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我是被衛生球圍住的螞蟻
我時常這樣安慰自己:雖然看到了很多讓人不寒而慄、觸目驚心且做夢也不會想到的事情,但我始終堅信——水至清而無魚。
我相信不論在哪裡,都會有骯髒的角落。
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大不了假裝什麼也沒有看到、聽到,什麼也不曾知道。
或許公立大學也有這樣的事情,不過是我們見識少罷了。
呵,多麼自欺欺人。
卡爾·羅傑斯在他的人文主義心理學中指出:生活應是一個不斷進行的過程而非某種靜態的東西,反應是對此情此景的,內在體驗要被清晰地感知、表達,通情是最重要的,個體應形成自己的生活方式,而沒必要靠外界強加的標準和價值觀生活。
他認為個人獨特自我的發現和發展是很重要的。
誠然,個體應該並且必須要形成自己的生活方式,誰願意靠外界強加的標準和價值生活呢?
沒有。
人也是一樣,外界強加的標準和價值生活是大同小異的,誰要脫離便意味著一輩子的痛苦、孤獨,還有背叛的罵名。人就這樣被這個標準罩了起來,只要你在圈內自會平安無事,一旦不自量力突破了這個圈,你便永遠地脫離原來的世界,親情、友情、愛情……更多的東西都隨之遠去。
我想起了小時候經常玩的遊戲:我是在農村長大的,鄉野最多的要數螞蟻,那些爬行的小東西,總是匆匆忙忙的樣子。它們四出覓食,一刻也不閒著,似乎終生在為生存忙碌,從來沒有見它們在樹陰下歇閒。
鄉下沒有什麼玩具,我經常做的遊戲就是用臭球(衛生球)玩螞蟻。
臭球的味道十分刺鼻,用它圍著螞蟻畫一個圓圈,就給螞蟻畫地為牢了。
螞蟻發現被圈起來之後,通常都會顯得十分慌張,如同置身於熱鍋之上,始終不敢出那圈去,只能在圈子裡打轉轉,看得我忍俊不禁。
等到玩夠了,我再用手把臭球畫的白線抹去,讓螞蟻出來,還它們以自由——不如說讓它們走進死亡,因為被釋放的螞蟻回到蟻群時,因為它們身上帶有臭球味兒,就會遭同類的攻擊,蟻群紛紛對其圍攻、撕咬,直到被咬死,直到臭球的味兒消失為止。
所以,螞蟻身上一旦有臭球味兒,它的命運別無選擇,只有惟一的出路,那就是——死亡。
可悲可嘆的螞蟻。
其實人又何嘗不可悲呢?
人同樣經常被圈在某種有形無形的圈裡,輕易不敢突破。只是,人與螞蟻不同之處在於:螞蟻的圈通常是外部力量,一般是諸如我這樣無聊的人圈起來的,而人類的圈,往往是人自己畫的。
很多時候不是我想與不想的問題,而是當我意識到的時候,才發現事實已經形成。
不知不覺,我被世俗的人類劃了一道深深的圈,抑或是我自己給自己畫了一道世俗的圈。
24.傳說中的"資深教授"
終於上課了。
這是我惟一的賭注。當Z大的招生海報上寫得十分漂亮:"聘請了人大、北大、政法大學等名牌院校的資深教授執教……"
我告訴自己說,Z大的學生、保安……他媽的任何情況都和我沒有任何關係,我來這裡是上學來了,就這麼簡單。
北京的自考每年只有兩次,四月和十月。民辦高校通常會根據考試的時間計劃來安排該校該專業的課程。由於我們是新生,離十月自考僅一個月的時間,學校這次並沒有給我們報名,但很多學生還是自己去了距離學校最近的區自考辦辦理了註冊手續。我們寢室的人見好多人報名,又聽說自考很好過,於是蠢蠢欲動、坐立難安,都嘗試性地報了一門公共課,除了我以外。我不知道是哪根弦出了錯,一下子報了四門,而且全部是專業課:《中國現代文學作品選》、《報紙編輯》、《新聞採訪與寫作》、《廣播新聞與電視新聞》。
室友對我如此瘋狂的舉動嘲笑不止,她們說素顏想畢業想瘋了,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哪裡能考過?你當自考是烤白薯那麼容易啊?
