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不要以為你用了一支好牙膏就能保住你的一口好牙
中午路過報刊亭買了一本雜誌,裡面有一個關於心理年齡的測試,我很認真地做完,最後顯示結果居然是39歲!
從小我就以為自己是個比較超前的人,比如在我還上小學的時候,我就想將來我談了男朋友,應該怎麼向他表白愛意呢?比如一起騎自行車啦,要是遇到我喜歡的人,我就和他並排騎,絕對不超越他;後來我上中學的時候,我就想,將來我千萬不能做教師,整天吃粉筆灰不說,還經常叫學生的家長過來談心,然後自行車就會無緣無故地漏氣,甚至連車座都找不到;高中的時候我就想,將來要是我有了小孩子,還叫他(她)像我這樣遭這份上學的罪嗎?整天一堆的資料等著完成,我肯定是很愛我的小孩的,不愛就不會生了,可是生下了小孩子卻不能保證他(她)一生幸福,那還生個屁啊!
在大學的時候,我總算想到了一件正事,為此我很佩服自己——我要提前考完專科,離開這個鬼地方!
這次四月的國考,我報了六門課程。去年十月過了兩門,這次如果六門全部通過,等到今年的十月再過六門,那麼我用一年半的時間就可以拿到大專畢業證書——我想無論我將來要去哪裡,做什麼工作,我都需要一個敲門磚,一個避免我不靠父母的血汗錢就會餓死的敲門磚。可是自考的試題是很邪門的,每次出的題都很偏,出的都是犄角旮旯裡的東西,正如我的一位朋友說的,不要以為你用了一支好牙膏就能保住你的一口好牙一樣,不要以為你把整本書都吃透就能保證你能拿到六十分以上。
我還是摸索到了適合自己的學習方法,這很不容易——而且我沒有想到,來Z大之前,從學前班到高中,做了十幾年的學生,真正找到屬於自己的學習方法,居然是在Z大!這是一個多麼大的諷刺!
我不再盲目看書。無論怎麼厚的書,拿在手裡,我不會盲目地翻開直接閱讀,就像我看到一個帥哥不會不顧一切地愛上他一樣。我發現死記硬背,效率是最低的。我很願意把我的學習方法和至今仍在自考路上摸索的自考朋友們分享——通常我是這樣做的:打開書,仔細地看序言,作者(編者)在這裡面很詳細地告訴我們這本書的主要內容,有哪些重要的知識點,無論書本多麼厚,總是會有主次之分。然後,看書的目錄,全書一共有幾章,總共講述了哪幾個大問題?每章具體講了什麼內容,每段內容有哪些小的知識點,我將書一點點細化,然後再簡化——在考前,將書本的內容按照章節整理在三張A4紙上,此外買些練習冊猛做選擇題,然後在考試的前一天乃至進考場前,看這三張A4紙就可以了。
牙膏固然重要,好牙刷也得必備,這樣保住一口好牙的幾率才會大一些。
此間最清閒的,是羅植,因為被北京市自考辦取消了一年的考試資格,他不能參與這次的自考。塞翁失馬,焉知禍福,他有了大把的時間來揮霍。我想他應該是聽誰說了會在我和他之間選擇一個留校。因為我看到他比什麼時候都賣力,整天出入於學院的各個教室,跟在吳天用的屁股後面跑來跑去,他的臉上滿是謙卑的笑,雖然笑得跟哭似的,可是深得吳天用的喜歡。
60.黃鼠狼給雞拜年
李雀突然回到寢室來住,前言不搭後語地找一切機會和我聊天,甚至帶有某種巴結的語氣。正可謂是煙囪裡招小手,她盡把我往黑道里引,我才不信她那一套。
"李雀,有什麼話就直說,別學你家羅植那一套,"我白了她一眼。
"是這樣,我家寶貝,不,我是說羅植想今天晚上請你吃飯。"
"他請我吃飯做什麼?"我沒好氣地說,"我可消受不起。"
"素顏,你別生氣,羅植以前是不對,他這次希望能當面向你道歉,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給他個機會好不好?"李雀近乎哀求地說,又拉起我的手。
我看著李雀,這個離我越來越遠的女孩子,是如此陌生。
"有什麼事你可以讓他給我電話,但吃飯就免了。"
"好吧,那你等一會兒。"
李雀開始給羅植髮短信,十分鐘後電話響起來。
"素顏啊,最近還好嗎?"
