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熱曖昧的氣息拂過頸側,屋內燈火通明,明明沒開暖氣,舒昀卻覺得身體裡有些躁熱,而更多的則是不安。周子衡的眼光向來犀利,相處這麼久,她當然相信他是瞭解她的,可他如今說得這樣直接,反倒叫她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自然是不能承認的,在這種日子,在這樣的氣氛下,承認就等於破壞感情。於是她揚起嘴角笑了笑,使出在他面前最常用的招術,低低地否認:“哪有?”
婉轉的腔調裡帶著一絲明顯的嬌嗔意味,她深知這一套十分管用。在這段關係中,舒昀始終牢記著自己的角色,該溫柔的時候溫柔,該撒嬌的時候也絕不含糊。她是他的情人,所以在自己不難過的前提下,她有義務讓周子衡感到稱心如意。
果然,只聽見頸邊傳來極低的一聲淡笑,緊接著她的耳垂便被輕輕的含住。她怕癢,那裡又是敏感地帶,只能嘻嘻笑著去躲,一邊在心裡想,剛才那個不合時宜的話題總算是如願結束了。
兩人在沙發上鬧了一陣,周子衡的手順勢伸進她的衣服裡,微涼的觸感令她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手肘不小心按壓到電視機的搖控器。
巨大的液晶屏亮起來,裡面傳來新聞主持人一本正經的播報。兩個人均停頓了一下,興致被打斷,舒昀索性翻身起來找東西喝,結果發現冰箱裡除了礦泉水便是啤酒。她說:“下次讓鐘點工買些飲料放在家裡吧。”
“想喝什麼,寫張單子留在茶几上。”周子衡點了根菸,注意力集中在新聞上,吸了兩口才慢條斯禮地用手勢召喚她過來。
她連鞋都沒穿,拎著一瓶礦泉水踮著腳尖順從地走回沙發邊。
他的手臂從脖子後面圈過來,就著她的手喝水。兩人的臉貼得近,她彷彿聞到他唇邊淡淡的菸草味,隨口就說:“公司把旗下藝人們的嗓子看得比什麼都重要,下禁令不準吃這個不準吃那個,你倒好,經常讓我抽二手菸。”
周子衡側頭看她一眼,什麼都沒說。過了好一會兒之後,在掐滅菸頭前他又最後吸了兩口,卻突然轉過來扳住她的臉,嘴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壓上去。
她習慣了他的親吻,所以沒有防備。冷冽的煙味猛地渡過來,其實並不算嗆人,她只是愣了一下,那雙深黑的眼睛近在咫尺,裡面帶著不懷好意的輕笑。
她的嘴唇被肆意蹂躪了一番才得到解放,煙味在二人之間若有若無的糾纏,周子衡彷彿終於滿意了:“現在就不是二手菸了。”
她怔了片刻才憤懣地瞪過去:“變態。”邊說邊趴下去在他的腿上惡狠狠地咬了一口,便不再起來,順勢枕著看電視。
他的腿修長結實,其實腦袋擱在上面很舒服。舒昀越躺越懶,最後找了個最好的姿勢,乾脆連眼睛都閉起來。
“這麼早就睡覺?”頭頂上適時飄來聲音。
她含糊地應道:“……嗯。否則要做什麼?”