我問你們知道什麼是自考嗎?
她們一個個茫然地搖頭。
那你們又聽誰說的自考不好考呢?又聽誰說的自考好考呢?
大家都這麼說。
那麼,我請問:你們知道白薯怎麼烤嗎?
放進烤爐裡嘍。
那麼你們知道應該如何掌握火候嗎?你們知道怎樣才能做到讓紅薯軟而不糊,香而不焦嗎?
再次茫然地搖搖頭。
林傲雪說:"莫非你家小時候家裡窮,經常賣烤白薯度日?"
"恭喜你,答對了。"我說。
大家鬨笑。
可是烤白薯和自考究竟有什麼關係啊,她們終於耐不住,問了我這個問題。素顏,你到底想說些什麼呢?
沒什麼,我只是想說,其實烤白薯也不是很好烤,尤其是火候,很難把握。
她們愣住,她們還是無法理解我的意思。
安離突然大笑,然後衝我舉起大拇指,意思在說,你強。
其實我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只是整天和這幫白痴般的室友在一起,比較鬱悶而已。
因為學校這次沒有給大一新生報名參加今年的十月份自考,所以我們的課程是來配合來年四月自考的課程設置的。
沒有關係,我可以和大二的師姐師兄們一起上課。
不上則已,一上讓我永世難忘。
先說《廣播新聞與電視新聞》,授課老師蒼小惠,女,28歲,東北某師範大學碩士,據說專業是西哲。
她頭髮卷長而毛躁,穿了一件肥大的褐色褲子,七分袖的白底紅花上衣,有些復古的味道。
來聽她課的人不多,空曠的教室裡稀稀拉拉了坐了二十幾個人,好奇怪啊,還有一個月就考試了,居然都沒有人聽課。我十分納悶,轉念一想,忽然明白過來,Z大學風是很差勁的,大一的學生如此,大二的學生也好不到哪兒去,這個學院如此,其他學院也彼此彼此,全校更是……真是越來越笨了,這麼簡單的道理我居然都忘記了呢,實在該打。幾天沒看書,看來還是不行啊,回去我就把桌頭的馬克思主義哲學看完。
"同學們,安靜下,我們開始上課。"蒼小惠拍拍手,示意我們安靜。
"一週沒有看到同學們了,你們還好吧?今天先和大家談談昨天我的一些感想。昨天你們看足球了嗎?"
我想,真是奇怪啊,這門課程和足球有什麼關係呀?唉,我這是瞎著急個什麼勁兒,我狠狠地罵自己,人家可是著名學府的講師,授課方式肯定和其他小地方的不一樣,沒見過世面,在這裡胡亂猜疑什麼?好好聽課!
"我昨天看了貝克漢姆的表演,那就一個帥啊!在座的肯定有好多也比較喜歡他吧?"
有幾個女生舉手示意表示她們很喜歡。
"很好,我也很喜歡。不,說喜歡,這個程度還遠遠不夠,確切來說,應該是崇拜。我們知道,貝克漢姆於1975年5月2日生於倫敦,身高1.83米,體重75公斤,是一名中場球星。他是一位廚師與理髮師的愛情結晶,相貌英俊……"
隨即她眼冒紅光,深情地說:"他是當今國際足壇的偶像派球星代表。不過,我覺得從他帥氣的外表與冷酷的眼神來看,他更適合做一名影星……"
我越發糊塗,看看周圍的師兄師姐們,似乎已經習慣,有的在不停地用手轉動筆,有個女生在描眉毛,我前面的男生抱著一本古龍的《歡樂英雄》看得正歡。
蒼小惠繼續講道:"在11歲的時候,貝克漢姆在足球上面表現出來的天分就引起了英國足球名宿鮑比·查爾頓的注意,在這位前輩的幫助下,小貝克漢姆參加了巴塞羅那俱樂部的一次訓練營……"
"在1991年時,貝克漢姆如願以償,進入了曼聯俱樂部,從此開始了與該俱樂部的不解之緣。此後,他的技術日臻完善,很快就進入英格蘭青年隊,並在1992年,代表曼聯首次參加正式比賽。1996年在對摩爾多瓦的比賽中,他第一次代表英格蘭亮相……"
我一邊聽課一邊不住地點頭,"這樣哦這樣哦,這個老師還真淵博啊。"
