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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執掌風雷

    黃昏過去,冬日的夜來得很快,寒風開始放肆地踩躪着樹葉已經脱落的樹幹……

    樹幹“格格”地搖晃着,將兩顆迷惘的心驚醒了,她哦了聲,方始發覺自己的視線已經與對方相交了好久。

    兩朵薄薄的紅雲飛上面頰,她嬌羞地輕笑一聲,露出了細白猶如編貝的玉齒。

    “她的笑靨如花!”他這樣想:“雖然她穿了一身黑袍!”

    這般美的笑靨,他有生以來第一次看到,因而情不自禁地發出一聲滿足的輕嘆。

    她説道:“你叫什麼名字?”

    陸劍平“呃”了一聲回答道:“我叫陸劍平,不過你可以叫我劍平,因為我喜歡人家這樣稱呼我。”他深沉地望了她一眼,説道:“上次承你救護,記得還沒向你道謝,你是否還怪我太魯莽?”

    她紅着臉搖搖頭,道:“我以為你也是想要得到那些寶藏的貪心之徒,所以……”

    他趕忙制止她説下去,望了望她,説道:“我真是無意中闖進去的,不過我真以為你是江湖上成名的前輩呢,因為青衫飄客對你還是有點怕!”他詫異地看着面前這個美豔的少女,她現在的表情較之以往北起來,真個完全相反,他忖道:“也許她那個裝出來的假面具已隨着那條紗巾而脱落了吧!”

    是的,他所想的一點都不錯,每個少女都有一個假面具,她們驕傲、矜持,也都是為了維持她們的尊嚴,然而當她們與所信賴的男人在一起時,經常是由她們自動地除下這層面具。

    許多人嘆息地説女人的心像秋天多變的雲彩,根本不可捉摸,然而當你看清那些都只是裝出來的一層煙幕時,你將會恍然大悟自己以往的不對了。

    因為,女人只有兩種,單純的與着色的,而她們只知道一種幸福——愛人且被愛的幸福。

    且説陸劍平提到青衫飄客,獨孤子不由得朝地上望去,然而此時只餘下一堆血跡與一本破書在地上,青衫飄客已經不知跑到哪裏去了!

    她説道:“他跑了,他趁我們……”她想到剛才雙方默默相對的情景,情不自禁地望了望陸劍平。

    然而正好他也朝她望去,雙方視線一觸,她羞紅着臉回過頭去。

    陸劍平乾咳了聲,闊步朝那堆血跡之處跨去,他俯身拾起地上那本破書——

    “回龍秘辛!”他看到那本破書上題着四個古字,不由自主的叫了出來。

    獨孤子一聽也是一楞,她飛躍過來,問道:“什麼?回龍秘辛?”

    陸劍平兩手顫抖地翻了翻“回龍秘辛”,見到裏面有人像也有字跡,他趕忙翻到“回龍掌”第四招上。

    “回龍定嶽!”他興奮地念着。

    她問道:“你是九天神龍的徒弟!八臂金龍?”

    陸劍平點點頭,翻到書的最後一頁,只見一面寫着:

    “餘‘風雷門’第二代掌門也!江湖人稱‘巨劍回龍’,蓋餘挾回龍之掌打遍天下,然無人能擋至第五招也!”

    “壬寅之秋,餘經桐柏適逢‘天外神魔’至天竺取得‘烈日’、‘淬厲’、‘七彩’三珠,脅*一代練劍之師雲中子鑄煉神劍。”

    “餘乃以‘回龍行空’將其胸前‘七坎’要穴擊中,被其逸去……”

    陸劍平“啊”了一聲,他想不到天下尚有人能中上一招“回龍行空”而能不死,因為“七坎穴”為人身三十六死穴之一,稍受震動便會死去的。

    他覺得自己頸上有一團熱氣在噴射着,而且還有一絲癢癢的味道,但是他卻沒有回頭去看,因為他知道獨孤子正湊上身來,鼻裏的氣息噴在自己的頸上……

    他深深的吸了口氣,將空氣中緩緩流動的芬芳氣息全部吸進肺裏,淡淡鬱香的氣息,自她的身上發散出來,又被他深深地吸進肺裏。

    獨孤子見到他在做着一連串的深呼吸,詫異地問道:“怎麼啦?你……”

    陸劍平這才感到自己的失禮,他慌忙道:“沒什麼!只是我想聞聞空氣中這股香氣是來自何處……”他猛一回首見到她嬌羞地低下了頭,於是他又驚覺到自己的失言。

    他將“回龍秘辛”放回懷中,説道:“姑娘你……你貴姓?”

    獨孤子抬起頭來,深深的望了他一眼,輕輕道:“名字只是代表一個人的符號罷了!你就稱我獨孤子好了,至於你……”她頓了頓道:“這把劍是應該歸你的,另外還有兩把劍你可到‘地煞谷’裏來,我會交給你,師傅當初傳下來這三把劍,就是要我交給‘風雷門’掌門,願你今後名揚江湖,震爍武林……”

    她的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神色,但是她卻悽然的嘆了口氣,幽幽地説道:“你的智慧一定可以使你成名的,願你珍重,啊!有人來了,我要走了……”

    她輕盈地拾起地上的青紗巾,一個飛身,有如夜風似的向着山谷而去。

    陸劍平一見她要走,急忙喊住道:“姑娘,你等一下——”

    她飄身落地,回過頭來,投下一個詢問的目光。

    他囁嚅道:“姑娘此去是回地煞谷麼?能否和我一起行走江湖?”

