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素素自從十多年之前,身歷人間無限悲慘的遭遇後,對於所有的男人都痛恨至極,甚而連琴聖鄭無心在苦心痴等十數年之久,也未能獲取她的芳心。
反而到了最後,兩人落得反面相對,互動干戈!
她既為了顧劍南而與鄭無心翻臉,後來且眼見他經脈被鄭無心琴音震斷,而又唯恐他心脈斷去,才施以援手。
誰知她那內力一傳進顧劍南體內,立即發覺她似碎鐵遇見磁石,被對方體內的一股奇異的力量吸住不放,內力源源流出。
她心神懍慄之下,誤以為顧劍南是苗疆邪道高手,故意裝死施出“吸星盤石”的邪功,吸取自己的真力。
意念一轉,她也沒再細想,怒火騰昇而起,猛地揮起左掌朝顧劍南頭顱拍去。
這一掌她是挾憤而出,纖纖玉手擊處,就算是一塊鋼板也將彎裂,眼見顧劍南即將死在她的掌刀之下。
淡淡的珠光映現著她那雪白的手掌划起一條悽迷的弧形,掌刀如刀揮落下去。
就在那一道掌影尚未隱沒,驀然,在靜謐的夜空傳來兩聲高呼:
“劍南,劍南!魂兮歸來!”
這個呼喚聲,沙啞而低沉,在靜寂的夜裡聽來格外清晰。
靳素素耳邊一聽到這個呼聲,竟似聽見雷殛一般,她全身猛然一震,那隻揚起的左掌停在空中,竟然只距離顧劍南頭顱不到三尺之處,便勁力全消落不下去。
只見她一震之下,飛快轉首向聲音傳來之處望去。
就在這一剎那之間,一個瘦長的人影御風而來,在斷腸崖上由右向左奔過。
他的手中持著一盞燈籠,隨著身形飛快的移動,那一團淡青色的光影也是一閃即過,轉眼便又沒入黑暗之中。
靳素素似乎想要追趕那飛奔而過的人,可是身軀一長,才跨出兩步,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腳下一頓,便又煞住身形。
只聞得在谷中傳來她低沉的自言自語聲:“我……我怎還有臉去見他?”
淡淡的月光照在她仰起的面紗上,只見露在輕紗外黑亮有如朗星的眸子,此刻似是蒙上一層薄霧。漸漸,從那黑黑的睫毛邊,滾下了兩顆珠淚。
淚水很快地沾溼了蒙在面上的輕紗,她似是想起了許多傷心的往事,雙肩輕輕抽動,不勝悲苦的輕輕哭泣起來。
靜夜之中,那由近而遠的呼喚隨著夜風消失,此刻谷里只留下靳素素低泣之聲。
許多年以來,她將自己的情感深藏在心底,可是此刻卻隨著那人的突然出現,而觸發心底的隱痛,使得她情不自禁的流出淚來。
深埋在記憶裡的往事,在這一剎那全都奇妙的復活了,頓時一幕幕展現在眼前。
她似乎回覆到四十年前,那時的她還是一個豆寇年華的少女,在父母的疼愛之下,過著無憂無慮的日子,整日除了練武之外,全然不知一點世事。
在那名震武林的“大風堡”裡,她是堡主大風刺客的掌上明珠,沒有任何人敢違拗她的意思。
日子平靜的過去了,本來沒有什麼漣漪,但是就在那年,武林四大劍派在洛陽舉行劍會,轟動一時,她徵得父親的同意,初次踏進江湖……
也就在那次劍會上,她認識了一個來自苗疆的年輕人,他雖然不屬於四大劍派的門下,但是他的人品,他的風采,卻是那樣深深的使她傾慕……
在她一生之中,只有那一次,她將全部的感情都交付給他,終於,他們相戀了!
當時她只知道他名叫祈白,而他也只知道她的名字,但是他們都沒有計較到許多,只是真摯地相愛著。
僅是短短相聚了十天,他便離她而去,臨別之前,他只說奉師命去辦一件事,兩人相約在半月之後,再在洛陽重見,到時他將隨她返家,謁見她的父母……
可是她萬萬料想不到,當她懷著無限的喜悅趕回大風堡,以將這一件事稟告雙親時,她卻看到大風堡里正烈焰飛騰,即將化為灰燼。
她驚悸地奔到堡後花園,卻見到父親揮劍浴血苦戰,正被一個年輕人打得毫無還手招架之力……
當她的目光一落在那渾身是血的年輕人身上,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為,那個人正是她傾心愛慕的祈白!