"請你叫我梁素顏,"我才不吃他這一套,"當有不熟悉的人省略我的姓氏直接叫我名字的時候,多半是想利用我。"
"這個,是這樣的,其實以前純粹是個誤會,我這次找你主要是希望我們能夠聯手,你呢,文比較在行,又深得文院長喜歡,我呢,組織力還可以,所以我想如果咱倆聯合起來,整個新聞傳播學院就是我們的天下了……"
"打斷一下,"我終於忍不住,"剛才你說的話是我今年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了。還有,人怎麼可以和牲口合作呢?所以還是免了吧。"說完,我掛斷了電話。
李雀在旁邊偷偷地看看,怯怯地,動了動嘴唇又沒有說話。
這是一個大學校園麼?不,這是一個社會,是一個有著各種形形色色、不同嘴臉的人們存在的社會團體。有時候你以為這是一個笑話,可是這就是真實的生活。他如此現實,讓我舉步維艱。
61.儼然少婦歸
在迎接自考期間,學校再度抓起考勤,每天都有一幫不知道從哪裡竄出來的"老師",一個個跟鬼子進村似的到寢室、學校門口逮學生,夜不歸宿者罰款五百元,並通知家長;逃課一節者罰款一百元,逃課兩節罰款二百元……一時間,弄得學生怨聲載道,雖然這不失為學校賺學生錢的一個好辦法,但再有錢的土財主也架不住天天這麼造啊,學生們眼看著口袋裡的錢一天比一天少,他們終於也學乖了,在這緊要關頭權衡了一下輕重利弊,還是暫時老老實實地回到學校住上一陣,至於上課,大家多半是簽到完畢就走,該睡懶覺睡懶覺,該去胡混的就去胡混,或者賄賂一下負責簽到的老師,有錢能使鬼推磨,這還不簡單嗎?一時間學校竟如同開學時般熱鬧,大有人滿為患的勢頭。
寢室的人一下子聚齊了,她們一個個出落得越發漂亮,面色紅潤,舉手投足之間個個儼然小婦人的模樣。
呵,在外面同居的人就是不一樣啊,連聊天的內容都變化很大,李雀最愛說羅植的鼾聲大,白麗喜歡講"親愛的老公"給的各種各樣的漂亮衣服,只有水欣,提起侯明僅僅微微一笑,說對自己很好,其他的很少提及。
林傲雪對此頗不在意,她覺得這些女孩子太傻了,"女孩子的貞操豈能輕易給人?即便給,至少也要家產在五百萬以上的。"
後來我在一個論壇中看到有人說:"女人沒有一個好東西,如果說有人拿出一百萬買一個女人的初夜,我敢斷言,肯定有很多人排著隊讓人家上。"
我在下面跟帖說:"何必這樣說女人?如果說有人拿出一百萬叫一個男人和誰上床,我敢斷言,肯定也有很多男人排著隊讓人家上。"
我曾經在網上看到這樣一個笑話:
A:聽說你男友是Z大的?
B:是啊,你怎麼知道的?
A:哇,那你好幸福啊,你男友很有錢啊!
……
C:聽說你女友是Z大的?
D:你女友才是他媽的Z大的呢!
……
這個世界對人的誘惑的確很多,人們對誘惑持有的態度多種多樣,但,請不要拿性別來劃分,更不要拿他們所處的環境、所受的教育來劃分,比如,你說,這樣的學生肯定是民辦大學生,我會非常牴觸和反感。
我會以一個民辦大學生的身份嘲笑你,嘲笑你連最起碼的做人的道理都不懂;我會以一個民辦大學生的身份憐憫你,憐憫你這麼多年有著人的頭腦,腦袋裡卻空無一物;我會以一個民辦大學生的身份微笑著看你,看你的笑容還能堅持到多久,看我們誰可以笑到最後。
62.第一個墮胎的室友
這天,一向什麼都不在乎的李雀突然變得沉默起來,出去和羅植吃飯好幾次都是紅著眼圈回來。
她給羅植打電話的時候我終於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什麼,你居然叫我自己去?你還算是人嗎?"
電話那段的羅植扯著嗓子喊:"我是團委書記,我帶你去墮胎,萬一讓學院的老師看到了,我的前途,我的一切不都完了?不就是墮個胎嘛,有什麼大不了的?你個傻X,愛去不去,反正我不管。"
李雀的眼淚剎那間崩潰,"和你沒關係?"還沒有等她說完,羅植就掛斷了電話。
寢室的人面面相覷,大家都知道發生了什麼,卻又不知道怎麼勸慰,氣氛越發尷尬。
李雀就那樣任憑自己的淚水一顆顆滾落下來,她的淚水可真多,一顆顆滴在她的衣服上,前襟很快溼了一大片。哭聲也由哀嚎漸漸地轉為抽噎,肩一聳一聳的,淚水、鼻涕流了滿臉。
水欣從抽屜內抽出一卷面巾紙遞給她。
白麗小聲地問:"怎麼了?有事說出來,大家幫你解決嘛。"
林傲雪也覺得她有些可憐,在一旁附和道:"是啊,別哭了,眼睛都腫了。"
李雀卻越發來勁,似乎要把所有的委屈發洩出來,一邊掉眼淚一邊哭訴:"我懷孕兩個多月了,以前就說讓他帶我去墮胎,可他說女人的月經不準是很平常的,不可能是懷孕了,等到這個月又沒來,我才偷偷買了試紙。可是羅植怕被學院老師看到影響他的前途,要我一個人去墮胎……"
她擦擦鼻涕,把紙巾揉成團,反覆地搓來搓去,"這些日子,我為他做了多少事情?像一個老媽子一樣伺候他,為了讓他坐穩團委書記的位置,許多不要臉的事情我也做了,可是現在我這樣,他居然說和他沒有關係。我想我媽,媽媽,你為什麼那麼早就離開我了,嗚嗚……"
林傲雪似乎沒有留意李雀的表情,幸災樂禍地說:"你看,出事了吧?你們就沒采取什麼保護措施?女人啊,還是不能那麼早和男友發生關係的,結果呢,出了事情男的就把一切推脫得一乾二淨。"
"羅植說帶著套做愛就像是穿著衣服洗澡,他不喜歡。我只好吃避孕藥……"李雀的聲音越發的低。
我也有些心軟,正要說什麼,看到她咬緊了牙,憤憤地說:"哼,他別想就這樣耍了我,他不是怕老師知道嗎,他既然對我不仁,我也不會讓他過好日子。如果他不帶我去,我就去F樓(羅植寢室所在的樓)門口鬧,我坐在地上哭,告訴每一個住在F樓的人,他——羅植,是怎樣的一個人,我還要去學院辦公室,去文院長、班主任宿舍鬧,將他乾的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情全部透露給他們……"
我前邊說過,不能得罪女人的吧?看,是不是得到驗證了?
