒有人怕你!”
崔劍銘是劍堡之主的愛子,自幼便養成高傲凌人的狂態,他見白長虹和呂人傑非但不像堡中之人那樣怕他,反而敢向自己反唇譏諷,他心裡怒火一生,濃濃的殺機頓時在臉上浮現出來,他向左右看了一眼,道:“你倆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白長虹冷冷地道:“劍堡——一個充滿邪惡的汙穢之地,你以這個地方為榮,而我卻以這個地方為恥。”
“住嘴!”崔劍銘清叱一聲,怒道:“你敢對本公子這樣無禮!”
他輕輕的一揮手,周圍羅列的那群銀衣劍手同時自身上掣出長劍,俱橫劍平胸,怒氣衝衝的瞪著他倆。
忘情劍客白長虹殺機一湧,道:“你們真要動手麼?”
崔劍銘冷笑道:“沒有人敢在劍堡中撒野,小子,你那雙照子可得放明白點,這是劍堡,不是普通之地,你既然偷窺本堡的秘密,少不得要將你碎屍萬段……”
他沉聲喝道:“給我擒下!”
喝聲嫋嫋逝去,兩個銀衣漢子自左右撲來,手中長劍顫起,挑起兩排劍花,攻向當中的兩人。
白長虹和呂人傑身形同時飄起,揮掌各自擊了出去。
由於一時輕忽,那兩個漢子同時悶哼一聲,俱被勁強的掌勁打得倒退不迭。
崔劍銘神情大變,道:“看不出你們兩個還是練家子!”
要知道這些銀衣劍士是他一手訓練成的隨身侍衛,雖談不上是劍道高手,卻也是不易纏鬥的狂徒。那知自己手下甫出一劍,雙雙受傷落敗,這對崔劍銘來說,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所以他神情略變,嘴上閃現出一絲淡淡的笑意,笑得令人心寒。
呂人傑冷哼道:“閣下如果有意思,不妨親自動手!”
“嘿嘿!”崔劍銘大笑道:“憑你倆這點道行也敢來神劍之堡撒野,你們也太小看我們劍堡了。劍堡中高手如雲,像你們擁有這點微末之技的人太多了!朋友們,你們遇上了本公子,可是自毀生機,在我手下能逃命的人,可說是還沒有一個人……”
忘情劍客白長虹沒有想到這個冷傲的少年比自己還要猖狂,頓時心中一寒,知道劍堡能領袖武林,必然是有過人的地方,崔劍銘口氣託大,當然是有所依恃,固然其父是個難纏的人物,而他自己多少也有點真本事。
白長虹哈哈大笑道:“那是因為你沒碰上過高手,所以沒有嘗試過失敗的滋味!”
“哦!”崔劍銘輕輕哦了一聲,道:“這麼說閣下是高手了?”
白長虹淡淡地道:“高手倒不敢當,只不過在劍道上略有研究而已!”
崔劍銘的神色一動,身子已由坐下的跨騎上輕輕飄落下來,嘿嘿地冷笑,自腰間緩緩拔出那柄奇形短劍。
他凝重的道:“本公子倒要看看你這位高手倒是怎樣的高明,朋友,你可以拔劍了,動手時可得小心……”
劍芒一顫,那柄奇形短劍上射出一蓬流灩,濛濛劍氣中,冷寒的劍刃奪目生耀,對方手中顯然是一柄鮮見的寶刃刃。
白長虹凝重的道:“好劍,我忘情劍客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寶劍!”
他深知對方是個十分難纏的年輕高手,嚴肅的長長吸了口氣,緩慢磊落的將射日神劍拔了出來,徐徐的將劍尖指向空中。
“忘情劍客!”崔劍銘艱澀的道:“你就是大會苗疆的白長虹?”
白長虹冷漠的道:“不錯,你如果現在罷手還來得及!”
崔劍銘沉凝的道:“我對你閣下仰慕已久,今天有這種機會,在下得好好領教一番,白長虹我敬重你是個劍中高手,請你先出手!”
