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星靈怔怔倚在窗口,眼光卻不知飄向何方。
奶孃端著飯菜走進房內,見荊星靈神智恍惚模樣,不中得在心中嘆口氣:自從王爺出門後,她就變成這般,常常一個人倚在窗口,什麼話也不說,日漸憔悴的臉龐讓人看了心疼。
"星靈,用膳了。
荊星靈震了一下,半晌,低聲道:"奶孃,先擱著吧。
奶孃依荊星靈所言先將膳食放在桌上,等了一會兒見她並無動靜,又喚:"星靈,飯菜快涼了。
荊星靈輕嘆口氣,轉過頭去,掃一眼桌上飯菜。"奶孃,您吃好了,我吃不下。
"星靈,你就算沒食慾,也要多多少少吃點兒,你瘦了好多。"奶孃本是慈愛的臉現今佈滿憂心。
"可我真的吃不下。
奶孃正要開口勸解,朱映兒從外頭跑了進來。
"奶孃。"朱映兒喚了-聲後,遂跑到荊星靈面前。"娘,我們好久沒出府,您可不可以帶映兒出去荊星靈微蹙眉。"好嗎"怎麼會不好,爹已撤了不準您出府的命令。"小小年杞的朱映兒見荊星靈整天待在房裡也不是辦法,遂縱容荊星靈出府。
"星靈,映兒說的沒錯,你們好久沒一同出府,不如到感業寺去走走。"奶孃瞭解小主人的想法,也跟著小主人勸她。
荊星靈拾頭望著一老一少的祈求面孔,不忍掃她們的興,遂點點頭。
三人出府來到感業寺,荊星靈被動的讓朱映兒拖著逛。
荊星靈瞧著寺裡的一景一物,感業寺依舊是感業寺,可她卻不是以前那無憂慮的荊星靈,突然間,她覺得酸澀湧上心頭,有股想哭的衝動此時三人身後傳來呼喚聲:
"三位施主請留步。
三人不約而同地轉過身,荊星靈輕呼出聲:"慧心師太慧心師太微點螓首,淡淡-笑。"荊施主,別來無恙。
荊星靈一愣,腦海裡閃過出嫁前慧心師太曾對她說過的話;難道,那時候的慧乙師太已看出她往後的遭遇她放開朱映兒的手,上前幾步。"慧心師太,您早看出來我往後遭遇是不慧心師太仍是淡淡笑容。"荊施土,貧尼已告知你化解法子了。
荊星靈搖搖頭,咚的-聲跪下來,驚嚇到奶孃及朱映兒。
"慧心師太,求您替弟子剃度,讓弟子脫離紅塵之苦。"荊星靈跪伏在地,哀聲請求。
"星靈"娘慧心師太上前一步,扶起荊星靈。"荊施主,佛度有緣人,你並不是伴青燈之命。
"可是……"你心裡面的魔是自己給的,須由你自己去化解迷障。"話甫落,慧心師太已退離荊星靈幾尺遠,緩緩離去。
二行清淚從她臉頰滑落,連佛門都不收她,她還能到哪兒去呢奶孃及朱映兒則奔向荊早靈身旁。
"星靈,你為什麼要出家?"奶孃著急的問。
荊星靈什麼話都不說,逕白流著淚,慌得奶孃及朱映兒只能急忙安慰她。
荊星靈從感業寺回來以後,身子比以往更加虛弱,三天兩頭昏睡在床是常有的事。
這天,奶孃端了午膳至新房,瞧她沒醒,也不敢叫醒她,遂又將午膳端出來。
奶孃才關上門,李總管便往她這方向走來。
李總管瞄一眼奶孃手上飯菜,憂心忡忡地問:"王妃又吃不下飯嗎奶孃嘆口氣。"她睡了。
"王妃老是不吃不喝,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我能說的、能勸的都做了,星靈不聽我也沒法子。如今,只能祈求王爺早回來,畢竟他們夫妻間的事,還是要由他們自個兒去解決。
聽奶孃一提到王爺,李總管頓時面露憂容。"奶孃,有件事我得交代你,近來少在王妃跟前提起王爺。
"為什麼"老實告訴你吧,七天前王爺就該回來,可到現在還是不見王爺蹤影。
"會不會路上耽擱了"要真是路上耽擱,我就不會這麼擔心了。
"是不是出了什麼事?"說到這兒,奶孃才發現事有不對勁。