原本還想給李雀出主意的我們聽了這些話一個個愣住,水欣鄙夷地望了她一眼,端起臉盤去陽臺洗臉。
白麗吐吐舌頭,轉過身倒頭大睡。
我拿了兩本書出了寢室。
開始我是有些同情她的,可是不要輕易小瞧任何一個女人,很有可能她就是你的致命傷。李雀剛才那一番讓我們大長見識的話實在是絕妙,罵她愚蠢、白痴或者無恥,都玷汙了這幾個字。但一物降一物,事實證明李雀是說到做到的,不過她在實施之前先給羅植打了一個電話,結果剛到F樓前就被氣急敗壞的羅植扇了兩個大耳光拖走了。
後來,羅植親自帶了她去市區的一家小醫院墮胎,還給她買了兩身套裙和一個憨憨的布娃娃,這才把她打發得高高興興地回來。
這是我們寢室第一個談戀愛,也是第一個墮胎的人,當時覺得李雀很可悲,可是當後來水欣墮胎的時候,我才知道,李雀那時是多麼的幸福。
自考那一天,寢室就我、王惠、林傲雪參加了,其他人只想拿Z大的畢業證,自考太難考了,不考也罷。
好一個"不考也罷",Z大的畢業證書我沒有見過,有沒有人承認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拿下自考證書,不惜一切代價。
63.小女人的攀比之風
李雀墮胎事件發生後,羅植有一段時間對她出奇的好,今天買支玫瑰,明天送個奶油麵包,甚至主動給她洗過一次腳。李雀感動得熱淚盈眶,天天在寢室顯擺。她早已忘記墮胎前她在寢室哭時那狼狽和可憐的樣子。
白麗似乎和她飈上了,如果李雀今天說羅植給她買裙子了,明天白麗肯定叫男友給自己買件外套回來。白麗帶皮靴回來,李雀肯定磨羅植買皮包。
兩人就這樣不斷進行著虛榮的攀比,把寢室弄得烏煙瘴氣。一個愚蠢的女人和一個愛慕虛榮的女人在一起,總會有很多好戲看。尤其是在雙方背後還有一個後盾存在的情況下,後盾越堅實,戲份會越來越多,越來越精彩。可一旦失去了後盾,就比較麻煩了。
沒過多久,不知道什麼原因,白麗和男友分手了。她失去了後盾,悲劇上演了,這讓李雀欣慰,她開始發揚自己大嘴巴的特長,四處去造謠生事,不停地說白麗的不是。
什麼愛慕虛榮啦,什麼被人給甩了,沒人要……我親耳聽到她和兩個八婆談論白麗。
我們必須原諒李雀,因為她不說閒話,實在是沒有別的事情可以做,就像老鼠不磨牙,就無法生存一樣。可老鼠磨牙,只不過找些堅實的東西磨一磨,不再讓它瘋長,足夠它吃東西就可以了,並不影響其他老鼠磨牙,所以說李雀比老鼠的修行還差一些。這卻苦了白麗,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李雀傳出的各類謠言早已被好事者傳得變了味道,加上她以前談戀愛時在學校裡過於招搖,形象大損。
結果是白麗好長一段時間沒有交到男朋友。
白麗並沒有傷心,只是變得有些老實,不再愛講話,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她開始安靜地上課,一度讓我很驚訝。
我發現白麗開始抽菸,據說是從學校的商店買來的,520,一種很美麗的臺灣私產煙,小巧而細長,在每顆菸嘴內,都有一顆紅色的心,據說尼古丁含量是最低的,很適合女性吸。
520,我愛你。
可是,到底誰會真的愛上誰?
