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千羽想了一下,問道:“雷兄。你對江湖上的消息比我靈通,可曾聽過最近有沒有出現四大煞星之事?”
雷剛一愣,道:“四大煞皇?”
凌幹羽頷首道:“嗯!”
雷剛想了一會兒,搖頭道:“沒聽說過。”
凌幹羽道:“你再仔細想想,也許這四個人是成名很久的高手,後來突然隱居起來也不一定。”
雷剛揹負著手,在天井裡沉思了片刻,搖頭道:“江湖這二十多年來,只聽說有四大邪魔,而且已被你除去……”
凌千羽劍眉微皺,喃喃道:“這就奇怪了。”
雷剛問道:“凌兄,你為何突然提起四大煞星?”
凌千羽望了他一眼,把手裡卷著的一個紙團交給他,道:“你看看這個!”
雷剛滿腹疑竇地打開紙團,只見上面寫著六個娟秀的字,每—個字旁都圈了個圈,顯然要人特別注意。
他就著燈光,緩聲念道:“小心四大煞星。”
他驚詫地問道:“凌兄,你這是哪裡來的?”
凌千羽取過紙條,輕輕一揉,只見他的指縫灑下一片白粉。
他凝望著紙灰灑落地上,這才緩緩道:“這是羅盈盈給我的。”
雷剛驚訝道:“羅盈盈?你什麼時候又跟她見過面?”
他隨即恍然道:“哦!剛才那個女人不是青後……”
凌千羽頷首道:“她冒險而來,把紙團遞給我,我不能對他們直說,只好講是青後來此。”
雷剛默然片刻,道:“她冒著被老夫人發覺的危險,將這個紙條交給你,可見一定很重要,這四大煞星定然厲害得很!”
凌千羽道:“我想這四人一定是老夫人跟前的四位護法,或者是經過她訓練的特殊高手,有一種超乎常人的煞厲手段,所以羅盈盈才要我特別小心他們。”
雷剛頷首道:“錯不了,一定是這樣,否則她又何必冒險前來?”
凌千羽道:“可是我卻又怕她使的是離間之計,故意要我們自亂陣腳。”
雷剛詫異地道:“凌兄這話何解?”
凌千羽道:“我們這兒不是剛好有四位劍士嗎?”
雷剛一愣,隨即大笑,道:“凌兄,你想得可太離譜了,他們四人全是四大門派的優秀弟子,如何會……”
凌千羽沉聲道:“雷兄,我不認為這是可笑的事。”
雷剛的笑容一斂,肅然道:“凌兄,你懷疑別人猶可,這四個人絕不可能會是老夫人派來的。”
凌千羽問道:“你以前可曾見過他們四人?”
雷剛道:“我只認識武當快劍何幸之,其他三人只是聞名已久。”
凌千羽道:“那你又如何敢說他們不是老夫人派來的奸細?”
雷剛道:“凌兄,他們身上有五派掌門人簽署的函件。”
凌千羽道:“任何文件都可能偽造。”
雷剛道:“文件可以偽造,但是掌門的金印卻不能做假,至低限度,本門的掌門金印,我是認得的。”
凌千羽道:“雷兄,你肯定不會有假?”
雷剛頷首道:“我敢以性命擔保。”
“好!”凌千羽道:“這樣我就可以放心了。”
雷剛道:“凌兄,你怎麼會懷疑到他們四人,假使這樣,我也可能是老夫人的手下了。”
凌千羽微笑道:”“也許有這個可能。”
雷剛一愣,苦笑道:“唉!凌兄,你開什麼玩笑?”
凌千羽道:“雷兄,你不知道那老夫人有多厲害,她的武功就算天下第一,我也不怕,倒是她的心計之深,使我覺得害怕,尤其是她有各種稀奇古怪的毒藥可以使人迷失神智,更使她如虎添翼!”
雷剛道:“你是怕他們四人已被毒藥迷失了神智?”
凌千羽道:“他們並非喪失神智的人,我原先恐怕他們已經中了老夫人的暗算,已經服下了毒藥……”
他的話聲一頓,道:“除非是真正的英雄,否則,面對著死亡的威脅,罕得有人會堅守原則的。”
雷剛默然無語,片刻之後,這才道:“凌兄,好在你不是我們的敵人,否則我們幾大門派從此覆滅,永無翻身之日。”
凌千羽道:“哦!這話怎說?”
