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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緩兵圍攻六大門派

    雪猱返回石洞中覆命,鬼醫、窮神、顧劍南終止了他們的計議。

    顧劍南在財魔原部署圖上,把兵力部署配合自己的計劃略加調整,指點二雪猱按新部署即往調整。

    二雪猱離去後,顧劍南低聲吩咐道:“兩位老前輩,此刻利用勘察防務為名,要好好摸清出路,這一著是財魔萬萬想不到的。”

    鬼醫公孫輸笑道:“適才你向財魔打聽糧水的事,我以為你真的要死守,原來你使的是一招緩兵之計啊!”

    顧劍南笑而不答,轉謂窮神道:“蕭老前輩,鐵傘和百毒霹靂彈,您一定要帶好,有這兩樣東西一亮相,洞外敵眾在夜暗中一定誤以為是我顧劍南,老前輩切記不要和他們正面交鋒,在鐵傘的罩遮下,迅速離去,只要能瞞過三個更次,有這段時間,足可決定晚輩探取寶藏的成功或是失敗。”

    窮神蕭無勸說道:“顧少俠,你應該珍惜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顧劍南道:“老前輩的好意,我心領了,我已想透,不成功便成仁,已無考慮餘地。”

    鬼醫公孫輸安慰道:“吉人天相,種種跡象顯示,天靈上人的藏珍應該屬你所有,祝你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顧劍南含笑點頭道:“謝謝老前輩的金言。”

    窮神蕭無接口道:“顧少俠,我們應在何時何地再會合?”

    顧劍南思索有頃道:“就決定在祈叔嬸的鴛鴦谷會合,如果過了三天仍不見晚輩到來,請兩位老前輩轉達晚輩的意思,務請祈叔嬸出面護道,集結正道豪強,阻狂瀾遏浩劫於未然。

    至於我顧家的恩仇乃私事,不敢有所請,全憑祈叔嬸及諸前輩衡倩安排好了!”

    這簡直是遺囑,聽的窮神和鬼醫老淚差點要奪眶而出。

    兩位老人同嘆了一聲,同聲應允道:“好吧!”

    三人帶著沉重的心情,各自亮起火摺子,分途奔向勘察的洞穴。

    臨行前鬼醫塞了一隻小藥瓶到窮神手中,那無疑是窮神每日不可或缺的解毒藥。

    “亡魂林”這場大火,在夜風助虐下,燒的真夠慘夠久,由煞黑燒起,一直燒到三更時分,火勢才漸見減弱。

    來不及逃走的野獸都被燒死林中,一陣夜風吹過,老遠就嗅到燒肉的焦臭味,夾雜著陳年累積的腐蝕落葉那股怪味令人聞之慾嘔。

    林綠有稀疏的人影晃動,在火場餘煙微火盪漾下,看出有僧有道有俗,人影雖是稀疏,但以偌大的林緣還包括了林緣以外的山谷在內,那人影就不在少數,少說,也有百數十人之多。

    還不只此,在微弱的月光照射下,眺望遠處的山道官道小徑上,隱約見到三三兩兩,有的乘騎,有的徒步,以各種不同的速度,在向亡魂林方向集中,其中有的有目的而來,也有的是看熱鬧而來的。

    但不論有目的也好看熱鬧也好,幾乎清一色都是武林江湖中人。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火場已不再有火光,只餘下淡淡的清煙隨著微風飄送,那些未曾燒燼的樹枝,大小長短不齊的孤立著,遠遠望去就像一遍廣闊的墨劍林。

    月墜星隱,呈現了一遍黎明前的黑暗,沉寂的火場雖然伸手不見五指,但聽去噪音漸濃,顯然在加強戒備或準備有所行動。

    驀地火場西北角暴響起一陣鈴聲,緊接鈴聲之後,響起唰唰的箭羽音,在箭矢聲的同時有人發出一聲淒厲無比垂死前的尖叫聲,再後是西北角火把齊明。

    火把叢中有人在嚷:“只剩下一口氣,成了個箭垛。”

    另一人問:“是誰?”