林傲雪就從來不妨礙別人磨牙,她覺得她很幸福,外人看來也覺得她很幸福。吃飯的時候我看到孫鑫和林傲雪,他們你餵我一勺,我餵你一勺,甜蜜至極。我笑著和他們打招呼。
林傲雪回到寢室,突然對我說:"素顏,希望你不要鄙視我。"
我裝糊塗,"什麼?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和孫鑫達成協議。我們倆在一起,吃飯、上街、學習、談戀愛,彼此照顧。但條件是他必須接受我的高中同學郭小凡。我一個人在外面求學,很無助和寂寞需要別人照顧和關心;而孫鑫,他需要我的愛情,支撐他繼續留在這裡,通過全部自考課程,我們各取所需。"
"我明白,放心,我不會亂講。"
她繼續幽幽地說:"孫鑫家很窮的,我們根本不是一路人,但我現在離不開他。"
是的,孫鑫需要愛情,需要愛情帶給他希望、動力或者其他的東西,而林傲雪,她需要的是一個高級保姆,在學習、生活、情感方面均能夠照顧自己的保姆,而且是個要求不奢侈的保姆。
周瑜打黃蓋,她願打,他願挨。但此時意氣風發的她哪裡想到自己會有這麼一天!這種日子終於沒能夠持久。
64.總有些人消失得莫名其妙
我知道在Z大,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但是我沒有想到,林傲雪會遭遇這麼大的事情,甚至會毀了她的一生。
那是在高考即將來臨的時候,Z大一方面在各類媒體上加大宣傳,另一方面,為了在九月份開學給新生及其家長一個好印象,又擴建了好多教學樓和學生宿舍,最好的證明是學校多了好多的民工,似乎是為了趕進度,有時十點多下了自習,還能看到他們在忙碌。有女生經過,他們就發出很長的起鬨聲;或者是流氓哨,尖長至極,很是惹人注意;或者唱一些愛情歌曲,有人領唱,聲音很大,招搖得很。
記得開學時趙雲嫣就說過,至少有四千民工駐紮學校,但以目前的情形看,應該不止四千人。吳天用開始提醒我們下晚自習要小心,無論做什麼儘量不要一個人。然而,還是出事了。
2002年6月初的一個晚上,室友們約會的約會,學習的學習,寢室裡只有我和水欣。
水欣前幾天把侯明的電腦搬過來,一邊上網一邊和我牢騷。
"素顏,咱們學校可真夠黑的,當初學校宣傳單上不是說給所有的學生宿舍裝寬帶麼?我今天去宿管委問了,安是安了,速度也還可以,但是要兩小時一塊錢。"
"啊?"我懶懶地倒在床上,無聊地翻看一本從趙雲嫣那裡借來的《蕭十一郎》,"就這一種收費方式嗎?"
"是啊,沒有包月,反正無論你上多久都得按這個計費。"
"是有些黑,不過在學校這麼久,你應該習慣的。"
水欣嘆口氣,"是啊,算了,湊合上吧,總比原來速度如老牛拉破車般的撥號強。"
林傲雪忘記帶手機了,被她丟在床上的手機響個不停。
我倆東一句西一句,聊了一會,寢室的電話突然響起來。
我趴在床上,抓過電話,"你好。"
"喂,我是孫鑫,麻煩找下林傲雪。"
"啊?她一個小時前就說和你出去了。"
"可我後來發短信說有事,要她等我電話,然後再去。"
"她手機丟在寢室了,你趕緊去你們約會的地方找她去吧。"
"好,我知道了,再見。"
"嗯,拜拜。"
水欣一邊手忙腳亂地回著QQ,一邊問:"誰呀?"
"孫鑫,找林傲雪。"
"嘿,他倆還好著呢?"
"是啊,還那樣。"
"剛才有個咱們學校的學生加我,叫419,哎,什麼意思你知道嗎?"
"419?"我搖搖頭,"不知道,可能是4月19號出生的吧。"
"啊,他居然問我同意不?同意什麼呀?"
我從床上蹦下來,湊到她旁邊。
419:別裝糊塗了,同意就說個話,定好時間和地點,大家各取所需。
蹉跎歲月(水欣):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419:fouronenight
水欣愣住,不敢再胡亂回信息,她疑惑地看著我,一字一頓地念道:"fouronenight,fouronenight——foronenight?"
我倆瞪大眼睛,異口同聲道:"一夜情?"
老天!
宿舍電話再度響起,嚇了我和水欣一跳。
"你好。"我接過電話。
"梁素顏在嗎?"一個男生急促的聲音。
"我就是,請問您是……"
"梁素顏,你聽著,我是孫鑫。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拜託你,我現在說的每句話你儘量不要讓你們寢室的人聽到,一會兒你放下電話有人問起,你就胡亂編一個混過去。"
我一愣,看了一眼水欣,壓低了聲音:"我知道了,什麼事情你說吧。"
"傲雪出事了,你現在從她衣櫥裡拿一套衣服,一件風衣,然後送到Z大湖這邊來。"
"怎麼了?"
"先別問了,你趕緊過來,注意保密。"
"好吧,我知道了。"
放下電話,我的心跳驟然加快,拉開林傲雪的衣櫥,隨便拿了一套運動裝,又抓過一件黑色風衣。
水欣看著我,"你幹嗎去?"