雷剛道:“撇開你的武功不說,你的機智、心思,樣樣都超越常人之上,若是我有這個敵手,只怕連飯都咽不下……”
凌千羽笑道:“但願那老夫人也像你一樣,飯也咽不下,乾脆餓死也未嘗不是武林之福。”
雷剛聽了,禁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笑聲未落,神鷹雙劍狄遙和南天孤劍謝育青已連袂行了過來。
謝育青遠遠就揚聲道:“雷大哥,什麼事情使得你這樣開心?”
凌千羽一見他們行來,連忙壓低嗓子道:“雷兄,我們所談之話,請保守秘密。”
雷剛也低聲道:“為什麼,你還懷疑他們?”
凌千羽道:“不是懷疑,恐怕他們不悅,正中羅盈盈的離間之計。”
雷剛道:“好,我不說就是。”
他匆匆說完這句話,笑著迎了上去,道:“我剛才聽凌大俠說了個笑話,忍不住大笑。”
謝育青道:“哦!能不能說出來聽聽?”
雷剛道:“這是個小笑話而已,等會兒再告訴你們,哦!你們磋商的結果怎樣?”
狄遙道:“我們決定支持凌大俠。”
謝育青道:“我們認為白帝、青後縱然孤僻怪異,到底還是正道人士,只要將來跟他們解釋清楚,必然不會與我們五派為敵,而那老夫人則是我們五派共同之敵,要想征服武林,奴役各派,凌大俠為了我們,挺身而出,我們應該感激他才對,豈能抽身後退!”
雷剛頗為欣慰,道:“各位深明大義,明辨事理,看來我們五大門派的前途未可限量……”
謝育青見到凌千羽行了過來,趕忙向前一步,抱拳道:“凌大俠,方才我們多有得罪,尚請大俠見諒。”
凌千羽淡然一笑,道:“些許小事算得了什麼?剛才我如果是你們,也會那麼做的。”
狄遙道:“凌大俠,晚輩等方才決定,無論青後是否介入此事,我們都支持你……”
凌千羽道:“謝謝你們!”
謝育青道:“我們已經用飛鴿傳書,請求家父和武當天靈真人來此,阻止青後出來!”
凌千羽淡然一笑道:“其實也用不著這麼做,青後是武林前輩,她豈能自毀聲譽,介入這場決鬥?”
謝育青道:“大俠說得極是,不過我們怕她事後會跟那老夫人聯手……”
凌千羽道:“這不可能的,青後的出現,對我們有利無害,反倒是那老夫人要提防她……”
狄遙恍然道:“凌大俠智慧如海,晚輩等萬萬難及。”
雷剛笑道:“我們站在這裡做什麼?來,到廳裡去把酒喝完……”
他們重又回到內廳,雷剛吩咐重熱酒菜,席上眾人將晚上需做之事安排妥當,這才盡歡而散,各自回房休息。
飛龍鏢行佔地極廣,屋宇連延出去,櫛比鱗次,有三十多間。
下午的那場火,由於行里人員眾多,發覺得早,只燒掉幾間房子,火勢便已被撲下去,損失很少。
雷剛早已命金銀雙槍安排五間客房,所以他們把一部分趟子手安置在後面平時用來堆貨物和車輛的倉庫,騰出五個最好的房間,以供貴賓休息。
凌千羽所住的那間更加華麗,室內的佈置都是上好傢俱,連被褥都是新的。
可是凌千羽進房之後,卻沒有把被褥掀開,睡到床上去。
他靠在太師椅上,腦海之中思潮起伏,想到了許多的問題。
他倒不是為即將到來的一場決鬥而煩憂,對於白帝的武功,他自信有力量可以加以擊敗,也有辦法可以跟白帝化敵為友。
他認為只要跟白帝聯手,當場就可以揭穿老夫人的真面目。
當然,想象終歸想象,也許事情不可能那樣順利,尤其是白帝的為人,他只從父親那兒聽到過,或許白帝不會為了那封秘函而犧牲多年的聲譽。
但是,凌千羽相信無論老夫人佈下怎樣厲害的陷阱,他終能化險為夷。
他現在所顧慮的倒是羅盈盈。
這個使他難以忘懷的女人,有著特殊的身世,矛盾的性格,使他都弄不清楚她到底是敵是友?