李總管壓低聲音道:"其實這次皇上派給王爺的任務是到陝西平定流寇,王爺本預定三個月後會班師回朝,可現今王爺人不但未歸,也毫無消息進京,怕是……"你說的可是真的?"房門倏地打開,荊星靈臉色蒼白地站在門內。
李總管嚇了一跳,急忙跪下來。"王妃。"糟糕,怎會讓王妃聽見呢荊星靈奔至李總管面前將他扯起,心急地問:"我問你,你剛才所言是否屬實,不準說假。
"是真的。
"可朝中大臣眾多,皇上為什麼會派王爺去呢?"她不願相信此事。
"王妃,這你可就不知,王爺在末娶霜王妃之前,就常常和荊玉書將軍一同駐守邊關,這幾年邊關局勢趨緩,皇上才沒派王爺至邊關駐守,所以,皇上派王爺去平定流寇也不足為奇。
荊星靈一震,倘若李總管所言屬實,那他安危……"他真的沒消息?"她的聲音不自覺地抖著。
李總管面露難色,不知該如何婉轉告知王妃。
荊星靈從李總管臉上得到答案,她身子-震、眼一黑,昏厥了過去,慌了李總管及奶孃。
半夜,荊星靈甦醒過來,她怔怔躺了會兒,驀地,她摸黑下床,點亮屋內燈火,走到梳妝檯前坐下來;拿起臺上一錦盒,輕輕打開盒蓋,小心翼翼地拿起裡面的首飾,說不出心中複雜情緒。這支木釵是朱正燁買給她,替她戴上去的。
她細細撫著釵身,動作溫柔得像是撫摸珍寶般;他們也曾經度過甜蜜時光,雖然就只有短短一日而已,可在她心中已留下無法磨滅的回憶。
他曾經那麼溫柔的對待她,溫柔到讓她的心可以為他而開,甚至還想跟他一輩倘若,他不曾誤會她不貞、不曾粗暴對待她、不曾要迎娶姐姐為妾,那麼,他們也可以像平凡夫妻般幸福過一輩子吧但現在會不會太遲了?她已想原諒他之前的殘忍無情,他卻已不知身在何處。
到了今天她才知道,不知何時她已愛上他;就足因為愛,對他,她總是會有心痛、失落的感覺,才不能輕易原諒他的傷害。
她雙手緊緊握住木釵,將它擁在胸前,彷彿他在身邊似的。
他應該沒事吧?可是,若沒事的話,他怎麼還不回來荊星靈淚如雨下,只盼望他安全歸回呀一大清早,一名男人急匆匆的走進新房環顧四周,眼光定在屋內某一點,停頓會兒,他走到心愛女人身旁看著她,微微彎下腰,赫然發現她睡著的容顏上竟淌著殘留的淚,他眼光再往旁一飄,眼中閃過一抹溫柔,他輕輕抽起她手上木釵,她拿著它做什麼?是在想他?她的淚是為他而流的嗎男人輕嘆口氣,溫柔的抱起趴睡在桌上的妻子。
女人一整夜其實睡得並不安穩,她一感到身子騰空便微微張開眼,見是令她又愛、又恨、又氣的丈夫,她想也沒多想的抬起雙手緊緊環住他脖子。
朱正燁先是一愣,隨即笑了。"她思念我是不荊星靈臉一紅,慌忙的放開他。"放我下來。"她才不承認她思念他,縱使她想他想到心痛。
"不放,我這一輩子都不放開你。"語氣雖輕得如羽毛,可堅定的信念就如高山搬撼不動。
"你胡說什麼?"她又驚又喜,他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嗎朱正燁眸光一變,深情且思念地道:"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被他深切眼光看得不自在,她掙扎著要他放下自己,卻反讓他抱得更緊。
"別亂動,想勾引我嗎?"他挑逗笑問。
她一愣,呆呆望著他,不懂他話中涵義。
他笑。"我已經三個多月沒碰女人,是不堪被挑逗的。
荊星靈小臉登時刷白,他把她當作是妓女嗎?想到有道可能性,她眼淚即撲簌簌地落下來。
朱正燁訝異於她的淚水,低下頭吻去她臉上淚珠。"為什麼哭荊星靈搖頭不答,淚水止也止不住。