"作為一名中場球員,他是一名有爭議的人物……"
"他的任意球與45度斜傳中路技術,絕對是當今世界上數一數二的,但他的防守能力、帶球突破能力,卻存在明顯的不足……貝克漢姆在曼聯俱樂部,已經取得了幾乎所有的榮譽,他在1999年獲得過冠軍盃,同年獲得豐田杯,1996、1997、1999、2000年的英超冠軍……"
我不停地點頭,"分析得真專業啊。"
下課鈴響了,我一看錶,靠,她整整侃了一節課的小貝。
可是還是不明白小貝和這門專業課有什麼關聯,看來是我過於愚笨,罷罷罷,也許人家下面會詳細講解相關內容呢。
上課鈴聲響起。
蒼小惠再次坐在了講臺前。
"前幾天看了幾部法國的電影,感觸頗深。首先是由HouHsiao-hsien導演的《千禧曼波》(MillenniumMambo),HouHsiao-hsien是《電影手冊》最新一代編輯們熱愛的導演,《千禧曼波》主要講述年輕人的情事,落腳處是舊時代精神,有點類似《南國再見,南國》。在影像上侯孝賢開始運用窄小空間的特寫鏡頭的遊移,攝影師李屏賓的出色表現對此片的貢獻要比熱點女主角舒淇大得多……"
我的頭上開始冒汗,真是越發聽不懂了,這都哪兒跟哪兒的事啊!
"《穆赫蘭道》(MulhollandDrive)也十分的精彩,建議大家有時間可以看一下。導演是DavidLynch,影片講述了一個弗洛伊德式的噩夢,一個女演員來到好萊塢尋夢,卻又被影像拋棄,情節編排錯綜複雜、千頭萬緒……"
我終於忍不住,捅了捅前邊看《歡樂英雄》的男生,"打攪下,"我小聲地問,"這是在上什麼課啊?我好像進錯教室了。"
那個男生頭也沒有回,"《廣播新聞與電視新聞》。"
"哦,謝謝。可是……可是為什麼沒有一點和課本沾邊的地方啊?"我硬著頭皮再次發問。
他終於抬起頭,"你是新來的吧?大一的?"
"是,是啊。"
"先聽著吧,這個老師就這樣,前三節課總會講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只有第四節課才會講教材的內容。"
原來如此。
既然這樣那就好好地聽吧。
"《貴婦與公爵》講述了……"
"奧利維拉是一位葡萄牙的偉大導演……"
終於,第二節課的下課鈴聲響起。
教室陸陸續續地走了近一半人,包括坐在我前邊的男生,他臨走收拾教材時,我看到了他署在教材封面上的名字:孫鑫,莫非是林傲雪常提及的老鄉?
孫鑫經過我的座位時笑著說道:"怎麼,你不走?"
"走?不是還有兩節課呢嗎?你們都去哪裡?"
"二樓餐廳啊,十點開飯了。"
"不是早上六點到八點半,中午十一點到下午一點嗎?"
"你說的是一樓餐廳,那時候誰起的來?再說了,飯菜又那麼差,根本沒幾個人去吃。我說的是二樓的餐館,現炒現賣,上午十點到晚十點營業,價格不菲但量足,我們一直都去二樓。您瞅準了,Z大二樓餐廳!嘿嘿,所以通常大家都是上完第二節課,然後逃課去吃飯。怎麼美女,要不要一起去?"
我搖搖頭:"謝謝了,我還想聽會兒課。"
"聽課?"他撇撇嘴,"聽什麼啊,回去自己畫幾筆得了,她的課很少有人聽的,要不是這幾天班主任老查我的考勤,我才不來呢,反正已經簽到了,現在去吃飯嘍。"
"對了,"他詭秘地笑笑,說道:"如果我推算的不錯,第三節課她八成會講東北二人轉。"
"東北二人轉?"我愣住,正想繼續問,他已經拿著書本出了教室。
我只好繼續留下來,一數,十根手指都用不完,還剩下八個人。
我以為蒼小惠進來看到這麼多人可能會有些氣憤,結果她像是沒有看到一樣,翻開了一直拿在手中的課本。
她突然問我們,"你們最近有沒有看東北二人轉?"