她即將把終身託付給他的人,竟會是屠盡家門的兇手,這怎不使她震驚?
她只是一呆,便看到祈白一掌飛出,從自己父親的劍幕裡欺身而進,一掌便將父親胸骨全部擊斷。
她頓時目瞪口呆,只見祈白探進自己父親的胸腔,硬生生挖出那顆血淋淋的心。
他捧著那顆滴血的心,大聲狂笑道:
“老匹夫,你殺我母親,殺我老父,我倒要看看你的心是紅是黑!”
那血淋淋的一幕,此時仍如此鮮明的映在眼前,耳邊依然響起當年祈白的狂笑!
那聲聲狂笑,像是利劍般的深刺心底。二十年來,她經歷人間苦難,自信這顆心早已磨鍊得很堅強。不會再像以前那樣,立即昏死過去。
可是現在卻也忍耐不住,幾乎又要暈倒。
只見她雙手掩住耳朵,痛苦地道:“祈白,你不要再折磨我好吧!求求你……”
好一會兒,她的叫聲方始停止,接著便是低幽的喃喃自語:
“我們何其不幸的相遇在一起,卻又何其不幸的相愛……”
她的低語之聲真個有如杜鵑泣血,子規夜啼,使人聽了,不勝斷腸。
她就是那樣靜靜的佇立在那,掩住自己的耳朵,任憑那盈盈的淚水滾落衣襟,讓自己的心被殘酷的往事撕成碎片。
淚眼模糊中,她突然又看到那盞燈籠,飛快地搖晃而來,接著祈白那熟悉的聲音又從指縫中鑽進耳裡。
她放開掩著耳朵的雙手,擦了擦面上的斑斑淚水,仰首望去,只見祈白依然手持那盞燈籠,似乎若有所失的默然站在斷腸崖上。
方才靳素素淚眼模糊,並沒有看清祈白的身形,此時已拭去淚水,加之她立於谷底陰暗處,而祈白卻渾身浴著月光。
所以她已可看清楚祈白那一襲青袍、手持燈籠的樣子。
當她的目光從那盞燈籠栘至他斜仰望天的臉孔,她內心不禁起了一陣顫抖,暗忖道:
“他……他怎麼這樣老了?難道他也是跟我一樣,即使奪得天下絕頂高手之名,心中卻仍然不快樂?”
意念方起,她只見祈白長長的嘆了口氣,黯然垂下了頭。
這聲嘆息有如巨石落進她的心湖,激起陣陣漣漪,她的身軀微微一顫,忖道:
“莫非他還是在想著十幾年前的痛苦往事,就像我此刻一樣?”
她輕輕的咬著下唇,目光凝注在祈白身上,眼中光芒柔和之極,充滿憐惜之情。
此刻,若是鄭無心在此,若是他看到靳素素這樣深情的關注祈白,他必會因妒忌而立即想要將祈白殺死。
因為,在他一生之中,他從未得到靳素素溫柔的一瞥,而在他的記憶中,靳素素也從未對任何男人假以辭色。
靳素素此時的心中,一點都沒有鄭無心的影子存在,她的記憶裡,現在供她反覆咀嚼的是她在年輕時與祈白相聚的那十個美好的日子。
那一段記憶是永恆的,她一生都不會忘記的……
驀地,她看到祈白垂下頭來,似是無意念的向這邊一瞥。
一觸及他的目光,靳素素心絃不由得一陣悸動,她無法自主的垂下目光,身形微動,退後了兩步,像是要將自己隱藏在更深濃的陰影裡。
祈白默然站立著,目光空洞地投注在黑暗的斷腸谷中,他根本就沒看到靳素素就在那個谷中,因為,他的心中所掛念的只是顧劍南的影子。
在他一生之中,他從未對一個孩子具有如此鍾愛的心理,似乎,那個殘廢而聰穎的孩子,就像是他自己所生的一樣。
對於顧劍南的墜落湖中,他是有許多的遺憾與思念。
靳素素只見祈白垂下右手舉起,這才看清他手上原來提著一個小香爐,此時隨著他左手的掄動,爐中青煙嫋嫋升起,在他身外布了一圈。
祈白恭下身去,把那個小香爐放在身前地上,然後從懷中掏出一大疊冥紙,分成四疊在香爐四周。
只聽得他嘴裡唸唸有詞,盤膝坐在地上,藉著燈籠裡的燭光,將冥紙點燃。
火光騰起,青煙嫋嫋之中,他從懷中掏出一個小鈴,輕輕的搖晃著。
黑夜中,傳出清脆的鈴聲,“叮鈴!叮鈴!”聲中,只聽他沉聲道:
“劍南,魂兮歸來!”