他這時態度大變,口氣也客氣不少,忘情劍客白長虹眉毛一舒,長劍斜斜挑起,淡淡的一笑道:“強賓不壓主,你還是先請……”
崔劍銘沉聲大喝一聲,手中短劍斜顫而出,一縷劍影在空中乍閃即逝,周遭響起凜冽的劍氣聲……
忘情劍客白長虹這時才覺得對方不簡單,僅這種氣凌山河的威勢,已屬一流罕見的高手,他凝重的馭劍攻出,和對方連換了七八招,雙方均是劍中好手,劍刃一觸,稍沾即收,絕不做沒有把握的出手。
呂人傑緊張的盯著場中,他知道這時雙方都拚上全力,遇有閃失便會命喪當場,連他也被雙方這種超絕人寰的千古神技所吸引,不禁為他們神幻的劍招著迷。
“呂兄……”這輕脆如銀鈴的輕喚,恍如來自夢幻之中。
呂人傑情神一楞,緩緩回過頭去,只見一個薄施脂粉,頭戴玉釵的美麗少女緩緩走到自己身前,一身紫紅色的羅衫在風中飄蕩,凝立在他的眼前有如一個仙子。
呂人傑楞了一楞,驚道:“陰姑娘……”
這美豔的少女搖搖頭道:“不,我姓崔,名叫蝶羽,以前在常州時所用的是假姓。呂兄,你怎麼會來到這裡,怎麼不通知我一聲……”
呂人傑心頭一甜,腦海中有如雲霧似的浮現出自己和這個女孩在常州邂逅的那一幕,自她飄然離去之後,他心裡就空蕩蕩的,有幾許惆悵和孤寂湧進心中,他長長的嘆了口氣,臉上現出落寞而又激動的神情,道:“在下和忘情劍客是經過貴堡,無意中和少堡主動起手來,沒有想到我在這裡竟會遇見你……唉!”
崔蝶羽眸子輕轉,嫣然笑道:“這是機緣呀!”
呂人傑苦笑道:“這個機緣來得太出人意外了!”
崔蝶羽含情脈脈的望了他一眼,道:“呂兄,在你沒有跨進堡中一步之前,還是和貴友早早離開這裡,我爹的性格你不瞭解,不論是誰,只要一進劍堡就甭想再出來,除非是死了。
我雖然是這裡的半個主人,論聲望和威勢還不如我弟弟,縱然是想幫助你們,恐怕也無能為力。”
呂人傑悄悄地嘆了口氣,道:“多謝你的好意,闖進劍堡是我們志在必行的事……”
崔蝶羽眸子裡含鬱著一絲憂色,黯然道:“這裡不是好地方,我爹爹誤信奸人之言,做事大悖常理,我雖有心勸導他老人家,無奈能力有限,不能挽回這種頹勢。”
她看了看激鬥中的兩人,大聲喝道:“住手,劍銘,你給我回來!”
崔劍銘這時額上直冒汗珠,逐漸有不支的感覺,驟然聞見姊姊的喝聲,斜推一劍,身子化作一縷清風向外面落去。
白長虹冷冷地道:“閣下果然高明,在下等會兒還要領教……”
崔蝶羽輕輕移動纖細的身軀,斜移蓮步,緩緩行前,如花的美靨上突然像是罩上一層寒霜,她冷冷的道:“誰叫你又和人家動手……”
崔劍銘眉頭一皺,道:“姊姊,這種場合你怎麼可以出來,爹爹是怎樣交待的,一個大閨女隨便出來見陌生人。”
“你愈來愈不像話了,連我都敢管!”
崔劍銘搖搖頭道:“我不敢……只是爹爹這樣交待過我的……”
崔蝶羽瞄了忘情劍客白長虹一眼,只見他長得豐朗出塵,秀逸中還有一股凜然傲氣,豐潤的嘴唇,淡淡的微笑是那麼樣的吸引人,她心神劇烈的顫動,忖道:“呂人傑已是一個不多見的美男子了,哪知和忘情劍客一比,呂人傑身上就恍如少了一樣什麼東西,怪不得那麼多的女孩子為他沉醉,為他著迷呢!”