朱正燁走到床榻,輕輕將她放下。
荊星靈一接觸到溫暖的床輔,內心害怕自然而起,緊張的想環住他,可又覺得不對,她並沒有要勾引他,於是她選擇退縮到床角去。
朱正燁二道濃眉皺緊,她在怕什麼他坐在床沿望著她,"星靈,你怎麼了荊星靈搖搖頭,好一會兒,才小小聲道:"我累,想休息。
朱正燁瞭解地點頭。、那我不吵你,我先到書房辦些事。"趴在桌上睡了-夜,的確也累了。
荊星靈點了下頭,雙手緊緊環抱住自己。
朱正燁雖疑問滿心,可最終還是沒問出口,他只是深深看了她好一會兒,才踏出房門。
荊星靈待他一走後,飛也似的下床躲在牆角落,昔日回憶猶如排山倒海般湧上來,她不是妓女,不是……朱正燁在書房召來李總管及奶孃問話。
"李總管,我不在的這些日子來,府裡有無大事"是沒啥大事,只不過……王妃有些奇怪。"李總管不敢瞞主子,老實回答。
朱正燁挑挑眉,眼光轉向奶孃。
"奶孃,你最清楚王妃生活作息,你說說看,王妃哪悝變得奇怪。
"王妃變得喜歡一人獨處,不愛說話,還常常一整天不吃不喝。最奇怪的是,王妃總愛窩在牆角落一覺到大明,怎麼勸她到床榻上睡,她就是不肯。
朱正燁臉色二沉,怪不得今早一見到她,就發現她臉色蒼白,身子也瘦了許多。
"王爺,關於王妃的事還有一件,老奴不知該不該講?"奶孃吶吶地問。
"說。
"老奴曾和王妃及郡主去過感業寺,王妃求寺內住持為她剃度。
"什麼?"她要出家?為什麼"老奴不敢隱瞞,王爺,您要想辦法救救王妃呀。
朱正燁臉色深沉,一語不發,揮揮手要他們退下,一會兒,見他們仍站在原地。
"還有什麼事李總管、奶孃一起跪下。
"王爺,奴才知道這事不該是做奴才的該說的話,可為了土妃,奴才不得不說,奴才和奶孃都認為,王妃是愛著王爺的,不然也不會聽到王爺您可能會出事,就急得暈了過去。
"真有此事"王爺,我們絕不說假。王妃聽到老奴和李總管談話,知曉王爺是到陝西平定流寇,不但毫無消息傳回且又末歸,王妃焦急之心連我們站在她身旁也感受得到。
她會擔憂他?那清早他看到她臉上殘流的淚痕是為他流的?這種感覺讓他既開心且心疼。
朱正燁掃一眼跪在地上的二人。"你們先下去,我自有分寸。
李總管及奶孃不再多言,隨即退下。
朱正燁又坐了片刻,只覺得如坐針氈;他想見荊星靈,一有這念頭,他倏地起身往新房方向走去。
朱正燁來到新房,眉頭緊皺,奶孃說的沒錯,荊星靈又窩在牆角落,看起來好他走到她跟前,才剛抱起她來,荊星靈就睜開眼望著他。
"聽奶孃說,你曾要求感業寺住持為你剃度,真的嗎?"他劈頭就問。
她點點頭。
"為什麼"我覺得這樣對你、我都好,我配不上你。"就算她愛他又如何?她家世不清白呀。
他微怒。"胡說,你真敢去出家,我就把感業寺拆了。
她心一驚。"你怎麼可以這樣?你不能仗著有權有勢就隨自己好惡做出破壞的事來。
"為何不可,我不准我心愛的妻子離開我。
"你在說什麼?我不懂。"心愛妻子?他說的可是真的"真不懂嗎?我以為在我不迎娶荊織娘進府時,你便已瞭解我的心意。
她一怔,想到他還抱著她。"把我放下來。
朱正燁不理會,反將她抱得更緊,他走到椅子上坐下來,突然沉下臉。"為什麼有床不睡要睡在角落,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容易感染到風寒他的問話令她臉色一沉,緊緊抿住唇不回答。
"說啊。
她沉默了會兒,突然問了一個不相干的問題:"你真的瞭解我嗎"星靈。"他不懂她所問。
她抬起小臉看向他。"如果你夠了解我的話,你就會明白。