這呼喚之聲夾在鈴聲裡,顯得分外的淒涼,使人聽了不寒而慄。
靳素素仰望祈白,當她一聽到那淒涼的呼喚聲時,不禁打了個寒噤。
頓時,她想起了以前與祈白相聚時候的那段日子中,她曾聽他說過苗疆招魂驅鬼和放蠱等等奇異的事情。
她的心中一動,忖道:“這莫非就是他提及的招魂大法?但是他又為什麼會施出這種極為損耗本身精血的邪術?”
因為,她曾聽他說過,苗峒之地的巫師在施出這種招魂大法時,必須以本身的精血貫注在意神之中,脫竅而出,去搜尋亡魂。
這種邪法雖是玄奧莫測,但是在苗峒之中,卻是人人都相信的,而且也確實有事實證明這並非玄虛之事。
不過根據她的記憶,祈白當時提到這種招魂大法時,曾非常慎重地說,這種大法因為要施術人魂靈脫竅而去,若是無人在旁守護,軀殼一碰到外物,將會頹倒敗壞永世不得超生,是以罕見有人以身試法……
所以此刻她一想到那招魂大法是如此兇險,不由得嚇出一身冷汗。
她驚忖道:“不知道他在什麼時候學會了這種邪道秘術?而且他又為什麼會在此時此地施將出來?”
心念電轉間,她已聽到祈白又一次沉聲低呼:“劍南,魂兮歸來!”
那聲音是如此的淒冷,她在驚凜之中,又泛起許多的疑問。
“劍南是誰?”
“難道他是崑崙弟子?”
“他又與祈白有什麼關係?”
“人既已死了,為何祈白還要冒著如此大的兇險,施出這種秘術?”
這種種的疑問,對她都是不可解的。
她的目光驚瞪著祈白,只見他把手中小鈴放在香爐之前,然後將燈籠插在背後衣襟裡,雙手合貼胸口,低頭默坐。
藉著冥紙焚燒的火光,她可以看到他那長長的臉和瘦削的面頰,他閉著雙眼的表情,是那樣的冷漠與憂鬱,使得她的內心不禁起了一陣深深的嘆息。
“唉!”她忖思道:“他畢竟是老了!孤寂的歲月裡,飽受心蛇的吃噬,可以想像到,他是何等的痛苦,何等的憂傷……”
她正為他嘆息之際,只聽見遠處有說話之聲傳來。
她的功力幾乎已練成佛家“天耳通”的神通境界,在二十丈以內,就算是飛花落葉之聲都聽得十分清楚,是以那錚錚的話語一傳進耳裡她便悚然一驚。
僅僅猶豫一下,她便決定不能讓任何人在此時觸及祈白的身軀,她必須要盡一己的力量,替他守護。
雙臂微微一抖,身形起處,她已有如仙子躡雲般直上九霄,凌空飛掠而起,往斷腸崖躍去。
那幾有二十丈的絕壁斷崖,雖是一平如削,可是靳素素僅僅藉著壁上微微凸出之處,換了口氣,便扶搖直起,落足在崖壁之上。
那五個人身形如電,快速如風,走在前面的一個青衫儒士和紅衣喇嘛輕功更是高明;他們長衫飄飄,姿態優雅,雙足似是未曾觸及地面,凌虛御風而來。
靳素素目光何等犀利?她在一瞥之間,已看清那青衫儒士施出的是道家“縮尺成寸”的絕頂輕功。
而那紅衣喇嘛所施展的身法,則是西藏天龍派的無上秘法“天龍行空”的輕功飛騰之術。
她暗暗一驚,忖道:
“怎麼在這遠離崑崙主峰的斷腸崖上,會突然來了這麼兩個絕世高手?”