"沒有。"
"哎呀,那麼精彩的節目怎麼能錯過呢?只要有,我是絕對不會錯過的。上次我講過,二人轉的傳統曲目很多,有三百多個。藝人有-四梁四柱-之說。"
"那麼什麼是-四梁-呢?實際上,它指的是大四套曲目,有《鋼鑑》、《清律》、《潯陽樓》和《鐵冠圖》……"
"-四柱-指的是小四套曲目,有《西廂》、《蘭橋》、《陰魂陣》和《李翠蓮盤道》。這是二人轉藝人的拿手曲目……"
"近幾十年來,又有大批的新創作曲目,如《豐收橋》、《接姑娘》、《柳春桃》……"
孫鑫說的還真是不錯。我有點後悔沒有離開了,可是走了又不甘心,今天早上只有我一人起來上課,因為其他室友下午才有課。等我回去室友問:"素顏,老師都講了什麼課啊?"
我該怎麼回答?說講了小貝、時下的電影資訊還有東北二人轉?收穫可真不小。
我的倔脾氣上來了,就不信她不講教材的內容。
她終於沒有讓我失望,在第四節課,教室僅剩下四名學生的時候(包括我在內),她終於說道:"請大家翻開課本第56頁,第三行到第七行,請大家畫一下。"
"第60頁第七到十二行,請大家畫一下。"
"第76頁從第一行一直畫到第十三行……"
"好,今天就講到這裡,剩下的時間大家自習。"
我倒!
下午講授《新聞採訪與寫作》的老師是人大的一位講師,據說曾經是新華社的資深記者,名不虛傳,確實有些水平。上來就給我們發了一堆報紙,壓根不看教材,只結合著報紙,一個個進行深入的分析,旁徵博引、天馬行空又不失幽默風趣,一下子就把我們吸引住了,就連過道都坐滿了學生,除了下課時有幾個學生逃課外,一直到中午整個教室基本上是座無虛席。
可惜的是,他兩週才來一次,一次要上一整天的課。
看來老天還是公平的,總不肯十全十美,學生、老師都一樣,什麼都是一半一半。
25.我痛心疾首、我追悔莫及
還有教材的問題。一本本拿在手上,紙張劣質,印刷模糊,錯別字連篇。我曾經找過吳天用。班主任悠閒地吸著煙,皮笑肉不笑地問:"全班就你一人用盜版書嗎?"
我愣了,"那倒不是。"
"那麼全院五百多人都用盜版書,為什麼就只有你一個人過來反映問題?全校四千人都用盜版書,為什麼就你那麼多事?"
是啊,為什麼我就這麼多事呢?我來說盜版教材的事情,就是給班主任添亂,給班主任添亂,就是給學校添亂,我簡直是十惡不赦!
我怎麼會做出這種見不得人的事情呢?我是如此的痛心疾首、追悔莫及!
我只好對吳天用說:"對不起,您受累了。還麻煩您和我說了這麼多話,累著您了,心裡十分過意不去。"然後我丟下在那裡發愣的吳天用,冷笑著離去。
26.不是我不明白,這世界變化快
水欣和30歲的侯明談戀愛是我始料不及的,那天去吃飯,看到一臉絡腮鬍子的侯明正攬著水欣的腰,兩個人說說笑笑,十分親密的樣子。
"我男朋友,侯明。"我聽到水欣這樣介紹。
我感覺到自己那尷尬的笑臉,"哦,我們,我們認識的,呵呵,你好。"
侯明並沒有介意我的表情,他很紳士地衝我笑笑。
很久我都不明白為什麼水欣會選擇這樣一個人做自己的男朋友,憑她的條件什麼樣的男朋友找不到呢?或許是侯明很成熟?
書上說,這是一個充滿誘惑和躁動的年代,很多有個性的女孩,往往更傾心於年長成熟的男人,因為成熟的男人既有一定的經濟基礎,又有豐富的人生閱歷。
後來無意中問起水欣,關於她和侯明。
水欣問我:買水果時,你會去買青澀的麼?