電視近乎無聲,頭頂上燈光猶如璀璨水銀傾洩而下。
她蜷在他的身邊,黑髮安靜地伏地白瓷般修長漂亮的頸脖邊,半睡半醒之間竟隱約有種嫻靜溫柔的味道。
這個夜晚有點特殊,因為周子衡已經許多年沒有在今天這樣的日子裡與人安靜地相處了。其實除了周家人和幾個親近發小,幾乎沒有人知道他的生日,而他也從不慶祝。
可是就在今晚,他沒想到會有這樣一個女人陪在他身邊,並且什麼也不做,只是靜靜地趴在他的腿上睡覺。而他,竟然覺得這樣也不錯。
這副場景倘若被葉永昭他們瞧見,恐怕連眼珠子都會吃驚得掉下來。
他兀自伸出手去,修長的手指纏上那一縷黑髮。
柔軟,垂順,貼在指間有種冰涼舒心的感覺。他不由自主多繞了幾圈,結果冷不防聽見“哎喲”一聲痛呼。
原來是舒昀翻了個身,沒想到正好牽動頭皮,猝不及防的痛感令朦朧的睡意瞬間消失了七分分。
她清醒過來,抬起眼睛的時候不禁愣了一下,彷彿突然意識到這樣的氣氛與平時倆人相處的狀態相去甚遠。她和他之間,應當永遠是以□為先的,無論是在床上的調逗抑或是激烈的親吻,最終指向的都應該只有一個單一的目的。然而現在的畫面卻過於溫存曖昧了……曖昧到讓她忽然懼怕去看他的眼睛,唯恐心思墮落進那兩道幽潭般的深淵裡去,一不小心便萬劫不復。
他有怎樣的魅力,她不是不清楚。然而一段關係維持得是否長久,分寸的掌握至關重要,尤其是跟周子衡這樣的男人相處。所以,趕在自己心裡那道防線出現細小缺口之前,舒昀果斷地坐起身來。
她笑盈盈地望向周子衡,黑白分明的眼裡彷彿盛著瀲灩波光,誘惑而動人,與方才睏倦安靜的狀態大相徑庭。
“還有一份生日大禮,要不要親手拆開?”
脫下外套,曲線玲瓏的身體被伏貼柔軟的布料包裹,肩膀處正好是由兩根蕾絲帶子繫住,漂亮的蝴蝶結倒真與禮物絲帶有幾分相似。
她輕輕咬了一下嘴唇,如一隻小貓般半跪半坐在他的面前,發出性感的邀請。
周子衡的眼睛微微眯起來,目光從她的臉上一直掃向雪白細膩的領口。她一如往常地在等待著他,雖然不出聲,但發出的信號已經十分明顯,前一刻那令人略感不安的曖昧早已在她的嬌笑之間蕩然無存。
她在等,她以為他會像過去無數次那樣,將她狠狠壓倒,又或者直接把她騰空抱起,然後丟到大床上好好折騰一番。然而,這一回她卻猜錯了。
曾的那麼短暫的一瞬,她看見他的眼睛裡分明閃過□的光芒,如同躍起的火焰,將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照耀得危險又迷人。可是隨即那簇火苗便噗地一下被壓了下來。他只是似笑非笑地捏了捏她的下巴,“好東西要留到深夜慢慢享用。”
她被他的態度搞糊塗了,眨眨眼睛:“那麼現在呢?”
“現在……”英俊慵懶的男人又給自己點了一根菸,隔著嫋嫋煙霧,他的聲音彷彿有點模糊:“或者你可以陪我聊聊天。”
直到很久以後舒昀回想起這一晚,都忍不住會在心裡懊悔一番。好好的聊什麼天?一對以肉體歡愛為最高目標的男女,怎麼會有聊天談心的必要?
可是當週子衡提出這個要求的時候,她並沒有拒絕。她猜想自己一定是鬼迷心竅了,只因為這一刻他似乎收斂了平時那副漫不經心的表情,夾著煙的手支在沙發扶手上,眉眼間露出難得的疲憊和一絲淡漠。
所以她就中了邪,一時之間竟然沒有意識到,交心這種舉動是屬於精神交流範疇的,大大超越了他們這段關係的底線。
她坐在一旁看他,有點恍惚。他此刻的神情既陌生又熟悉,多年之前也曾有一個人,和現在的周子衡很有幾分相似。
其實他們一直都很相像吧,她想。
雖然她已經忘了自己是如何發現這一共同點的,雖然周子衡在她面前更多時候都是意氣風發風流不羈的。但她始終能夠通過他,看見另一個人的影子……
多麼神奇。
像是察覺到來自對方目不轉睛的注視,原本沉默著的男人傾身彈了彈菸灰,重新靠回到沙發裡,狹長的眼角帶著似邪似正的一抹笑意,目光斜過去問:“看什麼看到發呆?”
舒昀兀自笑笑,不回答。
他的視線低垂,似乎在研究指間那一點猩紅色的火光,輕描淡寫地評價道:“你和以前不一樣了。”
舒昀愣了一下:“……以前?”
他側過頭,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語氣卻是不動聲色:“在麗江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