雖是心中有疑問,可是她卻沒有時間去深思,身形展處,已向那五個人迎去。
僅是四丈多的距離,她這一突然出現,雙方已迎在一起。
那奔來的五人中當首的兩人低喝一聲,那等快速的身形,竟然陡地停了下來。
在他們身後的三個中年喇嘛似乎未料到在這黑夜荒山,會突然出現一個白衣長髮的蒙面女子。
他們剛剛一楞,為首二人已突地煞住身形,當他們發覺這個情勢,已止不住前衝的身勢,眼見便將撞了上去。
靳素素看得明白,她只見那為首的年輕喇嘛兩隻衣袖陡地倒拂而出,一股勁力虛拖而去,已將那三個中年喇嘛前衝之力卸下,把他們的身形穩住。
靳素素心中微微一凜,忖道:“這個喇嘛如此年輕,竟已得到天龍派真傳,練成了‘潛龍沉珠’的秘傳內功,看來他恐是丹珠活佛五世轉世之人……”
她是藏土三大主流中密宗一門的傳人,對於天龍派的武功自是熟悉,因而對於那年輕喇嘛以如此年紀便能獲至如此成就,而感到萬分驚訝。
她順著衣袂飄飛之勢,腳下一頓,隨即緩緩落了下來,就在距離那五人面前不足九尺之處煞住身形。
她沉聲道:“各位請留步!”
那右首的中年儒士,眼中明顯的露出驚訝之意,他的目光迅速的在靳素素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後抱拳道:
“在下鍾棣,乃是崑崙門下,不知女俠蒞臨崑崙,有何見教?”
靳素素聞聲忖道:“原來是崑崙派百年以來最傑出的門人之一的鐘先生,聽說他在二十年前四大劍派劍會之時,以崑崙七式劍法,力敗三派劍手,取得第一。後來他曾堅拒上代掌門的鐵肩道人傳予掌門之位,而將之讓與師弟玉真子,自己卻閉關潛修本門秘技,怪不得他已練成了道家‘縮尺成寸’的絕頂輕功。”
她腦海中意念飛快轉過,一想及四十年前劍會的往事,又不禁心中一陣絞痛。
因為,就在那次劍會,她認識了血屠人魔祈白,而使得以後的四十年中,她都被那一段痛苦的情感所作弄。
她定了定神低聲道:“哦,原來是崑崙名宿鍾先生。”
鍾先生望了那個紅衣喇嘛一眼,手指趺坐中的祈白,說道:
“不敢!在下鍾棣正為本門此次大劫而來的,請問女俠那位可是血屠人魔祈白?”
靳素素頷首道:“正是!”
她的話聲微微一頓,問道:“不知貴派有何劫難?莫非與祈白有關嗎?”
她這一問,鍾棣頓時面現詫異之色,道:
“不知女俠如何稱呼?敢情不是跟祈白大俠一路的?”
靳素素搖搖頭道:“我並非跟他一路的,不過他此刻正在運功之際,我與他淵源頗深,有義務要為他護法!”
鍾棣怎麼聽不懂她話中的意思?他正要說話,那位身在他身旁的紅衣喇嘛已開口說道:
“貧僧敢問女施主一句,那位祈施主真魂出竅、搜尋四野是為了什麼?”
靳素素道:“這位佛爺好目力,竟然看出祈白此時正施出苗疆秘傳招魂大法,真魂已經出竅,不過我卻也不知道他究竟為何如此,搜尋的是何人之魂?”
她話聲一頓,又忖道:“莫非祈白他不但與崑崙結仇,而且還與藏土天龍派有嫌隙?否則何勞佛爺從西藏趕來?”
那中年喇嘛眼中顯出疑惑之光,深深望了靳素素一眼,突然用藏語道:
“請問女施主是否來自密勒池?”