我說不會。
那你會挑乾癟或腐爛的麼?
更不會。
那麼你肯定是買飽滿成熟的果實嘍,因為只有它才能散發出誘人的香味和甘甜,對麼?
呵,苦笑,所謂蘿蔔白菜,各有所愛。
還有李雀,她已經接連好幾晚沒有回寢室了。
而林傲雪和孫鑫更是天天粘在一起,不過與其說孫鑫是林傲雪的男朋友,不如說他是林傲雪的全職保姆,他每天早上為林傲雪打好飯,然後陪她一起上課,中午兩人再一起吃飯,一起洗衣服……我相信,除了上廁所和睡覺,他倆基本上都在一起。
曾經我問過林傲雪喜歡孫鑫的什麼。
林傲雪說,不喜歡他什麼,就是想有一伴,我一個人在學校很寂寞無助,很多事情不知道該怎麼辦。
可是孫鑫呢?他要的是愛情還是和你一樣要一個可以讓自己不寂寞的伴呢?
他要的是愛情,我可以給,但不會給全部,可以牽手,可以擁抱,可以接吻。只在我能承受的範圍之內。
所謂"各取所需"可能就是這個意思吧。
沒有談戀愛的,是我、安離和白麗。
談戀愛的初級階段,羅植、孫鑫、侯明都給自己的女朋友買了好多禮物,其中不泛很多貴重物品,這讓白麗紅了眼,只要這三個談戀愛的在寢室,她就圍在她們身邊,半開玩笑地請她們給自己介紹男朋友。
李雀倒是給白麗介紹了一個男孩子,可人家見到白麗後轉頭就走了,一句話也沒有說。
林傲雪是從心底裡瞧不起白麗的,口頭答應著,並沒有什麼行動。
水欣呢,不知道她是真的疏忽了還是不想,也一直含含糊糊的,但自己整日沉浸在愛情甜蜜的長河裡倒是真的。
27.讓我們一起尋找長期飯票
有人說,在Z大,談戀愛就是找飯友。因為沒有愛可以,但沒有飯絕對不可以,身體是談戀愛的本錢。本錢沒有了,愛也沒了。所幸這個絕世真理Z大的學生都明白,這麼一明白,辦法也就有了。兩個人在一起吃飯是絕對可以省錢的。總而言之,有兩種方式:
第一種是長期飯票,實際上是女生找為期三年的飯票,兩個人談戀愛後,在一起吃飯你總不好意思叫人家女生掏錢吧?即便掏的話次數也不能過多。女生吃飯不掏錢,內心必定會有些稍微過意不去,所以肯定會用另外一種形式來彌補,比如隔三差五給男友買衣服啊、鞋子啊、襪子啊什麼的,這樣讓男友感覺其實女友對自己還是挺好的,他就會更死心塌地地搶著掏飯錢,久而久之,就把這當成義不容辭的責任了。另外一方面,男友穿得好了,和自己出去也很有面子。實際上這樣一算,男生也不是怎麼虧。
另一類是兩人AA制。大家畢竟是學生,誰也沒有賺錢,花的都是父母的血汗錢。經過兩人協商,定出此種方法。但女生畢竟吃的少,相對而言,男生就會較為省錢。
畢竟,Z大雖然以貴族學校著稱,但並不是所有的學生都有錢的,就像無論多麼繁華的城市都會有乞丐一樣。
更可悲的是,淪為乞丐也不要緊,只可惜他們整日裡把自己當做富翁一樣過日子。惟一的出路,就是談戀愛,找飯友。
可惜白麗由於種種原因,始終找不到這種飯友。
到後來她也就死了心,在宿舍裡開始沉默寡言。
她每天自己一個人,誰也不知道她去哪裡。
我和安離,依舊每天一起出出入入,直到安離退學。
28.安離退學
安離退學的消息是她在離開的前一天告訴我的。
那天天氣很晴朗,陽光照在我穿了很久的牛仔衣上,很舒服。我和安離手拉著手去上課,安離說素顏,我明天就要離開學校了。
哦,幹嗎去?回家療養兩天?我傻乎乎地問。
不是,我想我無法待下去了,我要離開Z大,退學。
那你去哪裡?回家復讀?
