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八點。
鬧鐘準時響起來,沈夜無視,翻了個身,繼續睡覺。
再過一會兒,客廳裡的鬧鐘又響起來。她終於嘟囔了幾聲,半閉著眼睛,趿著拖鞋,跌跌撞撞的摸索著出門去關掉那個萬惡的聲響。
等到大腿狠狠的在桌角磕了幾下,她終於清醒過來。
叼著牙刷,含了一嘴的薄荷泡泡,她對著鏡子睜大了眼睛:眼圈周圍一層淺灰色——是昨晚卸妝沒卸乾淨麼?
唉,以後可以不化妝上班麼?沈夜有些頹敗的想。卸妝對於自己這樣的懶人來說,真是可有可無的存在啊。偶爾翻翻自家雜誌,上邊的美容欄目上千叮嚀萬囑咐,卸妝時間要等同於化妝時間,年輕人不能仗著自己底子好就忽視卸妝……BLABLABLA……條條框框,彷彿都是寫給自己的金玉良言。
要是每天能睡到自然醒,她倒是不在意花一兩個小時在化妝卸妝上的
可是對於一個每天疲於奔命的上班族來說,她真的做不到。
等到洗漱完畢了,坐在凳子上開始戴隱形眼睛。沈夜的指尖還粘著涼涼的鏡片,忽然覺得忘了什麼事。昨晚回到家已經一點多了,很習慣的開了鬧鐘,用最快的速度搞定一切,倒頭就睡了,可是——今天不是休息日嗎?!
沈夜重新把透明鏡片放回藥水裡,轉身拿起一副黑框眼鏡戴上。
站起來看了看外邊的天氣,其實真的不錯。秋高氣爽。
物業把小區那片草坪和荷池都打理得很好,已經有金色開始泛出來,融融的讓人心底泛出暖意來。
把陽臺的窗打開,不算濃麗,卻極溫暖的陽光灑落進來,落在深藍碎花的榻榻米上,讓厚厚的靠墊顯得越發綿實柔軟。沈夜捧著馬克杯,裡邊是熱好的紅棗牛奶,此刻氤氳出淡淡的熱氣,燻在下頜上,微癢適意。她咬了口麵包,隨手翻著剛買的幾本書,忽然覺得因為這樣一餐早飯,早起也不是那麼可惡了。
猶太教說,不要走得太快,乃至於讓你的靈魂跟不上。
這是至理名言。
一眨眼到了晚上,沈夜打開電腦,開始查看郵箱。
這是她給自己訂下的規矩。平時工作已經一天十六個小時面對電腦,她不允許自己在休息日時還被電子信息所淹沒。看書也好,逛街也好,甚至只是睡覺,但是堅決不開電腦。
只是今晚要查看工作上的備忘,她點開郵箱,一條條的抄錄下來。
明天下午要去小鎮明川,拍攝初冬的雜誌平面照。
時間:三天。
搭檔模特:LILO。
呦,這麼快就開始工作了。
沈夜關了電腦,若有所思的想,這個小姑娘,看起來蠻嗲的,可千萬別恃寵而驕啊,不然自己團隊可就有得苦吃了。
週一早上起床,洗漱完畢,拿出前一晚上準備好的衣服穿上,又在鏡子前照了照。無袖連衣裙,套上修身米色風衣,手上沾了些水,隨意的撥了撥劉海和及肩的直髮,踏了平底鞋就出門了。
她身高一米六五,放在人群中不算高,也不矮。只是工作特殊,接觸的一眾模特個子蹭蹭的往一米七以上躥。那是自己怎麼也無法企及的高度了,所以索性放棄高標準,還是踏踏實實的走路比較實惠。
雜誌社編輯部是在S市中心商業區的英豪大廈,這幢大樓本身就是I&N名下的房產。《遊》和其他一些所屬I&N的雜誌、出版機構一道,分佈在大廈的19至21層。
電梯一層層的跳到20樓,打卡進門,早上的例會照例是講了些服裝選輯的事,接著一個上午忙著和同事確認外出拍片的服裝搭配,又一一檢查有沒有疏漏,轉眼就到了午飯時間。
英豪大廈的負一層是餐廳,公司員工都會這裡吃工作餐。
沈夜端了餐盤,和王黎找了個角落坐下,放鬆的喝了口大麥茶,揉揉眉頭說:“又是小黃魚。”
“小黃魚多好啊,我最喜歡吃魚了,營養好,又不會發胖。”王黎笑嘻嘻的說,“你下午要出外景了吧?是和LILO一起?”