我站住,"林傲雪唄!她說這兩天可能要去她朋友家住,要我幫她帶兩件衣服。她著急趕火車。我送過去馬上回來。"
"哦,路上小心。"
我長吁了一口氣,抱上衣服關上門,向Z大湖跑去。
黑漆漆的湖邊靜謐得很,沒有一個人,我有些害怕,小聲地叫道:"孫鑫?林傲雪?你們在嗎?"
"梁素顏,我們在這裡。"孫鑫從一旁的草叢裡站出來,小聲道:"慢點,衣服帶來了嗎?"
"帶來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我走過去。
眼前的一切讓我永世難忘:
林傲雪瞪大雙眼躺在雜亂不堪的草地上,臉上黑糊糊的,上衣、褲子被撕成一條一條,往日飄逸的頭髮此時亂蓬蓬地散在草地上,下身流了好多的血,殷紅色的一灘一灘的血,剎那之間我幾乎眩暈。
孫鑫哭著把我拿過來的衣服蓋在林傲雪身上。
我倒退兩步,雙腿發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都是我不好,我應該準時過來的,沒有想到……那幫可惡的民工……"孫鑫哽咽住,再也說不下去。
"傲雪,"我的眼淚也掉下來,"你先說句話,讓我知道你沒事,求你……"
林傲雪緩緩地轉過頭,半喘著氣:"素顏,宿舍裡我只信任你,我……我被四個王八蛋給……給……"她絕望地閉上眼睛,"你能告訴我現在怎麼辦嗎?"
孫鑫焦急地看著我:"素顏,我求你了。幫幫我,幫幫傲雪。"
"你放心,我能做到的一定會盡力。"我擦擦眼淚,林傲雪此時的樣子和她往日是多麼大的反差,縱然我很討厭她,可是林傲雪,我不要你這樣子啊,我小心地抱住林傲雪,我不敢看她的樣子,那隻會讓我更難受。
"這樣,孫鑫,我先幫傲雪穿好風衣,然後我們一起將她扶到學校外面,打車去醫院,然後通知她父母,再報警。"
"現在這麼晚保安不是不讓出去嗎?"
"你塞給他十塊錢就搞定了。還有,千萬不要在學校內報警,否則以學校的處事原則,我們就出不去了。"
林傲雪看著我,"別人知道了我怎麼做人?要告訴父母嗎?"
"必須告訴,這麼大的事情必須告訴他們。"
我們小心翼翼地將林傲雪扶到外面,孫鑫塞給保安十塊錢,我們很順利地出了學校門。
我打電話通知林傲雪的父母,含蓄地說明了情況。林阿姨在電話裡氣得將學校的校長乃至各位老師的祖宗十八代罵得狗血噴頭,然後打電話叫住在北京的一位朋友過來幫忙處理,林阿姨夫婦則馬上趕往機場,兩個小時後到達北京。
十分鐘後,林阿姨的朋友開車過來,他小心地將將林傲雪放進車內,然後對著孫鑫左右開弓,打了近十個巴掌才肯罷手,孫鑫理虧地低著頭,直到嘴角被打出血,也沒有吭一聲。然後,林阿姨的朋友說出於多方面的考慮,就不叫我和孫鑫過去了,希望我倆守口如瓶。
我和孫鑫不停地點頭。
回去的路上,孫鑫不停地扇自己的嘴巴,"我對不起傲雪,我對不起她……"他就這樣扇了一路,我沒有勸他。
晚上室友對於林傲雪的夜不歸宿很是好奇,她們反覆地詢問我是不是她尋覓到了她的五百萬,我隨便編個理由打發過去。可是那個晚上,我滿腦子都是林傲雪絕望的眼神和草地上那一灘殷紅色的血。那一夜,我沒有睡著。
第二天,不知道哪裡傳來的消息,滿學校的學生都在議論,說有個學生被民工強xx了。上午說是商學院的,被兩個人強xx,到了第二天、第三天……民工強xx學生的各種版本都有了,有的說是信息工程學院,有的說被五個輪姦……
林傲雪就這樣消失在Z大,自此我再沒有見過她,她亦再沒有聯繫我。她的行李是她的家人在我們上課的時候運走的。我不知道她的父母后來是怎樣和學校協調解決,因為學校是不會讓學生知道這件事情曾經發生過,無論學生怎麼傳,只要學校咬定不放鬆,就誰拿它都沒有辦法。
只是,學校不再要求學生上晚自習,同時更換了新的保安。
我想林家肯定也不會願意將這件事鬧大吧,以她家的地位和聲譽,還有一個女孩子的名聲,這些理由已經足夠了。
後來聽說學校給了林傲雪家五萬塊錢私了,我不知道真假,只是這件事情在校園裡流傳了一個月後,便再沒有人提起。
而孫鑫,我再沒有見過他,他彷彿就從世界上消失了一樣。
或許,在外人看來,總有這麼一些人消失得讓他們莫名其妙。
這件事情發生之後,我開始明白,作為學生,我們總是弱勢群體,尤其是女生,是弱勢群體中的弱勢群體。我還明白,沒有什麼事情重大到可以讓天塌下來,見到林傲雪躺在地上的那一刻,我天真的以為總會有什麼所謂的上級部門來出面,勒令整頓,或者讓Z大徹底倒閉。