復讀是不可能的,我想去另外一家民辦大學,已經選好了,在人大附近,學費相對便宜些,只是要自己租房。
可是你這個消息未免太突然了,怎麼這麼快就決定要走?
很簡單,我們廣告班這學期只安排了三門課程,兩門公共課,一門專業課。一週只有兩天上課,其他時間全部自習。我是來受教育的,又不是花錢租房間上自習的,最可氣的是教我們專業課的老師不小心說漏嘴,他居然是本科畢業,難怪他每天只知道叫我們用筆在書上畫來畫去。
學校這麼對學生不負責任,我實在無法容忍,我必須要走,哪怕不退學費我也要走。
安離抬頭看看天,又說:錢沒有了以後有機會可以再賺,青春卻是很短暫的,我不允許自己把時光浪費在這裡。我們專業和你們新聞不一樣,基本上沒有什麼過得去的講師。既然在這裡我無法找到我所需求的"蘋果樹",那麼總會有那麼一個地方可以讓我找到。多保重,還有,我只喜歡見面,不喜歡告別,所以請你不要送我。
我說好。
第二天安離真的離開了Z大,去尋找她自己的"蘋果樹"了,她心裡能裝下好多東西,事實上,她早已把該收拾的東西收拾好了,學校僅退了她不到一半的學費,我沒有送她,只是一個人躲在教室裡,大腦一片空白。
29.和李雀的決裂
十一和中秋臨近,學校要組織一個大型的慶祝晚會,據說校領導請了好多媒體和其他方面的領導,並要求每個班上報幾個節目進行篩選。
多才多藝的李強被大家全票通過代表班級體表演節目,吳天用甚至和他結拜為乾哥們,我相信,如果節目獲獎,班主任將有一筆豐厚的獎金。
趙天一和李強在一個宿舍,每天總陪著李強在教室裡排練。對於趙天一,我一直是有些敬意的,只是他經常是一副桀驁不馴的樣子,對誰都愛答不理的,所以也很少和他說話。
我忘記了怎麼學習,或者說學校管理過於鬆懈,我的生活開始沒有了學習。每天不過寫寫文字,睡覺,麻木之至。如果不是趙天一的突然出現,我的生活無論如何都應該繼續平靜下去。
羅植當兵時入了黨,加上整個新聞傳播學院的老師裡除了院長,沒有一個人教職人員是黨員,所以他很輕鬆地坐上了新聞傳播學院的團委書記的位置,權利大得很。
或許是看著眼紅,或許是在高中做學生幹部留下了後遺症,弄得我心裡癢癢的,加上大一,什麼都懵懵懂懂的,又有強烈的表現慾望,所以在看到校學生會招聘文娛部長的海報時,我想都沒有想就報了名。
其實主要一個原因還是羅植。李雀和羅植談戀愛後,怕我一個人寂寞,當她和羅植約會時,或許出於好意總是叫上我。我不好意思做電燈泡,但又不好推辭,偶爾和他們吃過幾次飯。
不過那幾次的接觸,讓我對羅植厭惡至極。
兩個人談戀愛伊始,是絕對不會把自己的全部展現給對方看的。一方面是刻意掩飾住了自己的缺點,不斷展現自己好的一面;另一方面是日子太短,即使沒有掩飾住,短期內也難以看出來。可是,日久見人心,尤其是羅植認為他已經把李雀徹底搞到手了,已經沒有必要再繼續做好人了,他的本相才全部露出來。
羅植的性子十分暴躁且古怪,有時候我甚至覺得他沒有去做一流氓,簡直是流氓界的一大損失。
他很善於偽裝,在師長面前一口一個"您",張口閉口"麻煩"、"謝謝",對初次見面的人更是客氣之至。可一旦熟悉起來,他就扒下了臉皮,一口一個"傻×"、"賤貨"、"你媽×"。
吃飯時經常聽到羅植這樣罵李雀:
"你個傻×,來這麼晚。"
"我日你娘,就知道吃。"
"你個賤貨,慢點,湯都濺出來了。"
……
我原以為李雀被羅植這樣罵過以後,定會氣得不成樣子,不說馬上離開,至少也得哭鬧一翻。豈料李雀一副乖巧的模樣,緊緊依偎在羅植懷裡,彷彿自己做錯了什麼事情,宛如一隻溫順的小狗。
她受得了我受不了,尤其受不了羅植的"出口成髒",便藉故有事拒絕了他們的反覆邀請。羅植看我也不順眼,他覺得我自命清高,甚至叫李雀勸告我改改,說否則我很難在學校待下去。
我啞然。
我反問李雀羅植有什麼好的。
李雀說羅植現在本事很大,跟著他以後就會過好日子的。她憧憬著他們的未來:"他現在不是已經當上我們學院的團委書記了嗎?將來肯定是留校的指定人選。這就是最好的證明,羅植說以後會對我好,會好好地養我,會讓我做他幸福的老婆……"
"羅植什麼時候時候跟你說的這些話?"我冷冷地問她。
李雀紅了半天臉,"問這個幹嗎?"