“是啊。”沈夜咬著筷子,“忽然換了搭檔,真不習慣。”
“她風格挺甜美的,你們的服裝都換好了?”
“換了一些,來不及全部換了。”
“哦,這麼快就開始出片了,公司還真捧她。”王黎若有所思。
沈夜埋頭吃飯,米飯一粒粒,硬硬的,她數著吃,注意力放在了忍耐上。她要不要把那晚的事說出來呢?對於一個年輕女孩子來說,這樣的八卦,實在是勁爆,不和同伴分享,實在說不過去。
一頓飯吃完,她們坐著吃水果。橘子是隨著工作餐一道發的,又小又幹,看上去不大水靈。
王黎拿紙巾擦了擦手指,淡粉的指甲在溫和燈光下泛著柔和光澤。她抬頭看了看沈夜,忽然壓低了聲音:“喂,說個八卦給你聽。”
“嗯,什麼?”
“別傳出去啊。”
沈夜心裡笑笑,“別傳出去”可以理解成“可以傳出去,但是不要出賣我”。
“知道了,說吧。”
“本來冠軍是林嫣。最後名單換了。”王黎拿捏了電視裡的腔調,“LILO上頭有人。”
橘瓣兒能把牙齒酸倒,沈夜齜牙咧嘴了一會兒,問:“誰?誰這麼牛?”
“喏。”王黎指指餐廳裡的雜誌架,上頭是一本人物週刊,封面上的年輕人很眼熟,“那位。”
“羅嘉頎啊。”沈夜想了半天,冒出一句,“我覺得,能被他潛規則了,還出來當什麼模特啊。”
“呵,你說得簡單。不參加這比賽,她能認識羅嘉頎?”王黎把橘子皮一扔,站起來,“真難吃。”
(2)
下午兩點,沈夜拿了自己的包,和同事一道鑽進商務車裡。過了一會兒,才覺得有些不對:“噯?LILO不和我們一起去啊?”
同事靠在椅背上說:“她和我們在明川會合。”
S市到明川,兩個半小時的車程。一路上塞著耳機,一晃就到了。
明川是有名的小鎮,小橋流水,江南古韻,是附近城市居民短途遊的首選。
今天不是雙休日,也不是節假日,小鎮有些冷清。訂的賓館很有特色,房間裝飾得古色古香,一推開窗,隔著簷廊,可以看見綠絲帶一般的小河,吱吱呀呀的聲響中有船劃過。
“我一個人住一間?”沈夜拿了房卡問。
“嗯。LILO不住這裡。”負責雜務的同事說,“晚上開會,她會過來的。”
這麼特殊待遇啊?沈夜有些好奇:“她住哪兒?”