    有人回答:“是武當上清宮玄清道長屬下的醉道人,酒醉誤觸了警鈴。”

    正紛擾中驀聽東北角警鈴大響,箭矢齊飛,這次箭矢較之西北角卻少之又少,敢情東北角的大部份的伏樁聞警馳赴西北增援去了,聞警想回頭已來不及了。

    此刻天已破曉,警音中已發現一個撐著鐵傘的人,自林緣的西北角,踏著樹樁向對山疾馳,輕功了得,快逾電掣。

    所有射出的箭矢,全部落向鐵傘,都被斜彈了出去。

    鐵傘是顧劍南的獨門兵刀,包圍的人那有認不出,他正是他們要找的目標,一時間滿山遍野警鈴大作,喊殺之聲響入雲霄。

    尾追的人自是追不上,但迎面而來的就沒法躲過。

    儘管震天狂喊:“截住撐鐵傘的,他就是顧劍南。”

    卻人人都懼怕三分,不敢逼近。

    可是他們並不明白撐鐵傘的並不是顧劍南,而是丐幫幫主窮神蕭無。

    窮神照計劃行事是要在天色大亮前逃出圍困,不致露出馬腳。

    見前行有了攔阻,於是出手擲出一枚開路先鋒百毒霹靂彈。

    攔阻的人未防有這一著,當作普通暗器閃躲,這下可吃了大虧。

    轟隆一聲,爆焰所及,丈二以內無人倖免,哼也沒有聽到一聲,一排倒下了十來個截擊的伏樁。

    其中有識貨的,狂喊:“百毒霹靂彈!快退!”

    窮神中了毒神龍雨的三無絕毒,以毒攻毒,百毒霹靂彈的毒煙,對他根本不起作用,借敵眾閃避的一瞬,他穿毒而過,輕而易舉的脫困而出,幾個起落,已越過了一座峰頭。

    別說追,連影子也看不見一丁點,待少林、武當、崆峒等四大掌門連袂趕到,預備重演崑崙頂圍攻顧明遠的故技,已是遲了一步。

    武當掌門玄清道長激動地道:“以我等此行六大門派的精英,尚不能圍困住乳臭未乾的顧劍南,傳開出去,豈不成了笑話,貧僧主張追趕,三位掌門意下如何?”

    少林掌門道:“此事宜於共同行動,稍候青城和峨嵋兩位掌門如何?”

    言外之音是說:分肥天靈上人藏珍之事,不得拋開任何一方。

    玄清急道:“敵蹤稍縱即逝,貧僧先行一步,諸位隨後跟上。”

    聲落正要舉步,少林掌門大明禪師,閃身攔住去路,道:“道兄不可造次,免生誤會。”

    玄清道長和大明禪師私交甚厚,且玄清一向視大明禪師為他的靠山,別人的話可以不聽,大明禪師的話他是非聽不可。

    雖然他心裡一百個不高興,也不能不點頭聽命。

    六大門派掌門以武當掌門玄清對顧劍南父子仇恨最深,若不是顧明遠父子闖進武當識破他的陰謀,帶走了玄天道長保存的天靈上人藏珍圖,他就不會像今天這樣如鯁在喉,坐臥難安,而且他還可獨得天靈上人的藏珍,可期登上武林至尊的寶座。是以他欲置顧劍南父子於死地,比任何人都迫切。

    好在等的時間並不多,已遠遠看出青城、峨嵋兩位掌門正奔向這邊而來。

    四位掌門不約而同向青城、峨嵋掌門一招手,意思是叫二人趕緊跟上,也就不再等待,就像比賽腳程似的,一同邁開大步,將輕功施展到極限,跟蹤追去。

    後隨的青城、峨嵋兩位掌門和前行的四位掌門,起步時雖然只相距一箭之地,但要想縮短一尺,也無法辦到,因為彼此功力不相上下,又都將輕功施展到了極限,正如同賽跑,起步稍慢就大吃其虧。

    翻過一個山頭又一個山頭,前行的四位掌門突然在前面峰頭上停住了。

    這才給尾隨的青城、峨嵋兩位掌門跟上的機會。

    追及已是丈許之地,走在稍前的青城掌門氣喘噓噓的高聲喊道:“怎不走,發現了什麼?”