她羞澀的笑了笑,道:“白大俠,本堡有幸能見到你這位名揚天下、腳跺四海的高人,可謂是本堡的光榮。”
白長虹搖搖頭道:“過獎,令弟的功夫才是高明……”
崔劍銘臉上一紅,頓時有一股怒氣自心底浮起,他誤會白長虹意指他劍技不過如此,不覺惱火萬分,氣得他一揚手中短劍,上前道:“閣下不要太狂妄,本公子並沒有輸給你!”
白長虹一怔,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崔劍銘冷冷地道:“很簡單,只要閣下能贏得本公子手中之劍,劍堡自然會有人接待你,如果本公子僥倖得勝,閣下這顆頸上人頭就得分家了!”
白長虹沒有料到劍堡之主的兒子崔劍銘竟這樣的不講理,剛才是因為在沒有見到堡主之前,不願意先傷人,照說崔劍銘該見機而收,哪知他目空四海,居然還要動手,忘情劍客白長虹也不是好惹的人,他面罩殺氣,冰冷的道:“崔少堡主,有句話我必須告訴你:‘不在山中,不知山高,不進海中,不知海深。’目前你或許還沒有碰到高手,總有一天,你會領略到失敗的滋味,那時你就會知道劍道一門是何等浩翰……”
崔劍銘斜揮一劍,沉聲道:“我不是來聽你教訓的。”
崔蝶羽粉面變色,叱道:“弟!你不可以這樣!”
崔劍銘對他姊姊一揖,冷笑道:“姊姊,你怎麼這樣不懂事,面前有這麼一個大劍手,正是我們崔家秘技試招的機會,我不信天下劍法有蓋過我們家的……”
崔蝶羽怒叱道:“白少俠說得不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我們縱然得到天下第一之譽,也不敢自認為天下第一,因為有許多劍門聖手埋名林泉,不求聞達於世……”
崔劍銘冷笑道:“我不聽這篇大道理,我只求劍法能凌駕於每個人之上,姊姊,你不要管我!”他短劍輕顫,道:“姓白的!我們手下見分曉!”
這時他已將適才耗去的真元調息恢復,長長的吐了口氣,大吼一聲,手中奇形短劍划起一道綠濛濛的大弧,在空中稍柏一頓,顫點擊出。
“哼!”自白長虹鼻子裡傳出一聲不屑的冷哼,身形陡地一躍,避過這靈捷的一擊,抖手運劍,自對方的左側切入。
崔劍銘曲身運劍疾揮,長臂陡地加長一倍,這種手臂伸縮自如的功夫,即使在劍道高手中也很是罕見,尤其是在用劍過招,更沒有人會施出“通臂神功”,沒有想到崔劍銘家學淵源,居然在對招的時候,施出這樣一記怪招。
“叮!”雙劍相交發出一聲輕脆響聲,迸激濺揚的火星在空中跳躍,龍吟般的劍嘯聲在四處迴盪,嗡嗡地散逝於空中,逐漸淡去。
崔劍銘頭上髮絲根根散落,凌亂的披散在臉上,他目中火紅如血,斜馭短劍,兇殘的盯著白長虹,等待那幾乎沒有的一線空隙……
白長虹卻仍是漠然的仰頭望著斜伸在空中的劍尖上,對崔劍銘的那種猙獰德性,瞧都不瞧一眼,恍如沒有任何事情發生,只是面容慎重多了,沒有一絲笑意。
“嘿!”崔劍銘陡地暴出一聲冷喝,短劍化作一縷銀練當空向白長虹的頭頂射去。
白長虹冷哼一聲,身子輕移,手中長劍化作一道寒影直射而出,兩束白光一觸,又是叮的一聲大響,之後一切都歸諸沉寂。
“呃!”崔劍銘望著手中斷去的那柄心愛的短劍,喉結裡發出一聲慘呃,他恍如瘋了一樣的大吼道:“我要殺死你!”