可是日子照常,其他依舊。
它讓我想起在電影裡經常會看到的鏡頭:一片碧綠的湖水,有人被謀殺,或者有人跳湖自殺,他們的不同點在於,謀殺者把被謀殺的人扔進湖水的時候,為了掩飾罪證,多半會把他裝進一個大袋子裡面,再放些重物,這樣扔到湖裡的時候就會濺起好大的浪花,然後迅速沉入湖底;後者呢,由於沒有重物,在跳湖的那一刻,濺起的水花也會稍微小一些。
相同的是:他們總有一天會被世人發現,只是被發現的時候,已經很難或者無從查找證據,來斷定是他殺或者自殺。
還有最相同的一點是:曾經濺起很大浪花的湖水,很快就平靜下來,再也泛不起一絲漣漪。偶爾有路人經過,他們不知道,這裡,曾經,發生過什麼。
65.籌辦"表先進"晚會
六月上旬,已經可以通過打聲訊臺的電話查自考的成績,雖然每分鐘三塊錢,還是有很多人,尤其是女生,很迫不及待地打電話查詢。
打通電話未必會有好消息,就像做愛,女人知道自己不一定會達到高xdx潮,可是她會堅持喜歡做愛前的前戲,並抱著肯定會到達高xdx潮的信念來安慰自己,一直堅持到最後。所以說聲訊電話很過分,居然利用人的這種心理。
很開心的是,我六門成績居然全部通過了!不過還是很險,《大學語文》這門我最信心十足的課程,居然不多不少正好60分!我的天!這門一年只考一次的課程啊,真難以想像,哪怕是59分,我提前畢業的計劃都要推遲一年,看來擁有一支好的牙刷確實很重要。
新聞學院考得普遍很慘,但在"形式一片大壞"的情況下,還是出了一個報八過八的自考狀元,還有那麼三四個報六過六、過四的人,這再度成了Z大的宣傳對象。
這下吳天用有事可幹了,他把學院所有的學生幹部召集到一起開會。
"同學們,今天把大家叫到一起開會,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鑑於我們新聞學院在國考中取得的優異成績,文院長和學校領導經過協商,決定在下週舉辦一個-表先進晚會-,屆時北京教育局、自考辦的領導都會過來參加,校領導希望我們能把晚會辦精彩,有什麼困難和需求都可以提,他們會盡一切力量來滿足我們。下面,我們就具體分工。"
吳天用深吸了一口煙,緩緩地吐出一個個菸圈說:"有沒有人自告奮勇?"
他看看我,然後環視了一圈我旁邊的由我一一選拔的學生會成員,再望望羅植,羅植的旁邊同樣是由他逐個選拔而組成的團委成員。
在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突然看到羅植站起來,說:"眾所周知,梁素顏在大家的心目中,一直是個多才多藝的女孩子,她的領導能力也是有目共睹。這麼重要的晚會,我想,非梁素顏莫屬。"
我不動聲色地看著羅植,這個狗雜種,也不知道他肚子裡賣的什麼藥。吳天用見我沒說話,問:"梁素顏,你怎麼想的?"
"我?"我猶豫了一下,如果我把這活兒攬在自己身上,萬一出了什麼差錯,那就等於自己把自己往絕路上逼,可是如果在這個緊要關頭把所有的一切都推掉,我又有什麼資格在學生會主席這個位置上繼續待下去呢?
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好反過去問他:"您希望我怎麼做呢?"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自己選擇尚有個迴旋之地,這樣回答恰恰給吳天用鑽了空子。
果然,吳天用見我這麼回答,馬上順水推舟地說:"既然羅植這麼建議,你又沒有什麼異議,那麼事情就這麼定了吧。梁素顏負責此次晚會的節目質量,文娛部長和其他部的人員大家都辛苦一些。羅植嘛,就發揚發揚風格,來協助你好了。就這麼定吧,時間比較緊,關鍵時刻不要掉鏈子。現在還有九天的時間,趕快行動起來,用四天進行節目的籌備和篩選,再拿出兩天籌備晚會所需的禮品、食品,各種服裝及道具,剩下兩天用來彩排,彩排第一天我和文院長過來看你們,提些意見,最後一天再好好磨合一下。另外,我這裡有一份名單,是此次晚會所邀請的嘉賓,千萬不要疏忽了誰。好吧,那就這樣了,如果諸位沒有什麼意見,今天就散會了?"
"吳老師,您就放心吧,我會好好協助好梁素顏的,咱們打它個漂漂亮亮的大勝仗。我辦事,您放心。"羅植望著我,"梁素顏,是吧?咱倆配合肯定天衣無縫!"
"哦?"