尤其是今晚她送來的那個紙條,更使得她的立場模糊不清起來。
這件事有兩個可能,一是她真心為了凌千羽,這才冒險前來,投函示警。
另一個可能則是讓凌千羽思疑不定,影響判斷,而落入老夫人的算計中。
凌千羽想了一會兒,望著桌上的那盞明燈,訝然失笑道:“她是否真心對我,過了今晚自然明白,我又何必多憂慮呢?”
他說完了這句話,立刻就明白這是自己欺騙自己。
無論羅盈盈對他怎樣,他絕不可能忘掉她。
否則,他在瞭解了她的大部分身世之後,也不可能還是念著她。
更不可能的是,他在懷疑她的用意後,小用一點心計,卻時時都覺得愧疚。
一個男人,當他愛著一個女人,明知她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謊言,卻會相信她,讚美她。
同樣的,一個女人也是這樣,當她深戀著一個男.人時,她能夠為他捨棄一切,連性命也在內。
可是當她不愛那個男人時,她會毫不留情地把他當一隻穿破了的鞋樣,踢得老遠……
不過,女人還有一點跟男人不同,那便是當她愛一個人時,什麼都不要,只想得到這個男人,可是當她到手後,她卻什麼都想要。
凌千羽默然思忖了良久,覺得自己已不像初出江湖那樣,彷彿他在遇到了羅盈盈後,已經長了十歲。
記得以往在那人跡罕至,飛鳥絕跡的山谷裡,他在練功之暇,時刻見到師父一人坐在屋角發愣。
當他問起來時,師父會說些他所聽不懂的話。
每次他都會疑惑地再度詢問,每次他的師父也都以同樣的一句回答他。
“等你長大了以後,你自然會明白的。”
可是當凌千羽過了二十歲,自認已經長大時,他對於師父說的那些話仍然不明白。
直到二十一歲,他的師父臨終前對他透露一個秘密,他才知道跟他相依為命,共同生活了十多年的師父,便是他的父親。
到了那時,他才知道父親這麼多年來所懷念的是他的母親。
對於母親的印象,他搜遍了記憶也找尋不出來,但是天性中的慕孺親情,使他急於追問母親的下落……
淡淡的燭光映照在他的臉上,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臉肉痛苦地抽搐了一下。
他喃喃地道:“為什麼母親的下落需要當面問青後呢?”
這些年來,他始終想不通這是什麼理由,他也曾為這句話設想出許多的可能,結果終歸是空中樓閣,無補於實際。
不過他已漸漸明白父親在沉思時,為何面上現出那種痛苦的神情。
直到現在,當他發現了自己的愛人時,他再度想起了父親往日所說的那些話,他才瞭解話中的含義。
他遇到羅盈盈才不過半個月的工夫,便已如此痛苦,可以想見當年他父親十多年中,心理上的負荷是何等沉重,那份思念又是何等的深遠……
難怪他面上的皺紋是那樣的深,那樣的多了……
凌千羽一向自認是個理智很強的人,能夠憑藉著自己的毅力,剋制情感的衝動。
但他發現無論一個理智多強的人,當他陷人情感的深淵時,他那堅強的理智無法使他從深淵裡拔升出去。
他痛苦地想到這裡,倏然憬悟出一件事,凜然忖:“假如老夫人知道我對羅盈盈的情感如此之深,她用不著什麼陰謀,只要控制住羅盈盈,便可對付我了,這樣豈不等於害了盈盈!”
他的嘴角抽動了一下,手腕微動,拔出了金劍,室內閃過了一絲顫動的光芒,隨即便凝聚在他的眼前。
凌千羽凝目望著那金色的劍刃,覺得心底浮起一絲興奮。
每次當他拔出金劍時,他便有一種特殊的興奮,跟第一次從父親手裡接過這把劍一樣。
他那紊亂的思潮,隨著劍光的浮動,漸漸平伏下去,心中只剩下一個意念:“別辜負了這支好劍!”