崔蝶羽清叱道:“弟,你這是幹什麼?”
崔劍銘拿著被毀的那半截短劍,指著忘情劍客白長虹,大聲道:“他毀了我的寶劍,姊姊,這是我們崔家的恥辱,那柄劍是爹爹在我過十八歲生日的時候送給我的……”
他心疼愛劍被毀,顫聲道:“姊姊,你給我報仇,奪下他的射日神劍!”
崔蝶羽搖搖頭道:“弟,你技不如人,真力沒有白少俠深厚,所以劍才毀去,好在爹爹那裡有好幾柄神兵利器,要爹爹再送你一把就是……”
“胡說!”崔劍銘大聲叱道:“劍是我的靈魂,也是一個劍手的眼睛,沒有了劍就等於沒有了性命,我受不了這個打擊!”
“唉!”一聲長嘆自劍堡門口響起,一個黑髯老者目光冷煞的望著白長虹,轉頭對崔劍銘道:“劍銘,你姊姊說的不錯,你的功夫太差了,若不是你自己過去練劍不夠努力,今天也不會有這種後果。”
崔劍銘難過的道:“三叔!”
呂人傑心中一顫,沒有想到在這裡會遇見二十年前黑道霸主——公孫雄,他腦海中念頭起伏,一時倒沒了主意。
公孫雄稱霸黑道多年,武林中只以為他早已死去,那知竟然藏身在劍堡之中。
呂人傑急忙高聲道:“前面是公孫先生麼?”
公孫雄冷冷地道:“劍堡來了兩位好朋友,可是榮幸的很呀!」他大聲喝道:“迎客!”
公孫雄的喝聲一落,自那陰森森的堡裡急快的擁出一大排黑衣漢子,這些漢子俱手拿鑼鼓站在兩旁敲擊捶打,一時咚咚喳喳個不停。
白長虹和呂人傑俱是一楞,不知劍堡之中迎賓待客排出這個排場來幹什麼?
呂人傑輕輕的問崔蝶羽,道:“這是幹什麼?”
崔蝶羽也似乎怕別人聽到,望了望公孫雄和崔劍銘,然後壓低聲音輕悄悄的說道:“劍堡最敬重敢來闖堡的英雄好漢,由於進來的人有死無生,這份勇氣不論黑白兩道都是敬仰萬分的,敲鼓擊鑼一方面是表示對進堡者的一份敬意,另一方面是通知我爹爹有人來了,要各路暗卡準備截敵,不準放過進堡中人……”
呂人傑淡淡地笑道:“貴堡的名堂倒真不少!”
這時,一個紅面漢子手持大刀走了過來,向公孫雄低身一禮,問道:“公孫先生,對他們兩位是什麼?”
公孫雄不加思索的道:“紅氈……”
崔蝶羽神情怪異,道:“大管家對兩位還真十分重視,居然啟開輕易不用的‘紅氈’,由鋪著的地氈上,可看出你們是何種等級的身手,這是給本堡弟子的暗示,表示來人身手極高,要小心對付。”
四個漢子極快的將大紅地氈自堡中直鋪至堡門,劍堡中人都是十分迷信,凡對進堡的敵人絕不讓他們自堡外帶進一絲泥垢,這表示敵人永遠不能進犯堡中的意思,利用那紅氈將敵人鞋上的泥土留下,然後再倒掉氈上所有的泥塵,這當然是劍堡中的一項重要儀式……
公孫雄伸手引路,道:“二位請,本堡上下都在歡迎你們二位!”