"我是這麼想的,你只負責節目質量就好了,這方面我是個大老粗,但後勤方面沒有問題,其他雜事如採購、音響……你就放心地交給我就是了。"
"好吧,那就這麼定了,我等著你們的好消息。"吳天用意味深長地看看我,甩手走了。
66.公開吵架和暗地裡算計
安離在我離開的時候,問我要不要考慮離開Z大和她一起走,我說等我考慮一陣。
我考慮的東西有很多,我在想Z大還有沒有值得讓我繼續留下去的理由,有沒有讓我留戀的東西,我想了整整一夜,除了文院長,我實在不知道還有什麼可以讓我留下。
我決定找文院長好好談一談,在Z大,除了他,還有誰值得我信任。
院長辦公室的門緊緊關著,旁邊的班主任辦公室,趙雲嫣進進出出,連和她打招呼的機會都沒有,吳天用和其他幾位老師忐忑不安地站在一邊,一會兒望望院長辦公室,一會兒坐下,嘴裡不停地嘟囔著什麼。
我小心地站在辦公室對面,趁趙雲嫣出來的一個空,急忙拉住她,"出了什麼事?文院長幹嗎呢?"
趙雲嫣擺擺手,"小點聲,剛才教務處處長和人事處處長都上來了,劈頭蓋臉就對老師們一頓臭罵。"
"為什麼?"
"還不是因為老師的事情,學院300多名學生聯名上書換講課老師,文院長批准了,但是教務處不肯換。倆人當著大家的面就吵起來了。好了,不說了,我得忙了,改天再聊。"
我嘆了口氣,還是改天吧,看來文院長也有一堆爛事要他去解決,可是感嘆之餘,又不免有些擔心,那些教務處的所謂老師們一個個腆著大肚子,裡面裝滿了肥肥的油水,還應該裝滿了更多的算計、爾虞我詐、勾心鬥角……
像文院長那樣的一個老教授是他們的對手嗎?
我正猶豫著,門嘭的一聲被撞開,是文院長,他陰沉著臉,臉上的青筋如此清晰可見,我從來沒有見到好脾氣的他會如此憤怒:"你倆打架可以,別在我的辦公室打,去外面,讓諸位老師,還有學生,都看看,你們是一群什麼樣的人。"
文院長辦公室內的情景就這樣一覽無餘,兩位處長緊緊地扭打在一起,其中一個緊緊地抓住另外的一個頭發,另一個雙手扯住對方的衣服,雙腳還不斷地踢來踢去。
可憐兩人身上那麼貴重的西服,已經面目全非。
兩位在學校有著舉足輕重的人物就在大庭廣眾之下表演著如此精彩的節目。文院長在一邊不住地喘氣,老師們過了好一陣才想起應該上前拉架,吳天用衝在最前面,"兩位處長消消氣,別打了,有什麼問題咱們好好說。"冷不防一個大嘴巴扇在他臉上,"誰要是過來勸架就是他媽的不想活了,你丫的不信我就抽死你?"
吳天用似乎被打蒙了,捂著臉半天沒反應過來:"我……我……"
還有誰敢上前?
兩位邊打邊罵,甚至開始互相揭短,曾經,曾經,我以為只有女人吵架時才這樣,現在想,我錯了,人一旦撕破了臉皮,攻擊對手的時候還有什麼性別之分,他們什麼事情都能做出來。
"不就是個小處長嗎,少你媽在我面前裝人,你收了學生多少黑錢不要以為我不知道。"
"你和幾個女老師睡覺還不是世人皆知?小心我聯合起她們告你個強xx……"
話越來越難聽,人越聚越多(中國人素來就有看熱鬧的嗜好),老師們搓著手,尷尬得不知道如何是好,有的或許內心竊喜不已,他們同樣唯恐天下不亂,有的巴不得越鬧越大,兩個處長全部處分,自己好有提升的機會;學生們呢,閒來無事,正愁沒地可去,平日裡打架的本事多半是從電視或者古惑仔裡學來的,還真沒有見過老師打架,多麼難得的機會,可以好好借鑑下,回頭肯定有用得著的地方。
不想再看這樣的醜劇,我奮力從人群中擠出,卻看到文院長在前面走,一面走一面不停地晃著頭。
"文院長,"我走過去,"您沒事吧?"
他轉過身看看我,勉強笑笑,"沒事,就是有些心亂。"
"您去哪兒?要不要我扶您去?"
他搖搖頭,"不用,你忙你的吧。"
"哦,那您多保重。"
他衝我擺擺手,向教師宿舍走去。
一直以來,我總覺得自己還處在文明社會中,因為校領導彼此之間為了升官奪位曾經鬧出很多醜聞,但他們很少公開吵架,多半是暗地裡互相算計。這次,著實讓我大開眼界。
67.和文院長的促膝之談
晚上,出乎意料,文院長給我打電話,問我要不要去他的宿舍喝粥,"我請客!我新買的玉米,啊呀香極了,你要不要過來?"
聽到他爽朗的笑聲,我終於放心,"好啊,那您等我一會兒。"
我去超市買了一些水果,一進他的宿舍,一股濃濃的玉米香飄過來,文院長還做了干扁豆角,買了四個雞腿,邊上還有一瓶白酒。
"哇,好香啊,"我誇張道,"口水都流出來了。"
"還不趕緊打下手?"他假裝惱怒道。
我屁顛屁顛地去廚房拿筷子和碗,然後打開電視,邊看邊吃。
過一會兒,我問:"對了,今天處長們為什麼打架?他們沒敢碰你吧?後來怎麼解決的?"