同事報了個酒店名字。
沈夜好像聽說過前一陣的新聞,熱炒明川唯一一家五星級酒店開張,忍不住吐了吐舌頭:“排場真大。”
“人氣新人麼。”同事諒解的說。
晚上六點半,LILO倒真沒遲到,準時的過來了。
幾個人都在沈夜的房間裡,地上全是衣物搭配的照片,一見LILO過來,都站起來和她打招呼。
其實模特大賽的時候沈夜見過LILO幾次,都是為了服裝的事,匆匆忙忙的說上幾句話,也沒仔細觀察過她。現在離得這麼近,她不由感慨,這小姑娘真是瘦。
自己算瘦的吧,和她一比,頓時顯得壯實了。
她圍了條灰色圍巾進來,半張小臉幾乎埋在裡邊,厚實的劉海又擋去額頭,只剩一雙極大極黑的眸子,晶晶發亮。
一一打過了招呼,她便坐在沈夜旁邊,認真的看著編輯給出的服裝搭配。
沈夜講解了幾套,側眼看看她。LILO低著頭,只叫她看見卷得像是蝴蝶觸鬚般的睫毛和尖俏可愛的下巴,一聲不吭。
“有什麼想法嗎?”沈夜忍不住問,“覺得不合適的,可以提出來,我們再改改。”
“嗯,我覺得很好啊。”LILO抬頭看著沈夜,“我高中就開始看《遊》了,很喜歡編輯姐姐的搭配。”
ORZ……
沈夜腦海中滑過這個詞兒。
“編輯姐姐?”她苦笑著揉了揉額角,幾乎忘了自己是看過LILO的簡歷的,其實這小姑娘不過大二啊,粉粉嫩嫩的年紀。現在看來,也挺好說話。倒是自己,把她想得有些過份了。
她收起了心思,耐心,笑眯眯的:“沒關係。以後時間久了,你會有自己的風格。現在就都嘗試下吧。年輕人,多嘗試總沒壞處的。”
十點鐘的時候,送走了所有人,沈夜收拾完照片,對著鏡子耐心的卸妝。忽然忍不住笑起來,噯,剛才都說了什麼呀?
“年輕人,多嘗試總沒壞處的……”
自己多大了?擺出這樣一幅神氣來。
沈夜仔細的檢查自己的眼角,還好並沒有細微的紋路。再仰起頭,看看自己的脖子,亦是光滑平整,沒有頸紋。
鏡子裡的女孩子一張素顏,膚色白皙,眼珠黑白分明,唇色很淡。除此之外,微帶憔悴。
不過王黎誇過自己,說是看起來化不化妝沒什麼區別。這樣想起來,這句誇獎的含金量真是很足啊。
沈夜抿了抿唇角,關燈,爬上床,睡覺。
第二天很早就起來了,沈夜把一切收拾妥當,又打開了窗戶透氣。
清晨的小鎮,人影稀疏,也就不足以沖淡還彌散著的淺淺一層白霧,遠處有人家開始生煤爐,青色的煙先是混混沌沌的一團,繼而筆直衝上藍天。
沈夜把頭髮綁起來,T恤外套了一件正紅格子襯衣,眯著眼睛看著眼前一幕,忽然聽見河邊有人對自己喊:“嗨!沈夜!”
她忙轉了頭去看,是攝影師Kain,此刻舉了他的寶貝相機,正對著自己調焦。
她笑著回應:“嗨!”
Kain抓拍成功,低頭查看照片,便不再理會她。
沈夜知道這個同事隨時隨地會抓拍人,模特、同事來者不拒,出了名的能把人拍美。什麼時候自己缺照片了,找他去要,保準能選出一大堆美得不像話的。
她低頭看看時間,差不多了,拿了東西就下樓。
一衣多穿是《遊》雜誌的王牌欄目。向來是首席人氣模特才能擔任。比如《遊》的現任專欄模特,也是熬了一年半年,才入主這欄目。顯然,LILO一出場,便接過了這樣的重頭戲。
早上加下午的時間,十件挑選好的衣物,先後組合搭配了四次,一一拍完。
進度有些慢,不過LILO是新手,有些Pose和表情擺不到位,也是情有可原的。LILO很懂事,有些動作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認為“有些僵硬”的時候,她會很乖巧的跑到工作人員身邊道歉,惹得大家都笑,紛紛安慰她:“沒關係,慢慢來。”
傍晚的時候,藉著小河邊落日餘暉,映襯出半邊霞光的小鎮。
他們準備今天最後一組造型。髮型師替LILO把卷發扎高,把之前衛衣換下,換上機車夾克。小姑娘立刻脫了甜美,線條冷俊起來。
沈夜也圍著她,替她整理首飾,一邊講著要點:“穿這套衣服,臉上可別笑了,要酷一點。”
準備妥當,Kein從鏡頭後邊探出頭來,比了個手勢:“好了麼?”
沈夜退在最旁邊,手裡拿著資料,緊緊盯著LILO。
所幸這一次她表現得很不錯。這個年紀的小姑娘,尤其是漂亮的,甜美和裝酷,應該是最拿手的表情了。
她背後靠著一棵鎮上的古樹,有些疲憊的蹲下來,雖然累,但還是值得的。
拍攝現場的後邊是明川小鎮的古戲臺,有一大片空地。此刻悄無聲息的開進了一輛黑色房車。車子剛停穩,司機就回頭說:“停在這兒嗎?”