朱正燁不解地望著她。"你不說,我怎麼了解荊星靈微微地撇過臉。"我不喜歡待在這兒。
"為什麼?這裡是我們的房間,你不住這兒要住哪兒?該不會是想搬回映兒或者是客房那兒住吧她不想哭,可眼淚卻不聽話地流下來。"你知道我住在這裡有多痛苦嗎?你能明白嗎"我真的不明白。
"既不明白,那就什麼都不必說了。
他動怒,突然覺得她是在無理取鬧。"你到底要我怎麼做,明說。
她拭去淚,脫離他的懷抱走到床鋪,指著它道:"我為什麼不要住在道理,因為這房裡你曾帶別的姑娘進來,你們曾在這裡燕好,且你在這曾粗魯的對待我,你要我怎麼住在這兒?躺在這張床上,我天天想起這些事,你讓我覺得,我不是你妻子,而是跟那位花魁一樣;而且你曾說過,我娘是妓女,所以我是小妓女,住在這裡,我快瘋了,我夢見我和我娘是一樣的,是妓女,妓女呀朱正燁傻愣地聽完她的控訴,這是他的錯她上前幾步,長臂一攬將她擁進懷中,真誠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我傷你這麼深她哭得厲害,一會兒,她輕輕推開他胸膛"休了我吧,我坐不起王妃這位置。"離開他的話,她或許會好過一點兒,她不想再承受她愛的人所帶給她的傷害"不,那是我一時胡言亂語說的氣話,你別當真"是氣話嗎?"她懷疑問他點頭。"星靈,你還不懂嗎?為何我一直問你原諒我了嗎?我要不在乎你,又何需你的原諒她心一震,迎上他後悔,傷心的黑眸,突然憶起慧心師太所說的話心裡面的魔是自己給的她因他的話,對她的傷害,替自己設下迷障,根本就分辯不清他的真心"你真當我是你妻子,不是小妓女他抬起她下顎,低頭給她一吻。"會傷你是因為我嫉妒你和玉書,可要不是這份嫉妒,我也不知道我早愛上你了。
她-愣,無法置信。
他笑。"你知道嗎?其實我對你有好多疑問,我還想問你,為什麼-見面就討厭我,為何老是愛與我作對?"他抬手覆上她的唇,阻止她發言。"可我都忍下來,因為我想重新認識你,讓我們忘了以前的事,重新開始好嗎荊星靈怔怔望著他,最後是撲進他懷中告訴他答案——她願意。
朱正燁遲疑了會兒,緊緊擁住她;他往後會好好待她,絕對會半年後朱正燁帶著妻子荊星靈及女兒朱映兒到江南一遊,可是荊星靈從江南迴來後,身體卻愈來愈虛弱,令朱正燁好生不安,遂請大夫過來一瞧。
大夫把完脈後,先是恭敬地朝朱正燁微福身子。"王爺,恭喜您,王妃有喜了。
"有喜"是的。
朱正燁揮揮手要大夫退下,他走到床頭坐下。"星靈荊星靈微微睜開眼,虛弱喚:"正燁朱正燁大掌輕輕撫摸她額頭,眉頭的凝結顯示他的憂心。"你病了。
荊星靈淺笑。"我只是害喜嚴重罷了,沒事的。"她有聽到大夫說的話。
"這孩子該要嗎荊星靈緊張的握住他的手,"你不要我們的孩子朱正燁反握她的手。
"我怕你和霜霜一樣。"話語雖輕輕的,可恐懼盡在其中。
荊星靈心頭一暖。"我不會有事的,再說,我要真有事,你不是還可再娶一位妻子近來朱正燁不悅地瞪著她。"胡言亂語,該打。
荊星靈甜甜一笑,調皮道:"好啊,我就不信你捨得打我。
朱正燁無奈嘆口氣,輕點一下她鼻頭。"你呀,調皮。"這半年來的相處,讓他更加愛她,她是位可人的小妻子。
此刻,朱映兒奔進房,走到床頭。
"娘,你沒事吧朱正燁摟著女兒笑道:"映兒,你很快就會有小弟弟或小妹妹和你一同玩耍了。
"真的嗎?娘!"朱映兒驚喜若狂。
荊星靈微點螓首。
朱正燁一手摟著妻子,一手抱著女兒,幸福之情洋溢四周。
幸福不就是這樣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