    她點了下頭,隨即又搖了下頭。

    他走前兩步問道:“姑娘有什麼心事?我看你的目光中有着太多的悒鬱……”

    她笑了,是那樣的冰冷,因為她的笑是隱藏在紗巾之後。

    陸劍平道:“你不應該穿這身黑袍,也不應該掛麪紗,因為……因為你很美!”他激動地道:“而且你也很年輕……”

    獨孤子一怔,她搖了下頭,沒有任何聲息的扭轉了身軀隨着夜風而去,消逝在蒼茫的暮色中……

    陸劍平卻在她扭過頭去的一剎,清晰地看到了她眼角有着一顆晶瑩的淚珠,掛在那長長的睫毛上。

    他長長的嘆了口氣,覺得自己有着一股愁意,於是仰天長嘯一聲,嘯聲在夜空裏迴盪着。

    他昂首闊步地朝那疾馳而來的數十乘騎而去。

    蒼茫的夜色中,一大幢黑影疾馳而來,那鐵蹄敲擊着黃泥道上,發出一陣急驟有若笛鳴的聲響。

    在這冬日的夜裏,空曠的四野將這陣蹄聲傳出老遠,聽得格外的清晰。

    陸劍平將外袍脱下,包好手中的寶劍,屹立在道上望着那飛馳過來的數十鐵騎。

    一陣風似的,那密集的蹄聲消失了,那些駿馬人立而起,蹄聲戛然而止。

    妙手時遷屈膝一跪,朗聲道:“風雷門弟子叩見掌門——”

    “唰——”地一聲,馬上一十八騎頭扎紅巾、身穿藍袍的大漢在一時間裏,同一的動作躍下馬來,在陸劍平面前跪下。

    一陣宏亮的呼聲剎時充滿了空間,他們歡呼道:“風雷門下紅巾十八騎叩見掌門,恭祝掌門金安——”

    那兩個銀髮皓首、火紅面孔的老者,朝着陸劍平拱手一揖,其中一個頭束金箍的老者道:

    “請掌門高舉‘血龍令’,好使本門弟子認明,並且將永遠跟隨掌門,完成上代掌門未完之遺志。”

    陸劍平這時方始從茫然中驚醒,他呃了一聲道:“你就是護法……”

    頭束金箍的老者恭然道:“小的金翅大鵬公孫正瓊忝為本門左護法,奉上代掌門之遺命恭迎大駕——”

    陸劍平眼睛一斜,望了下那個頭束銀箍的老者,他説道:“這位也是護法?”

    銀箍老者躬身答道:“小的是銀翅大鵬公孫正珏,蒙前代掌門厚任為右護法——”

    陸劍平從懷中掏出‘血龍令’來,他高高舉起道:“你們看清可是這個?”

    一陣更大的歡呼自每人口中喊出,呼聲裏金翅大鵬和銀翅大鵬兩人熱淚盈眶,朝陸劍平跪倒。

    陸劍平慌忙用手去扶,他惶然道:“在下尚要賴各位之助力,尤其更是要借重兩位護法,各位千萬請起!”

    “遵掌門令——”

    那些跪倒的紅巾十八騎此時俱已站起,恭然的佇立在道上。

    此時雖已入夜,然而一輪皓月緩緩自山那邊升了起來,掛在大樹槎椏的枝頭上,放射出一片瑩潔的光芒,照耀得大地格外的明亮。

    陸劍平眼看身前這些雄赳赳的漢子俱都尊敬自己,而江湖上也有了八臂金龍的威名。

    這將是多少人所盼望的,名譽、地位、絕技……

    “還有美人!”他的腦中閃過了獨孤子那嬌柔而美麗的倩影。

    他仰首望天,想到自己動身以來即流浪天涯,那些卑微的過去與生活將他磨練得更堅強了,機遇的湊和,竟使得他能獲得武林中夢寐難求的絕藝,以及“風雷門”的掌門。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痛苦與屈辱、忍耐與剛毅所累積成的,雖然那些不幸是過去了,但是,未來呢?

    他知道那也將是一連串的奮鬥,因為他還有那麼多的事得要解決!