後座的男人不語,只微微頷首。年輕男人的清亮目光看得見前邊的拍攝情況。他環視了一圈。即便人群的圍簇,也沒有讓那個穿著黑色夾克的高挑少女被湮沒。可他並不望向LILO。他輕輕勾了勾唇,看見槐樹下蹲著一個女孩兒,穿著鮮亮的紅色襯衣,背脊纖瘦。
(3)
拍攝進行到第三天下午的時候,LILO已經十分熟練了。沈夜有時瞧著她漂亮的側臉,心想這個姑娘是真的有些天賦的。而拍攝現場,LILO也和沈夜最親熱。或許是因為沈夜待人親切,又有耐心,也可能就她倆年紀相近。
之前每次拍片結束,都會有輛車來把她接走,不明真相的同事們就紛紛猜測:“這小姑娘家裡條件肯定很不一般吧?”
果然,第三天收尾的時候,那輛車已經靜靜的等在了外邊。LILO離開之前,沈夜拉住她,微笑著說:“LILO,以後我們就是一個團隊了。要合作很久的。”
LILO眨眨大眼睛:“是啊。”
“我們的規矩是,新加入團隊的要負責一次聚餐哦。”她儘量語氣輕鬆的提醒,“回到S市可別忘了。”
LILO一愣之後,露出感激的表情,笑著說:“謝謝你,不會忘的。”
《遊》的外出拍攝任務有一點非常人性化,不論去什麼地方,只要拍攝結束,都會留出半天時間,讓工作人員和模特到處逛逛。
沈夜回旅店洗了澡,又吹乾頭髮,這才去一樓要了份小鎮地圖,慢悠悠的出去逛。
馬上就要十一長假了。舉國同慶的日子,她看見小鎮上沿著湖邊已經掛起了紅色燈籠。瀅碧的河水兩側,紅色連綿不絕,既好看,又喜慶。
往西北角走,沈夜查看了地圖,聽說那裡有家麵館很有名。
還沒吃晚飯呢。
這讓她的腳步有些急快起來。
經過水道上一座小小廊橋的時候,和站著的一個年輕男人擦肩而過。
她走路向來目不斜視,可這一次,許是心裡覺得一樣,又或許那男人實在太奪目、以至於無法讓人忽視他的存在,她神差鬼使的回了頭。
目光恰恰對上的時候,空氣中最小的分子裡,也彌散出一種淡淡的氣味。
叫做,尷尬。
是羅嘉頎。
白衣黑褲,襯得他整個人看起來賞心悅目。他微勾著唇角回望自己,那表情,彷彿沒有把自己當做隨意的路人。
沈夜緊張的想,要不要打招呼呢?
打吧,這可不是在公司啊。
不打吧,萬一以後在年會什麼的公事場合再遇上……
片刻之後,她回覆鎮定,打定了主意:不打。
她自然是認得他;可他未必認得自己。再說自己一個小員工,見得到他的機會屈指可數。這麼匆匆一面,誰還記得誰?
她正要扭頭離開的時候,羅嘉頎卻忽然開口了,聲音似乎微揚起笑意:“你是?”
沈夜腳步一滯,下意識的望向自己細紋襯衣的衣角,那裡彆著一枚《遊》雜誌創刊三年的紀念徽章。
這麼快身份暴露了?她有些頭疼的想,只能轉過頭,微笑,又假裝帶著幾分遲疑:“你……不會是羅先生吧?羅嘉頎羅先生麼?”
他微抿唇角,輕輕頷首的時候,臉部線條疏俊。
“我在《遊》工作,去年公司年會見過您。”她恭恭敬敬的說,心裡想著其實那次年會我見了您老人家側臉,神光一現,您就走了。
“這樣啊。真巧。”他手上挽著風衣,自然的和她並肩往前走,“小姐怎麼稱呼?”