呂人傑冷冷地道:“貴堡的規矩太多,我兄弟倆實在不敢領教。”
公孫雄只是輕輕哼了一聲,領先向前行去,白長虹和呂人傑隨後跟上,而崔劍銘和崔蝶羽則左右相隨,踏著那長長的大紅地氈向一座孤立的城堡行去。
堡中一個偌大的廣場,四周建起無數的房舍,一行人默默順著臺階直登而上。
“咚!”突然,自那大屋裡傳來一聲沉重的金鐵交擊之聲。
公孫雄身形一煞,抬頭只見一個滿頭雪白髮絲的紫面老太婆,手持著粗黑的大鐵杖,擋住了去路。
公孫雄一怔,道:“雪花娘娘,你這是幹什麼?”
雪花娘娘冷冷地道:“你在幹什麼?”
公孫雄深知這個無情的老太婆的怪癖,只得笑道:“在下奉堡主之命來迎接兩位進堡的朋友。”
雪花娘娘哼了一聲道:“我老太婆定要看看什麼人敢這樣目中無人的欺負小堡主——我老太婆的乾兒子麼?”
原來崔劍銘是雪花娘孃的義子,也是雪花娘孃的徒弟,崔劍銘在堡外和忘情劍客白長虹動手的事,早有人去告訴這個最是護短的老太婆,她一聽十分生氣,求得堡主之同意,想要在他們謁見堡主之前,先給白長虹一點顏色看看。
崔劍銘急忙上前道:“乾孃!”
雪花娘娘冷冷地道:“劍銘,告訴乾孃,哪個野雜種敢欺負你?”
忘情劍客白長虹沒有料到這個面上冰冷的老太婆出口這樣陰損,自己和她無怨無仇,她便罵自己是野雜種,他冷笑一聲,向前一跨步,叱道:“你是什麼東西?”
雪花娘娘睨視他一眼,然後問崔劍銘,道:“劍銘,是他麼?”
崔劍銘頷首道:“不錯,他是忘情劍客!”
“忘情劍客!”雪花娘娘不屑的道:“忘情劍客是什麼東西!我老太婆活了這麼一大把年紀,從沒見過有人敢在我面前耍狠……”
白長虹怒氣衝衝的道:“你要看麼?在下不會讓你失望!”
雪花娘娘氣得大鐵杖在地上重重一擊,叱道:“咄,小子無禮!”
公孫雄不知這個不講理的老太婆已經稟告過堡主,見她蠻橫的近乎無理取鬧,不禁心中暗急,道:“請娘娘先退出去,等見過堡主後你再找忘情劍客算帳也不遲。”
雪花娘娘冷哼道:“不行,我老太婆的事你無權過問。”
公孫雄神情一變,道:“你……”
雪花娘娘理直氣壯的道:“怎麼樣,你去告訴堡主好了!”
她這個人只要發起雌威來什麼人的面子都不賣,公孫雄雖然在堡中地位不低,卻惹不起這個老太婆,只得苦笑一聲,搖搖頭退了開去。
雪花娘娘嘿嘿冷笑道:“劍銘,揍這小子兩個嘴巴!”
崔劍銘一呆,沒有想到自己乾孃會出這種主意,要自己給白長虹兩個巴掌,他有自知之明,憑自己的身手和對方實在差得太多,況且他也不願這樣羞辱對方……
他怔怔地道:“乾孃!”
雪花娘娘將雙目一瞪,叱道:“有我在這裡你還怕什麼?只要這小子還敢還手,我老太婆不將他給砸成肉餅,就不是雪花娘娘……”
忘情劍客白長虹實在不能再忍受了,他雖然不願在這種情形下動手,可是形勢已不容他再畏縮,他身子向前一移,恨恨地道:“老太婆,你要怎麼樣?”
雪花娘娘一生不服老,最忌大家稱她老太婆,但自己稱自己是老太婆也就罷了,一聽白長虹這樣沒禮貌的大聲疾呼,不禁氣得全身直顫。
她將大鐵杖在空中一揚,道:“你說誰是老太婆?”