其實不用說我也知道,肯定是在他們做愛之前說的這些話,男人想也不想便輕易許下諸多諾言,而女人就這樣被這些話套牢,聽到了這些甜蜜的諾言比已經實現了還要高興。
餘秋雨說生活在動亂的年代,很多諾言都無法兌現。
呵,生活在和平年代又如何呢?諾言說出來不過是調劑一下平淡的生活,人們享受的也只是說出諾言那一瞬間的過程,至於實現與否,已經很少有人去追究了。
我終於忍不住,說了一句讓我後悔終生的話:"李雀,雖說你現在和羅植不分彼此,但我還是要告訴你,羅植這個人太不簡單,你這個人過於單純,又沒有什麼主見,凡事還是多留個心眼,有什麼事情先和你爸爸溝通下,畢竟,只有你爸爸才是你最親的人。"
不知道李雀是對羅植過於忠心還是其他,她居然把我說的話一字不漏地告訴了羅植。
那天我正躺在床上睡覺,電話鈴聲響起,然後隔著老遠我就聽到了羅植氣急敗壞的罵人聲:"梁素顏那個賤×在哪裡?把她給我叫過來……"
接電話的是白麗,她莫名其妙地看看我,把電話遞給我。
"喂?"
從聽筒裡傳來我永生永世都不會忘記的羅植那聲如洪鐘般粗獷的罵人聲,從來沒有人如此辱罵過我,從來沒有受過這麼大的委屈,還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我的祖宗十八代已經被羅植問候遍了。
如果有人真正和典型的某些完全不講道理的混賬東北人打過交道,如果有人知道羅植是一個什麼貨色,就會理解我的淚水為什麼那麼滂沱。
翻譯成還算文明的話,他是在罵我挑撥他和李雀,他罵我吃飽了撐的多管閒事……他罵了很多,我就那樣傻傻地任由他罵,然後傻傻地流淚。
寢室的人都在,所有的人都聽到了羅植在罵我。
那一刻,我的尊嚴、人格,蕩然無存。
終於,我忍住眼淚,一把抓過電話衝著李雀砸過去。
李雀來不及躲,被電話擊中了肚子,"哎呦!"
水欣和林傲雪急忙過來拉住我,"素顏,冷靜點,你們都是老鄉,別鬧了。"
"老鄉?我拿她當老鄉,她拿我當什麼?"我氣得渾身發抖,被室友強行按在了床上。
李雀自知理虧不敢看我,怯怯地把電話拾起來。
她突然哀嚎起來:"哇……素顏,你別生氣,我不是故意的,羅植他只是愛我,受不了你那麼說我才生氣罵你的,你原諒我,也原諒他好不好……"
這個愚蠢的女人,實在是不值得。
我喘著粗氣,心裡卻已經沒了一絲脾氣,和這樣一個白痴女人計較什麼?