密勒池在藏土是一個最神秘的地方,也是密宗的所在地。
在藏土三大門派中,天龍和寶樹兩派都是喇嘛立宗傳徒之所,唯有這密宗一脈,卻是不分僧俗皆可傳授的。傳說那密宗一派,不但容合天竺秘傳武功,而且還有中原失傳神功在內,是以密宗弟子的成就,遠遠超出天龍、寶樹兩大宗派。
不過由於密宗最注重傳徒,每十年才有派中人,出密勒池到各地去物色根骨、心性俱佳的男女各一,攜回派內傳以神功。
而且授藝之時,淘汰最嚴;稍有不逮之處,便會被遣送回去,因而這一派的弟子極少。
那些中途淘汰的人一離開密勒池,武功便已全失,而且他們根本就不知道密勒池的確實所在,只知道那是位處一個大湖之旁、群山之間的一塊人間仙境。
是以密勒池之名雖見傳於藏土,但是除了密宗弟子之外,卻無人知道密勒池的所在,故此這一派予人的印象始終最為神秘。
那年輕喇嘛這麼一問,頓時在他身後的三個喇嘛全都面現驚駭之色,齊都凝注著靳素素,看她如何回答。
靳素素微微頷首,也用藏語道:“丹珠活佛問的不錯,我正是來自密勒池!”
那個年輕喇嘛正是丹珠活佛六世,他一聽靳素素之言,合掌作什行了一個禮道:
“原來是薩蘭多姑娘,丹珠久仰大名了。”
薩蘭多正是靳素素的藏名,她自下密勒池後,曾至天龍寺與三大護法切磋武功,安然出寺,後來又擊敗藏土第一武士倫埃,所以曾被人稱為藏土第一高手。
那時丹珠活佛才受佛戒,闢室苦修,所以只曾聽到有此事,卻並未見到過靳素素是以才有此說。
靳素素想起當年初下密勒池的情景,頗為感嘆地道:
“往事己逝,薩蘭多深愧未為師門爭光,慚愧不已,活佛過獎了。”
他們交談所用都是藏語,鍾先生在旁根本沒有聽懂,他翹首望遠,看著四丈之外的血屠人魔祈白,心中若有所思。
丹珠活佛微微地一笑,道:“女施主以絕世英聰,歷經百劫,自稱苦海離亂人,名居天下七大高手之內,即使令師兄鐵傘尊者亦自嘆不如,女施主也太謙虛了。”
他這句話是用漢語緩緩說出,是以那鍾先生一聽,立即面現驚容,他忖思道:
“幸好我方才沒有突然出手,否則以苦海離亂人威望之隆,武功之高,必然不容我出手……”他抱拳道:“貧道失敬了,原來是苦海離亂人,怪不得方才在下曾見琴聖鄭無心負傷而逃……”
靳素素臉上微微一紅,故意撇開琴聖之事不提,問道:
“請問鍾先生,二位來此是否為了祈白……”
丹珠活佛搖頭道:
“不是的,貧僧與鍾先生尋來此處是因為聽到祈施主的招魂之聲!”
“招魂之聲!”靳素素道:“他所呼喚的顧劍南是否就是活佛所尋之人?”
丹珠活佛頷首道:“女施主大概不會想到,在此之前的一天之內,崑崙天池之旁曾發生一件驚動武林的大事!其中涉及的有六大門派掌門……”
靳素素問道:“哦,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他們怎麼啦?”
丹珠活佛道:“六大門派掌門人包括鍾先生師弟玉真子在內,一共二死四傷,六派弟子死亡七十餘人之多!”
靳素素一驚,問道:“祈白,他……”
丹珠活佛道:“祈施主雖是牽涉在內,但是卻並非主要之人,六派掌門是與血手天魔顧明遠顧施主相搏,而致受傷……”
於是他將自己與顧明遠相遇後的經過,以及後來趕赴崑崙,眼見遍地屍首、慘不忍睹的情形,也都說了出來。
靳素素驚道:“那麼你們所要找尋的是那個孩子?”
丹珠活佛點點頭道:“當日顧劍南之離開,據貧僧推測,可能就是祈施主所為,不過其中尚有許多疑問,貧僧必須問明……”
靳素素這時已知道他們所提的那個顧劍南必然就是那個誤撞入斷腸谷的孩子。
她忖道:“他們必然以為祈白已經奪去天靈寶笈,是以苦苦找尋他,但是不知那個孩子怎會在落入天池後,又撞進斷腸谷,而且他的雙足已能行走……”
許多疑竇在她腦海中掠過,她也想不出個道理來,略一沉思,她發聲說道:
“現在,只有等祈白醒來方知當日情形……”
她的話聲未說完,只見鍾先生臉色微變,望著自己身後。
她霍然轉首,已見到祈白插在背後衣襟裡的那盞燈籠,突然燒了起來,火焰落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