“沈夜。”沈夜有些悲哀的想,是要和這個人一起逛小鎮麼?
她自然是知道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的,可這貴公子不陪著佳人,一個人在這裡瞎逛什麼?
走了幾步,羅嘉頎忽然開口說:“沈小姐,其實我記得你。”
“什麼?”沈夜向來理智,見慣了美女,自認為還沒有驚豔旁人的資本。
他望著路邊民居,燈火初上的時間,橘色燈光,融融暖意,悠悠的說:“孔雀舞。”
孔雀舞?
沈夜渾身一顫,如果現在有個地洞……她不介意鑽進去的。
那是去年的年會,她們部門四朵金花表演孔雀舞。結果文字編輯Nicole臨時有事,她被抓了上去。可憐她只排了兩遍,匆匆上場,跳得慘不忍睹。
Kain替她們抓拍的照片裡,後來無論美編怎麼PS,她動作之僵硬怪異,無論如何不像孔雀,只像公雞。
沈夜窘迫的想哭,目光又掠過了街道旁邊那家“什麼麵館”,不就是自己要找那家嗎?當下更是心情不佳起來:她想吃麵好不好?!
“沈小姐吃了晚飯沒有?”羅嘉頎停下腳步,若有所思的看著麵館。
她連忙說:“還沒有。”
“願意試試這家店麼?”他淺淺含了笑意問她。
“哦,好的。”
店面小得不像話。生意又太好,老闆娘隨便拿抹布抹一抹桌子,就招呼客人坐下。
他們坐了最裡邊的一桌。沈夜看著他雪白挺括的袖口和那枚銀色袖釦,忽然有些好笑的想,如果碰到桌上,會不會蹭下一大塊油斑?!
老闆拿了一張破破爛爛的菜單,放在桌子中間。
他們不得不靠得近一些,才能看得清楚。
羅嘉頎看了一會兒,有些困惑的問:“素雞面?是雞肉嗎?”
沈夜心中發笑,可是面無表情的說:“不是的。是一種豆製品。”
他興致勃勃:“那我就要這個。”
“六塊錢。”
呃……他的錢包裡會不會一排金卡白金卡?或者他乾脆從來都不帶錢的?
她有些好奇的想,要不自己請他吃頓面?
胡思亂想的時候,羅嘉頎已經把錢包握在手裡,對老闆點點頭說:“我朋友還沒點完。”
沈夜眉眼彎彎的笑起來,捋起了袖口,不客氣的點了店裡最貴的爆鱔蝦仁面,二十五塊錢。一共是三十一。
不過叫她失望的是,有錢人也這麼付錢,一張五十塊,又找回了十九塊。
素雞面先端上來。
她瞧了一眼,麵條細而韌,撒著一把蔥花。素雞上淋著肉醬汁,湯水上不知澆了什麼香油,那味道一陣陣的往自己鼻子裡鑽,叫人十指大動。
沈夜看著羅嘉頎拿起了筷子,忽然嚥了口口水,喊停他:“羅先生,等等。”
“嗯?”
她迅速的低頭在包裡找卡片機:“可以讓我先拍張照麼?”
“哦,好。”羅嘉頎雖然有些困惑,可依然彬彬有禮的停下動作,“請吧。”
她站起來,調了微距和閃光,身子輕輕俯下,拍了一張。
羅嘉頎看著她專注的神色,兩隻手持著相機,纖細潔白的左手小指微微翹起來,這便是“蘭花指”?他的目光深處滑過笑意,忽然看見她的及肩直髮落下來,直直垂向麵碗。
心底有一股難以剋制的衝動,他想也不想,伸手就替她去撥開頭髮。
沈夜被他這個動作嚇了一跳,連忙站直了,尷尬的說:“羅先生……”
他收起手,平靜的說:“剛才有頭髮落進湯水裡了。”
“哦,這樣啊。”沈夜尷尬的看看那碗素雞面,又看看老闆剛端上來的鱔絲面,“那……你吃我的吧。真不好意思。”
小店裡半明半暗的燈光打在了羅嘉頎英俊的側臉上,他的表情明顯滯了滯,然後伸手拿回了素雞面,若無其事:“吃吧。”