白長虹冷冷地道:“我說的是你,一個快要埋進土裡的老太婆,你又醜又難看,天下的人沒有一個像你這麼老……”
“呼!”空中閃起一縷勁疾的杖影,對著忘情劍客白長虹身上擊去,雪花娘娘忍耐不住,悶聲不吭的掄起手中大黑杖就打,恨不得一招便將白長虹擊斃。
“哼!”白長虹冷哼一聲道:“死老太婆,我要你知道我忘情劍客的手段……”
他心恨雪花娘娘盛氣凌人,出手再也不留絲毫情面,身形斜躍,射日神劍已取在手中,避過對方的一擊,掄劍自左側攻去。
雪花娘娘似乎沒有料到對方會有這樣高深的功力,自己招式甫出,對方人影已失,等到自己驚覺對方運劍攻來之時,眼前已是一片劍影瀰漫,圈圈罩了下來。
“點蒼絕傳之學——射日劍法!”
她心中大駭,脫口呼了出來,身形疾退,問道:“你是點蒼派的弟子?”
白長虹冷漠的道:“不錯,在下正是點蒼弟子!”
雪花娘娘面色鐵青,道:“這劍法是誰傳給你的?”
白長虹冷冷地道:“你問的太多了!我沒有義務要答覆你!”
雪花娘娘雙目一睜,寒光直射,大聲問道:“是不是謝冰清傳給你的?”
白長虹一揚手中長劍,道:“可以這麼說,我義伯父一代劍神,在下只不過學得他十之地二,如果你自知不是我的敵手,現在滾開還來得及,看在你年紀太老的份上,我還可以……”
“胡說!”雪花娘娘怒叱道:“小鬼頭年紀多大,就敢這樣目空四海,你老太婆從來沒見過如此狂徒,來!我今天倒要看看謝冰清有多少東西留在世上,點蒼弟子敢這樣欺人。”
她一掄手中大鐵杖,沉聲道:“你給我小心,這一杖取你狗命……”
呼地一聲疾嘯,雪花娘娘手中的大鐵杖有如一條靈蛇似的吐顫而出,對著忘情劍客白長虹斜斜揚去。
忘情劍客凝神的站在地上,緩緩伸出射日神劍,橫擋在胸前,上身微傾,手中長劍直削,叱道:“你太不知趣!”
由於雪花娘娘一直是在咄咄*人,使白長虹竟動了殺氣,他這一招在平淡中含有玄機,輕鬆中透出神奇,雪花娘娘可是識貨的人,她一見情形不對,立時收招飄退,詭異的搗出一杖,直點對方“命門”穴。
白長虹突然大喝一聲,道:“去你的!”
他緊緊抓住這電光石火須臾之間的一瞬機會,身形斜躍,乘著對方舉杖搗向自己“命門”
穴的時候,自上而下揮劍擊了出去!
“呃!”但見劍影顫爍,杖劍起舞,雪花娘娘突然低呃了一聲,手中大鐵杖立時被劈成了兩截,掉落在地上。
她顫聲道:“這是‘劍氣貫月’!”
白長虹冷冷地道:“不錯,你能夠逃過此劫,可見也不簡單了!”
雪花娘娘面如死灰,一臉驚駭的樣子,楞楞地立在地上,許久沒有說一句話,只是怔神的望著白長虹。
“乾孃!”崔劍銘上前斜跨數步,顫抖的道:“你的頭髮……”
數縷雪白的蒼髮自雪花娘孃的頭上飄墜下來,她駭得大叫一聲,伸手一摸頭頂,只覺光禿禿的像是沒有頭髮一樣,過度的驚駭使這個老太婆神情大變,抓住那些削下的髮絲,氣得仰天一聲大笑,猙獰的吼道:“白長虹,我老太婆必有殺你之日!”
她這時氣怒交集,恨恨的瞪了忘情劍客一眼,身形一起,反身向對面奔去。
公孫雄吐了口氣,道:“白少俠請,堡主必會向你說明這件不愉快的事情!”