    就這一問話間,未等對方回話,兩人已先後的到達峰頭,不用回答是怎麼回事,兩人也已看清了。

    原來對過山頭上平撐著一柄鐵傘,在剛升起的太陽光照射下,傘骨反射出閃閃的光芒,集六大掌門的江湖經驗,自不難辨出正是鐵傘尊者的遺物,也就是顧劍南的隨身兵刃。

    奇怪的是傘在卻不見物主。

    集六大掌門的智慧,竟猜不透這是要的什麼花槍。

    六位掌門一同參商,認為物主絕不會離得太遠,可能是在佈署某種陷阱。

    為了謹慎小心起見,六位掌門人分散開來,採取包圍之勢,互相呼應慢慢向鐵傘的位置包圍接近。

    當他們下到山谷,再往對過山頭放鐵傘的位置奔去時,奇蹟出現了,山脊的背面靠近鐵傘處,突然升起一男一女。

    六位掌門不約而同都楞住了。

    那一男一女似乎沒有看見分佈在山腰的六位掌門,只把注意力集中在鐵傘上。

    只聽女的道:“祈白,你看,這傘不就是我那師兄鐵傘尊者贈給顧劍南的鐵傘嗎?”

    她說著彎腰拾起鐵傘,把它收攏後,交到祈白的手中,又道:“劍南這孩子恁地大意,怎把隨身兵刃隨便亂拋,你暫時替他保管,等他找來,我要好好教訓他一頓。”說完看也不看六大掌門一眼,竟自攜手落下山脊。

    聽她講話的口氣,就知男的是血屠人魔祈白,女的是苦海離亂人靳素素。

    這對武林奇人的突然出沒,真使六大掌門摸不著頭腦。

    血屠人魔祈白的厲害,二年前在崑崙頂小天池旁,六大掌門已領教過,再加上高深莫測的苦海離亂人靳素素,如真話不投機動起手來,心知準討不到好,是以六人楞在當地,竟無一人敢出頭。

    祈白夫婦走後,六大掌門人集聚在山頭參酌,覺得事有蹊蹺,認為祈白夫婦的露面絕非偶然,果真祈白夫婦插手其間,那事情就更難辦了。

    少林掌門大明禪師感慨的道:“得收手時且收手,依貧道愚見,適可而止,就此罷手為上策。”

    峨嵋、崆峒、青城、崑崙四位掌門也都有同感,一齊附和道:“就照大明禪師的意思辦。”

    唯獨武當掌門玄清有難言之隱,沉聲道:“既然諸位掌門都存有明哲保身之意,貧道也不好勉強,這樣說來,那麼聯盟之事也就此廢止了,是也不是?”

    青城掌門餘山隱接口道:“這個自然,請放心,我青城絕不染指天靈上人的藏珍,只要你玄清道長能由顧劍南手裡奪回藏珍,習就不世的武功,到時我青城願尊你為武林至尊。”

    聲落髮出一陣譏諷似的哈哈大笑。

    玄清道長臉色鐵青,正要反唇相譏,大明禪師見勢態嚴重,出面解圍道:“請兩位都不要動意氣,且聽貧僧一言。”

    略頓道:“我們六大門派結盟,並不專為了天靈上人的藏珍,且藏珍之事只是傳說,究竟藏珍中有無天靈上人的武功秘笈,誰也不能肯定,就算是有了武功秘笈,高明到什麼程度也是一個謎,即是天下無敵,得者的體能不見得就適合修習,就算是適合修習,也必須耗費一段相當長的時間……”

    崑崙掌門截住大明禪師的話頭,推崇的道:“大明禪師講的對極了,大家何必急在一時。”

    大明禪師接下去道:“歷代出現不少武功秘笈,細推敲內涵,無一不是積幾個門派之長而去其短,綜合演練而成,如各位真能屏棄門戶之私,一點也不藏私的把本門絕學貢獻出來,集我六大門派的絕學融合於一爐,不見得就遜過天靈上人的武功,且比新學少摸黑路,練習起來,省時省力,事半而功倍。”

    崆峒烏道人接口道:“禪師這個設想,可算空前絕後的創舉!好雖好,但牽涉太廣,以你我掌門人身份,怕也作不了主。”

    大明禪師道:“事在人為,拿出愚公栘山的精神,何事不可為。”

    玄清冷冷的道:“誰也保證不了誰不藏私。”