他揮動了一下金劍,那璀璨閃爍的劍光,有似騰展飛舞的金龍,寒凜的劍氣,充盈了室內,連燭光都在搖曳不定。
凌千羽舞了一套劍法,心情已經定下不少,於是他收劍人鞘,開始盤膝運起功來。
真氣運度三大周天,凌千羽緩緩地醒了過來,只聽遠處已傳來更聲。
他活動了一下筋骨,啟開房門,正想找人倒盆水來盥洗一番,卻發現金、銀雙槍手持兵刃分立兩旁,替他守夜。
他微微一愣,金槍客程步雲已微笑道:“凌大俠,你醒來了?洗臉水我們已經倒好。”
說著便放下金槍,把水桶提了過來。
凌千羽嘆了口氣道:“唉!你們這是做什麼?在下真不敢擔當。”
銀槍客徐一平恭然道:“凌大俠,這隻能聊表我們一點心意。”
凌千羽道:“唉!雷總鏢頭也太不像話,怎麼可以讓你們做這種事?”
程步雲道:“凌大俠,這不關總鏢頭的事,是我們自願的,能為你服務,是我們的榮幸。”
凌千羽感動地道:“謝謝你們!”
徐一平把面盆手巾準備好,道:“凌大俠,請洗臉。”
程步雲道:“凌大俠,小的這就去把稀飯拿來。”
凌千羽搖頭道:“不用麻煩,我的肚子還很飽,哦!雷總鏢頭起來了沒有?”
程步雲道:“總鏢頭沒有睡,此刻正在前廳,要不要去請他?”
“不用了。”凌千羽道:“我洗完臉去見他。”
他很快地梳洗完畢,這才發現程步雲已捧著一襲新做的紅衫站在那兒。
他微微一愣,道:“程兄,這是……”
程步雲道:“這是我們兄弟臨時請人定做的,不知適不適合?”
凌千羽真是非常感動,他除了道謝之外,真不知說什麼才好。
他這時才明白助人的樂趣,以及給予屍個人的啟示和意義。
換好了長衫,他在金、銀雙槍的引導下,到了前廳。
沿路之上,凌千羽便發現燈光通明,不時有三五成群,佩刀帶箭的勁裝大漢巡夜。
他這一跨進大廳,發現門口除了有人守衛之外,廳裡已黑鴉鴉地坐滿了一屋人。
大廳裡燭光通明,如同白晝。
九環金刀雷剛正跟南天孤劍謝育青等人圍在一張方桌之前商討事情,他一見凌千羽入廳,立即率先迎了上來。
他含笑道:“凌兄,你睡得還好吧?”
凌千羽道:“還好,雷兄,你們沒睡?”
雷剛道:“我們都休息了一會兒,直到剛才才起來。”
凌千羽跟謝育青等人見過禮後,一齊坐好,這才問道:“雷兄,你們這樣,好像有什麼大事?”
雷剛道:“凌兄,傍晚時分,我曾派出二十多名鏢師出外,向各路而來的江湖人物發出飛柬,準備阻止他們趕到城外觀戰,不料發現他們事先已得到一份請柬!”
“哦!”凌千羽問道:“什麼請柬?”
雷剛道:“是由白帝跟你一起具名,邀請他們到城外雷音古剎觀戰的邀請函柬。”
凌千羽劍眉一皺,道:“哦!有這種事?”
他不相信白帝會這麼做,因為對於這場戰事,誰都沒有把握可以取勝,白帝若是這樣做,那麼除非他有必勝的把握,否則他那維持數十年不墜的聲譽,將從此在武林除名。
當著那麼多的武林人物面前,像白帝和凌千羽這種武林絕頂高手決鬥,任何一方失手,從此將永遠無法在江湖現身。
最危險的還是,在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下,他們不可能有絲毫的疏懈,為了一己的聲譽,勢必竭盡全身之力,擊敗對方。
因此這場決鬥的結局,失敗的一方很可能當場被殺,勝利者也將是心力交瘁!
這是任何人都明白的事,所以,白帝邀約凌千羽之時,才提到不許任何人在旁觀戰。
這樣,無論哪一方失敗,仍有機會可以保留聲譽,重新邀戰。
凌千羽立刻便想到這個傑作是老夫人的主意。
可是老夫人既然計劃在他們的爭戰中得利,決不可能當著天下群雄之前這麼做,她又為什麼要發出函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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