白長虹漠然道:“沒有什麼不愉快的,我們進去吧!”
穿過那座大屋的長廊,來到一個大廳之上,大廳中空蕩蕩的沒有一絲人跡,公孫雄輕輕一擊掌,道:“獻茶……”
兩個十二、三歲的青衣童子雙手捧著茶杯自裡面走了出來,放在各人的面前,然後又悄然退去。
呂人傑見這客室中佈置的十分淡雅,除了一套紅木漆桌,四壁上掛滿了名人字畫,他雙眉一舒道:“貴堡主怎麼還不……”
公孫雄忙笑道:“堡主這就來了,請再等一會兒。”
崔蝶羽關懷的眸光望著呂人傑道:“呂兄,請不要和我爹鬥氣,他是個好人。”
呂人傑搖搖頭道:“我知道你的苦心,可是這是不得已的……”
正在說話之間,門外突然響起一聲沉喝,道:“堡主到……”
只見一個長髯飄飄、雙目通神、濃眉馬臉的老人緩緩的走了進來,公孫雄慌忙迎了上去,道:“堡主,忘情劍客和呂人傑在這久等了!”
劍堡主嗯了一聲,道:“我知道了,劍銘,蝶兒,你們給我出去!”
崔劍銘心中一急道:“爹,孩兒不出去,我要看看你怎麼樣的懲罰這個狂徒,爹,孩兒要親眼看著他死,也要親手宰他一刀!”
“胡說!”劍堡之主冷喝道:“這裡是什麼地方?誰要你插嘴!”
崔劍銘和崔蝶羽雖然不願意這時離去,可是爹爹目光含怒,神情冰冷,沒有一絲感情的命他倆離去,姊弟倆人只好默默的退了出去。
劍堡之主冷冷地看了白長虹和呂人傑一眼,道:“二位上我劍堡有何貴幹?”
呂人傑冷冷地道:“久聞貴堡天下之秘地,劍堡之劍法尤屬天下一絕,我兄弟倆路過這裡,順便來見識一番。”
“嘿!”劍堡之主冷笑一聲,道:“事情恐怕沒有這麼單純吧!”
呂人傑一急:“這是什麼意思?”
劍堡之主冷煞的望了白長虹一眼,道:“據本堡調查,這位忘情劍客白少俠是落星追魂白雲飛的唯一兒子,這次私犯劍堡,嘿嘿……”
白長虹冷笑道:“貴堡難道還怕別人將劍堡毀了!”
劍堡之主冰冷道:“本堡是進來容易出去難,你們如果不出本堡一步,沒有人干涉你們的行動,但若妄想偷偷出堡,那是死路一條!”
“哼!”白長虹不屑的道:“貴堡憑什麼有這種規炬?”
劍堡之主毫不讓步的問道:“你為什麼進堡?是不是要找你母親,嗯,白長虹,你的底細我們早就打聽清楚了,在劍堡之中,你忘情劍客有威也發不出來!”
白長虹心神一顫,道:“我母親是不是在貴堡?”
劍堡之主冷冷地道:“她不是你母親。”
白長虹和呂人傑同時一楞,沒有料到這個堡主如此厲害,已然將白長虹的身世之秘都探聽清楚了,白長虹心中恍如絞割,顫聲道:“誰說的,你不要胡說!”
劍堡之主冰冷的一笑,道:“你心中或許已經明白了,本堡主絕對沒有欺騙你的意思,你或許在奇怪,本堡主為何會知道此事情……”
他語音一頓,嘿嘿笑道:“你母親已將所有的事都告訴我了!”
“什麼?”白長虹心中一急,道:“我媽會將這種事情告訴你?”他惶悚的道:“我母親現在在哪裡,請她出來一見。”
劍堡之主冷笑道:“有這麼容易的事情麼?白長虹,你未免也將事情看得太簡單了,嘿……”他一連串嘿嘿大笑,臉上殺機隱現,目光陰狠的望著忘情劍客白長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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