"他們不敢碰我。打架,能有什麼事?還不是誰都不服誰,想步步高昇,極力想在校長那裡邀功?"
"可這跟您有什麼關係呢?"
"他們想降低成本,盡請些不三不四的人來講課,這樣的話學生們哪會繼續留下來?儘自作聰明做些以小失大的事情。招生海報上寫得再好,招來的學生再多又能怎樣?中途退學的退學,要麼是混上一年,第二年看還有誰留下?現在包括新聞學院、商學院、外國語學院等在內的學院不停地有學生退學,估計等到九月開學剩下一半都難。"
"不會吧,這麼嚴重?"我驚訝得張大了嘴巴。
"怎麼不會,現在咱們學院,已經走掉了一百多名學生,你們這幾個班,九月份開學肯定要合併在一起了。"
"那這麼多人退學,學校就沒有人重視麼?"
"他們現在才不管這些,只肯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對外宣傳上,現在的Z大,好比是一座倒金字塔,底下的學生越來越少,不停地撤走,來年再騙學生進來,然後再走掉部分,不斷持續下去……可是這些人呢,站得高高的,他們看不到這些,只是把學生騙到學校就好,其他一概不管。"
文院長憤憤地按著遙控器,"我想調動點資金請個好老師都不行,教務處和人事處就是不通過,你說還要我這個院長做什麼?還動不動就扣我的工資,我一個老教授來這裡是圖他的錢嗎?是圖這裡的環境,希望真的能夠憑藉自己的力量讓來這裡讀書的學生成才。可是你們不爭氣,只要有個學生打架,就扣我的錢,這是人乾的事嗎?"
我不知道說什麼,有些害怕,只好小心地看著他,連大氣也不敢出。
他又說了一通對學校的不滿,最後,扔下碗筷,大口大口地喘氣。
"您,您,沒事吧?"
他低著頭,好像在思索什麼,大概過了兩分鐘他才回過神來,見我緊張的表情,又開心地笑起來,"嚇到你了嗎?"
"沒,沒有。"
"別害怕,沒衝你,我今天被他們氣昏頭了,發發牢騷就好了。"
"那就好。"
他拿起酒,倒了兩杯,"來陪我喝兩杯。"
我接過,本來想說我沒有喝過白酒,但又咽回去,痛快地和他碰杯,喝了一大口。
有些嗆,我忍住,沒有咳出來。
沉默了一會兒,他問我:"你覺得我是個好院長麼?"
我幾乎是不假思索地說:"當然是。"
他開心地笑了,晃著大腦袋,手託著腮,"是不是拍我馬屁呢?這可不好,撒謊的孩子不是好孩子。"
"拍你馬屁有什麼用?"我認真地回覆他,"太世故的教授可不是好教授。"
"哈哈哈哈……"他又開心地笑起來。
我也傻笑起來,"文院長,問你一個很傻的問題,Z大的現狀你應該比誰都清楚,那麼你會離開Z大,離開我們去別處嗎?"
他又喝了一小口,好半天,沉吟道:"暫時還不會,畢竟我把好多的學生和朋友帶過來任教,我們還說要好好地幹一場呢。縱然有很多地方讓我失望,但不不至於放棄。他們嚇不倒我的。"他又問:"怎麼想起問這個問題?"
"沒什麼,只是有時候對自己放棄高考來到這個地方,有些懷疑。不知道是對是錯。"
"不管對錯,你已經選擇了,剩下的就是如何堅持和努力,讓自己的現在和將來都變得更美好。"
我不住地點頭稱是。
心中的一塊大石頭落了地,只要文院長不走,這裡就有希望,我對自己說。我將最近的想法說給他聽,我說在Z大已經快一年了,發生了那麼多事情,一直猶豫著要不要離開。
文院長勸慰了我半天,他說到哪裡都一樣,很多事情的發生有它一定的偶然性,但絕對不是必然。他建議我先不要離開,用善於發現美的眼睛去挖掘這個學校好的一面,"或許越是看了太多黑暗和骯髒的角落,我們才有信心和勇氣挖掘並面對光明和美好的事物。實際上,我相信大多數的學生還是想學習的,我相信他們會做得很出色,比如王惠,你要多向她學習,早點拿到自考畢業證書。"
和文院長的談話一直持續到晚上十點多,我的熱情再度被點燃,我一直認為,他是上天派給我的守護天使,因為他的存在,縱然我對Z大再有諸多的不滿和憤恨,都可以原諒,我甚至可以感激它。
可是那時候我不知道,其實守護天使是人們自己編造出來的,或許曾經偶爾在夢裡遇到過,世上從來沒有什麼救世主。
無數個夜晚,我躺在床上想,文院長,您知道當時我的這些感受嗎?
如果您知道這些,還會在我們這次談完話後的一個月選擇離開嗎?
我想應該是會的,如果,如果是您想要離開Z大,誰都不能阻攔您。
而我,只為著您的那番話,義無反顧地留在Z大,並交了整整一學期的學雜費一萬三千五百元,而您卻離開了。
造物就是如此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