    久久未發一語的峨嵋掌門接口道:“這倒不難,各門各派,有些什麼壓箱底的絕學,是瞞不過眾人耳目的,怕的是說歸說做歸做,心口不一致。”

    玄清道:“門戶之見,根深蒂固,要想破除怕是徒勞無功,反增困擾,依愚見,依以照原定計劃,奪回天靈上人的藏珍,俟機除掉顧明遠父子,比較來得直接了當,輕而易舉。”

    崑崙掌門玉真子一聽又提到天靈上人藏珍,心裡老大不高興,沒好氣的道:“玄清道友,請別再提藏珍好吧,我等五大門派已被你武當拖累夠了。”

    玄清冷笑道:“以道長在武林道上身份之高,說這話,不怕有失身份?”

    大明禪師又做和事佬,勸阻道:“好哪!過去的不必再提了,仍本一往同舟共濟的精神,彼此忍讓忍讓吧!”略頓道:“適才貧僧創議之事,非三言兩語就能決定的,容後從長計議。”

    他又望向玄清道:“玄清道長,容貧僧說句公平話,結盟雖基於利害,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在人情上你多多少少也應對盟友表示一點感激之意,別忘了虛懷是美德。”

    少林大明禪師語重心長的幾句話,玄清也被感動,低聲應道:“謹受教!”

    大明禪師接道:“諸位盟友,貧僧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五位掌門同聲應道:“有話請當面講。”

    大明禪師侃侃而談道:“目下武林危機四伏,一個處理不當,浩劫即隨,嶺南幽客樸摩天野心勃勃,夢寐都在想爬上武林至尊寶座,康藏的丹珠活佛借題入侵中土,苗疆的毒神龍雨和金縷宮狼狽為奸,一向被公認為武林砥柱的我六大門派反而居危樓不自警醒,把重點指向武林後輩,如仍不即早回頭,將何以對天下武林交代。”

    玄清心裡不是滋味,辯護似的截口道:“貧道認為沒有錯,一是避重就輕,一是坐收漁利。”

    青城掌門餘山隱頂了一句道:“何謂避重就輕?”

    玄清道:“你是明知故問。”

    青城掌門餘山隱毫不示弱緊追著道:“就算是明知故問,也希望由你口中說出一篇大道理。”

    玄清眼一瞪,正要發作,卻又想起剛才大明禪師規勸之言,頓改厲色為和顏的道:“所謂避重就輕,是說我六大門派忽然把箭頭指向樸摩天、丹珠活佛、毒神龍雨任何一方,將必激起他們彼此間化敵為友聯手對我,有成為我六大門派強敵的可能,倒不如指向抵抗力薄弱的顧劍南,先奪回天靈上人的藏珍,修習到天靈上人的無上武功,產生嚇阻作用,消弭浩劫於無形。”

    青城掌門餘山隱接口道:“頗有道理,聽來好像沒有帶一丁點私心,再請問何謂坐收漁利?”

    玄清道:“金縷宮和東來的丹珠活佛已開始火拼,現在就只等他們戰到筋疲力竭兩敗俱傷的日子一到來,我六大門派就可一鼓作氣殲滅他們雙方。”

    青城掌門餘山隱諷笑道:“玄清道長,你卻忽略了一點。”

    玄清一楞,道:“那一點?”

    餘山隱道:“天靈上人的藏珍,天下武林人人都在窺伺,果真我等由顧劍南手中得到,不獨樸摩天、毒神龍雨、丹珠活佛將棄嫌聯手把目標指向我六大門派,就連其他門派與天下黑白兩道,都必藉題向我六大門派進軍,那才真正演變威武林浩劫了。”

    玄清道:“你既然不贊成由顧劍南手中奪回天靈上人的藏珍圖,那你為何參加這次燒林圍攻的行動?”

    餘山隱道:“念在結盟之誼,不得不勉為其難,我想少林、峨嵋、崑崙、崆峒,也都同我的想法差不多,否則,顧劍南也不可能就這樣輕易逃脫。”

    當餘山隱提到其他四派時,玄清流目注意四位掌門的表情。

    四位掌門毫無反應,似都已默認。

    玄清失望之餘,一氣立起,出指如風,“嘶!”的一聲把袍角劃落一長條,割袍斷交,一聲不響,電疾般地向山下馳去,少林掌門大明禪師欲阻止已來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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