30.競選校學生會幹部落選
以後的日子雖說照舊,但原本還算和諧的宿舍氣氛越發不對勁了,大家說什麼,做什麼,都是一副十分小心的樣子。
我裝作什麼也沒有發生,每天平靜地上課,只是我不再和羅植講話,不到萬不得已也不理會李雀。
我想李雀依舊活得很快樂。
古人云,寧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可是我要說:寧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寧可得罪小人,不可得罪女人,尤其不要得罪女人中的小人。
很可惜,我不是聖人,也不是君子,我的處世原則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我還十分信奉李敖先生說的這樣一句話——人對他有恩,他忘恩;人對他有仇,他忘仇,這種人不可交。
所以,羅植我要報復你。
團委書記有什麼了不起,如果我想,我也可以。
我比任何時候都期待著能進入校學生會,因為校學生會的權利很大,可以隨意支使各個院學生會的任意一名學生幹部,我不需要也不想支使別人,我只想證明給羅植看,我可以在Z大待下去,而且待得比他還要好。
面試的時候我沒有想到會碰上趙雲嫣,她居然是主考官,我看到她面前的牌子上寫著——學生會主席!
她是學生會主席?我正慶幸時,見到她衝我眨眨眼睛,並吐吐舌頭,然後將頭輕輕地往左搖。
我一看,原來那個我初見校園並叫他"變態狂"的王處長也在,並且還虎視眈眈地審視著我。
我想起趙雲嫣那天和我說的話:"……校學生會的所有工作全權由他負責的,權利大得很……"
天,我豈不是羊入虎口?
正暗自埋怨運氣差時,突然聽到王處長問:"梁素顏同學,你在個人資料裡說以前經常主持節目是麼?"
"是!"我已經不抱有任何幻想。
果然不出我所料,接下來的五分鐘裡,他接連不斷地刁難我,問的問題一個比一個刁鑽古怪。
結果可想而知,我慘遭淘汰。
31.當選新聞學院學生會主席
晚上我和趙雲嫣吃飯。她見我不停地笑。
我只好等她笑夠了才說話。
"你真的很想做學生幹部嗎?"她終於止住笑問我。
我說是啊。
"校學生會雖然我是主席,但是決定權畢竟還是掌握在王處長手裡,即便我想幫你也是有心無力。不過,我可以幫你進院學生會。"
"院學生會?可是我不想和羅植一起共事,"我說,"我討厭羅植。"
"沒有關係,羅植在團委,你可以進學生會,雖然團委指導學生會,但你完全不用理他的。"
趙雲嫣幫了我一個大忙,由她出面,把競選院學生會進行面試的主考官約到一起吃了頓飯,並把我介紹給大家認識。
這頓飯,花去了我半月的生活費。開始還有些不情願,但趙雲嫣說現在的社會,公共關係是第一生產力,誰的關係大,誰的圈子多,誰才能成事。
她還告訴我羅植花了五百多元請院領導吃飯,她說:"你以為憑藉一張黨員證就能混上這個位置?還不是要靠請客?"
我想她是對的,這是一個殘酷而現實的社會,生活在其中,不要指望任何人會過來幫你,包括親人,朋友,抑或愛人:一味地依靠親人是可恥的,友誼就是易碎的玻璃,而愛情,每個人隨時隨地都有可能愛上任何人。
即便這樣,我還是花費了一晚上寫了一篇競選稿,其中旁徵博引、妙語連珠,連我自己都感動得要命。事實證明那頓飯吃的還是很值得的,我全票當選新聞傳播學院學生會主席,和擔任團委書記的羅植平起平坐。
羅植,你且等著,看我們誰能笑到最後。
32.名副其實的新聞學院院長文由庚
趙雲嫣還給我介紹並認識了新聞學院的院長文由庚。
那是一個看上去特別和藹慈祥的老頭,高大而健壯,大大的腦袋有些禿頂,戴著一副寬大的遠視鏡,就像動畫片裡學識淵博、精通各類知識的卡通博士爺爺。
文院長十分可愛可親,而且沒有一點架子。之前我對他十分仰慕,因為他可以算是新聞學理論界一位很知名的人士:名牌大學的教授,發表近千篇學術著作,出版過很多新聞學論著。Z大不惜重金把他請過來,我相信,眾多報考新聞學院的學生有近一半是衝著這個院長來的。
這次短暫的碰面,無疑使我近乎絕望的心看到了一絲希望。不知道為什麼見了文院長,無端地覺得格外親切,管他別的老師如何差勁,有他在,肯定會有所改觀的,對此,我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