    人生便是一連串的奮鬥,唯有繼續不斷的奮鬥,才能獲取較大的成就,因為在你鬆弛的剎那,別人已經超越到你前面了。

    陸劍平望着空中皓潔的月兒,他握了下拳頭暗暗道:“爸!媽!你們可曾看到?你們的兒子已經身為一代掌門,今後,當你們的仇人俯首在我的足下時,我想你們將會含笑九泉,等着吧,那些日子不遠了……”

    他正在默默祈禱,耳邊卻響起金翅大鵬的聲音:“掌門人,請接讀上代掌門遺命。”

    他“呃”了一聲,自金翅大鵬手中接過一卷白色素絹,他將帶子解開,展開這個軸卷。

    一滴血跡,緊接着又是一滴,但是這些血跡都已經變為暗紅色,顯然是很久以前滴上去的,他將這幅布整個展開,但見上面密密地寫了許多的字,每一個字都是用血所寫成的,他感到一陣悚然,抬起頭來望了其他人一眼,只見每個人都把目光射在自己身上,那些企望的目光使得他不得不念出來。

    他看到上面寫着:

    “餘‘風雷門’第七代掌門,掌劍金鈴現奄奄一息於大巴山中,餘所念者,唯本門‘血龍令’與‘回龍秘辛’也,今後若有人持‘血龍令’者即為本門第八代掌門,希即昭告本門弟子。”

    “餘遠赴中土,未識江湖險惡,誤中奸人暗算,現餘體內毒攻心脈,氣血渙散,心知必死,乃書此血書告我風雷門弟子,教須尋得‘血龍令’之得主,由其率領報仇。”

    “餘之仇人乃毒神宮冥、寒心冷魔、雲霧山火雲尊者、海南梧桴子、崆峒怪劍、羅浮山羅喉神君,下代掌門誓須……”

    血字到此為止,下面灑了一大片的血跡,顯然掌劍金鈴已經死去了。

    他念到這裏,吁了口氣,見到面前的眾人眼中都充滿了淚水,他沉聲道:“我發誓一定要替‘掌劍金鈴’報此血仇,盡殲彼等醜類。”他提高聲音道:“江湖中邪惡之輩多如牛毛,那些正派的弟子橫行跋扈、妄傲陰詐,我等今後替天行道,必將除去這些人!”

    每個人的視線裏都有着一個毅然的決定,金翅大鵬道:“掌門尚須持本門‘血龍令’至武當‘地煞谷’中取得本門祖師‘巨劍回龍’所遺之三把神劍,練得劍上無上神功,然後……”

    陸劍平將絹布捲起,放在懷中,他拿起手中的長劍,將包纏着的衣袍除開。

    “烈日劍——”金翅大鵬驚叫道。

    陸劍平見到手中這枝劍長約三尺六寸,劍身又薄又細,銀芒似水,寒光流轉,在劍柄之處,鑲着一顆燦爛奪目的寶珠,他知道這就是“烈日”珠子。

    就在劍柄把手之處,他看到了三個雕刻的小人,每個人像都是平拿一枝劍,擺出了個架式,旁邊還題有字。

    他的目光鋭利清湛,就着銀色的月光與珠上瑩瑩的光華,他清晰地念道:

    “‘日輪初升’、‘烈日炎炎’、‘夕陽西落’……”

    金翅大鵬詫異地問道:“掌門人,你已經去過地煞谷?”

    陸劍平搖搖頭,他一彈劍身,只聽一聲龍吟似的異嘯自劍上發出,他説道:“我剛才從青衫飄客手中將這把劍奪來,不過我曾見過獨孤子,她也叫我到地煞谷去。”他頓了頓,説道:“現在我要以兩個月的功夫,將劍上三招學會,然後我要辦一點事,那時我們再見面吧,現在你們可以到江湖上去,通知本門弟子,務須查出毒神宮冥的下落,至於其他各人皆有地方可找,屆時我們再開始復仇計劃。”

    金翅大鵬説道:“掌門人,你的事也就是本門的事,我們大家……”

    陸劍平道:“不!那些私人的事,我要自己去了結它,兩個月後,我們在……”他想了一下道:“我們在歸雲莊見,那是在浙江温州三十里外,現在我還要去千柳莊一下!因為我的諾言還沒實現!”

    金翅大鵬呵呵笑道:“鐵掌劉冠爾已被老二的‘銀沙掌’劈碎腦袋歸天去了,至於鐵爪金鞭和一條龍兩位,則已由妙手時遷釋放……”

    妙手時遷道:“稟告掌門,小的已將情形告訴他們,故鐵爪金鞭已赴恆曲找鐵翅雕去了,而一條龍武二爺也一併趕往恆曲……”

    陸劍平點了下頭,道:“那麼兩個月之後再見吧!”

    金翅大鵬問道:“掌門人,你現在是要到何處?”

    陸劍平道:“我要兼程往地煞谷,並要上一趟武當,因為他們還欠我的血債……”

    金翅大鵬道:“武當派雖然近二十年來式微不振,但掌門你一人到底勢單力薄,小的兄弟奉上代掌門遺命,一定要保護掌門安全,所以……”

    陸劍平想了一下道:“好吧,你們兩人跟着我進地煞谷,至於各位弟兄則請兩個月後到温州歸雲莊去,那時我們再會吧!”

    他目光掃射了大家一眼,沉聲道:“各位珍重!”

    “掌門珍重!”

    陸劍平回身朝官道而去,在他身後跟着金銀護法。

    夜漸深,蹄聲又急驟地響在空中,漸遠漸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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